第二十二章
暴毙
她自防盗孔看出去,见到门外站着大块头与苗湘。
陈文连忙开门,“两位什么事?”
苗湘一脚踏进陈宅,握住陈文的手,
“你先坐好。”
陈文瞪大眼睛。
大块头轻轻说:“郑太太命我俩来亲口对你交代。”
苗湘在她耳畔说:“报馆刚接到消息:你的朋友黄军在寓所暴毙。”
陈文一时还不明白,但她听到母亲在她身后低呼一声,陈文发觉母亲脸色灰败站在身后。
她本能地说:“我去看看。”
陈太太抢过来说:“不,不要去,你留在家中陪妈妈。”
陈太太脚步不稳,女佣连忙扶住。
陈文立刻说:“好,好,我不去,我不去。”
苗湘说:“我在这里陪你们,伯母,你放心,你且去梳洗。”
陈文缓缓走到露台,天边已有一丝鱼肚白。
她声音低不可闻:“是怎么一回事?”
“据线人说,他们两人在九点钟左右从外边回家,男方说累,进寝室休息,女方在客厅看电视,到十一时许,女方进房,发觉男友昏迷不醒,他在送院途中失救,女方知会警察,男友一向有吸用可卡因习惯。”
陈文握紧拳头,耳畔嗡嗡作响。
不,据她所知,黄军并无不良嗜好。
但是,陈文又知道多少?
“这件事,早上七时电视新闻会有报道。”
“所以,郑太太叫我们赶来汇报。”
陈文缓缓坐下。
大块头突然说:“这已是心洋集团旗下第三个年轻雇员意外丧生。
苗湘说:“他们知道得太多。”
陈文听见母亲叫她:“女儿,女儿。”
“不要叫伯母担心。”
陈文点头,“明白。”
她进房去安抚母亲,陈太太说:“招呼同事用早点。”
陈文说:“妈妈,我今日不会出去,你请放心。”
她把同事请到书房,大块头在讲电话,苗湘斟出几杯黑咖啡。
大块头说:“同事说黄氏容貌十分平静,死因无可疑,他并无近亲,由心洋集团代表办事。”
“他的女友呢?”
“她是一名新进歌星,录完口供已离开警署回家。”
“这不是一宗意外。”
“陈文,全世界都有怀疑,但是室内无挣扎现象,他安静躺床上,警方认为他服用过量药物自杀身亡。”
陈文用手掩脸。十二小时之前她还见过他。
他有话要说,他不像一个决定自残的人。
他憔悴、疲倦、内疚,在旧爱面前,他似想挽回什么,他极想对她解释。
但是陈文已不想听取任何借口,她没有给他机会。
陈文忽觉遍身生寒,她抓到披肩,紧紧裹身上。
苗湘恻然,“师姐,我真想帮你。”
“你已经做了很多。”
她蹲到陈文面前,“师姐振作。”
大块头说:“报馆叫我,苗湘你陪着师姐,中午我会再来。”
“苗湘,你有事也回去吧,我毋须人陪。”
大块头犹豫。
“中午替家母带蟹粉小笼包来。”
苗湘点点头。
他俩还未离开大门,刘俊文赶到。
他脸色煞白,低声说:“你已得知消息。”
陈文再也忍不住,炙烫豆大眼泪滚下面颊。
刘俊文紧紧抱住她。
大块头与苗湘略为放心,“师姐,中午见。”
他们离去。
“我马上赶来。”刘俊文也潸然泪下。
最后一程他们三个人,新闻系高材生,同学们怎样取笑他们?
呵对,圣父、圣子、及圣灵,陈文是他们的圣灵,几年功课里,刘俊文因筹不出生活费气馁,陈文收留他住在书房,只劝他把书读好,黄军省下啤酒钱带食物到陈家供应。
倘若有一颗子弹飞来,黄军会替她挡住吗,如果那天他特别高兴,说不定就会。
刘俊文呜咽,友情腐坏是因为他们贪婪,他们都想把陈文占为已有。
陈太太轻轻走出来,“刘俊文,你劝劝她,叫她不要伤心。”
刘俊文整日没有离开过公寓,同事陆续探访,她表面上把悲创处理得还不错。
苗湘把细节告诉她,她正在削梨子,忍不住说:“黄军从不与人分梨,他痛恨分离。”
一不小心,刀割了手指,滴出血来,她没有跳起,也不觉痛,只静静贴上胶布。
苗湘说:“郑太太命我们以平常心处理新闻,仪式在下星期一举行,你或许希望送他最后一程,我可以来接你,只说陪你吃茶。”
苗湘忽然伏在师姐膝上流泪。“这是怎么了?”
“大块头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他说,彼时报馆没有不爱你的男生。”
陈文不禁笑出来,“苗湘,大块头眼中没有坏人与坏事。”
苗湘破涕为笑,“我真幸运可是。”
“愿你们好好相爱。”
“他已向我求婚,双方家长也很高兴,传统需请客吃酒,你一定要出席。”
没想到愁苦忙碌的行业里也有一丝金光。
接着数天,小心阅读报上每一段有关黄氏消息。
两天后新闻已销声匿迹。另外有更新的新闻取而代之:私人太空船带来商机,金川商人拟办太空旅行团,大律师指廉署非法禁锢,金川网球手闯进女王草地杯决赛……。
都会善忘,人好比恒河沙子。
周一,苗湘依约来接陈文。陈文特地问母亲是否想吃椰丝蛋糕。
陈太太以为她俩去逛街喝茶,不以为意。
大块头担任司机,车子直向目的地驶去。
那是一个阴天。林荫处处,环境清静幽美,大家都没有言语。
现场只有一个牧师及几个穿黑色西装男子,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可是招呼他们站到前排。
牧师轻轻祝祷,“我虽经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的杖你的杆,都与我同在…。”
这时,一阵劲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树叶纷纷落下,陈文抬头,她心里轻轻说:黄军永别。
灰蓝色天空忽然落下雨点。
三人恭敬垂头站立,中央的苗湘忽然同时握住男友及师姐的手。
这时一个黑衣大汉走近轻声问:“哪位是陈小姐?”
陈文抬起头来。“邓轩想与陈小姐说话。”
他来了?不愧是江湖人物。
“邓轩在前边那辆车里,请陈小姐过去一下。”
陈文向大块头点点头,走近长形黑窗大车。
车门推开,江心洋亲自招呼:“陈小姐别来无恙,请进车来说话。”
车内宽敞舒适,陈文坐进去,司机轻轻关上车门。
身份
江心洋鬓脚雪白,他瘦了一点,气色相当不错。
“陈小姐,你是我见得最多的记者。”
“我已辞职。”
“我听说了。”
江心洋仍然是一个相貌言语都最普通的中年汉,陈文依然不能在他身上找到任何特征。
“陈小姐富泰了。”
“你在街上,一定不会认得出我。”
江心洋语气得体亲切一如长辈:“陈小姐仍然娟秀明敏。”
陈文也似与他叙旧,她摸着面孔,“车祸后我脸上做过七次手术。”
“陈小姐出院,我也感到心安。”
“鲁先生,你想与我讲什么?”
“陈小姐,我想告诉你:黄军早在七年前已经加入心洋集团工作。”
陈文狐疑地抬起头来,“那时我们还没有毕业。”
“正是,敝集团到大学物色人才,他早成为我们旗下员工。”
陈文不安,“不,毕业后他往语鸾银行工作。”
江心洋气定神闲,“是我叫他到语鸾卧底。”
“为什么?”陈文震惊。
“商业间谍,兵不厌诈,知彼知已,百战百胜。”
黄军一直替心洋集团工作!
“他一直是我的得意门生。”
陈文悲愤莫名,“你口说无凭。”
“这些文件,都由他签署,你可检验。”
陈文翻阅,知道全是真版,并非副本,她轻轻抚摸黄军宝蓝黑水签名,这正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陈文没想到他是这样身份。
“他一直瞒着你吧,身份暴露后,他公开回到心洋集团。”
这时想来,只有雍月岛笨女人才没看出端倪,这么些年来,要紧关头,难怪黄军总拿得出钱来救济刘俊文。
“他很喜欢你,与你订婚那段日子,他最开心。”
陈文说:“他的老脾气不改。”
没想到江心洋这样答:“男人吗,总是男人,你们新派女性眼内揉不下一粒沙子,自已吃苦,你就不能原谅他逢场作戏。”
“他可是自杀?”
“警方是这么裁定。”
“我的车祸,可是意外?”
“警方亦如此判决。”
“鲁先生,你奇人奇事,在你四周,全是诡异巧合。
他显得无奈,“检察官也这么形容。”
“你的官司还在进行中。”
他点头,“我每日需往警署报到,十分麻烦。”
这时,雨势忽然大了,落在车顶上,啪啪作响。
“为什么把他真实身份告诉我?”
“这也许可以解答你心中一些疑问。”
“仪式做得十分得体,我很感激。”
“应该的。”
“鲁先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君,说得好,我正是邓轩。”
他仰头笑起来,深色皮肤似泛起一层红光。
陈文推开车门。
黑衣人连忙替她打伞,这时雨势已经很大。
江心洋扬声说:“保重,陈小姐。”
陈文觉得她双手颤抖。
黄军隐瞒身份,不知自她身上探到多少消息。
他爱她爱到这个地步,多么讽刺。
他一直利用她的记者身份。
而刘俊文似有先见之明,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谈工作陈事。
大块头迎上去,只见陈文面如死灰。
他握紧她的手,苗湘打开车门,陈文上车时额角在车门角狠狠撞了一下,咚的一声,肿起一块,急痛攻心,思路反而清醒。
她关上车门,坐好,吸进一口气。
信
陈文问大块头:“报馆可是还在追江心洋的消息?”
大块头轻轻答:“只当一般新闻,郑太太吩咐:市民虽然仁厚,心中有数。”
苗湘答:“腐败如不改革,市民很快会吼叫。”
她的手提电话响起,说了几句,对师姐说:“报馆说,有一个信封寄给陈文。”
大块头说:“我们这就去收件。”
苗湘见师姐失神,便逗她开心:“看这具最新手提电话,小七得多,据说将来还会小,尺寸像纽扣。”
陈文连强笑都做不到。
活泼开朗的黄军竟带着这样大的秘密生活。
如今暗柜打开,骷髅骨跌出来。
回到报馆,感觉比在家还要舒适,茶水间装修过,增添咖啡机及长沙发,有点似休息室,同事们知道陈文来了,纷纷过来叙旧问候。
陈文由衷感激。
郑太太也特地从楼上下来,“陈文。”
她与她拥抱。
她们彼此称赞对方气色好。
秘书随即找郑太太开会,她依依不舍离去。
苗湘把一只不大不小黄色的四乘六寸信递给她,“就是这封信,没有回邮地址。”
大块头说:“我替你拆。”
他对陈文,才是真心。
陈文一看信封上手写字样,不禁呆住:钢笔、宝蓝色墨水,熟悉的笔迹。
黄军,是黄军。
她不动声色把信封按在胸前。
同事送来糕点,“陈文,吃一点才走,有事请教。”
她问陈文,做访问,对象是名人好,还是普通人更显亲切。
陈文不得不收拾情绪,想一想答:“各有优点,访问最难写,因为要做到作者、对象及读者三方面皆大欢喜,访问才算成功,愚见是,访问要做得有创意,有新见,有观察及有诚意。”
“多谢师姐。”
数月不见,陈文已正式晋升为师姐。
既然如此,言无不尽:“记者最忌在访问中自我标榜。”
同事笑,“作者最忌在任何文字中自我标榜。”
“对,”苗湘说:“最重要是努力写好题目。”
大块头诧异:“这是什么,教写作?”
大家拍手,“师姐不如举办写作班。。”
“我?”陈文讪笑,“我当务之急是回学校多多学习。”
稍后,她由大块笑送返寓所。
一进门,她斟一杯威士忌加冰,一口气喝下去。
然后,走进书房,剪开信封。
她取出几页信纸,一开头,黄军就这样写:“猪,你那晚车祸受伤,我就知道,我一生最快乐的岁月,已离我而去。”
是他亏欠她,他欺骗她,他对她不忠,可是,到头来,流泪的仍然是陈文。
“可是,我心里又有一丝释然,你终于离开我,我再也毋须瞒你什么。”
“我已恳请邓轩将我真实身份揭露,是,我利用你得知许多内幕消息,邓轩视我如子侄,他并无勉强我做任何事,一切出乎我自愿。”
遗书
陈文抬起头来,传说魔鬼引诱凡人,有一个不成文规矩:必须要做到一切属事主自愿,果然,黄军在遗书中承认:一切与人无尤,责任他一人承担。
“我并无亲人,我把世上一切杂物,都留给你一人,任你运用,再见。”
他并无认错,也不道歉,这些对他来说,也许都太过婆妈多余。
陈文把头埋在臂弯里。
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刘俊文,刘俊文心目中的黄军,应当与从前一模一样。
她母亲来敲门,“女儿,你为何关在房内?”她打开房门。
“你哭过了,一双眼睛红肿。”陈文觉得她自己有眼无珠。
“哭出来也好,心中舒畅一点。”
陈文把信件放好。
“刘关张律师有电话找你,请你回复。”
明日吧,明朝又是另外一天。
“我做了鲜味鸡粥,天气凉了,吃多一点。”
母亲又取了一叠衣物进来,“替你置了些蒂斯毛衣,记得吗,中学时期,你什么都不穿,光挑黑色,同学叫你密司陈,我从不讲什么。”
这个好妈妈允许个人主义生存。
“这次我替你买了半打一样一色的黑色毛衣。”
陈文连忙套上一件,一边说:“没有妈妈怎么办。”
“刘俊文也找过你。”
陈文点点头。
“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体力与车祸之前是不能比了,她小睡片刻,醒来时一转身,发觉刘俊文坐在她床边看书。
她轻轻问:“什么书?”
“小人物投资十法。”
“好书名。”
陈文用手撑着头,仍躺在床上。
天气凉快,床褥有不能形容的吸引力。
“陈文,我们结婚吧。”
真是,还想什么呢。
“待我伤势完全复元再考虑。”
“即使你只剩下一条手臂一条腿,我也不管。”
陈文喊起来,“哎呀呀,听听这张乌鸦嘴,我少了一根毫毛惟你是问。”
“对,什么都问我好了。”
“我不会洗衣煮饭,我只会写。
“那么,写一本长篇小说好了,家务我会雇人服侍你。”
“写小说那么容易?”
刘俊文打趣:“一个开场白加一个结尾,当中尽管胡诌。”
陈文点头,“多谢指点,多谢指教。”
“秋季是结婚好日子。”
“春季五月天才多人办喜事。”
陈文突然垂头,“黄军已经不在了。”
刘俊文感慨,“我也在想,否则,婚礼他是伴郎,不知要闹多少花样,我真的怀念他。”
陈文无比凄凉,“原先以为我们都会活到八十多岁,甚至更老,可是你看,先是我,再是黄军。”
“陈文你还好好活着。”
陈文颓然:“刘俊文,我体内一部分似已随黄军而去。”
刘俊文并不怪她,他轻轻应:“我也是,毕竟我们三人曾经那样亲近。”
陈文把黄军的信件给他读。
他哎呀一声。
半晌,他说:“陈文,我保存着黄军给我的生日贺卡,我想借用此信回署找专家核对字迹。”
“这不是假信,他的律师已向我联络。”
“陈文,黄军整个世界都由江心洋塑造,他一生受他控制,你还不明白?”
“江心洋已为警方逮捕,由廉署与商业罪案组共同审理此案,他已像剥了牙的老虎。”
“你把他估计太低。”
“刘俊文,可否说一下工作以外的事?”
“我要是说你我将来,你也不要听,可是要我谈谈今日社会风气?”
他终于动气,声音沙哑。
幸亏这时陈太太推门进来,放下茶点。
陈文打趣,“妈来查看我们有否不规行动。”
陈太太笑答:“真的,你俩为什么总不亲吻?”
陈文笑:“我俩老大,已不是冲动好色的青少年。”
陈太太叹口气笑着出房。
刘俊文向女友道歉:“对不起。”
“没事。”
宣读遗嘱甲乙两人,甲君已经不在人世,活人不能与死人斗,黄军永远占着上风。
“社会风气究竟如何?”陈文搭讪。
“贫富悬殊,正义尽失,表面繁华,内里腐败,人心虚浮,欺善怕恶。”
陈文接上去:“急需道德重整。”
“正是。”
“刘俊文,认识你真是荣幸。”
“我有事回署,明日再来看你。”
他告辞之后陈太太嘀咕很久,只怪女儿不会迁就男友。
“妈妈,”陈文按住母亲的手,
“真情相悦毋须刻意迁就,一凹一凸,宛如天然,一段感情到需要迁就之际,已经差不多完结。”
“对,你住在乌托邦。”
陈太太继续噜嗦。
“妈妈你为什么没有再婚?”
陈太太蓬一声关上房门。
第二天一早,陈文往刘律师事务所赴约。
刘律师年轻貌美,真看不出熬过十年寒窗,她招呼陈文进办公室内。
“陈小姐,我最爱读你的专访:生动有趣,总有新意,叫读者回味。”
“过奖,请问刘律师,你们可与心洋集团有任何关系?”
“我听过心洋集团,刘关张是一家小型事务所,我们并无大型客户。”
她取出文件放桌上,“今日我代表黄军先生向你宣读遗嘱。”
陈文有忍不住的哀愁,“他亲自与你接触?”
“他曾是我表弟的补习老师,辗转介绍。”
陈文点头。
刘律师凝视这位陈小姐,她五官肯定经过矫形,耳侧还有疤痕,可是神情却十分自然,不像是追求肤浅虚荣的人。
遗嘱内容十分简单,“我黄军把以下资产留赠陈文”。
只一句话,另有一页清单。
陈文轻轻说:“请刘律师把所有资产转为现款捐赠慈善机构。”
刘律师肃然起敬,“陈小姐,我预先代表有需要人士多谢你,请问,你属意哪一个机构?”
“黄军生前最钦佩飞行眼科医院。”
“呵,奥比斯。”
“但愿所有人都看得见。”
“是,是,陈小姐,请在这里签名册名,还有该处与该处。”
她一页一页翻过文件,让陈文签署。
陈文轻轻问:“他办理遗嘱时,神情可有异样?”
“陈小姐,许多人已经明白到死亡是人类必然命运,一早安排身外事是明智之举,黄军先生神情平和,一如办理任何法律文件。”
陈文点头,“家母健在,不然,我也来办理文件。”
刘律师笑:“我们清理完资产再与你联络。”
“我可以走了。”
刘律师送她出门。她妆扮合时,小腰身装配圆头高跟鞋,既时髦又别致,专业女性越来越年轻,愈来愈漂亮。
陈文返医院复诊。毫无根据经历三小时才能出医院大门重见天日。
她朝看护抱怨:“法医自一滴血可查获所有资料,你起码抽取十筒样本,加起来一公升,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刘俊文的车子来接她。
车厢有一份报纸,陈文一眼看到新闻头条:“高级督察涉嫌串同两名警长经营妓寨,廉署暗中派员乔装嫖客,将一干人员一网成擒,被廉署落案起诉。”
陈文问:“是你吗?”
“是我。”
“你如何乔装嫖客?”
“嫖客不是我,是另一位同事,我主持侦查此案。”
“贵组工作态度如一股烈风,肯定得罪不少有力人士。”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你赞成严刑竣法?”
“我甚至赞成恢复死刑。”
“你吓怕我。”
“我们谈别的。”
“刘俊文,我们只是新闻系学生。”
“我同伯母说,你是近日唯一身上有脂肪的女生。”
“刘俊文,你可是觉得黄军咎由自取?”
“伯母说已尽量让你吃得清淡。”
“我们已经开始任由你讲我管我说。”
“我那处宿舍已装修得七七八八,我已把衣物搬进新居,你可要来挑选厨房用具?”
“不用我了。”陈文意兴阑珊。
“我不知选用何种洗衣干衣机器,还有,听说有种智能冰箱,我可否借用你的家务助理?”
车子已向新居驶去。
刘俊文轻轻说:“专家说遗书上确是黄军亲笔,连墨水都说与我保存的贺卡上版本相同。”
陈文叹息。“警方猜测由他把你当晚行踪通知有关人士。”
“不,不是他。”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一怒之下冲出他家飞车上路。”
“车祸是一宗意外,他绝对不会伤害我。”
“警方认为你受伤后他内疚不已,在悔愧压力下自杀。”
“警方推理毫无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