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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寺用过晚斋,归来,是秋天清凉的夜,更衣后独自站在卧室前的庭院里,一轮满月明镜般悬挂在西边的天幕,木樨花在似水的月光里泛着柔柔的白,芬芳弥漫在凉的风里,是微微的甜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一刹那间,我疑入梦。 这月光下静谧清香的庭院,我身后雕花木窗里透出的朦胧的烛光,风中传来远处的隐约丝竹声,这一切,都让我以为自己在梦中。 可是不是,我知道不是。鱼儿从屋子里出来,抱着天蓝的披风,她说郡主,夫人让我给你送袍子来,小心着凉了。 我低头看她,她孩子的脸上是明净的笑容,在她心里,我一直是千蝶郡主,除了我,谁不这么认为呢,我的心迷茫起来,在这座江南大户人家华丽舒适的宅院里,我第一次感受到离开我真实人世的孤独,这之前,无论是醒来时的苏家小院里,还是差点嫁为人妇的彝山上,都没有这样孤独过,那时,我还在为穿越到这个时空而新鲜着,好奇着呢。 这一刻的孤独,是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千蝶郡主,连寄人篱下的千蝶郡主都不是,这个秋夜的一切都是我前世向往过的,可是,这不属于千蝶郡主,更不属于我。接下来,我该去哪里?我该做什么? “郡主。”鱼儿为我迟迟不接她手中的袍子而惶然起来,她怯怯地唤我,我心生不忍,微笑低头,而流潋已走近我们,她接过鱼儿手中的披风,微笑着为我披上,她说亦蝶,你站了好久了,小心着凉。我对她笑:“这江南的秋夜,倒比云南来得冷呢。听,有丝竹的声音。”夜风中的乐声因我们的凝神而清晰起来,流潋淡然笑道:“那是河上的女子在唱曲呢。” 我想继续问下去,忽见她神色中隐隐的不以为然,便住了口,我想的是,江南的烟花女子在运河的画舫里“隔江尤唱后庭花”呢,自己先笑了起来,流潋莫名地看着我,我笑着说:“我们都进去吧,你是最不能着凉的哦。” 流潋一笑,并没有转身,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她的目光悠远地看向明月灿烂的天幕,恍然道:“孩子都三个月了,他的父亲,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我愣住,这个话题是我接不下去的,除了沉默,真不能说出什么,而我一向是最不善于安慰人的。 鱼儿却开口了:“夫人你不要着急,郡主不是说过吗,会带你去找到将军的,将军不就在边塞么。” 我真成了木头了,这一刻,除了继续做木头,没有说话的机会。 流潋却幽幽的道:“鱼儿你真是个孩子,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怎么还可能在营中呢。” 我呆呆的道:“那么你认为他在什么地方呢?” 她低下眉,轻轻的道:“我父亲已经派人去寻,无论如何,总会有结果的。”我感觉到她更多的是在给自己信心。 我想起蓝,子轩已经有下落了,那么蓝呢? 流潋却握住了我的手,诚恳的道:“亦蝶,我一直想跟你说,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我们一向亲如姐妹,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她目光清澈,是真情流露,我勉强的一笑:“姐姐你不要担心我,我不是好好的么?只是打扰了夫人他们。” 她舒眉笑了:“怎么会呢,看我母亲和徐姨都很喜欢你,怎么会打扰呢。还有羽凡,她也那么喜欢你。” 我们相似而笑。 就这样过了几日,天越来越凉了,下起了雨,寒意袭人,冬天就要来临了。 流潋每日捧了书卷阅读,偶尔失神,便流露出深深的哀伤之色,手总是有意无意的抚在腹上,,我知道她在担心她的丈夫,而我想安慰却无从说起,只有低了眉静静读书,是,我也在读书,那些麻线装订的诗经、史书,也不是太陌生,繁体字也是能勉强读懂的,在前世,我本喜爱阅读文字的女子。倒是流潋每每对我惊讶的笑,她说亦蝶,你变化那么大。我便笑,以前不知道读书能让人这么安静,这书里竟有这么多奇妙的东西。 她明媚的笑:“在岚国,看你仿佛一天都不能安静下来,总是快快乐乐,不知忧愁。”说到这里她悠悠的出神,嘴角带了甜蜜的笑,娓娓而述,我被她低柔而清晰的述说带进了千蝶郡主生活的古岚国了。 将军府的胭脂树(1)总是盛开蔷薇色的花,映着碧蓝的天,天幕滑过丝绸一般的云,高原的风爽冽清新,吹散了强烈紫外线带来的炙热,也吹落了一地绯红的落英,在庭院的青石板上,在白色红色的杜鹃花中,在大理石游廊下的水流里。 她在窗外四季桂芬芳不断的书房里看书,偶尔会移开眼神看看阳光下走动的仆人们,他们都有小麦色的皮肤,鲜艳服饰下裸露着同样深色的小腿,眼神明澈灵动,一笑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他们有着和高原一样健康明媚的外表和质朴天真的内心,她初到将军府,就爱上了这些脚步轻快,银佩叮当的人们。 千蝶郡主在第一缕朝阳洒落到大地上时候的就骑着黑亮没有一根长毛的黑马冲出王宫的后门,身后抛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和追马急急跟随的马夫侍从,她穿黑色刺绣艳红曼陀罗的骑马服,像一朵盛开的墨茶花,穿过宫门外的龙血树(2)和孔雀杉茂盛的大道,策马绕进白雾还不曾散尽的山林,她那匹叫曼陀罗的黑马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也能飞驰腾挪,载着主人远远抛下紧追的侍从,随主人在清晨的林间流连,采回大把云南四季盛开的鲜花。 千蝶郡主喜欢将军府,她总是在午后踏着一地的阳光走来,看流潋做精美的刺绣,听她说柔软的江南和那些美丽的传说…… 我听得痴了,她还在继续述说着,一道黑影覆过来,感觉到危险的气息,然而我一惊还不来转身,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转,睁开眼睛遭遇强烈的光线条件反射的闭上,在缓缓睁开,发现自己躺在草丛中,我惊讶地想要起身,却发现双手被缚,勉强挣扎坐起,面前数个男人正低头看着我,他们身上是云南少数民族的服饰,我心里一惊:多依! 我以为是多依带人来抓我了,可是咬着牙再一看,我的心真凉到冰窟里了。领头的不是多依,而是在彝山上要分凤凰守护的金山的田四和罗祈。 现在我宁可见到的是多依,至少我知道,在多依身边还足够安全,虽然我不想做他的压寨夫人,也不喜欢他的霸道自以为是,可是我知道只要不把他逼到极点,他是不会伤害我的,我又怎么可能把他逼到极点,都是他逼我的,半夜逃离彝山。 田四在阴恻恻的笑:“千蝶郡主,别来无恙?” 他还会说这么文绉绉的话?我看着他漆黑的脸颌下灰白的山羊胡子,突然忍不住咧开嘴就笑了,我看见他们都怔了一怔,没有办法,在前世,我就总是忍不住不分场合的笑,甚至在公司会议上,老板款款而谈的时候。 我快速的往周围溜了一眼,树林子,哪里的树林子?不过知道是哪里也没用,在这几个矮山一样的大汉面前,我还是把琢磨逃跑的精力都用来思考怎么样保护自己的小命吧。 我对着田四再次咧嘴一笑:“多依还没有把金山的图纸给你们看啊?” “他有图纸?”哪个叫罗祁的人快速地问道。 我坐在地上动了一下,想要挣扎起来,很困难,不过还是站起来了,田四冷冷的道:“别乱动,你跑不了的。” 我看他一眼:“你们想要知道那些金山银山,还是让我舒舒服服的站着说话吧。” 田四再没吭声,罗祁又问:“你给他的地图?” 我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有地图?” “你们怎么知道我知道金山的秘密?”我反问他。 两人对看了一眼,罗祁又道:“把地图给我们。” 我再次摇摇头:“我没有地图,我甚至没有见过。” “不可能!”罗祁瞪起眼,凶狠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就算我有地图,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还可能在我身上么?” “到底在什么地方?”罗祁非常的不耐烦。 我在心里拼命的盘算,罗祁又问:“给多依了,还是在林家?” 听到林家我心里一凛,我不愿意林家扯进去。 “你认为呢?我到江南已经是什么时候你清楚么?” 罗祁转头看了田四一眼,田四阴沉着脸道:“带她回云南!”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 注释:(1)胭脂树:生长于云南和广东。胭脂树属红木科红木属。为常绿小乔木,一般高达3-4米,有的可到10米以上。其叶的大小、形状与向日葵叶相似。叶柄也很长,在叶背面有红棕色的小斑点。有趣的是,其花色有多种,有红色的,有白色的,也有蔷薇色的,十分美丽。红木连果实也是红色的,其外面密被着柔软的刺,里面藏着许多暗红色的种子。 (2)龙血树:龙血树是属于百合科的乔木。虽不太高,约10多米,但树干却异常粗壮,常常可达1米左右。它那带白色的长带状叶片,先端尖锐,像一把锋利的长剑,密密层层地倒插在树枝的顶端。常见于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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