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相妓院
萧雁跟着独孤岩或行路或骑马地走了几天,虽然疲惫,倒还不至于无聊。萧雁是个打开话匣就难停下来的人,独孤岩亦很健谈,两人相处其乐融融。
萧雁从他话中知道,他家世代经商,主要是旅店和丝绸方面,分号遍布大江南北,要不是由于连年战事,中原的生意也会很好。萧雁不禁咋舌——怪不得这小子对八千两不感冒呢,那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九年一毛嘛!接着不由地想起初入境时被那客栈老板好心收留的事,愣了半晌惊呼道:“丝绸?客栈?”
独孤岩看她一脸大惊小怪的样,皱眉道:“有何不妥?”
萧雁道:“那,你和醉仙楼是什么关系?——莫非,它也是你家的产业?”
独孤岩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聪明嘛——现在才猜到!”
萧雁立时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她受了他的恩惠,居然还反过来偷了他的钱,老天!
独孤岩看她一脸懊悔的样,淡然一笑,话题便不了了之了。
萧雁知道他不在意,隔了半晌便也坦然了,问道:“我们要去哪?”
独孤岩道:“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我去哪你就会跟到哪,不是吗?”
萧雁朝他做了个鬼脸,道:“小气鬼,告诉我会死么?”
独孤岩道:“那倒不会,只怕你知道了不敢去罢了。”
萧雁立即反驳道:“本姑娘生平还没有过不敢去的地方!”
独孤岩道:“是吗?”
萧雁道:“你倒是说说看!”
独孤岩道:“五国城!”
萧雁道:“五国城?这名字好熟悉——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独孤岩看了看她,意味深长地道:“那里有个很有名的浣衣局——姑娘该有所耳闻!”
萧雁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半晌色变道:“那个变相的妓院?!”
独孤岩得意地欣赏萧雁那惊慌的表情,含笑道:“怕了吧?瞧你吓得!”
萧雁瞪着他愤然道:“没想到你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思想却和那些臭男人一样,肮脏不堪——我萧雁是瞎了眼了,把你当作朋友!”
说罢催马朝前奔去。
独孤岩忙跟了上去:“哎你不跟着我了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哪?”
萧雁头也不回,没好气地道:“我就是想死也会找个干脆点的方未能——跟着你?跟着你去嫖妓吗?还是等你把本姑娘也变成她们中的一员?”
独孤岩叹道:“难道本公子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萧雁道:“难道不是吗?”
独孤岩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是不!否则早在第一天赶上你时就把你卖到妓院去了,干嘛吃力不讨好地让你一路跟着?——再说,你扪心自问,这段时间我对你怎么样?”
萧雁无语,不得不承认独孤岩确实是够照顾她的。这样一想,渐渐缓了马速,片刻道:“我承认,你确实做得很像个好人,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别有用心的呢?”
“苍天哪!”独孤岩一拍额头,苦笑道:“——请问萧姑娘,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别有用心啊?”
萧雁大言不渐道:“我年轻貌美,让你起了犯罪之心,这也不奇怪呀!”
独孤岩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半晌,指天为誓道:“独孤岩若有此心,愿遭天打雷劈!”
萧雁置若罔闻,淡然道:“老天是听不到你的誓言的,像我也经常发誓呀,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独孤岩为之气结,掉转马头,径自离去。
萧雁看他动了真怒,忙跟上他,道:“要我相信你也可以,除非……”
萧雁卖了个大关子,本意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谁知独孤岩既不回头,也不答话。萧雁也来气了,学他刚才的语气道:“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独孤岩终于刹住马,回头看着她道:“说吧,除非什么?我倒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样?”
——真可笑,他居然要求得她的信任!
萧雁抿嘴一笑,神气道:“除非送本姑娘八千两银子!”
独孤岩一脸怪笑:“呀,原来是不想还钱,好说好说,本公子从来就没指望你会把贼赃吐出来!”
萧雁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贼赃?你的钱本来也不怎么干净,换了是谁都会和我一样的!”
独孤岩道:“你这话说的,我一不偷二不抢,什么叫我的钱不干净?——废话少说,要不要赶路了?”
萧雁道:“当然要——但是,我们去哪?”
独孤岩道:“刚才不是说了吗?——五国城!”
萧雁失声道:“你还要去嫖妓?——你知不知道她们身世很可怜的!”
独孤岩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又绕回去了?——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去嫖,是你自己一直在说!”
萧雁奇道:“不嫖妓,我们去那做什么?”
独孤岩恨得牙痒痒,狠狠地道:“谁告诉你去五国城只能嫖妓?——看你本时挺聪明,怎么在这问题上像个傻瓜?”
萧雁一愣,不得不承认独孤岩骂得有理,这么简单的问题,她怎么想不明白呢?——难道,在宋朝呆久了,人变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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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二年,北宋为金所灭,北宋朝廷二圣、后宫嫔妃、公主及朝中百官尽数被虏,除此之外,还有举国上下成百上千的女性。这些女人多在押往金国的途中不堪凌辱而死,剩下的被分押到金国各地为奴为婢。而萧雁眼前的浣衣局中便占了多数,且大都是北宋皇朝的贵妇人。但经过十几年的风雨洗礼,浣衣局中非人的生活早已把她们身上的贵气泯灭得一干二净,个个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每天笑脸迎着男人们张张丑恶的嘴脸,靠出卖肉体灵魂来换取一时的舒适!萧雁在这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天使在人间的堕落,万般滋味在心头。
女扮男装的萧雁别有一翻风情,当她和独孤岩踏进浣衣局大门的一刻,便立即惹来狂蜂浪蝶般的簇拥。这些女人举止轻浮地抚弄他们的头发,衣物。
一个浓妆艳抹年过三旬的妇人靠在萧雁身上,嘴巴贴近她的耳朵道:“公子长得挺俊!”
萧雁立时觉得毛孔“噌噌”地张开了,真后悔答应独孤岩来见什么老朋友——不知道眼下这苦海怎么才能脱离得了。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只见独孤岩从胸前掏出一把银票朝后撒去,女人们便作鸟兽散,个个朝银票飞舞的方向奔去,乱作一团。
萧雁松了口气,回头看着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贵妇们,怎么也抑制不住心潮翻滚。好一会,才恨恨地对独孤岩道:“你们族人真可恶!”
独孤岩皱眉道:“你别一竹杆敲翻一船人好不好?”
萧雁道:“你别不服气,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们都成这样了,你还要羞辱她们!”
独孤岩知道她指的是他抛银票给她们的行为,淡然道:“她们是自甘堕落!再说,我要不这么做,你现在还在‘软玉温香’呢!”
萧雁道:“你强词夺理!害她们变成这样,你还要说风凉话!”
独孤岩道:“要怪就怪宋朝的统治者太窝囊,归根结底,这些人会有这些下场都是他们造成的!——若是他们都像你们的抗金元帅岳飞那样,何用受此凌辱?”
萧雁纵使心里不服,却也无话可说,神情极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突听独孤岩道:“柔怜!”
萧雁回头,见一十六、七岁的女孩从别院出来,登时眼前一亮——此女清雅脱俗,身上没有任何妆饰,却自有一种光彩照人的力量,一举手一投足都清新自然,无任何做作之举,宛如一股清泉般冲斥着这乌烟瘴气的浣衣局。令萧雁一时间看了个痴。
女孩突地抬头看着她,眼神有点错鄂,却更让萧雁觉得她神圣不可侵。萧雁知道不少那些出淤泥而不染古代名妓的事迹,但多半抱怀疑态度。但今天看到这柔怜,却真的让她心折了。
独孤岩见萧雁发愣,忙轻咳一声,对柔怜道:“哦,她是我的朋友,叫萧雁!——这是柔怜!”
后半句自然是对仍愣自出神的萧雁说的。
萧雁回神,脱口而出道:“柔怜柔怜——温柔可人,我见犹怜!”
说完,见独孤岩拼命地朝自己打眼色,忙道:“时常听独孤兄提起姑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柔怜也不动怒,微一颔首,道:“进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