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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锦山剑肖,以剑术驰誉武林,铁剑出手,招术正派,而且威力无边,所以威镇西岳,独成一宗,实非偶然。   今日仗剑御敌的,是锦山派的二代弟子,剑术已经登堂入奥,深诸击剑三味,一静一动之间,均能领悟动静之妙。上手一招,以一瞬之先,遽然剑发雷霆万钧之势,绵绵攻出,但见剑花朵朵,剑幕层层,连攻数招,精绝自出,几乎就在这一举手之间,控制了这场拼斗的全盘攻势。   铁脚禹凝神以望,欣然在心,断然相信,这两个上门寻衅的人,难逃剑下一伤,束手被擒的下场。   一念未转,顿时脸上颜色遽变,铁脚禹身为锦山掌门之师弟,被誉为剑术大师,对于两剑相对之际,岂有看不出优劣之理?锦山弟子连攻五剑之后,铁脚禹便霍然而惊,心神为之大震。   这五剑都是锦山剑术中的精华所在,五剑呵成一气,顿时剑气纵横,威势无比。然而,对方竟然每一次都是在险以毫发之差,贴剑而过,虽然看去像是剑底惊魂,实则无法不令人认定对方功高一筹,巧化身形,游身而避。   若说步履踉跄,避不过铁脚禹两眼炯炯的眼神,所以铁脚禹刚有欣然之意,顷刻一丝警觉和忿愤又取而代之。   站在铁脚禹身旁的齐林,在两人交手之初,便已惊觉来人在南岳齐山峰上,是未露真实功力。而且,他能掌毙金发戈禺伊里,锦山派这位门人,未尽然就是敌手。   锦山派那位二代弟子,一见自己连抢五剑绝招,都被对方仿佛故作仓惶,而却是极有分寸地闪过,心头也陡然提高了警觉。   这位锦山弟子,已经苍须疏落,五十开外,不仅剑术不凡,而且为人也极精细。当时如此念头一转之间,便深自觉得这一场拼斗,能胜不能败,但是对方功力不旨,能否胜得一招半式,实堪可虑。   临敌对阵之际,坚定之信念,必胜之信心,关系至为重大,锦山弟子如此患得患失,心神微分,五剑攻毕之时,收招一慢,还没有抢攻第二轮剑式,已经留出一个空隙。高手对阵,取决于呼吸之间。丝毫之差,便有千里之失,如今空隙一露,对方忽然一声长笑,手中长剑凌空一挽,眼看着就是一轮急攻。   锦山弟子上手之先,好不容易抢得一瞬之先,连攻五剑,徒劳无功,如今错过机会,为对方反守为攻,这轮急人之下,后果如何,谁也未敢预料,因为在场众人,至此已经全然看出,来人已非开始时大家所估计的那样不堪一击。   就在众人如此暗自耽着心事的时候,齐林微拂青衫,从铁脚禹身旁抢先越过,正当此时,那人在长笑声中,手中长剑忽演诡谲无比,变化多端的一招奇怪不识的剑招,似缓实疾,人剑并进,连拨带化,忽点忽削,长剑遽向锦山弟子上盘,上自天灵百汇,下至“将台”“玄可”,面门和前胸,几大要穴都罩在剑光之下。   齐林脚下宛如御风,去势如矢,口中朗声叫道:“小弟前帐未清,请暂让给小弟这一场。”   人在说话,身形前扑,右手长袖一吐,匹练横飞,劲风如削,但见当时白影一道,直向对面那人剑身上搭去。   这一切都转变得太过突然,连对方都没有想到,半途中抢出这样一位帮手,因为锦山派也是名门大派,自有其泱泱之风,明知道眼前要落败迹,也不能插手相帮,落人以语柄。   可是,等到他看清楚了来人竟是齐林,这才不觉略有一惊,当时剑式已发,齐林的长袖也从旁边搭到,欲收无方,索性提足真力,劲贯剑身,震腕化送为挑,反迎向齐林的衣袖。齐林吐袖搭剑,袖动风生,一股潜劲,稍遏攻来的剑式,以让锦山弟子从容而退之后,身形随之一落,左腕一拂,极其轻灵地单演一招“拂袖闻香”,去如白蛇吐信,收则白云归袖,就有那么灵活,没等到对方剑刃上挑,齐林已经收袖回身悠闲从容地,微笑说道:“铜脚叟!别来无恙乎?”   对方那人自认这一招震腕变式,无论是劲道功力,都是恰到妙处,没有想到齐林竟然轻灵神奇地收袖回去,当时一惊之余,唯恐齐林另有攻招,急忙一吸丹田之气,来不及收回右臂,且先自翻身挫腿,式化“醉酒观潮”,后退八尺开外,人还没有站稳,就听齐林如此漫不经心地一句寒喧,顿时使得脸上飞罩一层红晕,一时竟接不上话来。   齐林见他仓惶退后,站在那里未作回答,便接着说道:“衡山齐山峰上,你是一石二鸟,得售诡计,尤不知足,再到锦山来意何为?”   那人心神已定,冷漠地笑了一下,说道:“姓齐的朋友,此事与你无关,何必趟此浑水,神州丐道自在风尘,恐怕不愿意有一位招惹是非的衣钵门人吧!”   齐林含笑摇头说道:“齐山峰上,我为你三言两语所蒙蔽,几到信以为真,这等人有何殊智司言?朋友你毋须捧我。不过..”   齐林说到此处,微一停顿,忽又一正颜色说道:“尊驾舌底生莲,齐林不能无动于衷,只是齐林尚有三事不明,请教于尊驾,若能三事释疑,齐林拍手就走,决不食言。”   那人闻言,脸上微露喜色,点头说道:“为俊杰者,安能不识时务?齐朋友拍手而去,当为不识时务者之诫警,齐朋友临行之前,有何不明之事,如能相告,无不倾言。”   齐林微微一笑说道:“齐林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早在衡山之时,尊驾即已熟知齐林,诸凡姓氏师承之知切。而尊驾一切,对齐林则讳莫如深,难道仍要齐林以铁脚禹相称么?”   那人想是没有料到齐林第一件事,是问他的姓氏师承,当时为之一怔,稍一考虑,立即微笑正待说话,齐林却抢先说道:“如若尊驾有难言之隐,齐林不敢勉强。只是,人则不无姓,尊驾如若不见弃,则齐林奉送尊驾一临时姓氏,以便称谓如何?”   那人微微脸色一变,说道:“齐朋友休要取笑,老朽年迈花甲以外,尚有何难言之隐,不能相告姓氏?老朽姓戟..”   刚一说到“姓戟”,突然“哎哟”一声,向前一栽,顿时气绝身亡。   按常理而言,这位姓戟的老人,在衡山齐山峰上,曾经一掌震毙金发戈禺伊里,又故布疑局欺骗卞白冰姑娘,凡此种种,死有余辜,何况是死在他自己同伴手下,同室操戈,更是无甚可惜之处。   正在齐林勃然上前说话之际,忽然又有一件触目惊心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那位姓戟的老人倒地伏身之时,齐林发现他身后背上,正中插了一支小箭,式样玲珑,颜色鲜艳,半截露在衣外,只不过是一转眼之间,姓戟的老人突然飞快地颤身收缩,不到片刻,化作一滩血水,不仅尸骨无存,连衣服鞋袜,都全然化为乌有,这情景只看得齐林毛骨悚然。   武林之中,传说有“化骨丹”者,可将尸体化为血水,但是尚没有听说能将衣服都消化净尽。   齐林当时对于这种药力,固然感到太狠,尤其是更感到对面这人心肠太毒,对同伴之人,遽下毒手,更进而化骨消尸,天下狠心人莫过于此。   当时齐林无名之火已动,勃然上前,指着那人说道:“毒至如此,何能谓之为人?”   那人淡漠地一笑,手摸着颏手疏落的苍须,说道:“背叛师门规定,按律当死,我何毒之有?不过是痛惜我下手过早,没有让你得到一些蛛丝马迹,如此而已矣!”   齐林怒道:“杀人者死,岳律皆然!你们在四川三峡血染长江,就能如此一手掩盖天下人耳目、逍遥法外么?”   那人淡淡一笑说道:“姓齐的娃娃!你在未摸清真相之前,且莫慌下断语,你知道血染长江,魂断巫峡的事,是谁所为?”   齐林大笑说道:“那正是我要追问你的主要原因。”   那人说道:“我能手刃同伴,你娃娃自问能得知事情真相否?”   齐林上前一步说道:“你手刃同伴,能否手刃自己?”   那人点点头说道:“神州丐道门人,功力自是不凡,方才我的同伴,就是畏惧你是神州丐道的门人,才不惜说服你退出此事,才如此为你所趁,险露机密,老朽功力难胜我那同伴,自知不敌你娃娃!但是,全身而退,尚无困难。”   齐林说道:“你们胆敢来到锦山白林山庄,要想如此轻易逃逸..”   那人冷笑说道:“来到白林山庄,为我等此行额外之事,此行大错,错误已由死者应得,方才我已说过,老夫自认不敌你娃娃,但是,要想阻拦老夫,不让离开白林山庄,你娃娃尚无此本事。”   这几句话说得大越常情,齐林当时心里为之一动,不禁暗自忖道:“他能坦然自认不敌,这安然脱身之说,必有所恃,如果真的让他溜走,岂非白白让这次良机错过么?错过这一条最有利的线索,从此茫茫人海,向何处找寻?单手剑沙则奇十年寻访,上官宏静心细想数年,都毫无结果,我要是错过这个机会,由非也要白耗无数时光,茫无头绪地遍走天涯么?”   齐林如此一沉吟,意念刚一决定,突然对方朗朗一声大笑,极其俏皮地在笑声中说道:“他日再见!”   随着话声,人已半起空中两丈多高,流星落箭似的,直向前面落去,这种腾空前掠的身形很怪,不像一般武林的燕子三抄水,也不像高深轻功“八步赶蟾”,更不是“蹈虚踏空”的绝顶功夫。但是,就在他如此一蹬一拔,平身前扑之际,出奇的快,两三丈之远,人快得像一溜轻烟,从枫树梢头,一沾即落,一落即起。   齐林长啸出声,双袖连拂,疾展“八步登空”的绝技,人走枫林,依然凭虚御风,后随急赶。   两人如此一逃一追,功力高低顿见,前面那人虽然身形怪,而奔驰得极快,但是比较起齐林如此愤怒之中全力奔驰,还要稍逊一筹。   齐林接连两三个起落之后,和前面那人相隔不及三丈,再有一个凌空拔起,眼见就是一个“苍鹰攫食”而下,前面那人,就要受擒于手下。   突然,前面那人顿刹身形,右手一挥,“呼”的一声,一宗物件落地蓬然有声,顿时一阵黄烟,喟然而起,把前面那人的身形,隐住不见。   那人没有料到齐林竟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浓烟之内,意外地一怔,那里还逃脱的余地?铁爪迎头,夹颈一把抓住,随着手势一转,再度冲出浓烟之外,回到白林山庄前面的解剑碑旁。   齐林顺手一掼,将来人摔在地上,扬头向铁脚禹笑道:“晚辈幸不辱命,不怕线索无处追寻了。”   铁脚禹也来到面前,正待含笑道过辛劳,忽然脸色一变朝着齐林脚旁那人看去,齐林也觉着铁脚禹的脸色有异,回头看时,不禁当时脱口惊呼。   原来被齐林掼在地上,半晌没有动弹的那人,此刻已是身形逐渐萎缩,卷成一团,地上渐渐流出腥臭的黄水,不消说得,这人已经自己用上了化骨丹,活生生地将自己化成一滩血水。   齐林不仅是懊悔万分,而且也自心底泛起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寒意,虽然齐林没有能够获得一线可寻的蛛丝马迹,但是,却先了解对方的主人管束之严,能使所派之人,在紧要关头,不仅手刃同伴,更能亲手自戕,尸化其水,如果没有深入心灵的控制,是难能做到如此地步。   齐林忽然心里一动,向铁脚禹说道:“老前辈见多识广当知中原武林黑白两道,各帮各会,各门各派,其御下极严者,当推何人?”   铁脚禹一听,也约略知道齐林的用意,略一思忖,便说道:“中原各大门派之间,约束门人,均极严谨,若深究其间,当以华烨和锦山两派,更是一丝不苟。但是,华烨和锦山两派,御下虽严,却不失之于苛,像这种若有失误,便要自了残生之举,断然不会。”   说到此处,两个人都为之默然,缓缓地走回白林山庄门前,忽然抬头一看,锦山派掌门上官宏,面含微笑,当门而立。   齐林抢上前一步躬身拱手说道:“晚辈愧无先知,错失机会,使线索中断而不可寻。”   上官宏含笑说道:“齐小友毋乃太谦,今日这两人寻上门来,在他是自铸大划,在我们却是天赐良机,方才小友巧用心机,不避危险,已经收获良多,足资查考。”   铁脚禹当时为之一愕。   齐林悟性过人,天资聪敏,方才由于懊悔所致,一时未曾想及,如今独孤叟如此一说,立即为之恍然,连忙说道:“老前辈所指,是否先死那人,自称姓戟,而略有所得?继而从御下严苛看来,又另有所得否?”   上官宏呵呵笑道:“齐小友明察秋毫,老朽钦佩,来人功力极为不凡,锦山派愧以剑术自称,但是能敌来人于两百招之内而不败者,敝派尚不多见。   当今之世,除了神州一丐道,宇内二书生功力超绝,为人公认武林三大奇人之外,尚有何人能冒然仗剑寻上锦山?并非老朽夸口,当是少之又少,因之来人功冠武林,而老朽又漠然不识,必是来自边陲之地。这‘戟’之一姓,自为极易于寻的线索。”   上官宏接着说道:“手刃同伴在先,亲手自戕于后,当个武林,无论黑白两道能御下如此者,当属罕见,此点齐小友与铁脚师弟已有所见。然则,毒烟断后,全身自保之策,当前武林更是少见,因此,来人出身边陲当无疑义。”   铁脚禹回顾身后,只见门下弟子,多环列而立,便恭谨说道:“铁脚恭请掌门移驾室内,再作详谈。”   上官宏笑道:“待老朽说完此事,尚须迎候贵客。”   此语一出,齐林和铁脚禹都不禁为之大惊,难道白林山庄又有外人来此,为何方才毫无所见。   齐林更是觉得惊诧,解剑碑前一片寂静,难道有人前来,自己竟会浑然无觉么?   上官宏微笑着从身上取出一截乌黑的铁筒,拿在手里,说道:“老朽趁烟雾未散之际,隔着浓烟,拾得此项物件。”齐林和铁脚禹一齐留神看去,半截铁筒,乌黑似炭,只是在铁筒之上,隐约看到有一些花纹。   上官宏指着手中铁筒,说道:“丹凤朝阳,中原武林无人有此标志,有此线索,何愁无处寻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没有想到毒烟断后,齐小友却无惧于此,留下一大漏洞。”   铁脚禹眼见掌门人如此欣然而变,不难想象其心情愉悦之一斑。   想当年由于长江三峡血洗卞家满门之事,今日一见有线索可寻,冤屈大白有日,其心情之愉悦,也是自在意中。   正是齐林思忖不已之时,解剑碑的那边,一条人影,疾如流星地向枫林山庄电射而来。   来人身法之快,分明是轻功已臻精绝之境,而身形之轻盈,衣带翻飞,分明又是一位体态婀娜的姑娘。   齐林霍然心头大惊,暗自说道:“是了!竟是她赶来到了西岳白林山庄。”   来人果然是位姑娘,而且是位秋水为神芙蓉礤面的姑娘。此刻,脚下缓缓移动,脸上似有无限惊讶,眼神盯在齐林身上,心里也在惊讶着自忖道:   “他..他为何没有去南岳而转道锦山白林山庄?”   他看到齐林表情冷漠,站在那里,仿佛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来临,她当时心里为之一酸,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但是,转而一念:“当时自己迫于一缕真情,硬着心肠,迫他远离齐山峰,这点存心,伊人不解,如今冷然无情,也难怪于他。”   睚是她思潮起伏,眼神只停留在齐林身上的时候,耳昱处响起铁脚禹沉重如雷的声音问道:“老朽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来到白林山庄,有何见教?”   铁脚禹问话未了,上官宏却含笑问道:“老朽大胆猜测,姑娘是来自南岳衡山,姑娘姓卞。”   上官宏如此断然一说,姑娘略微一惊,但是立即又沉静下心情,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昂然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卞白冰,是十数年前长江三峡血染卞门唯一漏网之人,今天特来自投罗网。”   铁脚禹厉声说道:“姑娘!你不能如此..”   卞白冰紧接着话头说道:“我不能如此血口喷人是么?”   上官宏依然含笑如故,微微点着头说道:“姑娘亲仇不共戴天,老朽于理自应同情,但不知这证人为谁,能否为老朽一道?”   卞白冰姑娘凝目问道:“你?..”   上官宏微笑点头说道:“老朽上官宏,为锦山掌门。”   卞姑娘“啊”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的证人就是你锦山派掌门的师弟铁脚禹!”   此言甫出,铁脚禹霍然仰天哈哈大笑,卞白冰姑娘顿时为之勃然,左手腰际一探,“呛啷”长剑应声出鞘,厉声叱道:“你敢任意讪笑,是否倚仗锦山剑术超人?如此请亮出剑来,姑娘在白林山庄前,要你认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卞姑娘如此怒言厉叱,站在一旁的齐林一惊而觉,心神顿时收敛,刀忙抢上前一步,说道:“卞.姑娘千万请勿误会,这位正是锦山二老之一当代武林高人铁脚禹老前辈。”   齐林这一声“卞姑娘”,叫得卞白冰心头一颤,但是后来这一声“铁脚叟”,却又说得姑娘目瞪口呆,望着铁脚禹说不出话来。   上官宏拂袖止住铁脚禹说下去,含笑说道:“卞姑娘休要惊奇此中情形,齐小友自会详细说明。姑娘不幸,惨遭灭门之憎爱分明,而锦山一派更遭无辜之冤,但愿能与姑娘同仇敌忾,以求大白于天下。老朽毋须在此多言,暂告退回避,姑娘若能见谅于锦山,白林山庄谨以诚心,暂留芳驾在此小住,以尽地主之谊。”   上官宏说着话,便和铁脚禹点头致意,飘然而退。   只剩下齐林和卞白冰姑娘两人,站在门前广场,相对无言。   良久,卞白冰姑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齐弟弟..”   齐林微微一震,脚下不自主地退后一步,抬起头来,望着卞姑娘,嗫嚅地应道:“卞..师姊!”   卞白冰姑娘一听齐林恢复了“师姊”的称谓,两道紧蹙的黛眉,稍稍舒展一下,说道:“齐弟弟!方才锦山派掌门人说的话,都是真情么?”   齐林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上官宏老前辈说的句句真情,在南岳齐山峰上冒名铁脚禹的,那才是真正的仇人。”   卞白冰姑娘咬牙恨道:“可惜当时金发戈禺惨死掌下,竟然让他蒙过。”   卞白冰姑娘说到此处,又松了一口气说道:“如今真相既明,谅来再也无法遁行。齐弟弟!这人究竟是谁?能告诉我么?”   齐林沉重地说道:“这话说来太长!”   卞白冰姑娘回头望了一下面前静悄悄的白林山庄,说道:“在齐弟弟未说明真相以前,我不愿意平心静气地踏进白林山庄。齐弟弟!我们且到那小桥上坐下来长谈,好么?”   齐林抬头望着解剑碑前的玲珑小桥,略一踌躇,便点点头,向小桥那边走去。   卞白冰姑娘随在齐林身后,两人默默无言地踱到小桥上,倚着栏杆对坐下来,望着桥下清流滚滚,远近荷香幽幽,绿盖摇摇,此情此景,远看桥上丽影双双,真是令人羡煞,又何尝知道,桥上的人,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甚至萦绕满怀愁绪呢。   卞白冰姑娘黯然说道:“齐弟弟!你..你还恨着我么?”   齐林闻言抬起头来,摇头说道:“卞师姊待我有授艺之恩,我有何由相恨于师姊?”   卞白冰姑娘不禁滴泪满脸,幽然叹道:“我知道你会恨我,这怪不得你。   当时齐山峰上我一再给你难堪,逼你远离而去,你是应该记恨在心的。但是,齐弟弟!那是我..”   卞姑娘产到此处,实在说不下去,一时无法启齿,只落得暴雨梨花,珠泪下流。   齐林何尝心里不是为之感到,当时禁不住脱口说道:“卞师姊!你不要乱自猜疑,当时的情形,慢说我深知卞师姊的用心,纵然当时我毫无所知,又岂能就因此而记恨于师姊?齐林虽然愚陆,当不致如此地步。”   卞白冰姑娘本是无限心伤地倚在栏杆之上,此时一听齐林说是“深知她当时的用心”,不由地浑身一颤,睁着一双泪水晶莹的大眼,望着齐林,微有颤意地说道:“什么?齐弟弟!你当时知道我的用心么?”   卞白冰姑娘讶然地问到此地,泪水纵横的脸上,顿时泛起一阵红晕。   齐林发觉自己一时情急,说漏了话,当时只好点点头,说道:“请恕小弟不是存心,是我离开齐山峰不远,无意之中听到师姊和..令师的谈话,才知道师姊一番用意。”   齐林说到此盖隐儒的时候,齐山峰上的“一个俊秀潇洒年轻的师父,搂抱着年青貌美女儿身的徒弟”,此情此景,又顿时历历如在眼前,一线说不出的不愉之意,使他把说到口边的“齐山老前辈”改换为“令师”。   卞白冰姑娘那里会听得出这些不经意的话音,当时只听到齐林说是在紫盖峰上亲耳听到她说出的话,那一张玉脸越发红云层生,羞意不尽。   终于卞白冰姑娘忍不住低声说道:“那..齐弟弟你为何仍旧要愤然离开南岳?”   齐林一见卞姑娘这种情形,实在无以为答,默然良久,这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弟自南岳起程,自忖南岳秀士约期尚早,且又未定日期,所以才立意前来锦山..”   此时齐林正在说到锦山之行的经过,姑娘也只有垂头静听,直到说明假冒铁脚禹之人,被同伴暗器致死,上官宏认定仇家必出自边陲,齐林才缓了一口气说道:“卞师姊如今与锦山一派,已是同敌同仇,只要稍假时日,以卞师姊一身精湛功力和锦山派的高手如云,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卞白冰姑娘大惊问道:“齐弟弟!你对师姊寻仇雪恨之事,已经是撤手不管了么?”   齐林沉声说道:“小弟一则要赴南岳,后果如何,尚难预料,再则师姊报仇之事,方才小弟已经说到,合师姊和锦山派之力,何愁不能快意恩仇?   多我一人未见得增加多少力量,少小弟一人也未尽然减少若干帮助..”   齐林还没有说完,卞白冰姑娘已经浑身颤抖,泪如涌泉,指着齐林说道:   “你..既然..”   姑娘言下之意:“你既然当初如此深情承诺,来日并肩仗剑江湖,而且既然亲自听到表露的心迹,如何竟是变得如此寡情?”   齐林一见卞姑娘激动到如此地步,心中何尝不是心痛如割,但是,齐山峰上的一层阴影,始终掩盖在心头,使他不得不硬起心肠,拱手说道:“卞师姊待小弟之恩惠,小弟终生不忘,只是..”   卞白冰姑娘一见齐林站在那里,毫不为动,知道自己真情落空,顿时满腔冰冷,万念俱灰,若不是灭门血仇待她洗雪,白林山庄前,解剑碑旁,定是香消玉殒,血染黄沙。试想,一个姑娘付出一缕真情,对方竟淡漠视之,何异于万丈高楼失足?   卞白冰姑娘心灰意冷之际,擦干眼泪,冷然地对齐林说道:“齐大侠!   你..你好狠..”   说着话,人一跺脚,云裳微拽,旋风起势,宛如一双仙雕,扑地振翅,凌空一掠,越过枫林石道,向前疾奔而去。   齐林没有想到卞白冰姑娘会如此突然撤手就走,当时微一错愕,卞姑娘已经飘然远去十丈开外,齐林这才猛然惊觉,高声叫道:“卞师姊!请暂留一步,请听小弟说明..”   “说明”什么?其实卞白冰姑娘果真地掉身回头,齐林能说明一些什么?   何况此时卞姑娘已经衣裾飘香,人影无踪。   齐林站在那里痴痴地眺望着,心里在不断地暗自询问自己:“这是我的错么?这是我的错么?”   如今卞姑娘伤心而去,只怕从此永隔关山,永绝重逢,想到这里,齐林也不禁泪湿青衫,不能自己。   良久,良久!齐林长叹收袖,拭泪回身,准备告别独孤铁脚二叟、前往南岳。   齐林方一转身,隔桥对面,铁脚禹迎风而立,脸色肃然,凝望着齐林,拱手说道:“齐小侠!”   齐林惊道:“老前辈何时来此,晚辈毫无所知?”   铁脚禹说道:“老朽奉掌门之命,前来邀请小侠和卞姑娘至庄内一谈。”   齐林不觉黯然说道:“卞姑娘方才已经走去,老前辈未曾见到么?”   铁脚禹点点头说道:“老朽远立庄头,遥望卞姑娘离去,这才前来,小侠神驰已久,一时未敢惊动。”   齐林脸上一红,拱手说道:“晚辈失神疏礼,老前辈幸匆见责,此刻晚辈正要面谒独孤老前辈告辞。”   铁脚禹欲言又止,两个人便走向白林山庄,默默而行,一直走到后进石屋之内,上官宏已经迎出门来,说道:“卞姑娘已经离去了么?”   齐林点头说道:“晚辈留之不住,她已经远走了。”   上官宏看着齐林,点点头说道:“齐小友!卞姑娘人中之风,身怀不世血仇,你应当善视之,勿使情天变为恨海,惹来终生忏悔。”   齐林默然无以对。   上官宏复又微笑说道:“自岳情天不老,只要彼此深情不逾,他日重逢,自是意中之人,但愿天下有情人..”   齐林忍不住黯然说道:“老前辈有所不知..”   上官宏含笑说道:“儿女之情,岂是老朽所能预知,只是佳偶天生,老朽如此神福罢了。来来!且不谈这个,齐小友锦山之行,虽无所获,亦了此心意。但不知今后何往?”   齐林一振心情,答道:“晚辈原是要往恒山应约,如今西岳之行已是事毕,即刻要往恒山一行。”   上官宏暗一思忖说道:“齐小友南岳之行,必有要事,老朽未敢多留,只是老朽请小友前来,有一事要冒昧相告!”   齐林立即应声说道:“老前辈有何训诲,晚辈自当洗耳恭聆。”   上官宏说道:“锦山一派冤十数年,名声在武林一蹶不振,老朽身为掌门,羞对世人,深山忏悔十年,毫无所得,今日小友能以一诺之言,前来华山,竟而追得可寻之线索,小友对锦山一派惠莫大焉。”   齐林连忙起立说道:“老前辈如此夸奖,晚辈不胜汗颜。晚辈身受单手剑沙大侠之惠,既示言报,受其遗命,又未竟功,老前辈如此夸奖,岂非令晚辈无地自容么?”   上官宏又摇头说道:“老朽句句实言,并非客套,老朽即日起程,要遍走边陲,察访八荒,寻找此事究竟,小友要事待理,前往南岳,老朽未便邀约同行。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临别之前,老朽略有心意相赠,聊表华山派对小友酬谢之寸心。”   齐林慌忙摇手说道:“老前辈如此一说,晚辈断然不敢相受。”   上官宏忽然呵呵笑道:“齐小友!老朽此物相赠,你断不能辞而不受。”   说着便从身上解下悬挂在腰间的长长布袋。   布袋解开之后,铁脚禹立即神情肃然,垂手站在一旁。   但见上官宏从布袋里取出一柄玉杆银丝,闪闪有光的拂尘。   齐林大惊,他没有想到上官宏会取出这柄银丝拂尘,他不敢相信,上官宏所说的,要赠给他的东西,会是这件锦山派镇山宝。   上官宏将银丝拂尘取在手中,向齐林问道:“齐小友是否听说过,江湖上有两句传说么?”   齐林谨声应道:“晚辈曾有所闻,道是‘银丝拂尘蓝如意,威镇两岳二奇珍’。”   上官宏微笑地扬起手中的银丝拂尘,说道:“这句话始传自何人之口,无人知晓,锦山与华烨两派,当然也都欣然受之,实则是这两句蒙人耳目混淆视听的话,银丝拂尘与蓝如意,虽是锦山与华烨二派镇山之宝,但是不足以称之为天下奇珍。”   上官宏说到此处,不仅是齐林感到奇怪,上官宏要赠给他东西,为何又说出这些与事无关的话?站在一旁的铁脚禹也感到奇怪,掌门师兄从不轻易露出这柄银丝拂尘,为何此刻不但亮出,而且大谈其中隐秘。   上官宏似乎没有注意齐林和铁脚禹的惊诧,继续说道:“银丝拂尘与紫如意虽然不是奇珍,这两件东西之上,各有一个小配饰,却是一百多年以前,武林之中人人注目的东西。”   上官宏此时慢慢地从手中举起银丝长达两尺的拂尘,用手拨开银丝,里面露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块,用一根银练子系在玉块一端,平时藏在银丝里面,隐而不见。   齐林眼快,已经清楚地看到,一枚小玉块,上面微露红筋,仿佛是图形。   铁脚禹此时却是不敢多看,缓缓地低下头,默然地站在一旁。   上官宏放下那枚小玉块,银丝拂尘恢复原状,微微长叹一声说道:“这只是传说,老朽继承掌门职位之时,先师曾经约略提到。不过,就先师当时而言,也只是传说。”   齐林此时渐渐为这件事,引起了不少兴趣,上官宏如此慎重其事,在此时此地,提出这件事,必然有所用心,因此齐林一变而为兴致盎然地说道:   “请问老前辈,这传说究竟是起自何时?”   上官宏摇头说道:“老朽当时没有敢追问,这宗传说关系太大,所以也不敢随便请问别人,究竟这传说起自何时,老朽至今也不敢断言,只是知道在百余年以前,武林之中,确有如此事情。”   铁脚禹忽然躬身告退,却被上官宏止住。   上官宏微微叹息一声说道:“铁脚师弟毋须回避,如今此事已至掀晓之期,又有何回避之有?”   齐林倒是面有惭色地站起身来,说道:“如若此事关系老前辈贵派隐复,晚辈不敢因满足一时好奇之心,而请求老前辈多加叙述。”   上官宏点间说道:“此事虽然与锦山一派有关,但是与齐小友更有关连,此事说来话长,老朽只能一切切从简,说明要项。在百余年前在黄山流兮谷内,曾经会集天下武林黑白两道好手,共谋一件大事。”   齐林一见上官宏说到此处稍作一顿,忍不住说道:“武林数度论剑,都在黄山,这一次想必未尽然就是论剑称雄,而是别有所图。”铁脚禹望了上官宏一眼,也接着说道:“不知是否就是武林盛传数十年而不衰的黄山大掘墓?”   齐林一听大吃一惊,脱口说道:“掘墓?”   上官宏点头说道:“掘墓!是一次空前未有的一次大掘墓。齐小友!你休要惊奇,武林之中无论黑白两道,金银财宝都在其次,尤其仗侠行义的白道上豪杰,所谓视珍珠如粪土。但是,若有绝世不传的武功秘芨,无有不动心。”   齐林为之恍然,点头说道:“想是这岳墓之中,藏有某项武功秘芨,才引起天下武林动心。”   上官宏说道:“不止是某项武功,而是集天下神奇妙绝的各种内外武功不传之秘之大成。铁脚师弟!你既然知道黄山大掘墓之事,你可否将一目大师的生平,稍作说明。”铁脚禹略一思忖,又接着说道:“一目大师晚年,将全身武功,写成口诀,分别记载于五块玉块之上,自己在黄山安排好归宿,临终之时,将这五块玉块放在身旁殉葬。”   齐林霍然而起,说道:“此事果然传说如此,其中已有漏洞,一目大师既然一死,如何能将自己掩埋起来?因此,武林群雄应该追寻当年一目大师的门人,较之掘墓既不损及阴德,也较易奏事功。   齐林点头称是,他也觉得方才自己听得入神,如此冒然而问有不敬之嫌,此刻他静坐在一旁,不再多言。   上官宏说道:“黄山掘墓,武林高手非死即伤,一目大师之墓,所有机关禁制伤了无数高人之后,才豁然而开,但是墓内空空如也,不仅没有玉块秘芨,连一目大师的尸骨也踪迹俱无,黑白两道无数高人,吃了这样大亏之后,只有闷声无言,大家风云而散。”   齐林听到这里觉得有些失望,这件事不仅与他无关,而且听来乏味,除了觉得武林高人于百余年前,做了一件非常不智的事而外,别尤其他感觉。   上官宏停顿了一回,又接着说道:“经过了一段时期,有人自关外传来消息,说是一目大师是死在塞外,在他未死之前,他将这五块玉块,分别埋藏在名山五岳,大意是说:日后有缘人,自然使这五块玉块会合,参悟其中口诀,若是没有这样有缘人,让这玉块秘芨,藏在名山胜地,也是得其所哉。”   情节转到此处,一折而起,柳暗花明又一村,齐林又提起兴致,问道:   “武林之中,自然又要遍寻五岳,细访这玉块秘芨了。”   上官宏摇头说道:“没有。”   铁脚禹对这后半截事,想来也不知道,所以左倾耳细听,所以一听到说道:“没有”,因而叹道“有道是蛇咬一口,十年怕见草绳,想必当初黄山掘墓之时,黑白两道吃亏太大,所以对这后来的消息,缺乏问津的胆量,此事湮没无闻,江湖上知之甚少。”   上官宏说道:“黄山掘墓,是一件最不应该的错误,各派各会的高人,在活命全尸之余,内生疚意,也是主要原因。本派第十二代掌门,就是老朽师祖,在六十年前竟然偶在锦山莲花峰顶上,发现这块玉块,也就是老朽银丝拂尘里面所系的这块玉块。”   铁脚禹仿佛有所顿悟,释然端坐一旁,脸上神色平静已极,宝相庄严。   上官宏含笑依然,缓缓地说道:“锦山派历代以来,不愿沾染江湖纷扰,所以,拾到这块玉块之当时,无意再寻其他四块。”   齐林不觉问道:“老前辈可知其他四块玉块,可有发现的迹象?”   上官宏点头说道:“有!北岳恒山,少室峰华烨寺院不知于何时,也发出一块,可是另外三块,虽然未曾听闻有出现的消息,想必已经有人获得。”   齐林惊讶问道:“锦山和华烨各得一块之事,如何传入武林江湖之中。”   上官宏笑道:“武林之中,无人知道,只是有人如此猜测而已,因此,才传出‘银丝拂尘蓝如意,威镇两岳二奇珍’的歌诀。”   齐林一震,接着问道:“这两句歌诀是另有用心的么?”   上官宏笑道:“善钓者,必善布饵。目的无他,只是在证明这两块藏在中岳、西岳的玉块,是否已经出世。”   齐林睁着眼睛问道:“结果..”   上官宏叹道:“结果消息虽然未露,可是对方心思慎密,推论正确,他们已经断定这两块玉块已然出世,而且各在两派掌门之手。”   齐林略一思忖,沉声说道:“老前辈所说的对方,系指何人所说。”   上官宏说道:“另三块玉块的得主。”   齐林说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有一点疑问晚辈不明,老前辈何以知道另三块玉块,已有得主?”   上官宏朗笑了一声,说道:“小友!万事不离理,凡事按理推论,虽不中亦不远矣!亦如对方推论中岳、西岳两块玉块,已经出世的情形,如同一辙。齐小友!你为老朽门下单手剑沙则奇之事,奔走千里,为他洗冤伸屈,从丘虎到锦山,几经思考,已然证明沙则奇是冤屈。但是,你能否道出,这是何人,为了何事,要将沙则奇沉冤血海?”   齐林毕竟聪明不凡,一点即通,立即接口说道:“难道是为了这块玉块?”   上官宏点头说道:“老朽目前无法不作如此之想,此人立意动摇锦山一派之本,先从声誉着手,深谋远虑,他伺机而动,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得到这块玉块而已矣。”   上官宏这个推论是惊人的,而且也是极有见地之说。   但是,其人为谁?能有如此深谋远虑,不惜以十数年的时光,企图以不露痕迹的手段,谋取这两块玉块。   因此,齐林自然而想到南岳秀士温利锋。   南岳秀士温利锋在华烨寺的种种行为,确有听谋,而所谋者为何?自然是那一块玉块了。   齐林正是思索多端之际,上官宏忽然又说道:“推论事则可,推论人则不可。因此..”   上官宏说着,又提起银丝拂尘,分到银丝,露出那一小块玉块,用手摘下,说道:“老朽并非危言耸听,其人为谁,固无法推论,却是关系重大,不仅是关系到锦山一脉的存亡,也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安危。老朽要以风烛残年,寻防其人下落。齐小友!你也应该义之所在,当仁不让。”   齐林慨然应声说道:“晚辈虽微不足道,却愿追随老前辈之后,为寻访此人而尽绵薄。”   上官宏点头说道:“这五块玉块,若是全被其人所得,天下无敌,武林遭殃。但是,这五块玉块若能全为一有为有德,正气凛烈,而又武功根基深厚的人获得,又何尝不是武林之福?”   这几句话,说得在场的齐林和铁脚禹都为之默然,果真的能将这五块玉块都聚于一人之身,仗义行道,真是武林之福。但是,谁有这等机缘即使华山和华烨两派,都能将自己所得之玉块拿出来,还有三块玉块,又岂是如此轻易得到的么?   上官宏却于此时右手拇指、食指,拈着那一块小玉块,含着微笑,递到齐林的面前,说道:“齐小友,天降奇才,该当大任,老朽不敢藏私,这块玉块,首先交给齐小友..”   齐林一惊而起,不自觉地退后两步,拱手躬身说道:“老前辈!玉块为贵派相传之室,齐林何人,敢冒然领受。”   上官宏含笑说道:“齐小友此言稍有差误,玉块原系一目大师分藏五岳之物,锦山幸得其一,何能算得本门所有之物,况且此物如不五块齐全,毫无功效,但愿齐小友能寻得五块合壁,为武林放一异彩,老朽之愿足矣。”   齐林恳声推却道:“当前正是有人相谋于这两块玉块,晚辈如此轻易获于老前辈,恐遭他人诟病。”   上官宏朗声笑道:“齐小友!你受此块,应当视为任重而道远,你若畏惧,则另当别论,否则,齐小友!你毋庸顾忌其他。”   铁脚禹此时也站立在一旁说道:“当仁不让,齐小友请勿固辞。”   当时,齐林双手捧过这一块小玉块,沉声说道:“长者赐,不敢辞。晚辈誓尽一己之力,寻求这另外谋求五块齐归的人,来刷清锦山单手剑沙大侠之冤屈,以不负老前辈之厚望。”   上官宏点头说道:“将来五块齐归,齐小友武林独步,集五岳灵气于一身,诚老朽今日之望。”   上官宏此时站起身来,先向铁脚禹说道:“老朽此去边陲,时日之长短,下落之吉凶,均难以预料,锦山一派的重任,要落在铁脚师父身上。”   说到此地,上官宏也有着无限的离情,将一柄玉柄银丝拂尘,交到铁脚叟手上。   齐林知道这柄银丝拂尘,是锦山一派掌门权威的象征,铁脚禹此时不敢如此接受掌门职位。   上官宏伸出手来,先在铁脚禹右肩上轻轻一拍,朗声说道:“守成不易!   守成不易!”   转而又向齐林说道:“令师宇内奇人,如能相遇,告以五块之事,必能与小侠策划未来。他日有缘,边陲再见。”   上官宏拦住了铁脚禹和齐林的相送,满脸依恋的神情,走出石屋。   屋外阳光已淡,夕阳黄昏。上官宏站在院落里,周围略一眺望,转而昂首回身,再度向齐林说道:“五块齐归,小友之大事,亦武林之大事,锦山有幸,也沾些余辉,小友要多慎重好自为之。”   齐林躬身应是,抬头时,上官宏已自飘然而杳,开始他遍访边陲之行踪。   齐林目送上官宏飘然而去,深觉此老此去心情沉重,但是,旋又觉得自己又何尝不是任重道远,沉重万分。   锦山之行,虽与当初愿违,却多获得一些意外,此行不虚。但是,此行应告结束,南岳之约,为日无多,必须匆匆上道。   唯一使齐林心中未尽释然的,是卞白冰姑娘的忿然而去,莫论如何,姑娘一点痴心,是真情对待,但是,奈何..齐林想到这里,只有长叹而罢。   当即告别了铁脚禹,离开白林山庄,取道恒山南岳,去会温利锋。   沿途已不像兼程赶往锦山的心情,估计为时半月,定可如期到达。如此放缰轻驰,倒是逢镇宿店,遇站打尖,毫无风尘劳顿之苦。   齐林既然不要兼程赶路,只当他是游山玩水,加上他性好游历,所以,心情亦如这北国高原一样的开阔平坦。但是,唯一使他感到心里不能放下的,便是此去南岳,能够会见温利锋,如何才证实温利锋的阴谋诡计,使向小兰姑娘能够相信昔日黄山之麓的血案,确与木拐大师无关。   还有,南岳秀士温利锋,定居南岳,历来已久,昔日一目大师所藏在恒山的一块玉块,必然已经获得,他是否就是那谋求五块齐归的人?   如果不是南岳秀士,他为何陷木拐僧于不辨之地,又为何使华烨一派内起纷争,险谋渔人牟利之状。   如果南岳秀士确是暗谋五块,企图独霸武林的人,将如何才能揭穿这一事实。   凡此种种,的确为齐林的旅途上,增添不少烦恼。   越过黄沙奇岩的五台山麓,绕过雁门关,沿着长城岳道,踏着北地风沙,出关到达恒山。   齐林在沿山小镇稍歇,便弃马步行,直奔山境。   正是齐林如此放开心情向前走去,忽然听到身后风吹草动的声音。   齐林此时虽然没有全力赶路,却是凝神注意,暗察四周。所以,一听身后微有响声,便立即分辨出,那是有人在施展轻功,凌空收势,衣襟生风的声音。   齐林闻声知警,而且,他也听出来人功力极为不弱,虽然不是南岳秀士本人,却是深具火候的高手。   齐林脚下依然缓缓而行,静等这人在身后不远之处如此突然刹住奔驰的身形,为了何事。   如此前行不到数步,突然两股劲风,来势如矢,直取齐林身后“对口”、“凤眼”两大主穴。   “对口”与“凤眼”,位在上中两盘,来人出于分袭两穴,不仅劲道凌厉,而且出手快速,认穴准确,说明来人功力除了极高之外,而且心肠狠毒,一举就要制齐林于死地。   这一招两式的偷袭,虽然不出齐林意外,但是,他也断然没有想到这人出手竟如此之毒。   当时心里微微一惊,身形左侧一闪,顺理成章的一式“卧看巧云”,轻悠悠地贴着攻来的劲风,让到一边。口里却轻叱道:“彼此不识,奈何如此出招致命。”   人在说话,已经闪身到数尺开外,一打量来人,竟是一位四十上下,长眉大眼,紫色脸庞的中年人,头戴一顶小帽,身穿蓝布短装,看不出身份,但是,却看得齐林好生眼熟。   当时心里便如此闪电一转:“这人好生眼熟!”   那人伸手一摘头上的小帽,短发蓬松,戒疤依然可辨,不是慧竹和尚是谁?   慧竹当时嘿嘿地笑了一阵,说道:“我是慧竹又待如何,暖水岩前,少林寺中,冤仇累累,今天你送上门来,你还想赖不认帐么?”   齐林顿时想起慧竹当时在华烨寺,仗着南岳秀士隔身传力,向自己挑衅,结果伤在五梅捧日凤斥爪之下,又为南岳秀士挟腰携走。   没有料到是携来南岳,不到一月光景,不但肩伤已愈,而且眼神精光充沛,功力想必又更进一层,如此看来,南岳秀士有意使华烨寺内起纷争,排它诡计,至此已经是一目了然。   齐林看着慧竹那种神情,便说道:“慧竹和尚!出家人应该知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要执迷不悟。”   慧竹大笑说道:“到了恒山,你还想如此猖狂么?”   齐林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和尚!你今日虽然身穿俗装,却仍旧是佛门弟子,念经礼佛之人,岂不闻冤家宜解不宜结么?只要你返回华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慧竹冷笑未已,突然暴喝一声:“姓齐的小子!你别再饶舌了。看掌!”   这一声“看掌”,人似旋风卷进,双掌左右一分,更翻拍出,掌影如潮,不断阵阵扑来。   齐林成心试验,暂时不打算还手,点足挺身,倒退数尺。   刚一让开,慧竹人走迷踪,如影之随形,双掌拍起劲风呼呼,紧逼首齐灵抢攻十几掌。   齐林一面极力周旋,身形轻若败絮,在掌风中游走不定,一面也暗暗吃惊,慧竹的动力较之华烨寺内,有了显着的进步,而已,最使诧异的,慧竹的掌法,没有一招一式是华烨宗法,完全是另有一套。   齐林曾经阅读木拐大师所写的华烨秘芨,虽然不能涵盖华烨寺各种功力,对于掌法,却有讯功。慧竹若有一招一式相近之处,齐林焉有看不出之理。   这一个疑端一起齐林轻啸一声,右手一伸,脚下一错步正,正准备还招抢攻。就在此时,慧竹突然一收身式,疾转而回,展开轻功,全力向山上奔去。   原来慧竹满以为仗着此时此地心神稳定,虽然不能手报华烨寺一抓之仇,至少也应该给齐林小挫一阵,以吐一口闷气。   没有想到齐林的功力,不是自己所能想像,彼此仍然是相差悬殊,慧竹就要趁机脱离,等他到了多哈谷如橼岩前,再作道理。   他这转身一跑,倒是引起齐林当时另一个想法:“我此行前来,最好能够先见到向小兰姑娘。假如,须姑娘在这一个多月之内,己有所明了,倒不失为是自己一位好帮手。   如此闪电意念一决,立即长吸一口气,振臂挺身,一拔凌空,直向慧竹追去。   虽然齐林的功力,较之慧竹要高出很多,但是,慧竹占了地利之便,在前而藉着悬岩峭壁,怪石狼牙掩遮之势,忽隐忽现,迟滞了齐林的速度,再加上慧竹此时真是好似漏网之鱼,全力逃奔,所以,约莫追了一盏茶的光景,仍然没有追到。   齐林一时心情大急,全力展开凌空“八步赶蟾”的绝顶轻功,正是向前猛扑之际,突然,慧竹在前面仿佛身形一顿,就在这一瞬间,齐林如闪电飘风一般,掠身赶到,不容稍缓,相隔还有三、五尺之间,齐林右手扣指猛弹,一缕劲风,脱指而出,直撞向慧竹腰眼,只听得扑咚一声,慧竹扑地便倒。   齐林弹指神通的本领,从未使用过,也的确未具火候,今天一时情急,扣指便弹,五尺之内,应手而倒,倒是大出齐林意外。   齐林也无暇思索自己的功力,能否五尺之内伤人,立即上前,抓住慧竹衣领,拍开穴道,喝道:“慧竹和尚!你是否愿尝锗骨分筋的滋味?”   慧竹被抓在齐林手下,豪气俱无,默然不答。   齐林骈指突出,抵住慧竹“气海”,两眼注视着慧竹,静侯他的答复。   慧竹知道,此时只要齐林下手,自己便立即忿气入经,逆血走脾,不仅功力全废,而且痛苦万分。   慧竹当时说道:“姓齐的!你如此抓人触穴,逼问口供,是否有欠风度?”   齐林见他气势已消,态度已软,便放开右手,笑着说道:“一丈之内,你休想活命逃走。我要再次提醒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要一误再误,必然后悔无及。”   慧竹说道:“我既然已经败在你手下,愿以一句回答,换回性命,你就毋须顾忌我是否说谎言相蒙蔽。”   齐林点头,说道:“来日方长,相见有日,我当然相信你。”   说着话,齐林凝神略一沉思,接着便问道:“向小兰姑娘住在多哈谷内何处?”   慧竹闻言,毫不犹疑地说道:“入多哈谷,右盘三折,有石如笔,笔后石屋两间,题名曰‘梦笔生花’,向小兰姑娘便居住在彼处。”   齐林点头,顿时退后两步,拱手说道:“和简休怪我动手失礼,但愿日后能再相见。”   慧竹当时不作一言,转身而折西走,疾奔西去,转瞬不见。   齐林退后注视慧竹去后,略一思忖,和慧竹采相反的方向,向东而转,一路越悬岩,走断壁,深入山境。   忽然,迎面一堵峭壁,当面拦住去路。   齐林回顾四周,并无去路,除了折身从原处转回,便只有峭壁上那一个石隙,像是一道出口。   齐林心里暗自猜疑:“慧竹往西,分明是羞渐而去,决不是回到多哈谷,我之往东,就是这个道理,可是如今看来,难道是我推测有误?”   齐林索性走上前几步,站在深谷边缘,向五丈以外的那个石隙留神看去,原来石阶之上,石隙之旁,刻有两行字,这两行字年深月久,风雨剥蚀,稍一不留神,便不易看出。   齐林此时隔着石岩,运足眼神,看到这两行字,笔力劲健,落笔均匀,像是大力金刚指之类的指法所书。   上面写着:   “是谁挥动生花如橼笔,画开千仞峭壁一线天?”   齐林看到这两句话,霍然心里一动,想道:“我岂不是一时蒙住心窍,化解不开么?南岳秀士所居之地,正是多哈谷如橼岩,这峭壁之上,正是写着生花如橼字样,不是南岳秀士所为还有谁来?”   齐林扬袖拔身,飘然越过深谷,落身到峭壁之间,石隙之下的石阶之上。   齐林倚在石阶旁边的石壁之上,沉敛心神,稳住情绪,全身运足功力,贴着石壁,向上面一步一步蹬着石阶上去。   一直蹬到最后一个石阶,正准备向石隙里探视之际,忽然感觉到石隙里吹出来的风,冷彻骨髓,而且劲道奇猛。   齐林估计这条石隙,必然是通往后面无疑,否则,仅仅如此一条石隙,不会如此阴风凌厉,这正像是一个风箱一样,从后面的空旷之处,才会抽来如此既阴寒又凌厉的劲风。   齐林如此小心翼翼,一长身表,左手上伸,一搭石隙边缘,双足交错一用力,“嗖”地一声,齐林就像是一条出洞灵蛇凌空窜起,直穿石隙之中。   一经穿身入隙,齐林立即贴住石壁,沉桩落步,定下身形,留神打量,这个石隙,确是鬼斧神工。从上到下,仿佛是一直劈而下,两边光滑得寸草不生,前面直通到老远,眼前看不清楚通往何处。顶上真是天如一线,又像是一道蔚蓝绢布,横架山之巅,使齐林引为生平奇观。   石隙之中,虽然也是寒冷,也有不断的冷风,但是,比起刚才石隙进口之处,又要使人感到暖和徐多。   最令人奇异的,脚下既非崎岖不平,亦不是一阶一级,而是平坦无痕,一条笔直的甬道。   齐林站在那里,稍作端详之后,遥望着这条甬道的那头,虽然看不见任何景象,那是由于相隔太远。但是,在当时齐林的心里却幼起另一个境像。   假如通道尽头,就是多哈谷如橼岩。但是,向小兰姑娘一变而为朴实的村姑,笑语相迎,忘却一身仇憎爱分明,自己又将如何?   假若人在想着,脚下渐渐向前走去,如此走了半晌,通道前面,光明渐增,齐林出世的念头,也就随之愈浓,而且耳畔似有如无的一阵阵佛乐梵音,飘拂不定。   就在这时候,突然“呼”地一声,一块碗大的石块,陨星下坠,直落到齐林的面前,砸得碎石纷飞,回声四起。   齐林不觉一惊而震,心里忽然想道:“我为何还逗留在这石隙之中?方才我胡思乱想些什么?”   警觉之余,不敢稍作停留,展身猛扑,直向甬道尽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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