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兵家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盖人置死地,更会激起一股求生潜力,在平时所认为不可为者,此时却能一鼓作气,化不可为成可为,此即所谓:
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齐林和卞白冰双双陷于黄山都天峰的“巧悬千斤闸”之中,上有千斤巨石压顶,随时可坠;周围则是方圆不及数尺的地窟,当可谓之绝境,但是,当齐林和卞白冰会合之后,不仅化尽以前误会,而且爱苗遂生,心心互印,这一股绝处求生的力量,更为逐然增千万倍而不止。
当时两个人凭着一柄其利断金的八仙过海梅花剑,和一股炽热求生的欲念,向上挖掘地道,避开千斤闸石,慢慢地一块石头,一堆土,挖掘上去,这是一个极其艰苦的途程,但是,这是一个求生的途程,唯其如此,两个人在饥饿和疲乏之中,忘记了一切,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双手,和手中的宝剑。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齐林和卞白冰两个人,挥动手中的宝剑,掘开最后一堆土,让正午的阳光,洒进地道的时候,那是一份令人难以抑止的欢欣,在窄狭而潮湿的地道里,齐林少卞白冰两人紧紧拥抱着,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都默默地流着欣喜的眼泪,心林深处林犀一点,更因此而相通。
良久,忽然不远传来一声“轰隆”巨响,震得两人身边细土碎石,纷纷滚落,也震醒了两颗沉碎已久的心林。
齐林轻轻地仿佛是自语说道:“千斤闸石落了!”
卞白冰极其圣洁地一笑,柔顺无比,却又爽朗无邪地说道:“齐弟弟!我们今日能脱离千斤闸石顿压当头之厄,都天峰上谅来再无能陷我们于危境,你我今日何必入宝山空手回?”
齐林惊问道:“卞姐姐之意?..”
卞白冰沧然泪下,黯然说道:“齐弟弟!我不惜冒生命之危,不惜犯你心里之疑,随陆崎深入黄山都天峰,主要是追寻不共戴天仇人之下落,今日能以不死之身,再现都天峰若如此默默而此,不仅无以对先人在天之林,亦无以对自己一番用心,所以,我要以九死一生之余生,向陆板显讨回这笔血债。”
齐林此时双手尚是扶持着丝白冰,闻言之余,深沉地望着卞姐姐,缓缓地说道:“卞姐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为子女者,为报父母仇,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但是..”
齐林说到此地,伸手拭去卞姐姐脸上的泪痕,接着说道:“报仇之终极,在使万恶仇人,伏首面前,才是上策。若逞一时之气,不能成功,身蹈危险,伯父伯母在天之林,恐亦为之不安。”
卞白冰睁大眼睛说道:“齐弟弟!你是说我目前要忍耐么?”
齐林点头说道:“姐姐!你曾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经过这次危险之后,对于黄山都天峰的情形,有了一次深刻的了解,若论都天峰上,自钱乔纪客陆板显以下诸人,虽然俱是武功极为不弱,而且都深得各家之长,但是,这都是不足以为惧的。”
卞白冰听到此处,便不觉慢慢地低下头,轻轻地靠在齐林的肩上。
齐林接着说道:“姐姐身受两位高人传授武林绝学,一身功力,自可睥睨群魔,小弟不才,也不甘辱没恩师声誉,而遇事畏缩如是,所以,若论个人功力高低,相信小弟和姐姐都有一胜钱乔纪客的信心,但是,报仇雪恨,则不能与单纯的较量武功可比,只许成功,不能有一丝一毫失败之事..”
卞白冰听到此地,不等齐林说下去,便接着说道:“齐弟弟!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齐林露出微笑,说道:“卞姐姐如此聪明,自然明白小弟之意,常言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都天峰上埋伏遍地,机关重重,而且其毒无比,你我今日就是一例,所以,在没有绝对把握稳操胜券之前,我们还是要忍耐第一。”
卞白冰说道:“都天峰上,既然不是单纯武功一项,可以稳操胜算,则不仅我和齐弟弟徒唤奈何,即使请得令师神州丐道老前辈,和我恩师和师伯到此,也是徒然,那岂不是遥远无期么?”
齐林摇摇头说道:“卞姐姐!这信心二字,至为紧要,你我今日且离开都天峰,如果真的别无他策,再求助于前辈,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何况邪不侵正,善恶有别的呢?”
卞白冰此刻才点点头说道:“是的!善恶报应,天理循环,自岳丝毫不爽。林弟弟!我听你的话,我们即刻就走,相信都天峰,会在我们手里,要他群恶伏首,万毒皆无。”
齐林点点头,转身又伸手缓缓地推出一掌,暗使阴劲,蓄力潜送,将顶上一层土堆慢慢地推开。齐林对上探望了一眼之后,复又俯首对卞白冰说道:
“都天峰上虽然是埋伏到处机关重重,只怕他们此刻断想不到会有我们两人,从山里直奔山外,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兵家之上策,我们一路上,说不定会坦途康庄,一往无阻呢!”
卞白冰想了一会,说道:“既然我们以忍耐换取日后的全功,则今日离开都天峰,更要力求谨慎,齐弟弟!我倒有一点浅见,在我们未露身脱走之前,林弟弟想想可否能行?”
齐林说道:“姐姐!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小弟自然敬姐姐高见。”
卞白冰脸上微微一红,心里感到一阵暖意,她只缓缓地带着一点思虑之意说道:“其一,我们下山出境,要卞危中求安,就是说,不卞原路下山,要卞都天峰上,横断内部,卞另一个方向,突出山境。”
齐林点点头说道:“高明已极!愈是最危险的地方,愈是最平安,钱乔纪心机万巧,他也想不到在他都天峰禁境内,会有两个外人,如此横冲直撞。”
卞白冰说道:“其二,我要先问齐弟弟!你对于轻功之绝顶功夫‘一叶渡江’和‘凌波虚渡’这两项极费内力的功夫练得如何?”
虽然齐林觉得卞白冰这第二意见,问得有些突然,但是他相信卞白冰如此问来,是有她的用意,当时便答道:“小弟不才,多承恩师拼耗内力,助我行功,对于这一类轻功,尚能勉力为之。”
卞白冰点头说道:“其实我这一问,是多余的,这‘一叶渡江’,和‘凌波虚渡’的轻功,虽然是轻功中的极致,等闲人不易练得,但是,齐弟弟是当今武林第一高人的门下,自然早已娴熟,不在话下,不过我还要请教齐弟弟,对于这两项功夫,到了何种火候?”
齐林起初被卞白冰如此一说,倒禁不住红云上脸,感到不好意思。但是,等到后来,卞白冰如此一问,立即肃然回答说道:“实不相瞒卞姐姐,若论‘一叶渡江’,十停之中,小弟已得九成,若论‘凌波虚渡’,尚向藉物腾身,至多能越二十丈左右。”
卞白冰点头说道:“当然!‘凌波虚渡’至今能有何人,不凭藉外物,蹈空飞渡,尚为不可预知之迷,而且武林之极限,能否达到类似御风飞行,远达数十丈外,尚无人敢如此断言,齐弟弟能藉物腾身,远飞二十丈,已经是难能一见,而且,就在今天的情形而言,已经足够使用。”
齐林恍然大悟,“啊”了一声,接着说道:“卞姐姐!原来你是准备以‘一叶渡江’和‘凌波虚渡’的功夫,用之于都天峰上,作为脱身之策么?”
卞白冰说道:“方才齐弟弟对我晓之以大义,喻之以利害,我才决心暂忍一时,以图日后,既然如此,就应该安然离开都天峰,不惹任何纠纷,才不负今日决心忍耐初衷。”
齐林点点头,他已经明了卞姐姐的用心,但是,他仍然一言不发,静静地聆听着卞姐姐再说下去。
卞白冰接着说道:“正如齐弟弟你方才所言,都天峰是埋伏处处,机关重重,而且都是剧毒无比,我们除了以出奇的行径,则无法不惊动任何人,所以我才想起‘一叶渡江’和‘凌空虚渡’的轻功,此时此地,倒是可以一用,只要安然脱身数里之外,都天峰便可以撇之身后。”
齐林静静地听完卞姐姐的话以后,点头赞道:“卞姐姐蕙心,深察入微,令小弟无比敬服。”
齐林接着说道:“卞姐姐!目前正是日渐偏西,傍晚黄昏尚有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我们轮流行功调息一次,以便养精蓄锐,等到黄昏起程。”
卞白冰点点头,微一沉思说道:“时不我与,已经没有法轮流行功,你我此时功行一大周天下来,恐怕已经是明日当头,夜将及半,齐弟弟!让我们退回几尺之地,对坐行功,以免延搁时日。”
齐林点点头,两个人便缓缓地顺着地道,向下动了一会停留在一段比较宽阔的地方,两人面面相对,静坐下来。”
这一对武林儿女,彼此坦然无猜,双双在地道中,对坐行功,此其间难免有肌肤之亲,耳鬓厮磨,甚而呼吸相闻,互知心跳,但是,他们真正做到了“暗室不欺心”,无愧于心地的清白,尤其他们彼此瞬息之息,都浑然进入忘我境界,不知身外尚有何物。
这一次调息行动,是关系着性命攸关,彼此都以师门本命心法,大行周天,直到彼此醒来,双双睁眼睛一看,从顶上漏下一丝微弱的星光,照到两人气爽神清的脸上。
齐林首先开口说道:“姐姐!你醒了么?”
卞白冰微微点点头说道:“弟弟!愚姐幸不辱所望,此刻饥肠不辘辘,饿火不中烧,而外面又是月上柳梢头,已经不止是黄昏后的时分了,弟弟!
我们走么?”
齐林伸手按住卞姐姐,轻轻地说道:“姐姐!且容小弟走在前面如何?”
卞白冰知道这是这齐林的一份爱护之意,当下也没有坚持,只伸手和齐林轻轻互握了一下,低声说道:“齐弟弟!我们不必过份小心,也不必过份大意。”
齐林应了一声,双肩一缩,足下微一用力,身似一条林蛇,沿着地道,直穿而上,左手一招“力托天王塔”,且稳且缓地推开地道顶端的土块和石头,只听得“嗖”地一声,一条人影拔起数丈,便又一掠身形,急遽下沉,掩身而落,停留在一块巨大的青石旁边。
眺目四周,但见青山翠影,夜色沉沉,寂静得没有一丝异样。
齐林正在仔细打量周围的夜以,只见卞白冰姑娘,宛如一叶随风,卞不远的地道出口,悠然飘到齐林身边。
卞白冰轻轻地说道:“齐弟弟!我们走。”
这一声“走”字刚出口,只见卞白冰倏地拧身一拔,一式“乳燕出巢”,折转而起,微微听到一阵衣袂飘风,人已腾空三丈七八,人在半空中,所地一折身,式化“云龙三现”,蹬腿昂首,竟然向前平滑了一阵,这情形看在齐林眼里,暗暗惊诧,也暗暗地佩服,记得在夺取“千年林芝”的时候,化身为“萧忍”的卞姑娘,已经迭次表现不凡,可是如今看来,就凭这一阵轻功,竟然使齐林有自叹不如的感觉。
齐林也不敢稍慢,他用手中八仙过海桃花,在身边巨石上挑下几块碎石,也立即振臂腾身向卞白冰的方向,疾追而去当齐林叙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天山双侠宇内二书生,以及妙手空空岳轻章,锦煞伯乐仲绾渊,都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只有神州丐道摇着头说道:“其实精彩之处,尚不在此,以我道人之见,他们离开都天峰之后,必有奇遇。”
神州丐道说到此处,转而向依偎在齐山隐儒身旁的卞白冰姑娘笑道:“姑娘蕙贤之心,叙述起来较之齐林,必为精彩动听。”
北岳秀士大笑说道:“道人!你要白冰侄女说来就是,何必兜倍那顶高帽子?”
说得大家也都笑了起来。于是,卞白冰坐正了身形,娓娓地接叙下去。
齐林和卞白冰两个人一路之上,竭尽全力地交互施展“一叶渡江”和“凌波虚渡”的轻功,像是一对并归鸿雁,心无旁鹜,只顾全力兼程,等到明月东升,夜已深深之时,两个人腾身在一从树林之上,蹈空而过,再落身而下之际,回首而眺,都天峰已经远离身后了。
这时候,齐林和卞白冰几乎同时都有一件意外的感觉,但是,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起自心底的惶恐,方才全心全力施展身形,腾空起落,可是如今事过境迁,都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黄昏弦月,逐渐中天,繁星逐渐稀落,冷露沾衣,震风似剪,忽然不知是从何处,遥远地传来一声鸡鸣,使沉思的两人,都为之一振。
齐林忽然说道:“卞姐姐!远处鸡鸣,必有村落人家,天明疗饥有处了。”
卞白冰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回答。
齐林兴奋地接说道:“另外尚有一事,不知卞姐姐是否同意小弟的浅见。”
卞白冰略有诧异的抬起头来,望着齐林说道:“是否齐弟弟对于未来去处,已有所得?”
齐林点头说道:“卞姐姐当年化身萧忍,令妙手空空这等见多识广的高人,也不能识破,而且,卞姐姐取千年林芝液救助华烨高僧本因老和尚,医道手术高明,使当今武林医道圣手戴于庭也为之叹服,这易容之术,与医道之学..”
卞白冰没有等到齐林说完,便雀跃而起,说道:“齐弟弟,你是说传我武功、医道、易容之木的那位世外高人么?”
齐林点点头说道:“正是这位老前辈,卞姐姐!你知道我提出这位老前辈的用意么?”
卞白冰沉吟了一会,说道:“老人家医道惊世,武功奇绝,自然是破天都峰的有力高人,但是,我不明白齐弟弟你此刻提出这位老前辈的用意何在,论武功,令师神州一丐道,和我恩师师伯宇内二书生,较这位前辈是功高绝顶,论医道,回春圣手戴雨田亦不弱于这位老人家,何故单单要请他..”
齐林摇头说道:“卞姐姐!你随这位老前辈一线天山习艺一月,你知道他的身世否?”
卞白冰摇摇头,说道:“我没有敢问,他老人家也没有告诉我,后来约略听到恩师提到一二。”
齐林接着说道:“那位老前辈他是数十年前,威镇武林的九命猫狐戟原一。”
卞白冰闻言,脸上颜色略为之一变,但是,立即就恢复原状,安祥地站在那里,静听齐林说下去。
齐林接着说道:“这位老前辈返朴归真,固然是武林一大喜事,但是,也是武林一大损失。因为,他的易容之术和医道之术,还有善造各种机关埋伏、剧毒暗器的精功巧技,从此无人能继其后。”
卞白冰“啊”了一声,眼光里流露出异样的光芒,凝视着齐林。
齐林依然平静地说道:“都天峰所以人难以破除,都是那些步步危机的机关埋伏,如果能得到戟老前辈的大力查助,这一难关,岂非迎刃而解么?”
卞白冰正颜说道:“齐弟弟!我句句实话,我如何会怪你呢?只是我仍旧在担心,戟老前辈与我一月相处,难得有一句话说出来,其人性属之怪,从所未见,只怕此去一线天山求教于他,不易一见。”
齐林点头说:“武林高人,多有怪癖,此去别无他法,惟诚而已。”
卞白冰说道:“齐弟弟说得极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凭着我们一点诚心,一定可以获得戟老前辈的应允。”
说着,卞白冰又轻轻地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忘了饥饿耗费深思雄辩,此刻事既已得结语,倒令人有饥火上升之感。”
齐林也笑道:“天色将明,前面村庄炊烟已起,我们去寻个村店,充饥歇脚,然后蓄精养锐,直奔一线天山。”
两个人果然迎着朝霞,踏着晓露,找到了一家村店,白饭村鸡,饱餐一顿之后、尽情地休息一回,便取道而行,直奔一线天山。
这一路行程虽然走来不近,但是,在齐林卞白冰两人的去心似箭的情形之下,也无向多日,便逐渐少见平原,多见高山,进入了潜山境地。
卞白冰二次重来,虽然不是识途老马,却也算得上是熟路轻车,她和齐林在野人寨稍作歇脚,准备足干粮之后,便开始攀登这一座号称一线天山的高山。
一线天山位于安徽中部,孤峰突起,擎天一往,若是在天高气爽的晴天,周围近百里,都能看到那孤耸云霄的山峰。
齐林和卞白冰在未曾到达一线天山麓之前,两个人都是似离弦之矢,日夜兼程,盼望能够早日到达,但是,及至一旦到达一线天山麓,两个人又深深地认识到,纵使如何急,也无济于事,既不知能否见到千面孤狸戟原一,又不知即使见到这位高深莫测的戟原一,又能否获得他的允诺,再出山林,以已残之身,为当今武林,助一臂之力。
齐林和卞白冰一路默默无言,凝神提气,越过独石桥,走过鲫鱼背,翻过迥音崖,穿过不堪回首,再登上鹭希岩..每越过一道险境,便更进一层体会到一线天山来非峰的美,尤其是在深夜登临,更令人在提心吊胆之余,有目不暇接之妙。
两人沐受在这种宁静幽美的情境之中,良久,齐林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卞姐姐!你在一线天山将近一月时光,这些地方你已来过么?”
卞白冰摇摇头说道:“我虽然在一线天山停留了一个月,真正领略到一线天山景色,和你一样,还是第一次,整个一个月时光,都消磨在埋头苦学之中。”
齐林忽然说道:“卞姐姐!你苦学之处,究竟在何所?我们寻找戟老前辈,何不先往彼处?”
卞姑娘顿时大悟,失声笑道:“齐弟弟!我们真是舍近而求其远,明知道来非峰茫然无绪,无从找起,何不先到戟老前辈住居之处?别然戟老前辈行踪无定,未尽然就在住居之处,但是,究竟比起这样茫然乱找,要易得线索。”
说着话,卞姑娘旋身一扑,衣袂飘起一阵微风,从鹭希岩上,转身直向右侧深不见底的谷底飞扑而下。
鹭希岩名为“鹭希”,是因为它是孤立一根石柱,虽然与周围只有两步相隔,但是这两步相隔之间,却都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尤其是此刻时光深夜,虽有月色当头,却是迷蒙不可见的白茫茫的一片,要是白天人立其上,难免心为之落,胆为之碎,“鹭希”二字,由此而来。
卞白冰姑娘如此翻身一扑顷刻坠落于白茫茫一片之中,隐而不见,齐林却不住要高声叫道:“卞姐姐!你要小心。”
这一声高声喊叫,余音袅袅未绝之时,就听到脚下传来卞白冰姑娘细弱的应声:“齐弟弟!我在下面。”
齐林这才放下心头石袂,他长吸了一口气,右手平摆招风,式走一招“落叶随风”,飘飘然离开鹭希岩,向下飘落而下。
齐林内提一口真气,此时他是身轻如燕,缓缓悠悠地,从云雾中下落,谁知道这样一落,竟落到十余丈左右,然而白茫茫的一片,丝毫没有一点其他事物接足的存在,而这时候,齐林的一口真气将尽,势必就要在无法缓气的情形之下,陨星下坠。
齐林不由地心头一急,拼着余气未衰,右手疾然一翻,提足九成真力,正待劈空一掌,以便缓住下落的身形,就在这一瞬间突然眼前一晃,黑忽忽地一件东西,直向眼前飞晃过来。
齐林眼快,立即就辨认出那是一只编制的篮,当时已经没有他丝毫思虑的时间,双足一伸,点到篮当中,随着去势,向右边直悠过去。
这只篮是在何处?从何处悠然而来?都看不出来,齐林此刻倒是有一种御风飞行,又像是飞的感觉,若不是此时心里存有一份焦急,倒是令人感到飘飘欲仙。
篮向右边一直荡去,突然眼前一黑,一堵突出的石头,迎面横列,齐林那里还敢怠慢,立即双足一蹬篮,藉势一式“白云出岫”,飘起身形,落到那一堵横列的石头之上,刚一落定脚,便听到卞白冰姑娘笑道:“齐弟弟!
我忘了告诉你身后尚有一条山藤。害得你吃了一惊,不过,戟老前辈的设计万无一失,万一你真的忘记,身后山藤立即触动另一只篮,会自动出来迎接。”
齐林这时候才看清楚了卞白冰姑娘正站在身旁不远,头顶上正悬了一根山藤,而方才那只篮,已经不知荡到何处去了。
齐林刚叫得一声:“卞姐姐!”
卞白冰便接着说道:“此去戟老前辈的居处,尚有一段路,不过这一段路,较之方才要惊险得多,齐弟弟我们还是暂在此地稍作休息之后,等到明时再行吧!”
齐林对于方才那一阵虚空下坠的情形,虽然不是心有余悸,但是,却也感到神奇无比,他还以为那只篮是卞姐姐拖过来接应他的,竟没有想到还是一种自动的装置,真是令人为之惊奇叫绝,对于这位九命猫狐戟原一,未见其人,已经令人领略到他的技巧甚多。
齐林笑着说道:“勒老前辈的匠心设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这一根篮怎么如此自动地荡过来接人呢?岂不是令人神奇莫测,为之神往么?”
卞白冰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戟老前辈当初告诉我走这条路径的时候,他只说明如果没有抓到身后的山藤,便自然会有一个篮迎上来,至于究竟是什么缘故,至今我也是莫测高深。”
齐林摇头叹道:“戟老前辈真是夺尽造化之妙,集天下玲珑心于一身,当年他的双目不失,难怪他要独镇江湖,无人能与之抗衡了。”
卞白冰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说道:“齐弟弟!你也是玲球心,才智过人,而且一身武功出众,如果齐弟弟生在当年,与戟老前辈倒是棋逢敌手。”
说到此处,齐林忽然又豪情万丈地笑了起来说道:“不过,如果小弟是生在当年,遇到戟老前辈这等高人,倒是不愿意失去领教的机会。”
说着话,齐林又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戟老前辈天纵奇才,其实应该说是天忌奇才,像他这等高人,竟会到头来双目失明,岂不是天忌奇才么?”
卞白冰也有同感,两人顿时有不胜嗟叹之意。
卞白冰说道:“戟老前辈当初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最隐处,就是喜爱这个地方出落得奇而险。他选中此地之后,对于这里的周围,也确实下了一番功夫。”
说到这里,卞姑娘指着削壁,向齐林说道:“这里周围仅是夜间看不清楚,就是日正当空,也只不过是稍有一些光亮而已,所以在日正当空的时候,才可以看得清楚两三个钉桩。”
齐林这才恍然问道:“卞姐姐!你说是利用钉桩在峭壁之上,逐级而下么?”
卞白冰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一堵石壁究竟有多高,我也茫然不知,我只知道从此处攀钉逐级而下,约在七级钉桩之后,有一狭可通人的石隙,便是通往戟老前辈的居处,在这狭可通人的石隙之下,还有多少丈深浅,那正应着句岳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了。”
齐林点点头,再次运用目力,向石壁下面看去,只看到在三五丈之外.有一根长约五寸的角钉,露在石壁外面,便向卞姑娘问道:“姐姐知道每这一根铁钉之间,约有多大距离?”
卞白冰说道:“铁钉与铁钉之间,相隔约有五丈的距离,错过一个钉桩,只有坠身岩下的结果。所以,这一段铁钉道,显得惊险无比。”
齐林握着卞姑娘的双手,郑重地说道:“依小弟的意见,即刻就沿着这条桩道,前往戟老前辈居处。”
说着话,齐林又露出笑容,望着卞姑娘,说道:“姐姐走这条桩道,自然是轻车熟路,闭目可达,因此小弟还要请姐姐慢小弟一步,否则有姐姐在前面引导,这条桩道对小弟又有何险可言?”
卞白冰姑娘此时已经完全让齐林这种豪情壮志所倾服,没有丝毫相反的意见,只是深情地望着齐林一眼,微微地点点头。
齐林当时松开姑娘双手,含笑说道:“如此小弟就有僭了。”
说罢抱拳一拱,右足拄地,全身一旋,青衫顿时飘起,搅起一阵劲道不大的风力,使那迷蒙蒙的水雾,鼓起一阵波涛汹涌,就在这样白雾翻腾之际,齐林一个折身,宛如大雁脱群,夜落湖滨一般,悠然掠翅而下。
齐林如此一落身,立即人在半空中提足一口真气,将本是掠翅下落的身形变得更慢。
而且此时齐林左手掠起青衫一角,鼓起岩下冷风,更缓住正下落的身形,就在这种情况之下,齐林已经瞧见了第二根铁钉的位置,而此时,他也正好落到第一根铁钉的附近。
说时迟,那时快,齐林一伸手,搭住那根露在外面的铁钉,将悠悠下落的身形,立即顿住,也就在这样一顿之间,齐林便从容地气走丹田,力贯全身,二次离开钉柱,再度翻身下落。
齐林就如此藉桩缓气,凝气看桩的情形之下,连换六根钉桩,他已经落身在北斗七星杓底那根钉桩之上。
此时,齐林撇开青衫,换出左手,用食中二指,吊住钉桩,以整好轻闲的心情,再向周围看去,只见脚下风声吼吼,其黑如漆,正如卞白冰方才所说,在这根铁钉之旁,果然有一个可容人的石隙。
这一段极为艰险的桩道,齐林在安然走过之余,心情为之一松,便长吸一口气,藉着一推之力,不似方才那种悠然飘忽的缓进,而变得劲射疾弹,直向那斜斜远在五丈开外的铁钉一掠而去。
可是,当齐林闪电飘风一掠而至最后那一根铁钉,右手刚一搭上钉桩,已经面对石隙,正准备松手一迭,纵身进入石隙的瞬间,齐林顿然大吃一惊,右手食指一使劲,长吸一口气,吸腹收胸,将前御的身形,极其勉强的收住,并且双腿一伸,人像一个蝙蝠,紧紧地贴在石壁之上。
原来齐林在藉力腾身,正准备纵身入洞的一瞬间,忽然发现石隙之中,伸出两柄雪亮耀人的长剑,在石隙前面,形成一个十字交叉的刀门,分明是拦住齐林的进路。
若论齐林的功力,区区两柄长剑,尚无能拦住他的进路,凌空弹指断剑,出掌震飞来人,也不过只要一瞬间,齐林便可以进入这个石隙之内。
但是,就在齐林在最后一根铁钉之上,欲动之际,他看到两柄宝剑伸出,心里电光火闪地一转:“这两柄长剑在如此雾气迷蒙之中,仍然能够如此闪着耀人的光茫,必是两柄利物神兵,不可轻视。”
紧接着吸气留身,同时心里又想到:“九命猫狐戟原一既然隐居在这飞来峰上,这个石隙又是他居处的进路,卧榻之旁,岂容旁人鼾睡?如果不是与戟原一有关,我纵然有此功力,破关入洞,也不宜于此时此地,开罪于人。”
就在这样念头一动之下,齐林将身形紧贴在石壁之上,同时再留神看去,这一看之下,把刚才这一阵惊意,顿时化作哂然,原来两柄长剑交叉十字拦在洞口,而持剑的却是两只大黑猩猩。
齐林立刻想起,当初齐山隐儒告诉他,卞白冰在来非峰一段奇遇的经过,其中就提到有两个黑猩猩的事,如今这两个黑猩猩逐然出现在这石隙之中,足以证明戟原一本人尚在居处,并未到旁的地方去,这两个猩猩,正是在这石隙之前,尽守护之责而已。
齐林知道这种猩猩,在戟原一调教之下,都已经通林,相信自己说明来意,道明身份,便可以不向彼此破颜动手,便可以进入石隙之中。
所以,齐林当时倒不是着急如何对付这两头猩猩,而是担心头上面的卞白冰,万一卞姐姐等不及,也于此时飘然而降,自己堵在这里,岂不令卞姐姐也弄得上下不得,险象丛生么?
齐林一想到此处,先仰头来,向上叫道:“卞姐姐!”
这一声大叫,只震得周围的雾气汹涌翻腾,回声如雷,隐隐隆隆,齐林自己也因为这样一声全力吸叫,几乎使他荡开石壁,松去双指。
但是,这样一声喊的结果,良久,依然没有一点应声,齐林心情突然因此向下一沉,当下左手一推,右手一收,身形向上一引,立即展开一式“潜龙出渊”,便要腾身上拔,沿这一条桩道,回到原来的石上去,察看卞姐姐的安危下落,为何不回答他的叫喊?
齐林他断没有料想到,就在他如此揉身上拔,腾身欲起之时,只听得身下吸、吸两声,两股劲道直向齐林下盘袭来。
这件事起得太突然,齐林已然无暇仔细先察看明白,一式“潜龙出渊”,业已劲出功行,索性右手一震一送,使上拔的身形,立即嗖地一声,冲空而起,便将下面这两股劲道,从脚下闪过。
齐林是何等人物,即使是躲闪腾挪,也要将对方来由察看清楚,所以,在地上拔冲空突起三丈之余,他不再向上引伸,去攀取钉桩,而是吸腹缩腿,转变身形化为“殒星落地”反而向下落来。
而且他在此时,八仙过海梅花剑业已随式弹出剑鞘,只听得“嚓”一声,八仙过海梅花剑应声而入,插进石壁深达一尺有余,齐林下坠的身形,也就在这样一带之下,稳当当地,停留在第六根钉桩和第五根钉桩之间,而他有两道眼神,也力逼凌厉地朝那石隙中看去。
石隙本只仅能容身,如今竟被两个大狸狸挤在洞口,呲牙咧嘴,冲着齐林直乐。
齐林此时心中禁不住有些气愤,他以为像这两头猩猩,既是通林之物,就不应该如此不够光明磊落地,趁人腾空上起,毫无敌意之时,暗下毒手,齐林心中暗暗地恨道:“今天是我齐林,要换过旁人,不是身中暗算,便是失手下坠,命丧深渊,这两个畜牲可恶。”
但是,齐林仍然忍住自己的气愤,他总要看在九命猫狐戟原一的面上,不愿意为些小事开罪于人。
当时齐林人停在石壁之上,向下面石隙两个大黑猩猩发话说道:“我是神州丐道门人齐林,特地和卞白冰姑娘,同阵前来,谒见戟老前辈,烦请你们代为通报,说我二人千里迢迢来此,只求一见。”
齐林相信这两头大黑猩猩是会懂他的言语,所以,他才不惜按捺住气愤,说明自己来意及身份,当他说完这一段话以后,那两个大猩猩吱吱喳喳,互相戏谑一回,竟然不理齐林的话,彼此相互拥在石隙洞口,呼呼睡起觉来。
这两个猩猩如此相拥一睡,齐林不觉为之勃然,他知道这两个猩猩不是不懂他的话,而是不理睬他,齐林大怒,自语骂道:“两个该打的畜牲,你竟敢如此对待客人!”
齐林如此自言自语,骂声未了,只见相隔十丈之外,相拥在一起的大猩猩,忽然昂然抬头而起,瞪着四只怪眼睛,望着齐林,突然间,四只长臂齐抬,四点黑星,状如飞蝗,直向齐林迎面飞来。
齐林眼快,再者已经习惯于这种雾气迷蒙之中,另一方面,此时的雾气较之以前,又要薄了许多,所以齐林看得清楚,四块状如飞蝗,疾奔而来的是四块石头,齐林右手带在八仙过海软剑剑柄之上,左手腾空,突然间五指齐伸,五股劲道,嘶嘶顿起,一齐朝飞来的石头上面弹去。
这只是一瞬间的变化,那两个大猩猩想必然也没有想到齐林会不躲不闪,当时竟然吱叫出声,尖锐刺耳。
但是,这在他们这一声尖叫未了之际,四块石头,在相隔齐林身前,约在五尺左右的地方,一顿而碎,化得粉碎,飞散无踪。
对面那两只大猩猩,不知是否也为齐林所露的这一手“弹指神通”感到震惊,吱吱喳喳叫了一阵,望着齐林,瞪着两只怪眼,闭嘴不作一声。
齐林心里以为,这一手“弹指神通”,已经使他们震惊慑服了,当时便含笑叱道:“念在你们两个无知,不分青红皂白,不明是非真假,我也不便出手对你们予以惩罚,还不快些与我通报去。”
齐林笑而叱,多少有些恩威并用的意思,那两个大黑猩猩互相对望一眼之后,忽然一齐张着血盆大嘴,呵呵几声,两个齐闪身形,缩回石隙之中,顿刻不见。
齐林料定这两个畜牲,果然是被方才那一记“弹指神通”,镇住凶焰,想必此刻已经前去通报九命猫狐戟原一。
就在猩猩隐身石隙之中,这一段时间,齐林忽然又想起卞白冰姑娘,他不明白这位卞姐姐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讯息,令他放心不下,但是,眼前情形又不容许他回到石之上,察看清楚,因为,两个猩猩既然已经向里通报,自己就应该随之而进,断不能等待戟原一出来迎接自己。
同时,齐林也相信,在来非峰上,在九命猫狐斩一原隐居之地,还有何人敢到此地来捋虎向?更何况卞白冰姑娘在来非峰上,是旧地重来,这些险径,对卞姑娘来说,又要减少几分危险,所以,齐林虽然挂念着卞姐姐,在如此一阵思忖之后,倒为之安心不少。
当时抬头来,对头顶是迷蒙的烟雾之中,看了一眼之后,头顶上依然沉静如前,没有一点动静,齐林突然间心意一决,脚尖抵住石壁,微一使力,右手趁势一拔,八仙过海梅花剑拔出石壁,齐林的身形,也就在这样一抽一送之间,悠然向下坠落。
此时齐林已经毫无顾忌,单足一点到第六根钉桩,便毫不停留地向第七根钉桩横掠过去,在未到达第七根钉桩之前,人在空中,便反手将八仙过海桃花剑收回,盘成一卷,塞在腹间,左脚已于此时找准第七根钉桩,平抬双臂,不容稍缓一口气,向三丈开外的石隙直掠过去。
就在齐林左脚未曾离桩,身形只不过微微前折之际,突然石隙之中,一阵吱吱嚓嚓怪叫,两个黑猩猩刚一露在石隙之外,立即扬手飞出一件黑东西,直向齐林面门而来。
齐林本是已经离桩前扑,突然这样迎面飞来一件东西,不容他不立即一吸真气,一挫腰身,右腿一扣左腿,硬将业已前倾即待脱桩而走的身形,停住桩上,而且右手一扬,便将飞来的物件一把抓住。
这件东西一经落到齐林手中,他便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柄带着剑鞘的长剑,而且,他还清清楚楚地辨别出,那是卞白冰姑娘身上的佩剑。
这一意外的发生,使齐林一失神,几乎是失足离桩,坠落下去。
齐林赶紧一定心神,将身形稳住,同时心里止不住在想着:“卞姐姐的长剑为何落到他们的手里?难道卞姐姐另有途径,已经进入戟原一的居处了么?”
这一个想法,又立即自己摇头否认:“卞姐姐如果知道另一个途径可以到达戟原一的居处,她为何事先没有说出?难道是戟原一自己从另一个秘密密途径将卞姐姐迎接到他的居处?”
但是,这个想法,又无法为齐林承认:“戟原一既然从另一个将卞姐姐迎入他的居处,为何又将卞姐姐的长剑掷出,是何用心?”
齐林想到这里,心情不觉为之一沉,立即又想道:“九命猫狐戟原一,本是性情怪僻,喜怒难测之人,早然他是改过回头,有道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尤其像他这种双目失明的人,个性必然更为孤僻,他一定是察觉到卞姐姐的行踪,怪她不该引带一个陌生人,前来他的居处,如此一怒之下,从另一个秘径,将卞姐姐带回居处,下了毒手,所以才命这两个猩猩掷出长剑,警告于我。”
齐林想到此处,浑身冷汗如雨。但是,随即也不由地怒火中焚,顿时大喝道:“孽蓄!你胆敢如此戏弄我卞姐姐。”
齐林如此喝声未了,只见两个大猩猩在石隙中,挤在一起,抚掌大叫,呵呵不绝,像是取笑于齐林。
齐林此时心急于卞姐姐的安危,那里还有其他的思虑?立即左腿一弹,横身前扑,身向石隙之中扑去。
那两个大猩猩,一见齐林扑来,立即呵呵直叫,两双大手齐向外翻,一齐向外拒推而出。
齐林满心怒火如焚,杀心顿起,卞姑娘那柄长剑背在手,人在空中疾将左掌圈外翻,提足七成以上真力,嘿气声,大喝一声:“滚!”
连着前冲的身形,左掌推出一招劈掌力,向石隙当中推过去。
一侧这第七根钉桩和石隙相距为远,再则齐林是疾掠进身,快如流星闪电,所以他这一招劈空掌力,那两个大猩猩不避,变成了十成硬对掌力,只听到“蓬”地一声震动,两只大猩猩被震得惨叫一声,两个身形,像是被踢出的肉球,骨碌碌地一阵滚动,不知滚向何处,齐林也于此时,掠身进入石隙之中。
齐林刚一进入这个狭窄的石隙,才发觉到这个石隙是漆黑不见一点光亮,而且冷风飕飕,冰寒透骨。
此时齐林警觉顿生,按住怒火,仗着手中那柄卞姐姐的长剑,运足目力,向前慢慢地一步一步探索而行。
齐林如此小心翼翼向前走了数十步,逐渐地感到宽阔起来,而且,也渐渐地有了光亮。
一眼看去,是一块方圆数十丈的平坦土地,在这块土地上,苍松翠柏,错落其间,篁竹垂杨,虽然没有一棵花木,却是满目葱茏,一片滴翠,而且还有一个小小的鱼塘,引着山上的泉水,涓涓流入塘中,时而三五小鱼,飞跃出水面。”
在这些葱翠的树木之间,在两三间极其雅致的茅屋,此时是柴扉半掩,寂然无人。
齐林万想不到在一线天山来非峰的绝岩之色,竟然有这样一块土地,有这样一处如画的景色,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半晌,只听到那一间茅屋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沉重地说道:“这漫山项山,还没有人来过,你既然能来到此地,有话何不早说?”
齐林闻言心神一凛,立即站在原地,抱拳拱手,朗声答话说道:“晚辈齐林,和姐姐卞白冰专程前来拜见老前辈,尚请原有晚辈莽撞之罪,而赐予晚辈拜见之荣。”
齐林说完这几话,抱拳拱手,屹立不动。
不刻之间,柴扉呀然而开,从茅屋里出来一个老人,身材极为魁梧,毫没有苍老佝偻之相,只是满头白发如银,满腮白向如雪,身穿一件大红长袍,愈发显得白发红袍,红白分明,异常刺眼。
这位白发银向的红袍老人,刚一走出茅屋这外,齐林便知道他是昔日名震黑白两道的怪人九命猫狐戟原一,而且齐林留神他的一双眼睛,果然紧闭不睁,但是,从他走出来,以及站在那里,看不出他有任何一点无目不便的情形。
齐林依然抱拳一躬,说道,“晚辈齐林,拜见戟老前辈。”
九命猫狐戟原一脸上毫无表情,冷冷地向着齐林说道:“齐林!你是神州丐道的门人是吗?”
齐林躬身应道:“晚辈辱承恩师恩典,惠列门墙,只是晚辈天姿陆钝,实则有愧师门。”
戟原一脸上忽然绽开一丝笑意,伸手指点着齐林说道:“你倒不必过份谦虚,你能够凌空一掌,击退来非峰一对林猿,功力已见一斑,不过..”
戟原一说到此地,脸色又为之一沉,凝重着语气说道:“来非峰上三担种,从来没有人进出其间,能进入此地的人,除非老夫甘愿邀为嘉宾,否则,老夫要与之力拼三十招,以示迎宾。”
齐林闻言,不觉眉峰重锁,良久没有说上话来,他并不是惧怕九命猫狐戟原一,并不是怕自己挡不住三十招,因为他知道戟原一一生孤傲,对自己一个武林后辈,未尽然就会狠下毒手,而且,他也相信自己,尽力一拼,也未尽然就会输在九命猫狐之手下,因为他知道九命猫狐最擅长的,还是医道易容和技巧,武功一道,至少不是天下无敌。
但是,齐林心里耽忧着一件大事,那便是:“武林之中,一经出手,便定输赢,如果是齐林输了,虽然有辱师门清誉,但是戟原一输了这三十招,或者即使不输,齐林输得理所当然,如果万一是戟原一输了这三十招,或者即使不输,彼此打了一个平手,戟原一脸上挂不住,难保不会老羞成怒,如此,岂不是对今后有所不利么?”
齐林如此一沉吟,站在对面的九命猫狐戟原一,虽然是双目紧闭,却是有如目睹,当时便若有所感的说道:“怎么听说有三十招比划,便吓得迟疑不决了么?如此胆小,畏首畏尾,还来到来非峰做什么?”
齐林当时便应声接着说道:“并非是晚辈胆小,如此畏首畏尾,而是晚辈另有原虑,使之迟疑不决。”
九命猫狐戟原一大笑说道:“老夫生平最厌吞吞吐吐,有话尽管说,说得是理处,就是你当面唾骂,又当如何?何况老夫当年与道丐人虽然不同谋,倒也彼此闻名,我岂能对你这样后生晚辈,斤斤计较么?”
齐林朗声说道:“戟老前辈豪迈盖世,肝胆照人,足令晚辈景仰..”
戟原一两道长眉一皱,说道:“快说!你有何另外顾虑?”
齐林依然是沉稳异常,接着说道:“老前辈昔日威镇武林,神功盖世无匹,晚辈已经久仰,但是,今日晚辈若与老前辈动手相搏,却自问不致落败。”
戟原一神情一震,手捻长髯,厉声大笑,微有颤抖之意地说道:“什么?
你自持必胜的理由,是因为老夫今日双目已失,而不堪一击么?”
说毕这几句话,戟原一仰天大笑,笑声震得这些苍松翠柏,枝叶纷纷,回声如潮,波涛凶涌。
齐林一点也没有异样,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静等戟原一笑声一毕,他才冷静地说道:“晚辈之意,正是如此。”
九命猫狐戟原一这时候双手背在身后,面对着齐林,虽然是两目依然紧闭,却可以看得出,他是在沉思暗忖,全是对于齐林这个年轻娃娃,有了另行估价之意。
过了良久,戟原一忽然又缓着语气说道:“你既然自恃必胜,又何必避而不愿动手?卅招相搏,你能取胜,甚而你可以博得平手,你便是来非峰上三担种的嘉宾,为何如此迟疑不决?”
齐林应声说道:“晚辈专程前来此地,旨在拜谒老前辈,并非立意前来与老前辈较量高低,如有此意,晚辈岂非不知尊卑、不明札数狂妄之徒,有何颜敢立于来非峰上与老前辈谈话?”
齐林此言甫毕,戟原一止不住哈哈大笑,指着齐林说道:“好个猴崽子,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师父机智胆色盖世无双,想不到如今衣钵传承有人,你的机智与胆色,尤有过之。”
齐林恭谨地一躬,应声说道:“多承老前辈谬奖。”
九命猫狐戟原一脸上露着一层诡秘的笑容,向齐林说道:“凭你这份胆量与机智,这三十招比划,可以例外免除。目前为止,你已经是来非峰上三担种的嘉宾,既然你言道有事相求于我,此事与客礼又毫不相关,老夫少不得另有一事要与你相谈。”
齐林立即应说道:“晚辈自当洗耳恭聆,不知可否能容晚辈先问一句话?”
九命猫狐戟原一点点头,说道:“本来你既为老夫宾客,自应延至草堂奉茶献果,不过目前另有一事未决,只好仍在此间谈话,你有何事相问?先说。”
齐林拱手说道:“晚辈前来来非峰,系与卞白冰姑娘同行,方才在洞口,接过林猿掷来的长剑..”
九命猫狐戟原一听到此地,没等到齐林说完,便拦住他说下去。自己却呵呵大笑,仰起那颗皓皓白首,说道:“你是问到卞白冰那女娃娃么?这件事说来与老夫要和你说的事,至有关连,你不要先问下去,还是先让老夫说明如何?”
齐林倒是突然间一个闷葫芦,他弄不清戟原一所说的与卞姊姊下落有何关连?当时又不便多问,只是唯唯应道:“晚辈敬聆老前辈高见。”
九命猫狐戟原一脸上笑容一直未平复,只是透着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意味,齐林看在心里,禁不住有些暗暗担忧,他暗自忖道:“久闻他是一只老狐狸,他究竟有何主意,如此令人难以猜测?”
戟原一仿佛看透了齐林的心底,当时说道,“齐林!你有些狐疑不定,暗暗担心是么?告诉你,你既然是来非峰的宾客,除非是有意惹事生非,否则,你用不着多耽心事。”
齐林点点头,但是,立即他又想到对面的人是看不见的,他又立即应道:
“晚辈懂得,晚辈的意思..”
戟原一一挥手,拦住他的说话,接着说道:“齐林!你方才说,前来飞来峰,是有求于我,是么?”
齐林应声说道:“是的!”
九命猫狐戟原一接着说道:“你既然有求于我,应当知道老夫平素有一个规定,生平从不平白帮助于别人,即使要伸手帮助,那不是基于任何原因,而是基于交换条件。”
齐林闻言心神为之一动,立即接着问道:“请问老前辈,今日对晚辈有所请求之时,能否有所例外?”
九命猫狐戟原一,摇摇头说道:“老夫生平做事,说一不二,没有例外。”
齐林又紧接着问道:“请问老前辈,对晚辈今日有所请求,是否应允?”
九命猫狐戟原一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老夫虽然答应你可以提出所有请求,但是,这交换的条件,并未废除。”
齐林又不禁为之一怔,但是,立即接着问道:“老前辈!你要何等交换条件?”
九命猫狐戟原一闻言没有回答,只一侧身,让到柴扉一旁,伸手推开柴扉,对齐林说道:“你先看看再说。”
齐林立即上前数步,相隔数丈,对柴扉里看去,不觉大吃一惊,几乎脱口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