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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大人
     太聪道人当然不会忘记他和于尘于少寨主之间的五日之约。这五日来,他甚至都没有离开葫芦寨大队山贼左右。   此次受唐思温唐大人所托,前来“请”于尘前去向城一行,看似一桩闲事,实则事关重大。   一方面,身为向城太守唐思温大人的多年至交,太聪道人很珍惜这份友谊。他不能有负朋友所托。这份友谊虽然蒙上了一层稀薄的交易色彩,但在大家心照不宣的情况下,这份友谊还是有着“君子之交淡如水”之境界的。   另一方面,太聪此行,也关乎着道教在帝国西南地区的切身利益。   早在新皇登基伊始,帝国似乎就在酝酿着某些让人心悸的变化。   那些变化虽然难以言状,却实实在在!   众所周知,先皇裂土封王之举,明显已经遭到新皇的反感和抵制了。   隐隐的,朝廷的一些政令也在显示,那位从皇太孙的位置直接坐到龙椅上的新皇,似乎已经无法容忍其治下的任何圈地行为了。而且,那些不事生产的人也隐约地感受到了新皇的注视。   千年而下,历朝历代的圈地者不外乎王公贵族、士大夫阶层乃至地方豪强地主们,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一方面,他们有这样的欲望和能力;另一方面,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应得”特权了。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剥夺他们的这种欲望和特权。原因很简单,这些人本身就属于统治阶层!动一动其中的个体,没什么问题。要动这个群体,那就是天下大乱。     八百里狗头山中消息闭塞的山贼们,当然不会知道,早在今年三月底,朝廷终于将“谋逆”等等一系列的罪名扣到帝国东南那位福阳王头上之后,早已调集完毕的中原五个府共十七万大军以及两万中央禁军,在行军大总管禁军大统领老将白栝的指挥下,兵分三路,以雷霆扫穴之势碾了过去。   孤掌难鸣的福阳王如何能相抗?   四月底,朝廷大军从三个方向进入福阳境内,福阳各地守军望风而逃。   五月七日,三路大军兵不血刃地推进到福阳府城之下。   五月十一日午时,劝降无果,激战。傍晚,福阳府城破,福阳王被擒。这场历时不到三个月的“讨逆”战争就此进入尾声。   捷报传到上京,龙颜大悦,群臣称贺,百姓鼓舞。   战后赏罚事宜自有分晓,个中详情不必赘述,单说另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   就在捷报传到上京的第三日,昌寿二年的五月十四日,年轻的皇帝忽然召集大批道士、僧侣以及朝中百官于万象宫,讨论起佛、道、儒三教的问题来。   据言,皇帝高坐,未几,着众人辨释三教的高低先后。   众人激辩数个时辰,唾沫横飞而不能歇。   最终,年轻的皇帝起身伸了个懒腰,对殿下众人道:“朕以为,以儒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诸位以为如何?”   说罢,皇帝便令摆驾**,扬长而去。唯余殿中一片沸腾!   大殿中的百官、僧、道三方之间再次争论起来。尤其是僧人与道士之间的争辩尤为激烈,只差没有动手开打了。   为何?自然是皇帝所说的排名问题。皇帝说的“以儒为先”,倒没有太大问题。但将道教摆到佛教之前,僧侣们如何能服?   此事随即传遍天下,议者嗡嗡不绝。   不明就里者仍在讨论排名问题,一些有心人却在揣摩皇帝的心思了。   无论事情多么微小或者庞杂,总有人可以洞若观火,总有人可以透过事件的表象看到本质。尤其是万象宫辩论中涉及的两大主角——佛教和道教中那些真正的出家人,得知此事之后,终于发出了最深远的叹息声。可悲的是,他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是静坐在禅房或者道观中,静静地等候那一天的到来。   当然,朝野上下,也一定有人能够看透皇帝的心思。比如,太聪道人的至交,那位向城太守唐思温唐大人。   当云游四方的太聪道人路过当阳府向城拜访他的好友唐太守时,那位当朝四品官员和他谈了一夜。太聪记得当时唐大人之言,“今夜只是叙旧,不谈其它。”   而实际上,唐太守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叙旧”。应当是出于朋友之情,唐太守在要求他帮一个小忙的同时,还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建议。   所以,太聪道人走进了这茫茫的八百里狗头山,走到了一个“谨慎无比”的小山贼头子面前。   静静地站在夜风吹拂的小山顶上,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山贼营地,太聪仰面灌了一口酒,喃喃道,“该找于少寨主兑现承诺了。” 太聪道人那矮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山贼临时营地之前,引发了一小阵子骚动之后,他再次见到了于尘。   太聪提着酒葫芦,信步而至,微笑道:“呵呵,于少寨主,贫道又来了。”   营地中间正在于吃海喝的一众贼头子稀里哗啦起身。   牛度忽地冒出一句怪话,“贫道?看你穿着,哪有穷人的样子?”   太聪哑然。   于尘满面带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坐。”   太聪道人对着数个贼头逐一颔首,随即坐到芦席之上。   于尘、丁大虎、梅冈、光头、牛度、小铁匠、三宝、孙济以及范涛(那个投降过来的官军都尉)也先后坐定。   一番客套、对饮之后,太聪询问道:“于少寨主,五日之约已至,呵呵,我们……是否今夜动身?”   于尘点头,微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等后日便可回转山寨,在下十分希望能在山寨之中略尽地主之谊,为道长接风洗尘之后,再一道前往向城,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于尘的言语之中不再称呼太聪道人为前辈,且似有推脱之意,让太聪的心里有些不安。   于尘心知肚明,“道长?”   似有所思的太聪抬头,见于尘正在打量他,当下略带尴尬地笑道:“如此甚好!甚好!晚一日无妨,无妨的!”   一阵子没有任何营养的闲聊之后,太聪道人起身告辞。   于尘也不挽留,起身与太聪道别。   眼见太聪道人消失在山顶之后,孙济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于尘,“小寨主,属下怎么老觉得这老道没安什么好心呢?”   梅冈也道:“我倒是觉得这老道并没……却有些急切?”   牛度也点头道:“恩,我也觉着是这么回事。这老家伙,嘴里说不急,他心里肯定急的要命!”   丁大虎眉头紧锁,扭头看向于尘,眼中多有不安,“这道士肯定在搞啥古怪!小寨主还是不要去向城为好啊!让我去吧!”   众贼头闻言意动,皆看向于尘。   于尘抱臂而立,只是看着太聪离开的方向出神,像是没有听见众人的话。   连牛度这个闷货都可以察觉出太聪的急切心思,这便充分说明,这个老道并非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于尘之前的一番试探,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如此看来,太聪道人虽然在武艺方面深不可测,却也只是一个马前卒而已。事情的关键在那个还未谋面的唐大人身上。   让人费解的是,唐太守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要见我?真的仅仅是因为老娘的事情吗?   “呼!!!!!”于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路,大家都去歇息吧。”   众贼头面面相觑,终是离去。   再次摸了摸怀中那把牙刷,于尘转身走到身后不远处的大帐篷里。  一夜无事。   两日后的下午,大队山贼终于返回了山寨。   在一阵阵悠扬的号角声中,葫芦寨之贼众倾巢而出,往大门外迎接凯旋归来的勇士们。   没错,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男人,在外人看来是罪该万死的贼,但在葫芦寨数千老弱妇孺心中,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这一战,于尘采纳梅冈的建议,主动出寨迎击官军,终大胜而归,辗转山间多日,未尝损失一人,还俘虏了四百三十余官军,缴获了大批战略物资,无异于创造了狗头山山贼史上的一次神话。   马爷爷、刘爷和丁爷爷等等一众老贼的激动之情可想而知,纷纷凑到一起,看着大门上的骷髅头骨,一时唏嘘感慨不已,几欲垂泪。   “于大统领,您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是啊!大统领,这一次我们可是打败了两千官军哪!”   “……”   而妇孺们欢呼雀跃,和安然归来的勇士们嬉笑逗趣,热烈之极。   这时,勘察盐井回来的黄熟也终于挤到于尘面前,贼眉鼠眼竟乐开了花,抱拳道:“小寨主!属下恭喜您得胜归来!”   赤裸裸的马屁直让周围群贼肉麻不已。   于尘一愣,随即笑道:“呵呵,十寨主,自家人何须客气?对了,盐井之事如何了?”   黄熟面上笑意更浓,又抱拳应道:“嘿嘿,属下要再次恭喜小寨主了!那个盐井的确存在!”   群贼相视甚喜。   于尘大喜,击掌道:“好!很好!有了这个盐井,我们就不缺银子了!有银子,就有粮食啊!对了,那个董南呢?”   黄熟朝远处的广场中心努努嘴,干笑道:“嘿嘿,董南……还好,就是那啥……他的情绪不是太好……”   于尘踮脚看去,只见得大石磨旁边有道身影,面容却看得不甚明朗,略一沉吟,又道:“恩,稍后我去见他。”   旋即,于尘又将视线投向大门,忽然提高声音,“黄熟,孙济!”   “在!”   两人连忙应是,就连周围众贼也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身体。每当于尘用这样的语气点名时,那就是要下命令或者分派任务了。   “记录功劳、安置俘虏以及清点物资这些事就交给你们全权负责了!”   “属下领命!”两人随即离去。   于尘又看向旁边几人,凝声道:“丁叔,梅冈,光头叔,小铁匠,三宝!”   “在!”   于尘的面色凝重起来。   “最晚明早,我就会随太聪道人一同离开山寨。”   牛度急道:“小寨主,你真的要去?”   光头更是直接,“此行实在危险!不能去!”   小铁匠和三宝也连声附和。   梅冈浓眉紧锁。   丁大虎看着于尘,欲言又止,叹息了一声。   诚如吴胜曾说的那样,没有了于尘的葫芦寨,什么都不是。他们虽然粗鄙,但平日里也没少接受小寨主于尘的启发,思维能力还是有着明显进步的。他们或多或少地都能认清这个事实的。   而今次向城之行,葫芦寨就有可能失去于尘这个小寨主。   于尘心中一暖,微笑道:“我意已决,大家无需再劝。我离开之后,山寨诸事就交给你们了。凡事以丁叔为主,黄熟为辅,遇事多议。日常的训练和警戒我就不多说了,但有三件事,你们要多加注意。”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往下听。   于尘道:“第一,画马寨那边至今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军师和二寨主的攻略行动顺利与否,让我十分担心啊!必要的时候,光头叔可以带领部分人马前去支援。”   “是!”   “第二,粮道初立,必须要小心行事,切不可掉以轻心。秦玉那边有任何需要的话,我要你们尽一切力量提供帮助。”   “是!”   “第三,据我分析,官军新败,短期内应该没有什么大的行动了。但凡事没有绝对!三宝,你的侦查小分队不可掉以轻心哪!”   “小寨主放心吧,这本来就是我的任务嘛!”   丁大虎也苦笑道:“小寨主你就放心吧,等你回来的时候,葫芦寨还是葫芦寨,一切都不会改变。”   于尘点头。   此时,一直无语的梅冈,似是鼓足勇气下定某种决心一般,一步迈到于尘面前,道:“小寨主,有三寨主他们在,可保山寨无忧了,属下呆不呆在寨子里都不打紧,这向城之行就让属下随你一同前去吧。”   于尘心中暗喜,拍了拍他胳膊上的甲片,微笑道:“牛度会带着卫队随我同去的。你嘛,自然也要去的。”   梅冈双眼一亮。   将主要事项安置完毕后,于尘这才迈步走进山寨大门之内。   广场和大门之间的空地上,葫芦寨男女老幼四千余人喧嚣纷嚷,如蚁来去,呼喝不绝,车马阻滞,竟如闹市一般。   于尘一边朝寨内走去,一边与左右笑言道:“呵呵,我这个小寨主反倒成了整个山寨最闲的人了。”   这倒是实话。   于尘身旁的几个老贼以及牛度等卫队小贼们也不由笑了起来。   时至今日,葫芦寨群贼的确可以开怀一笑了。官军的威胁暂时解除了,短期内根本无须担心,等若卸去心头巨石,自当相庆!在狗头山里,如今的葫芦寨一则兵强马壮,二则无缺粮之忧,三则斗志昂扬,正是蓬勃气象!   只是,于尘的心情并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此次向城之行,到底会给自己乃至整个葫芦寨带来什么呢?   傍晚。   寨主大院后院的房间中,于尘躺在热气腾腾的大木桶中睡着了。   这些天他实在太累了。   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虎子的叫门声。   “小寨主!你在吗?”   里面没动静。   “砰砰!”   于尘这才从睡梦中惊醒,光着屁股从桶里站起身,对门外道:“怎么了?”   “小寨主?那个道士来了!就在大门口等着呢!”   “知道了!我一会就出去。”   “哦,是!”   大约一刻之后,早已收拾一新的于尘,在大观堂里接见了太聪道人。   “不好意思,让道长久等了。”   太聪微笑道:“于少寨主言重了。”   “我已经让人备下晚饭,为道长接风。道长可以在寨子里歇息一晚,我们明早就启程前往向城。”   太聪点点头,“这样也好,如此,有劳于少寨主了。”   到了晚上,于尘在大观堂设下晚宴,与太聪以及山寨各头目一起共进晚餐。   众人推杯换盏,看上去气氛还算融洽。   直到深夜,酒宴方散。   随后,太聪告辞,在黄熟的引领下自去歇息。   大观堂中再次陷入沉默。   堂角火光跃动,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脸,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的心情,直如桌上狼藉,纷乱而无奈。   于尘笑道:“好了,大家不用为我担心。不管怎么说,那个唐太守还是我的表舅嘛!我想,他也没必要对我干净杀绝吧。”   “呵呵,都回去歇息吧,明早都得给我送行,可别起不来。”   众皆唏嘘,各自散去。   转眼间,大观堂中只剩下牛度和孙济两人站在一旁。   于尘独自一人坐在长桌一端,竟显得那么孤独。   良久之后,于尘突然问道:“孙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药物,可以让人丧失行动能力的?”   孙济满面疑惑,想了想,回道:“这……我只是听爷爷说过,好像用乌头、断肠草和雷公藤什么的可以配制这种药,不过……”   “恩?”   “这药很难配制,好像毒性很猛,恐怕不是让人丧失行动能力那么简单。”   于尘缓缓点头,“恩,请你爷爷配一些吧。我明早就要。”   北去的山路上,于尘与太聪道人并肩骑行,身后是牛度和三十名卫队小贼。除了马蹄声和脚步声,整个队伍显得很安静。   看起来,于尘正在思考什么问题,眉宇间还有些疑惑。   他没办法给自己的人格下一个定论。昨晚的事,他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说。本来,向城之行充满未知,能不能平安归来并无把握,在此之前,他并不想和王飞凤之间发生什么。只是,王飞凤竟然主动寻他时,他根本放弃了一切思考,纯粹让男人的本性诱导着他做出反应。   这算什么?   哎!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又不是柳下惠……   太聪瞄了瞄于尘,微笑道:“于少寨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呵呵,说不上是什么烦心事。对了,此去向城,需要几日?”   “大概七八日。”   “对了,在下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道长。”   “于少寨主请问,贫道知无不言。”   于尘抖了抖缰绳,勒停胯下战马,淡然道:“要知道,道长只要有那把牙刷,就不愁在下不跟你走。道长当初却要假扮山神出现,究竟为何?”   事已至此,于尘再无顾忌,直接问了起来。   太聪老脸一红,也勒停胯下矮马,解释道:“呵呵,贫道来到葫芦寨之时,恰逢葫芦寨与官军在山间作战,当时情况甚是混乱,为免引起误会,不便直接拜会于少寨主。再则,贫道并不确定哪位才是于少寨主本人,故而出此下策。”   于尘点点头,再次打马前行。   太聪的解释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不过,眼下却是无关紧要了。早饭之时,太聪已经服下了孙四妙亲自配制的药物而不自知,“此药虽不会致人猝死,然进入血脉之后,必腹泻不止。一旦剧烈运动,则目不能视,耳际轰鸣难忍,极损元气”。如此,任他有通天之能,也难有作为了。   果不其然,出寨尚不及五里,太聪腹中一阵作响。   随即,太聪尴尬不已,“于少寨主,贫道大概是着凉了,须方便一下。”说罢,太聪翻身下马,奔入一处草丛之后……   于尘难掩笑意,率众继续缓慢前进。   时至傍晚,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太聪终于察觉出不妥来。   面色苍白的太聪道人,冷汗不止,捂着肚子,脚步虚浮地再次从路边走到于尘面前,满脸疑惑地问道:“于少寨主,贫道何故会如此?”   于尘笑了笑,翻身下马,“道长身手莫测,来意莫测,让在下深感不安哪!所以,在下在道长的早饭里放了一些药物。”   “哈哈哈哈!”   “老家伙,我们岂能让你牵着鼻子走?”   一众小贼终于哄笑起来。   太聪目瞪口呆,指着于尘,骇然道:“你……于少寨主如此行为,就不怕世人诟病么?”   “我本为贼,岂惧诟病?再说了,道长心怀鬼胎在前,在下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放到哪里去说,也不为过吧?”   “你……”太聪欲言又止,旋即却冷静下来,不再出声。   一次还算融洽的向城之行,在一瞬间就变得这么尴尬,其中状况实难言表。   “道长无须担心,此药名唤软筋散,只会致人乏力虚弱而已,并无大害。此行之后,在下定当双手奉上解药,并负荆请罪。”   而实际上,此药并非于尘所说的那样无害,不仅会致人虚脱,对人的元气更是有着难以挽回的损伤。对于太聪这样的习武之人,后果尤其严重。不过,于尘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太聪听到于尘此言,心下稍宽,唯有苦笑。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太聪自是苦不堪言,只盼望早些抵达向城。   五日后,于尘等人抵达原来三英寨的废墟,停留一夜之后,再次向北前进。   再两日,快到山边森林时,众人停下了脚步。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处竟然有不少人!   放眼望去,前面的山梁上,足有百人之多!其中大多是一些民夫模样的人!还有一些年轻的道士!他们的行为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从山梁上堆放的那些器物来看,此处俨然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这些人忙碌不已,显然正在那道山梁上修建着房屋!很明显,从现场情况来看,这些房屋的规模还不算小。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道士难道要在狗头山里修建道观吗?   于尘看向万分憔悴的太聪道人,满眼疑惑。   太聪已然虚弱不堪,苦笑道:“此处正在修建道观。”   于尘讶然。   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是在修建道观!   “道长,我听说佛寺和道观只见于名山大川以及那些香火旺盛之地,怎么会建在这荒凉僻远兼且盗匪横行的狗头山里?”   太聪抖了抖身上那件暗红色的道袍,看着前面百步之外忙碌的山梁,竟是满脸的落寞之意,慨叹道:“世道要变了……你所说的那些地方,往后……怕是容不下我们这些出家人喽!”   老道士言语之中的悲凉,让于尘的心弦,不由得颤了一下。   据于尘的粗略了解,道家作为一个思想学派的形式出现在夏人社会的历史中,最早始于先秦时期。道教成为一种宗教信仰,至今已有数千年矣!曾几何时,道家思想乃是整个社会的主流思想体系。当道家的“自然无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主张大行其道之时,人们根本不知道佛教是怎么一回事,儒家思想也只不过处在发展阶段,哪里像今日这般成为主导?   时代变迁之中,道家早已丧失了昔日之风光,似乎只剩下淡淡余音了。道家不再坚持他们的政治主张,转而朝养生、玄学以及神灵崇拜等方向发展去了,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当人们偶尔还能听到这淡淡余音时,人们往往会惊诧不已——咦!这余音,竟然萦绕数千年还未断绝!   而眼下,听太聪道人的口气,莫非这淡淡余音都难以保住了?呵呵,也难怪这老道会如此感伤了!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和此次向城之行有某种联系呢?   忽然,于尘低声笑了起来。   太聪的脸色微变,扭头看向于尘,淡然问道:“敢问于少寨主何故发笑?”   于尘负手而立,微笑道:“呵呵,外面的世界容不下你们了吗?”   太聪再次看向山梁,反驳道:“即便如此,也并无可笑之处!”   看得出来,太聪的肝火正在上升。   而这,正是于尘想要的结果。他确信,只要对症下药,一定能够从太聪嘴里掏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来。   于尘缓缓摇头,故作叹息道:“于我一介山贼而言,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并不重要。只是,在下很想问一句,道长莫非以为,这狗头山里,就可以容得下你们了?”   此言一出,太聪的脸色当即大变!   太聪赫然转身,冷眼逼视着于尘,沉声呵斥道:“于少寨主自视过高了吧!区区葫芦寨,尚没放在贫道眼里!!”   “去死吧!”   斜对面的牛度则闻言大怒,不由分说,挥斧就朝太聪的脑袋上劈了过去!   牛度的运斧之法,可谓深得牛半斤真传,加上于尘所谓的“有杀心可杀人”的歪理灌输,再加之这小子平时的苦心钻研和实战总结,威力岂能小视?   这一斧子,简直就是要命去了!   然高人就是高人!牛度这一斧子虽然迅猛,也不能触及太聪分毫。太聪虽被药物摧残数日,武艺也大打折扣,然身手依然敏捷如斯!他一个提气纵身,便轻易地躲过斧刃的斩杀。   不过很明显的,太聪并不好受。这一次闪避,竟然让他皱眉不已,双腿似乎还颤抖了一下。   “放肆!”   于尘适时喝斥牛度,阻止了他进一步的行动。   牛度手腕一抖,长柄大斧瞬忽转到身后,悻悻而退,嘴里还嘟哝道:“日了天了你还!你没把葫芦寨放在眼里,小爷还没把你放在眼里呢!”   太聪的脸上一阵子青一阵子紫,胸口起伏难平,伸手指着牛度,颤抖不已,“小贼……气煞老夫……噗!!”   万万没想到,太聪突然仰天喷出一口血来!   随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太聪竟然载倒在地昏迷过去了!   于尘一时骇然,呆在当场!   不是吧?这老道太脆弱了吧?前世武侠小说里的狗血情节,居然在他面前真实地上演了!叫于尘如何不惊?   他又哪里知道,年逾六旬的太聪道人,在山门之内乃至天下道教信徒之中是何等的德高望重!云游四方之际,开坛布法之时,所经之处,无不备受尊崇!连日以来辗转山间,身体饱受毒药摧残,此际早已元气大损!之前肝火上升之际,经脉不畅却强行提气闪避,又遭到一个小贼那般侮辱,怒火攻心之下,岂能不吐血栽倒?   这里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那边山梁之上的几名道士。眼见有异,他们纷纷加紧脚步朝于尘等人奔来!   于尘连呼失策!   “戒备!”   “是!”   牛度以及三十卫队小贼在于尘身后提枪列阵,连马匹行李也无暇顾及了。   五名道士纷纷聚拢到太聪身旁,扶起面无人色的太聪,连声呼唤。   “师叔!”   “师叔祖!”   “您老人家怎么了?”   大呼小叫声中,一名气质俊雅的中年蓝袍道人起身,面向于尘等人。   这道人欠身施礼,道:“贫道乃北华山三清观太极门下弟子,道号至性。敢问各位,之前,贫道的师叔可是与诸位一道?”   于尘心下叹息,欠身还礼,肃然道:“正是。”   “敢问贫道师叔何故如此?”   于尘略一沉吟,道:“太聪道长连日奔波,身体本已疲累不堪。加之误食毒物,又致元气大损,之前与我一位同伴争吵,情绪激动之时,突然昏厥。”   一名年纪十二、三岁的尖嘴小道童忽然跳起来,颈脖上青筋暴突,双眼赤红,指着于尘等人大喝道,“你们撒谎!”   这一声大喊,让他的一嘴龅牙暴露无遗。   那俊雅道人低声斥责道:“养心,不得无礼!”   小道童虽然噤声,而眼神却能杀人一般。   于尘皱眉。   奶奶地!前世的于尘,生平最恨半大毛孩瞎得瑟了!这种憎恨情绪毫无理由,而且随年月愈深。这一世,他也不能够轻易放弃这种憎恨。   俊雅道人察觉到了于尘的厌烦情绪,端详片刻,再问道:“诸位与在下的师叔可是朋……相熟?”   于尘看了看正在几个道士怀抱中断续呻吟的太聪道人,点了点头。   “请问诸位从哪里来?将往哪里去?”   “这要等你师叔醒来才好决定。”   几名道士彼此看了看,显然心中稍宽,也基本相信了于尘的话。   俊雅道人也松了一口气,施礼道:“既如此,还请诸位前去前面营地稍作歇息,待贫道师叔醒来再行决定行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于尘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这时,只听牛度在身后抱怨道:“真是的!这老家伙怎地这么金贵?气一气,就能倒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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