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看着李兰犹豫不决,又上前请道:“李先生年纪虽轻,却见解不凡,某心中甚为仰慕,请李先生到某营中住下,朝夕相处,聆听教诲,定当受益菲浅.望先生万勿以某为一介武夫而见弃。”话说成这样,李兰要是再拒绝岂不是打关平耳光?还在他毕竟还救了自己一次,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于是起身道:“多谢少将军厚爱,兰这就随少将军前去。”又复向刘备,孔明告辞。刘备见李兰答应,也颇感高兴,道:“平儿平日少习文韬,先生正好代为教导。”孔明却并不言语,只是默然起身相送出帐。
李兰随关平来到他为自己准备的营帐,里面陈设极为简陋,一塌,一几而已。两人刚才入帐内,就有一名军士端着热水进来,关平对着李兰道:“时候已经不早,先生且歇息,某营帐就在旁侧,若有需要,可使人来唤,某即刻便至。”
李兰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关平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只好道:“多谢少将军。”又问道:“少将军身上伤势如何?”关平仍旧答道:“无碍。”便要转身出帐。李兰看着他的背影,却又想起昨夜之事,开口喊住他,问道:“少将军可知昨夜那支羽箭是何人所射?”
关平脸上一变,急忙道:“不知。”便又要离开。李兰见关平脸色数变,知其不善言谎,便伸手拉住他,道:“少将军休要隐瞒,兰也知是何人所为。少将军昨夜不是声言要报此大仇么?现在却支吾不言,莫非是怕了对方?”
“我怎会怕他?”关平被李兰一激,顿时嚷道:“若不是父亲……”眼看关平要把话说得明白些,却帐外关羽声音喊道:“平儿。”接着进帐呵斥关平道:“今夜该你值营,为何还在此处?不速去。”关平被其父责斥几句,便不复再言,低头出帐而去。
李兰看着关平出去,想要出声喊住,却又不敢,只好转眼望着关羽,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解惑的答案。关羽虽然看出李兰眼光中的疑惑,却并不愿意做出回答,只是淡淡道:“时候不早,还请先生早些休息。”
“君侯。”李兰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喊住关羽,开口问道:“昨夜射伤少将军之人就在营中,君侯何不为少将军讨回公道?”
“哼。”关羽冷笑几声,道:“此事就不劳先生操心。”便转身走出帐外。隔着帐帘李兰又听他说道:“先生救某一命,某铭记在心,但其中原委就请先生不必再行追问,以免引祸上身。先生在某帐中,必定可保性命无虞,就请安心住下,日后若有机会,可自行离去。”接着又长叹一声而去。
最后这一声叹息十分沉重,李兰的心也不平静,关羽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是自己出言将他救下,但刘备根本没有杀他之心啊。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刘备没有机会亲自开口释放关羽,而就此让他兄弟二人的感情出现裂痕?
清洗完毕,李兰躺到了硬冷的简榻之上,脑中却仍不住的回想这两日的所见所闻。见到关羽的第一眼,就能明显地看出他眉间的忧愁,以他和刘备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怎么因为一纸薄薄的军令状而担心会丧命呢?刘备与他恩若兄弟,而且现在正是功业渐上的时候,正需要关羽这样的深受士卒爱戴,又文武双全的将才,怎么能因为他私放曹操就下杀手?
可是关羽最后的那一声叹息久久回荡在李兰耳际,是那么的无奈,那么的痛心,甚至还有些愤恨。也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没让刘备表现就产生,怎么强烈,复杂的沉重心理。难道这兄弟两人之间,当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和谐,而有不少裂痕?
李兰努力地回忆搜索着自己熟知的相关历史知识,在刘备三请诸葛亮出山相助之后,相待甚厚,关,张二人也确实有不悦的说法。总不能因为大哥对别人好点,关羽就产生这么大的情绪,再说刘备本来就以“求贤若渴”自居,对有才干的人都是同床睡觉的,也不算什么大事。
再接下来曹操举兵南征,刘备携民而逃,在长板坡大败,兵马损失殆尽。最后还是关羽水军和公子刘琦两处兵马,才得以暂保江夏,重振声威。想到这里,李兰又不禁想起作夜与关羽回营之时的情景。多少士兵冲出辕门,夹道欢迎,关羽如此受将士爱戴,刘备怎么还会自毁长城?
不对,关键就是这里。李兰突然灵光一闪,慢慢地理出了一根线。自古为君之人,最忌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良将握重兵。刘备现在只有这点人马,却基本上都是关羽旧部,而且都十分崇敬爱戴关羽,这难道不就是犯忌之事?这也就有了杀关羽的动机,不然华容道之前,关,张出战,什么时候听说过要立军令状?
刘备杀关羽动机既然存在,那么李兰就很容易能想到杀自己的原因。他开口为关羽求情开罪,刘备一定认识他是关羽党羽,所以要趁着在帐下还没有功劳,没有名气,先行除掉,一则去关羽一心腹;二则也可以警示关羽。而孔明却能看出自己并不知道其中内情,所以想极力保全,偷放出营。赵云是刘备近卫队长,当然是他杀人的最好工具。但是刘备没有想到关羽会派其子护送,所以刺杀失败。然而刘备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人才去投靠别人,于是又让这几人一起来请自己回来效力。
这样一捋,李兰觉得没有破绽,所以的疑惑都一一揭开。只是刘备在历史上深受好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这个问题又让李兰思索很久,向来史书都为尊者讳,除非桀,纣这样的暴君,否则谁会记下君主的缺点?约莫就应该是这样的了。
李兰很满意自己的解释,正准备安心入眠,却又猛然记起,自己还在关羽营中。这样一来,刘备岂不更将他当成关羽心腹?只怕以后在刘备帐下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第十七章
但凡爱打电脑游戏的人,十之**生物钟都有些问题,生肖属猫的,昼伏夜出。李兰就是这样,没有到午饭的时候,是不会起床,好歹省下早餐。前日夜间在孔明帐中又不曾睡觉,所以这一觉李兰睡得是畅快淋漓,醒来的时候还不忘高呼一声:“爽。”
睁开眼睛,就看着关平一脸不愉地站在榻旁,李兰下意识地遮挡一下身体,赧然道:“少将军,等了多久?”
关平面无表情地答道:“某也是刚到。”李兰听了才松下口气,却接着又听关平说道:“只是前面还来了三次。”李兰嘿嘿一笑,道:“不知少将军有事相召,兰贪睡高卧,有罪,有罪。”关平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指着旁边几上饭食,道:“孙先生回营告知伯父,周郎果要前来回拜。现在伯父已经出寨远迎,先生快用些饭,便去参加宴会。”
周瑜都要来了?李兰瞟眼看了看帐外,想知道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就又听关平道:“已经是申时末刻,先生还是快些。伯父严令众将皆要在辕门恭迎周都督。”
午,未,申,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李兰一拍自己脑袋,这觉睡的,都可以打破以前的记录了。当下急忙穿衣而起,确实也感觉到腹中空空,不论饭菜已经冰冷,狼吞虎咽几口就都全部吞食入肚。关平又让人端来清水,让李兰洗漱一番,抖擞精神,才一起出帐往中军而来。
路上果见举营兵士都磨刀檫枪,整装列队以待。才至半道,就见刘封迎面而来,招呼道:“先生,贤弟,适才探子回报,父亲大人与周都督已将回营寨,还请速去辕门等候。”李兰,关平向告劳一声,又急忙转向大门而来。及至辕门,赵云,周仓,糜家兄弟等人早已分立左右,见二人前来,也都相互见礼。李兰偷眼打量赵云,见对方并无异色,但仍心有余悸不敢离他过近。看着简雍一脸和气,李兰就直接跟在他身后站立。简雍又与他互相谦让一番,才又恢复安静。
少时远远看着一队人马行来,两面大旗迎风飘展,一是刘备的“刘”,另一面则正是周瑜的“周”。周瑜也是三国人物中,李兰十分喜欢的一个,是东吴众将中佼佼者。游船失事的那天,依依不正还在背诵他最喜欢的那一阙《念奴娇。赤壁怀古》么?
马队缓缓走近,李兰终于看清了赤壁周郎的英姿,确实资质风流,仪容秀丽,一派一派儒雅豪气。及至辕门,刘备与周瑜一起下马,携手而入,关羽,张飞,孔明都随在身后。营中自以刘封为尊,急忙带着众人上前行礼道:“恭迎周都督大驾。”
周瑜急忙还礼,连声谦逊不已,又由刘备一一代为引荐其不曾识之人。轮到李兰的时候,刘备格外夸奖,对着周瑜道:“此乃备昨日新得大才,姓李,名兰,字经纬,蜀中人氏。虽然年纪不大,却甚有辩才,常论天下之势。”
“久仰,久仰。”周瑜嘴上虽是这般说来,眼光却不住看向身后之人,似有询问之意。李兰顺着他目光看去,见那人面目和蔼,气度虽然不凡,却很有几分忠厚,少了些豪气,料想便是鲁肃,鲁子敬。
鲁肃听着刘备介绍,也很疑惑,前几番来访都不曾见过此人,也不曾听有这号人物,看见周瑜眼色询问,也只好微微摇头,确实不知。虽然他二人对李兰丝毫不知,可李兰却对他们了如指掌,上前道:“兰深慕都督威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周瑜见鲁肃也不知李兰来历,只当作是后进末学,并不在意,礼貌上客气两句,又随刘备转向他人。等诸人介绍完毕,刘封又上前道:“帐中已经设好宴席,请父亲与都督前往入席。”刘备应了一声,又与周瑜并肩而入。
入帐之后,分宾主,按位次坐下,周瑜,鲁肃二人远来是客人,刘备,孔明等频频劝酒。数巡之后,刘备又复举杯道:“赤壁一战,都督运筹帷幄,曹贼丧胆.备在此敬都督.”众人也皆道:“敬大都督。”
周瑜满饮之后,乃问道:“豫州移兵在此,莫非有取南郡之意否?”刘备忙答道:“闻都督欲取南郡,故来相助。若都督不取,备必取之。”
周瑜闻言纵声大笑,道:“吾东吴久欲吞并汉江,今南郡已在掌中,如何不取?”孔明此刻在其对面接口道:“胜负不可预定。曹操临归,令曹仁守南郡等处,必有奇计;更兼曹仁勇不可当:但恐都督不能取耳。”
周瑜冷笑几声,斜视孔明道:“吾若取不得,那时任从豫州取。”李兰听他这句话,知道又中了孔明激将之计。果然孔明立刻大声道:“子敬、众人在此为证,都督休悔。”
鲁肃还在犹豫之间,却听周瑜拍案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何悔之有!”孔明也哈哈笑道:“都督此言,甚是公论。先让东吴去取;若不下,主公取之,有何不可!”
周瑜看着孔明一脸欢笑,知他是想取笑东吴未必能战胜曹仁,夺取南郡,不由胸中微恼,乃起身喊道:“吾便与汝击掌为誓.”孔明自然求之不得,上前击掌而三,然后还座。
周瑜此行本就是为南郡而来,既然定下盟约,便向刘备告辞:“今日有扰豫州,异日设宴请豫州到南郡城中一聚.”刘备也出言挽留几番,周瑜再三要走,只好又复带着众人送周瑜,鲁肃出来,直至辕门才持手而别。
看着周瑜远去,张飞随即大声嚷道:“军师岂能让吴兵抢先?某愿领三千铁骑取那曹仁小儿首级,并南郡献给大哥.”刘备也满面疑惑地看着孔明,问道:“却才军师教备如此回答,虽一时说了,展转寻思,于理未然。我今孤穷一身,无置足之地,欲得南郡,权且容身;若先教周瑜取了,城池已属东吴矣,却如何得住?”
孔明仍旧是羽扇轻摇,并不回答,莫测高深。
###第十八章
孔明听着刘备,张飞的询问,却不愿意直言做答。在席间他不止一次偷眼打量李兰,似乎对自己激将周瑜都了如指掌。如今众人脸上都有疑惑之色,也只有李兰不觉怪异,难道他已料到自己心中谋划?孔明随即对着李兰道:“经纬以为如何?”
李兰没有想到孔明会开口来问自己,微微一愣,一时找不到回答,冲口道:“军师早有良策,尽着周瑜去厮杀,早晚能教主公在南郡城中高坐。”
“哦?”刘备又满脸疑惑地看向我,问道:“两位先生在打何哑谜,何不说将出来,免得众人忧心。”
孔明乃向刘备耳际密语一阵,刘备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原来军师心中早有筹划,却反教备如此担心。”随后又将李兰审视一番,道:“今日就此散去,诸位且各自回帐候命。”说罢便与孔明携手而去。
众人也陆续散去,只剩关羽父子,张飞和李兰。张飞不明就里,急得呼呼直出大气,对着孔明的背影怒道:“二哥,那人又尽弄些玄虚,大哥怎么总是偏信于他?”
“三弟慎言。”关羽瞟了李兰一眼,缓缓道:“孔明自有良策,想是十分机密,怎可当众说出?你我且各自回营,若是不能取得南郡,再言不迟。”张飞点头答应道:“二哥说的是,倘若得不到南郡,看俺怎么收拾那村夫。”随即快步而去。
关羽又听张飞出言不善,乃对李兰道:“三弟就是这等脾气,先生切莫见怪。”李兰急忙道:“这才是三将军男儿本色。”关羽点头代张飞道了声谢,便与李兰一起步行回营。
行出不远,关羽便又问道:“适才听军师与先生言语,似乎先生对军师心意甚是了解,关某愚钝,不知先生可否见告。”
李兰也不过是知道孔明激将周瑜,而且日后南郡必属刘备,却哪里知道孔明具体详尽的计划?乃答道:“军师妙计,兰不敢妄加揣摩。”
“先生何故太谦。”关羽又道:“以某之见,先生之才,不逊于诸葛孔明.还望先生具实以告。”听见关羽这样夸奖自己,李兰心中甚喜,口中却谦逊道:“将军谬赞,兰实不知。将军但可放宽心境,以诸葛军师之智,定不让南郡落如东吴之手。”
关羽闻言凝视李兰片刻,忽然问道:“先生何以如此推崇军师之智?”李兰对孔明确实十分佩服,而且孔明也确实值得佩服,蜀汉三分天下少了关羽或者还可以,但是少了孔明就未必能成。李兰知道关羽,张飞对孔明有些不满,想好心劝说一番,乃道:“军师才智确非凡人,远追管,乐;近比张,陈。将军能多从其言,必能成就一番功绩。”
关羽听了之后,又仔细打量李兰片刻,若有所悟,重重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作别,转身就走。李兰看他脸色不善,知道自己肯定又说错了话,也不敢喊止,只好独自回帐。李兰知道关羽,张飞因为孔明与刘备关系亲近而不悦,原是想帮着调解一下,可是关羽却不领情,反有怨恨之意。才知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只好耸耸肩,默默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多话就是了。
接下来几日,李兰简直无聊透顶,刘备没有找过他商议军事,孔明,关羽也不见踪影,只有关平常常前来问候。他原本是在后世玩惯的人,现在一没有游戏,二没有网络,三没有小说,简直是度日如年,只好拉着关平天南地北的神侃。关平起先对他也多少有些防备,或者小瞧之意,但毕竟年纪相仿,而且李兰又极善言辞,说得很多都是他不曾听闻过的趣事,也渐渐喜欢来跟他交谈,一来二去便十分熟识。几日工夫,两人关系大近,几乎可以称兄道弟。李兰也知道关平是个爽直汉子,所以乐意交往,言谈也爱或多或少问起关羽和刘备之间的关系。但关平都会枉顾左右而言它,反让李兰越加起疑。
李兰曾学过几日铅笔画,这天与关平谈及之后,不由兴起,便与他一起找来些炭条,自己动手作成几支粗糙的画笔。关平也曾见过别人用毛笔丹青,却不曾见过用炭条作画,于是也兴致勃勃在一旁看着李兰画画。
李兰准备完毕之后,取笑关平道:“少将军青春多少?却还不见取妻,不若我为少将军描画一个?”于是下笔涂描,想要画一名宫装佳丽。耗费大半个时辰,李兰终于大功告成,转身问关平道:“少将军觉得拙作如何?”
“很美。”关平一直在他身边观看,见李兰手臂挥动,果然绘出一绝世女子。只是那画上之人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关平却越来越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只是看着画卷发怔。
李兰看关平如此注视自己的作品,也十分欣慰,转眼自己再看时,却不由“啊”的一声低呼出来。原来李兰在绘画的过程之中,竟然不自觉地将画上之人画的与依依颇有几分神似。再看关平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李兰急忙伸手手了起来,笑道:“拙画不登大雅之堂,就不送与将军了。”关平此刻也刚好想起,恍然道:“原来如此。”随即问李兰道:“画中之人,先生在何处见过?”
李兰急忙笑道:“哪里什么真人?只是吾信手画来,让少将军见笑了。”又看着画卷上那张娇美的面容,不由低声道:“这样的人物只怕就是天上的仙女,在这世间哪里还能找得到?”关平“嘿嘿”一笑,道:“那却未必。”
李兰听他话中似还有话,正要询问,却听帐外军士喊道:“少将军,李先生,主公聚众将大帐议事。”关平也是少年心性,这几日早在营中待得不耐,听后大喜转对李兰道:“必是南郡有了消息,某等赶快前去。”不容李兰再行询问,拉着他便匆匆往刘备军帐而来。
###第十九章
一路之上关平都显得十分兴奋,对于一个武将来说,除了在马背上建功立业,还能有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李兰却显得比较平静,对他来说这些根本不是什么悬念。周瑜诈死引诱曹仁出战,本来要占取南郡,却被刘备偷袭。
等两人来到大帐,已经坐满了人,刘备见他二人前来,才开口道:“适才探马得来消息,东吴大都督周瑜攻打南郡之时,误中曹仁奸计,如今中箭身亡,诸公以如何?”
孙乾常在两军之间走动,是以与周瑜,鲁肃都有几分交情,于是上前道:“主公与东吴有同盟之谊,今失大将,理当派人前往吊唁。属下愿往东吴军中一行。”
刘备点了点头,示意孙乾暂时退下,又转问道:“既然周郎已故,诸公可有良策夺取南郡?”说话之间,却看向孔明,在刘备的心中似乎也只有孔明能为他出谋划策。
孔明却并没有回答,转看向李兰,想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寻些答案。周瑜之死,孔明乍闻之下,也十分心惊,虽然后来也想透是诱敌之计,却并不像李兰一样面色如常。作为一个识人的智者,孔明很敏锐地能觉察出李兰并不一般,也并不只是能滔滔舌辩。
李兰也能感觉的到孔明的目光,其实这几日他已经想透了一件事情。刘备毕竟是一个枭雄,他想要的是天下,若要使他消去杀害自己的念头,只有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觉得自己对他有用,能帮助他完成霸业,才会舍不得下手。
李兰轻轻咳嗽一声,缓缓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属下恭贺主公万千之喜。”此言一帐,帐中一片愕然,刘备满是疑惑,问道:“敢问先生何喜之有?”旁边孙乾也忿忿道:“友盟伤逝,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何来大喜?先生不可乱言。”
只是孔明能明白李兰说言之意,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公佑少安毋躁,且听经纬再言。”李兰感激的看了孔明一言,继续说道:“主公以为周郎真死耶?此乃其诱敌之计,南郡曹仁若闻周郎创发身亡,今夜必然倾城而出。主公可使兵马暗伏城下,等曹仁去后,便可乘虚夺取南郡。此非大喜耶?”
刘备神色惊疑不定,转看孔明,问道:“军师以为如何?”孔明随即答道:“经纬与亮不谋而合,主公今夜定能在南郡城内安坐。”
刘备这才信以为真,顿时大喜,再转看李兰,眼光也多了几分赞许,乃道:“天以二位先生与备。诸将可速回营中准备,今夜夺取南郡。”
再回到帐中,关平对李兰除了往日的友善,更多了几分钦佩,夸赞道:“自从军师随伯父以来,神机妙算无能出其右者。不想先生居然也能料出周郎之诈,真神人也。”
孔明那才是真本事,李兰这不过是沾了历史的光,急忙谦谢道:“少将军过奖了。兰不过趁了口舌之能,今夜大战还需少将军英勇杀敌才是。”
一听到要打仗,关平顿时喜笑颜开,脸上跃跃欲试道:“今夜我必要第一个杀进南郡城。”话刚说话,又得帐外一声咳嗽,关羽喊道:“平儿,出来。”关平急忙收敛神色,对着李兰无奈一笑,转身出帐。
片刻之后,关平再行入帐,却是一脸忿忿。李兰大感不解,难道又被关羽责骂了?却又不敢上前宽慰。只听关平嘟嚷道:“大家都上前杀敌,凭什么让我留在后面保护诸位先生。”李兰才知道关羽又让他留下保护文官。添犊之情,人皆有之,关羽怎么能人心老让自己的儿子上前线冒险呢?李兰看着关平表情,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也不觉哑然失笑。
当天晚上,李兰,孔明等一众文官都随着关平一起在离南郡城外一处高地观战。熊熊的火光以及震天的喊杀声,使李兰虽然不在战场,也觉得十分紧张忐忑,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接触战场。曹仁果然是按着预想带兵出城而去,但南郡毕竟是一座坚城,若是不能快速的攻占下来,等曹仁败兵回转或者东吴军马前来,那就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李兰即便预知结果,却怎知历史没有因为自己的前来而发生随机的变动?
不到半个时辰,南郡城下的喊杀声渐渐减小,最后消失。李兰与孔明都才换上了轻松的表情,看来曹仁确实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城中留下的兵马并不多。片刻之后,刘封带着小队骑兵飞驰而来,身上战袍血迹斑斑,而左肩上也包扎一块白布,显然是有伤在身,却丝毫没有不悦之色,反而精神抖擞地喊道:“我军已经占领南郡。父亲大人让封来迎接众位先生入城。”
关平早就一脸艳羡地看着刘枫,等他说完急忙打马过去,不住口地询问战况,言语神色之间,对自己没有参加这次战斗十分的遗憾。孔明与李兰互视一眼,各自说了声“请”,才一起打马取道南郡。李兰因为白日一策,在一众文官之中,已是脱颖而出,所以能与孔明并肩而行。
及至南郡城下,远远便看见刘备引着众将在城门口相候,周围仍有不少军士在打扫战场。孔明与李兰慌忙翻身下马,向刘备迎去。看着四周满地的尸体,闻着空气没弥漫的血腥气息,李兰何曾受过这样的场景,只觉得胃里面翻滚的厉害,几欲呕吐出来,不由叹息一声,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刻刘备已走进身前,听闻之下也觉黯然,低声道:“先生此言不差,备亦不愿苍生如此。只是奸贼当道,欲篡汉室江山,备不得已而为之。”对李兰来说姓刘的当皇帝与姓曹的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个王朝的统治者,能真正有几人是在为百姓着想?
原本比较高兴的气氛,却被李兰这一句话打破,众人都默然随着刘备一道入城。
###第二十章
曹仁官拜征南将军,刘备就在他的将军府升帐聚将,众将各来叙功,斩获颇丰。及至赵云上前,抱拳道:“末将入城之时生擒一名曹军官吏,职位似乎不低,现押在殿外,还请主公定夺。”刘备点头喊道:“带上来。”立刻就有两名军士押解一文官上堂。
众急视之,那人昂首挺胸,面无惧色,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气。刘备沉声喝问道:“汝乃何人?”
“南郡长史陈矫。”对方面不改色,对答如常。刘备心下立时有了几分喜爱,语气缓和道:“可愿降否?”
陈矫冷笑数声,骂道:“吾一时不慎,误中奸计,为汝所擒。堂堂男儿安能屈膝降贼?”张飞在一旁顿时勃然大怒,拔剑叱道:“如此狂贼,杀之何惜?”便要上前。
“将军且慢。”李兰急忙阻拦在前,走到陈矫身旁,必恭必敬地行了一礼道:“先生忠义,兰深为敬佩。”又转对刘备道:“陈长史乃是忠义之人,杀之不祥,望主公释之。”
刘备不由眉头微皱,若是被擒之将不降,却都行释放,岂不是自寻烦恼?孙乾又复出列道:“陈矫无礼太甚,即便主公仁义怜而不杀,又岂能纵之?”简雍也道:“将士用命,方能攻克此城;子龙神勇,才能擒获此贼。一旦释之,恐寒将士之心啊。”
刘备微微颔首,便要答应,却又听孔明说道:“谅此无名小卒,杀之何益。”不由再生犹豫,复看李兰数眼,才缓缓道:“来人,送陈长史出城。”
陈矫虽然是一脸的茫然不解,但有活命的机会,还是要稳稳地把握,被松开之后对着众人环抱一礼,道:“后会有期。”便转身离去。
等陈矫走远,李兰私谓关平道:“少将军还欲战耶?”关平急忙狠狠点头,就听李兰低声道:“既然如此,少将军可先去城门相候,但见陈矫至,便擒回此处。则今夜少将军还可以一战。”关平虽然不明白李兰之计,但听说有仗可打,便匆匆下去。
刘备看着关平下去,又听见李兰言语,却始终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乃开口问道:“先生何以出尔反尔,岂非让备失信于天下?”李兰淡淡一笑,道:“主公却少安,兰自有思量,片刻即知。”
果然不一小会儿,关平便将陈矫擒来,其人一进厅中,就破口骂道:“无信鼠辈。”李兰急忙迎上前去,故作惊异道:“长史大人何出此言?”陈矫冷哼一声,并不正眼看他,怒道:“要杀便杀,如此戏耍陈某,是何道理?须知‘士可杀不可辱’。”
“大人误会了。”李兰急忙让关平将其放开,再三行礼道:“在下适才记起先生家眷尚在城中,是以再请先生回来。南郡已在我家主公治下,先生贵亲在此多有不便,还请先生回府收拾一番,与家人一道出城。”李兰此言简直是至仁至义,不仅陈矫目瞪口呆,连厅上旁人也都极为惊讶,只有孔明不动声色,仍旧闭目假寐。
半响陈矫才回过神来,对着李兰深深一揖,脸上全是感激之情,问道:“先生大德,矫没齿不忘。敢问先生名讳?”李兰急忙谦逊道:“微名不足入耳。此皆吾主大德,先生可礼谢之。”陈矫又才转向刘备道:“谢皇叔大恩,矫去之后必辞官归隐,不再与皇叔为敌。”
刘备急忙点头还礼,又转看李兰一眼,似乎再说,原来就这个结果?还不如杀了干净,何必这么麻烦?等陈矫再次离去,李兰却又对着关平道:“再烦少将军去城门相候,待陈矫到时,再擒回此处。”
“先生,你这是……”关平拂然不悦道:“如此无信不义之事,平再不敢为。”刘备也看着李兰,不满道:“既然他已答应归隐山林,先生就无须再与之为敌。”李兰却正色问道:“主公欲得荆州,襄阳二处否?”
刘备听后顿时两眼发光,急切问道:“先生有良策可得?”李兰随即笑道:“得此二处就在陈矫身上,主公可命少将军再往。”刘备虽然是极为不愿,但听说能得二处城池,只好再命关平前往。
又过得片刻,远远就听见陈矫骂声:“刘玄德,是儿最无信。”就见关平又提拎着陈矫再次走入堂上。李兰仍旧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将手一摊,道:“陈大人,交出来吧。”陈矫不解道:“某不明将军之意。”
李兰“嘿嘿”一阵冷笑道:“南郡曹仁,曹洪二将皆出城劫营,城中兵符必然在大人手中。城破之时,想必大人已藏至隐秘处。虽子龙将军神勇将汝擒获,汝必抱决死之心,视死如归,不可强求。吾故请主公释之,头番你也恐有诈,只敢只身出城。吾却请少将军将你擒回,又送归家中,释汝家眷。汝心中感恩,不再生疑。此次归家必将兵符取出,欲一同携带出城。少将军将你二遭擒来,为得可不是大人您,而是怀中兵符,还不速速拿出?”
李兰侃侃而谈,只把陈矫听得面若死灰,瘫软在地。刘备急忙向关平使眼色,后者便伸手在陈矫怀中袖内一阵搜索,果然寻出兵符呈与刘备。刘备见后大喜,道:“先生真神算。”
李兰又道:“如今兵符在手,主公则可使人至荆,襄二处,声言南郡势危,调二处兵马来救,再乘虚取之。”刘备急忙点了点头,道:“如此备与二弟去取荆州,军师与三弟前往襄阳,先生与子龙留守南郡如何?”
赵云!李兰顿时脸色巨变,心想自己出了那么多好主意,该不是刘备还想着要下杀手吧?关羽似乎看穿李兰心意,乃上前道:“三弟适才攻城之际,受有轻伤,可与子龙互换。”
“哦?”刘备急忙走到张飞身前,仔细察看道:“三弟受伤了?缘何不早说?”张飞急忙道:“小弟皮糙肉厚,些许小伤不碍事的。大哥不用担心。”
刘备仍旧关切地询问了几句,最后才道:“既然如何,军师与子龙取襄阳,三弟与李先生守南郡。”
###第二十一章
刘备分派已定,众将正要各自下去准备,却见陈矫忽然一跃而起,口中大喊道:“误中贼子奸计,愧对丞相大恩。”说着就要向旁边立柱上撞去。
“拦下他。”李兰刚喊出口,关平就一把将陈矫提了起来,问刘备道:“伯父,此人如何处置?”刘备此番却看向李兰,询问他的意思。李兰顿是一喜,刘备要真是越来越看中自己,那么以后在他的帐下,也就能平安无事,于是道:“此人暂时押下,不可走露风声。”刘备一挥手,便有两名军士入内,将陈矫押送下去。
孔明一直不曾开口,此刻忽然道:“主公兵马不多,若分兵却荆襄二处,南郡曹仁回兵,如之奈何?若多留兵马,又恐二处不易得。”刘备也顿感不妙,沉吟道:“军师所虑极是,为之奈何?”
李兰却上前一拍胸口道:“主公与军师若能在明夜三更之前赶回,只需留下五百兵丁,兰定保南郡无虞。”这一豪言又让举座皆惊。刘备与孔明对视一眼,后者上前笑问道:“莫非经纬心中已有良策?”李兰笑道:“军师且附耳过来。”
等李兰在孔明耳边一阵细语,后者哈哈大笑,不住口赞道:“妙计!”复转对刘备道:“主公可无忧矣,经纬此计定可报南郡无恙。”刘备见孔明也开口称赞,顿时放下心来,与众将一起出府点兵。
目送刘备,孔明两支军马离开,李兰转看身旁的猛将张飞,这个曾经战黄巾,斗吕布,一声大喝吓退曹操百万的军的豪杰,仍旧威风勇武不减当年。能与这些心目中的英雄一起并肩杀敌,李兰心中确实十分畅快,笑谓张飞道:“张将军,主公将此重任交与吾二人。还望将军能与在下同心协力守住此城,以报大恩。”
张飞豹眼圆瞪,厉声喝道;“若诚心为大哥效力,俺万死不辞。”说完便转身大步走向城楼。我也不再言语,默默跟在他身后。
不过多时,探马回报:曹仁率部劫营未成,反被周瑜所破,正带败兵向南郡而来,仍有数千近万之众。左右军士听罢,无不骇然,张飞见状,怒道:“曹仁小儿何惧之有?俺这便出去取他首级。”
李兰急忙阻拦道:“三将军少安,彼众我寡,将军虽然神勇,奈何将士不多,如此盲目出战,岂非枉送他们性命?将军若信得过在下,可依吾计而行,必可大获全胜。”
张飞看着旁边将士都有惶恐之色,于是道:“先生请试言之。”李兰这才松了口气,道:“如此将军可率一百军兵伏于城下,等到城上鼓响,便可杀出。”张飞点了点头,对着李兰略一抱拳,便带人下去。
李兰又忙命两百军士准备皮鼓,等下令之后便用力敲,再命二百军士伏在城楼,多插旗帜,广备弓弩,鼓响便大声呐喊,劲箭射之。又将火把尽熄,众军不出半点声响,等曹仁败军到来。
却说那曹仁,曹洪两兄弟,听说周瑜去世,引着城中大部兵马前往吴寨劫营,欲得周瑜首级以献曹操。不想乃是周瑜之计,中伏大败,一路败退,逃回南郡城下。曹仁急忙使人上前喊门,又猛觉城上如何没有灯火?猛然省悟,乃谓曹洪道:“子廉,城上甚是古怪,莫非已被周瑜另谴人马袭了去?”
曹洪还不曾回答,就听黑暗之中,鼓声大作,一阵密集箭雨迎面射来。前面曹军原本以为到了自家城下,可以逃得性命,都不曾提防,纷纷中箭落马。又听得城门一声震天大喝:“燕人张翼德在此,曹仁小儿可速来决死一战。”
曹洪性情急噪,见南郡被夺,心中大怒,也不顾张飞威名,绰刀就要上前撕杀。曹仁黑暗之中不知张飞多少,只隐隐见城上无数旌旗,急拦下其弟道:“前有刘备军马,后又有东吴追兵,诚不宜再战,可速往荆州投夏侯元让,再兴兵来夺。”众将也多劝阻,曹洪无奈只好与其一同引残兵往荆州方向去。曹军本就在吴营吃了败仗,如今主将又走,更无心恋战,各自溃散。
李兰站在城楼上,见曹氏兄弟如丧家之犬匆匆逃去,张飞却仍穷追不舍,乃急忙命人驰马前去禀告,诈言又有曹军往南郡而来,骗其回转。果然过不多久,就见张飞怒气冲冲快步赶来,大声问道:“俺正杀的起兴,要取曹氏兄弟首级,先生何故诓俺回来?”
此时东方已经渐渐泛白,李兰望着曹仁来是方向,道:“曹军虽退,吴军转瞬将至,如之奈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飞将手中长八蛇矛一挺,傲然道:“有俺手中这支长矛,何惧周瑜小儿?”
李兰冷眼看着张飞,这莽夫怎么就知道蛮干?对着张飞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便高辞前去荆州,南郡若是丢了,三将军自己与主公说去。”
张飞只是嘴上发狠,心里却也明白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面对周瑜大军?见李兰当真要走,忙上前阻拦,笑道:“大哥将南郡托付与先生和俺两人,先生岂可独自离去,有负大哥所托?俺这一杆长矛自然是不惧周瑜,就怕他们不讲道义,一拥而上抢了城池,俺不好向大哥交代。先生脸面上也无光彩不是?”
李兰本就是唬他一唬,见其口中服软,乃止步道:“欲保南郡不难,吾早思有一计,只是……”说着又瞟了瞟张飞,后者急忙开口道:“先生但有所命,直说就是,为大哥基业,俺万死不辞。”
李兰微微摇头,叹息道:“唉!昨夜本就该让子龙将军留下,此计虽妙,却需得智勇双全之将才行。将军勇则勇耳,却……,嘿嘿……”
“先生好生小瞧人。”张飞闻言脸上立时变色,怒道:“俺随大哥征战多年,大小百余战,难道一座小小的南郡还守不住?既然先生要去,去便是了,俺照样不让周瑜进城。”
李兰看张飞模样,哈哈大笑,道:“将军就是这般,两三句言语,就激成这等模样,如何能行吾妙计?”
张飞闻言急忙改换面孔,憨笑道:“俺知道适才先生是在激俺,俺也没有中计,只是俺平日说话嗓门大了点,先生不要见怪。”
李兰心中一阵狂笑,才道:“既然如此,将军且附耳过来。”
###第二十二章
相对曹魏以及蜀汉而言,东吴的知名的将领就要少许多。而周瑜无疑是东吴少有名将中的名将,不仅名扬当世,在后世受到的欢迎程度,也不亚于诸葛孔明。在攻打南郡之时,曹仁以曹操遗计,箭伤周瑜,而周瑜却将计就计,诈死骗得曹仁出城,大败之。如今整顿军马,耀武扬威来取南郡。
还不至城下,就有探子老报,言南郡城门大开,不见兵马。周瑜甚觉奇怪,莫非曹仁兄弟一战丧胆,已经弃城而逃?急忙带着众将赶往南郡城下,果然如探马所言一般,周瑜正迟疑间,却听得马蹄声响,一员虎将缓缓从城门出来,视之正是张飞,张翼德。
见到张飞,周瑜便暗呼不妙,自己忙活半日,终又让孔明那斯得了便宜。当下打马上前,拱手道:“张将军何以在此。”
张飞横矛立马,答道:“都督来迟了些,俺奉军师将令,已经将南郡夺了。”
周瑜心中大怒,嘴上却不动声色,又问道:“孔明何在?”
张飞眼睛微微向身后看了看,答道:“军师前去荆州,不在城中。”
周瑜顺着张飞目光看去,却不见他身后有人,犹豫片刻又问道:“那刘豫州何在?”
张飞仍旧有意无意向身后看了看,才答道:“大哥与军师去攻打襄阳,也不在城中。都督可愿入城中一叙?”
周瑜不觉哈哈大笑,侧身谓旁边程普道:“孔明计谋虽然妙,奈何用此一人?”
程普微感惊讶,乃问道:“都督何出此言?”
周瑜笑道:“刘备刚占南郡,知晓吾军将至,不好生把守,又岂会分兵去夺荆襄?孔明见吾军势大,不肯力敌,故埋伏于城内。可笑孔明,众将不用,却用此人前来诱我。张飞不善言辞刚说孔明去荆州,又道去襄阳,神色犹豫,吞吞吐吐,岂非有诈乎?”乃朗声对张飞喊道:“张将军,吾言有误否?”
张飞脸上顿时绯红,羞惭道:“都督多心了,军师委实不在城中。”
周瑜却哪里肯信?将脸色一沉,道:“张飞,汝奸计已被识破,可速唤孔明出来。”
“你……”张飞勃然大怒,戟指周瑜便要打马上前撕杀,刚走出两步,又急忙勒马停下,道:“军师请都督进城说话。”
周瑜看着张飞身前一些新动的泥土,冷哼一声,又对程普道:“张飞平日性急,三言两语不合就要上前撕杀。今日拍马上前,却又犹豫不决。身前泥土松动,吾料这城下必有陷阱。”众将皆点头称是。周瑜想了片刻,又道:“今刘备已得南郡,又深有防备,吾军却撕杀一夜,可先暂退,来日再战。”众将深以为然,便要退兵。
李兰在城上周瑜已经有退兵之意,忙起身喊道:“主公与军师在城中恭候都督大驾,都督何故退兵?莫非胆怯乎?”
周瑜在城下遥指李兰,笑道:“吾岂是易激之辈?汝且上复孔明,此等小计,恐负‘卧龙’之名。今日暂且别过,来日再行相会。”言罢,径自与诸将又引军退去。
眼看东吴军马退去,李兰与张飞相视大笑。张飞快步下马跑上城楼,嚷道:“先生妙计,俺深为佩服。可笑周瑜竟被三言两语吓退。”
李兰忙谦谢道:“全三将军智勇双全,否则此计如何能成?”
张飞更是大喜,拉着李兰就道:“痛快,走,先生陪俺喝上几大碗去。”
“且慢。”李兰按住张飞,道:“此非饮酒之时。”张飞转问道:“莫非还有兵马要来?”李兰点了点头,道:“三将军莫非忘记,昨夜主公用陈矫兵符去调取荆,襄两处兵马来援南郡,不时将至矣。”
“真是糊涂。”张飞一拍脑门,道:“俺却将此事忘了。”随即又看着李兰笑道:“先生胸中必然已经有了妙计,何虑之有?”
李兰伸手指了指张飞,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三将军也。”
陈矫被看押在暗室之中,李兰又有严令不能有所长短,看押那两个军士恐其自杀,故用绳索捆住。陈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不住自怨自艾。不久听得城外喊杀声大作,片刻又安静下来,陈矫心知是曹仁回城被刘备杀退,更是绝望。又过得许久,陈矫听到不少人马走动,似有兵马入城,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心下不觉起疑:刘备哪里来的这么许多人马?
正思量间,却听见房外有人道:“张三哥,一起喝酒去。”
“是庆功酒么?”
“不是。是东吴周大都督带兵进城,主公要犒劳吴军。咱哥俩也一起去弄口酒喝。”
“唉,不行啊。主公让我看着这死囚,有了闪失,我可是要掉脑袋的,还是不去了。”
“那你且在这等着,我一会给你带点来。”
“有劳,有劳。”
原来是东吴周瑜也来了,难怪这么许多兵马。陈矫自知道再无生还之理,也不再多想,只是靠着墙角,昏昏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却听耳边有人轻声喊道:“陈大人,陈大人。”陈矫才眨巴眨巴眼睛,迷迷糊糊醒来,却不想睁眼一看,正是设计骗取自己兵符的那名文士。
李兰看着陈矫终于醒来,急忙道:“先生受苦了。”说着就要为他松开绳索。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矫吃了他那么大的亏,根本不愿再搭理李兰,侧身避开,又将眼睛闭上。
李兰仍旧伸手将陈矫身上的绳索解开,道:“大人受苦了,都是小人一时糊涂,万望勿怪。”陈矫哼了一声,把脸别开,仍不答话。李兰一急,只好“扑通”一声跪在陈矫跟前,泣声道:“小人有眼无珠,得罪大人,还望大人大量,能宽恕则个,救下小人这条性命。小人必当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第二十三章
陈矫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动作言语,睁开眼睛看着他,道:“你这是做甚?”李兰却一把抱住陈矫双退,哭喊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陈矫心中虽然恨极李兰,但见到对方如此,却也只好将其扶起,问道:“君是坐上客,矫乃阶下囚。何以出此言语?”
李兰忙止住哭声,答道:“在下名唤李兰,新投刘备不久。昨夜在下冒犯大人,在大人处骗得兵符,便是想要讨好刘备。哪知那斯得了兵符之后,并无封赏,便引大军去取荆襄,只留下五百兵马,让在下与张飞守此南郡。今闻探马来报,夏侯敦大将军已率荆,襄数万兵马杀奔南郡而来。在下与张飞商议,欲弃城而走,以全性命。那黑斯非但不听良言,更不顾在下昨夜大功,反恶言相辱。那莽夫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以区区五百对抗夏侯大将军数万天兵。此螳臂挡车,自寻死路耳。在下岂能与那匹夫俱焚?现欲先放大人出城,今夜三更,在下于城中为内应,举火为号,打开城门,将此城献于曹丞相。愿大人在夏侯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放小人一条生路,则感激不尽大人恩德。”
陈矫听了李兰这一番话,脸色数变,半响才道:“先生真有意投曹丞相,矫愿为引见。”
李兰闻言大喜过望,急忙道:“在下这就送先生出城,还请先生将这件士兵的衣服换上。在下于门外相候。”
片刻之后,陈矫就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两人遂一起往城门而来。街道两旁冷冷清清,陈矫不住四处张望。李兰也不加阻止,一路送至城门外,乃拱手道:“在下只能送大人到此处。先生切勿忘约,三更时分,举火为号,在下在此恭迎夏侯将军大驾。”
陈矫不动声色,还了一礼,道:“定不忘约,先生但请宽心。”说完转身急急而去。等他走远,张飞才从旁边出来,道:“先生此计能成否?”
“此缓兵之计只能到三更,只望主公与军师能在三更前赶回救应。不然,嘿嘿……”李兰一拉张飞,说道:“三将军,走,喝酒去。”
却是陈矫出了南郡一路望襄阳大道而来,行不数里见前面尘土飞扬,有大队人马行来,再看却是本家旗号,军中隐有“夏侯”二字,于是急忙迎上前去,大声喊道:“来的可是荆州夏侯将军人马?吾乃南郡曹将军帐下长史陈矫。”
前面军士急忙通传入内,不久就见一骑马飞驰而出,喊道:“真是陈长史么?”陈矫定睛一看,正是本官曹仁,忙拜倒一旁,道:“矫几不见将军矣。”
曹仁翻身下马,上前扶起陈矫,道:“先生不必多礼,昨夜是某误中贼人奸计,以至兵败城失,先生落魄,仁之过也。”
陈矫起身谦谢,又问道:“将军却原何在此?这支兵马可是夏侯将军荆襄所部?”
曹仁点头道:“昨夜兵败,吾与子廉引军欲投襄阳元让处。谁知行至半路,便遇元让兵马,言是南郡兵符求救,便一道前来。先生真远见也。”
陈矫失声喊道:“大事不妙,此兵符非矫所调。实乃刘备,孔明之诡计耳。”曹仁也大惊失色,急忙转身吩咐军士,道:“速去中军请夏侯将军来军前议事。”看着陈矫又复叹道:“如此荆襄危矣。”
夏侯敦在后面听得曹仁相请,也带众将上前。曹洪也随在身侧,一见陈矫,便问道:“陈长史何以在此?”
陈矫见众将皆至,先重重叹息一声,才将自己这一夜的遭遇仔细道出。众将听得且惊且怒,夏侯敦再三叹道:“不想刘备军中,除孔明之外,还有这般人物。某这便回救荆襄二处。”
“元让且慢行。”曹仁急忙将其拦下道:“万万不可如此。现下吾等应当趁刘备率大军进攻荆襄之际,乘虚夺回南郡才是。”
“孟德嘱吾固守荆襄,如若有失,吾将以何面目去见孟德?”夏侯敦见曹仁仍旧不让开,于是又道:“南郡是失于汝兄弟之手,与吾何干?汝兄弟可自带所部夺回南郡,吾自回救荆襄。”
曹仁见他执意要走,再闻此言语,不觉大怒,厉声道:“一般为国效力,何分彼此?元让此言,无愧孟德重托乎?”
夏侯敦见对方作色,亦大怒道:“吾不丧城失地,何愧之有?”两人各怀愤恨,便对峙不下,众将见二人言语冲突,都忙开口劝解。护军韩浩乃是夏侯敦心腹,素有才略,此刻也知夏侯敦之议不可,乃开口道:“此时回援,只恐荆襄已为贼所取;吾军来回奔波劳累,又恐为贼所袭,诚不可取。”
夏侯敦在自己属下也偏向曹仁,冷哼一声,便不在言语。曹仁则是大喜,问道:“不知韩护军有何高见?”
韩浩转问陈矫道:“陈长史可知南郡城中虚实?”陈矫道:“李兰谓吾兵不过五百。”夏侯敦在旁呲笑一声,道:“他说的话若是能当真,汝有岂能将兵符丢去?”陈矫脸上顿时大惭,乃道:“将军所言甚是,下官出城之时,打探四周民宅,皆闻人声,又隐见旗角,恐有伏兵。”
韩浩点头道:“正是如此。李兰,吾等虽未闻其名,但有如此计谋,又岂会轻易叛主?再则陈长史不是还言听闻有江东兵马入城么?怎会只有区区五百之众?”
“正是。”陈矫接口道:“李兰今夜必是诈降,欲引吾军入城,伏兵击之。”
曹洪在旁一直不曾说话,此刻却哈哈笑道:“如此计谋,何足为惧?只需将计就计,南郡唾手可得。”
曹仁闻言甚喜,急切问道:“计将安出?”
“今夜三更时分洪与兄长可引部兵当先入城,诱其伏兵尽出。”曹洪说到此处,眼角便看向夏侯敦。夏侯敦已知其意,乃大声道:“为国效力,为孟德分忧,吾安敢有辞?”
###第二十四章
曹洪听得夏侯敦表态,立时大喜,乃道:“得元让相助,破贼必也。公可引兵于后,待彼伏兵尽出之际,掩杀其后,与某兄弟内外夹击,一战可胜。”此计说出,众人皆点头称善。于是夏侯敦传令三军隐于蔽处,休息待命,夜间再行夺取南郡。
三更时候,曹仁,曹洪两兄弟果先引本部军马在前,来到南郡城下。不久就见城上火起,接着城门大开,曹仁乃谓其弟道:“南郡乃孟德托付与吾兄弟,城中虽有埋伏,却有元让为后援,吾二人只可并力向前,以报孟德。”
曹洪深然其言,正色肃然道:“兄言甚是,弟愿为前部。”说罢,举刀而呼:“好男儿当与吾建功立业。”一骑当先杀入城内,士卒应者千计。
曹军冲入城内,并无兵马阻挡,曹仁兄弟心中以为得计,乃命士卒小心前进。待人马入城大半,听得一阵鼓响,箭如飞蝗。曹军虽知有伏兵,但黑暗之中,暗箭如何能防?士卒中箭者死者无数。前方又杀出一彪军马,当先一将,豹眼圆脸,吼声如雷,手横长八蛇矛,正是张飞,大声喊道:“汝等中吾家先生妙计,还不速速下马就缚?”
曹洪亦大笑道:“汝死期至矣,尤自不知?夏侯将军所部即到,诸将努力向前,杀敌立功。”
张飞愈发笑得大声,乃道:“夏侯敦自己尚不能保,如何能来救尔?”言尤未毕,曹军后面又响一阵鼓声。
二曹正狐疑不定,后面探马飞来报道:“关羽率军从荆州小路杀来,赵云率军从襄阳大道杀来。两路军马不知多少,夏侯将军抵挡不住,还请将军回援。”曹仁唬得魂不附体,失声喊道:“又中贼人奸计也。”旁边转过骁将牛金,抱拳道:“二位将军可速退,末将愿拼死断后。”曹仁道:“公亦保重。”遂与曹洪率后军先退。
张飞率军随后掩杀,及至城门,正与牛金,战不数合,大喝一声,刺其于马下。李兰站在高处,借着火光看张飞在阵中追杀残敌,汉军胜局渐定,不觉心中得意,今日南郡之中,自己连用虚张声势,空城,缓兵三计,无有一失,不愧是二十一世的跨世纪人才。再感觉着前方战况的惨烈,忽然并不觉得可怕,反而多了些豪气,不由放声大笑。
大战完毕,刘备人在荆州,南郡便以关羽为尊,仍在曹仁将军府中升帐。众将各向关羽叙功,都一一记下,等见到刘备再行嘉奖。张飞却不住口夸赞李兰,又将其所用三计向人道出。众将听后,无不羡赞,拜服不已。
李兰团团作揖,谦让一番才又对关羽道:“荆襄初定,关将军,赵将军可速引兵回去。兰还与张将军守南郡。”关羽,赵云二人都点头称是,各自又连夜带兵离去。诸将也各自散去,张飞却一定要缠着李兰饮酒,于是两人就在曹仁的将军殿上,共饮一醉。
翌日刘备便差人前来,令张飞守城,调李兰去荆议事。李兰只好辞别张飞,取道荆州而来。一夜之间,李兰名声已传遍刘备军中,五百人保住南郡已传为佳话。等到荆州城下,远远就见刘备,孔明引众官在迎候,李兰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拜谢道:“主公万金之躯,兰何劳大驾相迎?”
刘备急忙将其扶起,笑道:“若非先生连施妙计,备如何能得有这一片立足之地?合当远迎。”李兰站起身来,却见马良站在刘备身后,故人相见,更是大喜,又向刘备贺喜道:“恭喜主公,又得一大贤才。”
马良此刻也上前道:“当日一别,良心中甚为挂念,不知何日方能再与先生畅谈。不期先生已先投主公帐下,日后又可聆听先生教诲,实是良万千之喜。”
刘备看着荆襄名士,也对李兰如此推崇,愈发惊异道:“原来先生与季常原是旧识?”李兰笑道:“兰投主公之前,落魄至此地。蒙马先生抬爱,请至家中畅谈一宿。马先生大才,兰亦深为佩服。”
刘备喜道:“既是如此,二位先生日后更可多加亲近。”又复道:“备已在府中备下酒宴,一则为经纬庆功,二则为季常洗尘。”李兰与马良忙一起拜谢,才与之同入城中。
到刘备府邸,除赵云,张飞镇守二郡,其他文武都齐聚一堂。开宴之时,刘备请李兰坐于孔明之下,举杯道:“李先生大才,备几错失。今欲拜先生为‘副军师中郎将’,望先生能竭力辅佐于备,共成大事,匡护汉室江山。”
终于让刘备对自己另眼相看,李兰大喜过望,急忙拜伏道:“兰定当尽心竭力,以报主公大恩。”刘备急忙亲自扶起,再行落座。于是众将官吏都举杯为贺,一阵杯盏错动,李兰便觉微醉。
酒足菜饱之后,刘备又问众人道:“今备已得荆州,襄阳,南郡三处城池。又闻东吴周郎箭疮迸裂,大军退回柴桑。诸公可有何长远之计较我?”
马良坐在李兰旁席,低声道:“先生早有良策,何不速献与主公?”李兰微微笑道:“正欲送与季常为进身只计也。”
马良立时正色道:“先生美意,良感激不尽。但良岂能掠人之美?”乃起身对刘备道:“主公。荆襄四面受敌之地,恐不可久守;可令公子刘琦于此养病,招谕旧人以守之,就表奏公子为荆州刺史,以安民心。然后南征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积收钱粮,以为根本。此久远之计也。”
刘备闻言大喜,笑道:“先生高论,备受教。”
马良欠身一礼,道:“主公谬赞。此非良之谋,乃日前李先生所授,欲使良为进身之礼也。”
“哦?”刘备乃叹道:“经纬才高,季常忠厚。得两位先生,备之幸也。”
李兰又只好起身与马良一起称谢,心中却想,自己本就是在历史上的马良处学的这些言语,现在却反教了真的马良,当真是笔糊涂帐……
###第二十五章
数日之后,刘备调张飞,赵云回荆州,起大军南取零陵郡。张飞为先锋,赵云为合后,带孔明与众谋士。以李兰连日劳苦,与关羽辅佐公子刘琦守荆州。
此时诸将都在荆州安顿下来,按功行赏,刘备也本要赏赐李兰一座府邸。可是李兰哪里习惯那种前呼后拥,奴仆成群的日子?坚决推辞不受。后来关平又邀请其住到关府。关平听说李兰计保南郡之后,愈加敬佩,两人关系本就不错,既然关羽也不反对,李兰也就答应住下。
住进关府之后,李兰才记起自己刚来三国时候,遇到的那个自称是关兴的小孩,不就是关羽次子么?于是问及关平可有兄弟姐妹。关平答道有一弟一妹,但都暂不在一起,所以不能相见。
自从刘备带兵走后,关羽几乎都是住在兵营之中。偌大一个府第,只有李兰和关平两人。关平也不闲着,整日找着李兰,一定要他传授计谋。好在李兰后世本就喜好古籍,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烂熟于胸,随便就能应付。谁知关平学习谋略之余,觉得李兰无缚鸡之力,没有自卫能力,又想要传其武艺。可怜李兰连体育都要挂科的人,哪能吃下那苦?死活不干,最后关平也只好作罢,独自在他面前舞刀弄枪。
李兰偷得闲暇仍旧绘画以自娱自乐,每当关平看着画上的依依之时,都有些怪异,但无论李兰怎样询问却都不愿直言相告。关羽府中还有一样好处,藏书较多,让李兰不禁感慨,在四处征战之时,还能分出身来保护这些书籍,真是难为关羽。虽然三国古文字,李兰多有不懂,但连猜带蒙,也能明白大概,了胜于无。
不过旬日,前方传来捷报,刘备大军已经攻陷零陵。又分谴张飞,赵云攻打武陵桂阳二郡。李兰都不在意,这本就是注定之事,何需再费心机?仍旧看书画画,画画看书打发时日。
这日李兰仍旧高卧榻中,就觉着关平一边摇晃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声喊道:“先生,快醒醒……”李兰揉了揉迷离的双眼,心里满是怨气,跟关平混熟之后,他居然越来越不知道礼貌,胆敢来打搅自己睡觉。现在李兰好歹是“副军师”,职位比他高老大一截,就不起身看你能怎样?
关平看着李兰就是不愿意起床,于是道:“先生快起来收拾一下,我等即刻就要带兵出征。”李兰顿时睡意全无,猛然坐起身来,问道:“谁要出征了?”关平早就是满面兴奋,答道:“三叔与子龙将军已经攻克二郡。父亲大人派人向伯父请战,就要去攻打长沙郡。”
长沙?那不就是该收黄忠,魏延二人了么?李兰马上取过衣衫,道:“你先下去,我清洗一番就来。”关平见他起来,也就放下心来,道:“先生动作快些,某与父亲在城下相候。”言罢便大步而去。
李兰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不已,这人生来就该当武将,一听到有战事就乐成忘乎所以。自己也忙起身收拾一番,便出府往城外而来。关羽父子早带着那五百校刀手等候多时。说起着五百校刀手,可是关羽的最爱,守华容道的时候是他们,现在征长沙也是他们。
关羽听着关平回报李兰才刚刚起床,心中对其甚是不悦,如此懒散怎能成大事?若不是李兰计谋与那人不相上下,关羽才懒与其相交。等李兰骑马行至面前,关羽更不招呼,只是下令全军出发。
“将军且稍等。”李兰看了看前后左右,忽然问道:“将军就带这些人马去取长沙?”关羽斜眼看着他,傲然道:“谅此小郡何需大军?部下五百校刀手足矣。”
“将军有所不知。”李兰整容正色道:“非兰小觑将军,长沙太守韩玄虽是无能之辈,可帐下有一员大将,乃南阳人,黄忠,字汉升,有万夫不挡之勇,百步穿杨之能。将军万万不可轻敌。”
关羽更是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不屑道:“某也有所闻,那黄忠年近六旬,不过一老匹夫。某纵横天下,岂惧一老卒耳?”
关羽向来都是这破脾气,也难怪能大意失荆州。李兰又急忙道:“将军是不惧,但日后旁人说起将军英勇无比,连六旬老卒就斩于马下,似乎也并不能显将军威名。”
关羽脸上神色一变,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先生若是不愿前往,但可回城。何需在此消遣于某?”李兰被他那一眼,也看得心惊,忙解释道:“将军误会兰之心意。久闻韩玄残暴不仁,手下将士及城中百姓多有不满者。不若兰先进城,结交豪杰之士以为内应,好助将军破城。”
“不行。”关羽断然回绝,道:“先生乃大哥左右臂膀,不可身入险地。若有闪失,某如何向大哥交代?”
李兰一指关平道:“少将军可与吾同去,有他在身旁,将军可放心?”又笑谓关平道:“莫非少将军不敢深入险地?”
关平“嘿嘿”笑道:“先生不必激某。”乃向关羽请命道:“父亲,孩儿愿随先生入城为内应,助父亲夺取长沙。”
关羽看着两人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知道阻拦不下,只好道:“既然先生决意前往,某也不再相劝,只是万事小心。某军马随后便到,若不能成功,就我破城相会。”
李兰见关羽答应下来,即时大喜,对着关羽抱拳道:“多谢将军,就此告辞。”便与关平并骑往长沙而来。行出几里,李兰突然放缓马速,问道:“关将军何以如何关心吾之安危?”关平嬉笑道:“父亲向来对人宽厚,难道先生还不满意么?”
关羽对人宽厚?李兰默然不语,自己明明记得关羽的脾性是“爱惜士卒,傲于大夫”。难道李兰在关羽的心中,不算大夫,而是士卒不成?
###第二十六章
刘备夺取三郡的消息已经传到长沙,李兰与关平到城下时,城门口已经盘查的非常严格。远远就被守军拦下盘查。李兰塞了一锭黄金给守城门的小军官,低声问道:“我兄弟二人是来城中投亲的,请问魏将军府邸怎么走?”
那人见到大锭黄金,顿时两眼发光,但却摇头答道:“长沙城中并没有姓魏的将军。”
李兰顿时觉得眩晕,自己可就是巴望着魏延来的,知道他对韩玄不满,想挑起他们内讧,怎么现在居然说没有?难道是东西少了?李兰还不死心,又塞了一锭过去,再问道:“就是魏延,魏文长将军。”
那人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你若是问旁人,只怕还不知,亏是问了我。你们若要找他,可去城南‘如归酒楼’。他天天在那饮酒。”
李兰道了声谢谢,便与关平一道入城,心中正纳闷,魏延原来就这么点名声?却又听见身后那名军官道:“呸,那姓魏延的也配叫将军?难怪老子半天没有想起来。”
关平听见之后,也觉得诧异,问道:“先生就找的是这样的人?”李兰也不知的何缘故,只好笑道:“见了再说。”
酒楼不是很大,不过在这乱世之中,还能将生意维持下去,这老板也还算有几分本事。李兰与关平走进门去,见楼下五六张桌子上都坐了人,也不见小二来招呼。李兰只好逐一打量,终于再最角落上的桌子上,看见一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身材魁梧,猜想就是魏延。
李兰忙走到那人身前,问道:“座中皆满,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不想对方头也不抬,只冷冷道:“不方便,滚开些。”关平见他言语无礼,就要发作。李兰却急忙使眼色拦住,有这脾气,就能断定是魏延,当下又问道:“看兄台一身戎装,必是军旅中人。在下闻长沙城中有一魏将军,不知兄台识否?”
“魏将军?”那人喃喃重复一声,缓缓抬眼看着李兰二人,说道:“这长沙城中并无甚魏将军。”
“哦。”李兰极为失望地自言自语道:“常闻义阳魏延魏将军在长沙供职,是以不远千里来会,却怎不在城中?难道传言有误?”
李兰猜测不错,这人正是魏延,听到李兰说起自己名讳。魏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再看了一眼李兰,确信不认识,才又问道:“汝认识魏延?欲找他何事?”
李兰就与他相对坐下,道:“兄台不知,在下早闻魏将军武艺不凡,更有雄才大略。心慕久矣,今路过长沙,闻魏将军在此,故欲拜见结交,别无他事。”
任谁被这样一通马屁拍下去,没有不高兴的。魏延听后“哈哈”大笑,道:“某便是魏延,阁下过誉了。”
李兰急忙起身,重新见礼,告罪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将军虎威。当白三大碗。”魏延忙也起身相扶,道:“阁下太客气,快快请坐。”随即大声喊道:“再上十斤酒来。”
片刻之后,店小二送上一坛酒,为李兰为魏延斟上。李兰举碗道:“在下有幸见到将军,先干为敬。”他本想一饮而尽,谁知入口却是一大碗凉水,“扑”的一声转头吐了一地。
魏延先时觉得怪异,随即省悟,浅尝一口,知是白水,不由大怒,转对店小二道:“这就是你们酒楼的酒?”那店小二双手环抱胸前,昂着脑袋道:“小店存酒不多,将军先给前几次的酒资,小人再给将军买酒来。”
“你……”魏延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随手就给了那店小二一个巴掌,骂道:“混帐东西,居然也不狗眼看人。”
那小二一下栽倒在地,满口流血,呼天喊地地哭嚷起来。魏延被他搅得心烦,便有要上前动手。李兰急忙将他拉住,劝道:“将军何必与这等势利小人一般见识,搅了你我酒性?且坐下喝酒。”说着就扔出一锭黄金给店小二,道:“还不快去打酒来。”
魏延见李兰来劝,方觉失态,怒气稍息,正欲转身坐下。却听楼上有人道:“适才是何人在楼下放肆,搅了本将军酒兴?”就有一人缓缓从楼梯走下,也是一身武将打扮,但面目阴沉,让人一看就没有好感。
魏延见了对方,答道:“是某。”
那人走到魏延身前,打量了一番,冷冷道:“小小伍长,见了本校尉。不行礼么?”这人乃是城中管军校尉杨龄,并无本事,只是仗着与太守韩玄有些瓜葛,平日在城中横行习惯。今日他与韩玄在楼上饮酒,却被魏延在下面一阵打闹,搅了雅兴,是以下来便没有好脸色。
魏延也知他与太守关系密切,虽然鄙视其才能品行,却也不得不抱拳行礼道:“卑职见过杨校尉。”
杨龄冷哼一声,道:“此出乃本将军小妾家私产,今日又在楼上宴请韩大人。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此撒野,搅本将军与太守大人酒兴,还不速速滚出去?”
魏延此时睁眼欲裂,头上青筋暴起,也不说话,转身便大步走出客栈。李兰急忙招呼关平追了出去,喊道:“魏将军留步。”
魏延闻声站住,叹息道:“延寄人篱下,让阁下见笑了。”
“将军何出此言。”李兰正色道:“常言‘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鱼戏。’将军一时失意,在下岂敢生有轻视之心?”见魏延脸色略有好转,又道:“在下仰慕将军久矣。将军如若不弃,在下愿登门拜访。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魏延显得十分犹豫,道:“寒舍简陋,无以接待两位,某看还是作罢。阁下心意,某感激不尽。”
李兰哪里肯罢休?又道:“将军莫非嫌弃在下?在下仰慕将军英雄,将军却何以总是以一时失意推脱?反不及在下爽快?”
魏延于是点头,道:“既然阁下如此厚爱,就请随某前往,万勿见笑。”
###第二十七章
进了魏延的家里,李兰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落魄如斯也难怪他对韩玄心生不满意。两厢坐定之后,魏延道:“某落魄至此,家中无酒,无以为待,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对于这样的武人来说,酒总是能拉近感情,李兰便让关平出门沽酒,道:“多打些来,今日难得与魏将军相见,当一醉方休。”
关平出门而去,魏延才问道:“聊了多时,尚不知阁下名号,还望告知。”李兰微微一笑,张口就答道:“在下益州李兰。”
“你……”魏延猛然站起身来,手按剑柄,问道:“莫非就是刘皇叔帐下,破曹军取荆襄者?”李兰可没有想到自己的名讳已经传这么远,拱手道:“正是在下,将军何故如临大敌?”
魏延见李兰如此轻松,乃故意喝道:“先生未免大胆了些?”
李兰道:“兰一介书生,何乃大胆之说?”
魏延道:“先生只身入敌城,不大胆乎?”
李兰将魏延打量一番,笑道:“城中如无将军,兰死亦不敢入城。”魏延自然听出言外之意,冷笑几声道:“莫非先生来说延叛主投敌?”
李兰将头微摇,道:“非也。兰久慕将军威名,数日之后恐不复见,故先入城一叙。”魏延不解道:“先生此言何意?”
李兰又复坐下,缓缓说道:“我主刘皇叔得三郡后,便欲谴一偏将带兵攻取长沙。然兰知将军在此城中,说皇叔曰‘长沙太守韩玄虽无大才,然麾下有一智勇双全之将,不可轻敌。’众皆问乃何许人也?兰乃道:‘义阳人魏延。’皇叔亦惊道:‘有此人在,长沙不易得耳。’”
说到此处,魏延不禁打断他说话,问道:“皇叔知世间有魏文长乎?”
李兰即正色道:“兰岂敢欺瞒将军?昔日皇叔带新野十万百姓,投奔襄阳,孰料蔡瑁,张允二将背主降曹,闭门不纳。唯将军开城迎接,奈何贼军势大,皇叔无缘与将军相会,引为憾事,至今怀念将军仁德。听闻将军在此,我主本当亲自引军前来,奈何三郡初定,人心不稳,无暇分身,只得差人至荆州调关云长将军前来。可见视将军何重?非关将军不能敌也。”
这一席话把魏延说的是满面春光,连声道:“皇叔知吾也。”李兰偷瞟他一眼,继续道:“关将军带兵本欲直接杀至长沙,与将军一决高下。”魏延又道:“久闻关云长神勇不凡,某当与他一战。”
“将军此言差矣。”李兰急忙道:“莫非将军真欲与皇叔为敌乎?”魏延闻言,默不作声。李兰再清清喉咙,朗声道:“将军开襄阳大门而迎皇叔,足见将军心存汉室,此将军之忠;将军于众贼军中大战荆襄名将文聘,尚能全身而退,此将军之勇;将军开门以迎十万新野百姓,欲使之避祸,此将军之仁;将军不投曹操,而来荆南任职,乃将军不忘故主刘景升,此将军之义。将军行此忠,勇,仁,义之事。今日何去何从,兰何需多言?”
魏延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却没有表态,李兰猛然喝道:“将军能忍今日之辱乎?”魏延立刻拔剑而起,道:“延愿降刘皇叔。”李兰终于松了口气,知道事情又办妥当,只等关平拿酒回来,就可与之畅饮。
接下来几日,李兰和关平就在魏延家里,整日与之喝酒谈天,等候机会便刺杀韩玄,夺占长沙。不日关羽军马便到,第一日便斩杀杨龄。又与黄忠大战不分胜负。魏延回来大呼痛快,却也遗憾不能亲自杀掉杨龄。
第二日,黄忠出战,马失前蹄,关羽不忍加害,而放其回城。第三日,李兰知道是韩玄丧命之日,于是便和关平,魏延一起来到城下等候。黄忠果然感念关羽前日不杀之恩,不忍用箭射杀关羽,先两番空弦,第三次却只射中盔缨。回城之后,韩玄不论好歹,便以通敌罪欲杀黄忠。
看着黄忠被刀斧手押下,李兰对二人道:“时机至矣,可速救黄老将军,斩杀韩玄。”两人等了多日,早就按耐不住,答应一声,便冲将出去。
魏延快步上前救下黄忠,大声喊道:“黄汉升乃长沙之保障,今杀汉升,是杀长沙百姓也!韩玄残暴不仁,轻贤慢士,当众共殛之。愿随我者便来!”便仗剑直取韩玄。韩玄往日待下无恩,只有少许心腹上前阻拦,却哪是魏延,关平敌手?剑光闪处,魏延早将其斩作两断,余者便不敢再行上前。
魏延割下他首级,又大呼道:“刘皇叔怀仁义而救天下,吾今愿降刘皇叔。谁人不从?”众人见韩玄已死,又见魏延,关平勇猛,皆拜服在地,道:“愿降。”于是魏延大开城们,和李兰一起迎接关羽入城,进太守府安顿,出榜安民已毕,便差人去请刘备,孔明。
诸事妥当,李兰记起不见黄忠,问魏延道:“黄老将军何在?”魏延答道:“末将素知其忠义,恐其不降仍未释放,却也不敢失礼,现就在府内后园亭中。”
李兰点头甚为满意,黄忠这个老顽固,也难免再让自己费些口舌,又魏延道:“将军辛苦,可先下去歇息。便将杨龄府第权且与将军安住,如何?”魏延脸上一阵感激,起身抱拳道:“谢先生,末将告退。”
长沙的事情如此顺利完成,李兰也十分高兴,准备就此再去劝说黄忠,转对关羽道:“将军可愿与吾一同去见黄老将军?”不想关羽却是满面寒霜,冷冷地从牙缝里丢出一句:“先生真会收买人心,某倒是看走眼了。”不等李兰在多言,便扬长而去。
###第二十八章
从来“恩自上出”,李兰只是小小一个“副军师中郎将”,有什么资格私下赏赐魏延?一时高兴,干出这等越暨之事,也难怪关羽不高兴。等关羽走后,李兰才想起自己的失误,想要解释却早不见关羽踪迹。倒是关平靠上前来,道:“父亲就是这等脾气,先生勿怪。”
李兰点头叹道:“今长沙初定,主公又不在,兰只好权且行事,以安众心,绝无他意,少将军可信?”关平点头道:“某自然不疑有他。”又转变话题道:“还是随先生一起去看看黄老将军吧。”李兰也不知关平是真信还是假信,只得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处事小心些,这个年代犯忌讳的事情太多,一不小心就性命不保。
两人来到后园,远远就黄忠一人独在凉亭中。李兰顺手拔出关平腰间宝剑,大步上前指着黄忠就骂道:“老匹夫,降否?”关平本以为我会好言相劝,哪知是这样的结果?看着黄忠恶狠狠地站起身来,急忙护在李兰身前,以防不测。
李兰推开关平,继续骂道:“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老匹夫,吾何惧之?少将军且让开,吾将亲手杀之。”
黄忠哪能容忍被这样喝骂,猛拍石桌,怒道:“某活了近六十载,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何言不忠,不仁,不义?”
李兰冷笑道:“亏汝苟活六十年,还知有天乎?又可知天有姓乎?汉室天下,天子姓刘。今奸相当道,欺凌主上,我主刘皇叔奉天伐逆。韩玄逆贼,依附曹操,抵抗天兵;汝这老匹夫,不知劝谏,反助纣为虐,可知有君乎?如此不忠之人,还敢妄言无愧于天?”黄忠原本怒容满面,此刻却转为愧疚之色。
李兰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皇叔大军将至,长沙旦夕可破,汝率军抵抗,若非文长仁义,一旦两军开战,玉石俱焚。汝置城中百姓与何处?无愧于百姓乎?”黄忠额头冷汗直冒,嘴唇也不住颤动。
李兰仍旧继续道:“久闻汝与公子刘磐相交莫逆。刘公子亦汉室宗亲,公子亡故,汝却委身与贼。义乎?无愧于九泉地下之刘磐公子乎?”黄忠再也站立不住,颓然坐下,喃喃道:“先生所言甚是。忠确实无颜苟活于世,还请先生动手。”言罢闭目待死。
李兰走到他身前举剑便刺,将及胸前,却仍不见黄忠有所反应,不由一跺脚,弃剑于地,再骂道:“匹夫,匹夫。岂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堂堂七尺男儿,一旦有错,便如此轻生,不愧对祖宗?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杀之岂不污吾这口宝剑?”
黄忠闻言争眼道:“死亦不行,活亦有愧,还望先生教吾。”
正中李兰下怀,急忙道:“将军若能匡复汉室,剪除汉贼,此乃大忠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此乃大孝也;安定天下,救民水火,此乃大仁也;弃暗投明,辅佐明主,此大义也。将军肯为乎?”
“非先生一席话,忠虽死不足以赎其罪也。”黄忠即刻拜倒在地,道:“某愿降刘皇叔。”李兰忙暗自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转看关平也是尽是钦佩之色,没有想到这样也能把黄忠说服。李兰又急忙扶起黄忠,道:“将军但请安坐。”
等黄忠坐定之后,李兰却又马上拜倒在地,道:“适才兰冒犯将军虎威,万望将军赎罪。”黄忠正欲起身相扶,却又听李兰道:“兰素问将军英名,钦佩已久。兰父母双亡,闻将军膝下有子早夭,也是孤身一人。今愿拜将军为义父,万望将军不弃。”
这话不仅黄忠大吃一惊,关平更是惊讶不已,怎么劝降还用拜义父的吗?李兰见黄忠不作回答,于是使出杀手锏,道:“老将军若是不允,兰便长跪不起。”
黄忠丧子多年,向来孤独一人,年纪越加见老,怎能不望有儿女承欢膝下?而且李兰如此有诚意,哪里还会拒绝?当下起身将其扶起,道:“忠乃败军之将,何德何能?”又打量李兰一番,见品貌端正,又有才学,不禁心中大喜,赞道:“真真佳儿也!”
李兰自己没有本事防身,所以巴望着想黄忠这样的义父罩着,试看日后谁还敢动他一根寒毛?听黄忠这话,知他是答应下来,心中也甚喜,便要跪下行拜见大礼。却猛然觉得黄忠将他身体推开,骂道:“贼子,尔敢。”李兰顿时摔倒在地,心中大为不解,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等李兰抬眼看时,却见黄忠肩上插着一枝羽箭,立刻明白老人家是救了他一命,急忙起身上前道:“义父您伤势如何?”
黄忠似乎很满意他改口的称呼,轻轻一下,便将箭拔出道:“那贼子力气好大,为父居然没有接住。”原来黄忠见羽箭射来,便用手去接,结果对方腕力太大,仍旧射伤他肩膀,所幸箭头入肉不深,受伤不重。
虽然伤势不重,但流血过多,对老年人总不好的。李兰忙撕下块布,一面替黄忠笨手笨脚地包扎,一面对关平喊道:“有劳少将军去请大夫来。”关平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茫然呆立原地,更本不动。
李兰微觉奇怪,又大声再喊道:“少将军。”关平这才转过神来,答应一声,转身欲待走开,却又忽然走到二人面前,“噗”的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才起身飞似的跑了出去。
黄忠被关平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转眼看着李兰道:“他这是……”李兰却似乎明白了一些,拾起关平的佩剑,再扶起黄忠,缓缓道:“孩儿送义夫回府。”看来三国这潭浑水深得很,才短短多少时日,居然就被两番刺杀,这个义父是拜的没有错了。
###第二十九章
黄忠多年也是一人独住,倒与李兰脾性相合。就在这小小院落,黄忠体会到了有子承欢膝下的乐趣,李兰也渐渐感觉到了义父的慈爱,将原本的利害关系,缓缓转化成真挚的感情,共享天伦之乐。关羽,关平自从那日之后,便没有来找过李兰,只是魏延三天两头来看这父子两人,一起喝酒谈天,其乐融融。
不日刘备,孔明也到长沙,召众人于原来太守聚宴。黄忠,李兰父子二人得到通传,急忙整衣前往。及至府门,却刚好遇见关家父子迎面而来。李兰不愿失礼,拱手道:“关将军,少将军安好。”关羽冷哼一声,下马便走进府衙;关平向着李兰点了点头,也忙跟了进去。
黄忠见关羽如此,脸上愤然,便要发作。李兰急忙伸手拉住,低声道:“关将军向来如此,并非有意如此,义父不必生气。”乃与之同进府内。
刘备,孔明知他二人前来,都出厅降阶相迎。尚未行礼,刘备远远就道:“久闻黄老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老当益壮。”
两人急忙上前参拜,刘备伸手扶住黄忠,道:“老将军不必多礼。备闻老将军收经纬为义子,真是可喜可贺。特命人备下酒席,为二位庆贺。”
此时魏延也从门口而入,上前行礼。刘备也道:“文长将军果然英武不凡。”乃谓李兰道:“那又喜得两员虎将,何虑汉室不兴?此皆经纬之功也。”李兰自然不敢居功,道:“皆是仰仗主公威名。”刘备乃大笑,手挽黄忠,李兰入内,道:“且先入席,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入座之后,大家又都是尽情畅饮,酒至酣处,忽有一军士跑入跪报道:“禀主公,府外来辆马车。车夫声言,车内乃是关将军的二公子和小姐。”关平闻言大喜,道:“兴弟和凤妹来了?”不等刘备,关羽说话,便离席而去。
刘备哈哈笑道:“多日不见,吾也甚是想念兴儿,可快快请进。”李兰也伸长了脖子,看看关兴是否就是把自己从长江里救出来的那个小孩。
片刻之就,就看见关平抱着个小男孩,身后还跟着个女子轻盈而来。等到看清那女子面目,李兰不觉失口惊呼一声,手中杯盏落地,引得众人侧目。当然进来的那女子,也听到这一声响动,抬眼向李兰看来。
“依依。”李兰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这名叫关凤的女子居然长得与他在后世的爱人依依一般模样。李兰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又回到了两千年之后。
随着重重的一声怒哼,把李兰又回到现实之中,清醒之后,就看见关羽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再转看黄忠脸上大有愧色,其余诸人却是既惋惜,又不屑。李兰知道自己过分失态,急忙起身向刘备道:“兰身体偶感不适,欲先告退。”刘备脸上惋惜之色更胜他人,乃道:“既然如此,经纬可先退下休息。”
这时关兴却突然认出李兰,惊喜地喊道:“姐,这人我们认识。”
“住口。”关羽立刻大声喝道:“小孩子,不要胡乱讲话。”顿时吓得他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李兰也不敢再看众人,埋头匆匆夺门而去,背后听到关平喊了一声,却又被关羽怒声打断。李兰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房间内,从塌上拿出他觉得画的最美,最像的那张画像,木然注视,又默然流下眼泪。真不知道依依现在过的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忠一脚把门踹开,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吼道:“给我滚出去,我黄忠没有你这等孩儿。”李兰被他惊醒,急忙拜下,道:“义父且听我一言。”
黄忠原是满腔怒火,但看到李兰这等模样,连日来相处之情,油然再生,不由长叹一声,道:“年轻啦,终还是年轻啊。”语气之中大是惋惜,恨铁不成钢。
李兰将手中画卷递与黄忠,道:“孩儿并非义父所想之不堪,请看此画。”黄忠只看了一眼,也看出画中之人与关凤相似,更觉惊讶,乃将李兰扶起,轻声问道:“这画中人是谁?究竟是何缘故,汝今日这般失态?”
李兰才解释道:“这画中人乃是孩儿失散多年的妹妹。适才见关小姐相貌,不禁想起早亡的父母和这苦命的妹妹,所以失态,望义父原谅。”
黄忠才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为父错怪吾儿啦。”又再看那画卷,道:“不想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莫非关小姐就是……”
“不会。”李兰矢口否认道:“妹妹与我一胞所生,年纪也是双十之数,关小姐看去只有十三,四岁,年龄不对。”
黄忠点了点头,却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宽慰道:“吾儿不可太过伤感,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有与令妹再见之日。且早些休息,为父先去了。”
送走黄忠,李兰只觉得全身筋疲力尽,只想上塌好生睡上一觉,明天一切会否将变好转?谁知刚刚躺上塌去,就有家将进来禀报,诸葛孔明请见。李兰所以疑惑孔明的来意,但也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让人打来清水,整理一番才出来相会。
李兰来到大堂上,孔明正与黄忠交谈,看他前来,忙起身关切问道:“经纬无恙乎?”李兰忙谢道:“多蒙军师挂念,兰并无不妥。不知军师此番前来,有何事相商?”
孔明“呵呵”笑道:“特为经纬之事而来。”
李兰与黄忠对视一眼,不明孔明之意,乃道:“军师有事请讲。”
孔明看了黄忠一眼,乃道:“黄老将军刚收一子,可愿再得一佳儿妇?”二人随即明白孔明来意,黄忠拂然不悦,道:“此事就不劳军师费心了。”
孔明却转看李兰,笑道:“经纬之意如何?亮观关将军之女姿容出众,又是名门之后;经纬满腹才学,品貌双全,正是天造之合,世间良配。若是经纬有意,亮当……”
“多谢军师美意多。”李兰不等孔明把话说完,便道:“天下未定,何以家为?时辰不早,还请军师回营休息。”
###第三十章
孔明在席上见李兰如此失态,想着人非圣贤总有缺陷。李兰年纪轻轻在色字这关把握不住,也是情所应当,所以辞别刘备之后,便来寻李兰父子,欲为之为媒,不想李兰却一口回绝。孔明还道是李兰腼腆害羞,乃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经纬若是有意但可明言,务须过多顾虑。”李兰仍旧摇头道:“兰并无此意,军师多想了。时辰不早,还请军师回去休息,恕吾父子不远送。”
孔明此番真的征住,难道自己看错了?既然对方下了逐客之令,孔明也好起身告辞,行至门口却突然转身,道:“亮闻老将军身有箭伤,经纬连番遭刺,才特意前来为经纬献计而求安。经纬切不可多心。”言讫出门而去。
黄忠听着孔明临走之言,转看李兰道:“孔明此言何意?”李兰淡淡一笑,道:“孩儿亦不得而知。”
黄忠也不疑有他,又对李兰道:“适才为父真担心吾儿答应孔明之意,如此一来吾儿今日失态,再无从解释。”说着便拍了拍李兰肩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岂患无妻?年轻人不可贪念一时美色,而误及前程。”
李兰知道黄忠仍是不放心,乃躬身道:“义父教诲,孩儿当牢记在心,不敢有忘。”黄忠这才点了点头,又嘱咐他早些休息,满意地离开。
李兰也缓步走回自己房中,他是拒绝了孔明的好意,但却和黄忠心中所想完全两样。黄忠是担心其名声受损,李兰却是更担心自身的安危。黄忠身上那一箭,看关平动作表情,很明显就能猜到是关羽所射,孔明方才最后所指,也就是此意。若娶了关凤就是与关羽是翁婿,李兰就自然不会再被其所图。李兰却不是这样想,关羽刺杀自己无非是看见他先重赏魏延,后又拜黄忠为父,惟恐其结党营私,此公心也,足显关羽对刘备仍怀忠诚。但刘备对关羽如何,李兰仍不能确定,若贸然与关羽结成亲家,则关羽声势更盛,刘备又会作何想法?这样岂不是将自己置与风口浪尖,李兰在此地立足未稳,可不愿再惹这些祸端上身。至于关凤,李兰确实很想把她当作依依,等日立下功勋,在刘备帐下举足轻重的时候,再向关羽求亲不迟。
过得两日,刘备又与众将还治荆州,改油江口为公安,自此钱粮广盛,招揽贤士;将军马四散屯于隘口。李兰,黄忠父子也跟到荆州,另寻府第住下,与关家少有来往。仍旧是看书,喝酒,遛马,画画,闲以度日,偶尔想想关凤,却从不在人前提及,数月之间相安无事。
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刘备用以为借口镇占荆襄的刘表公子刘琦由于酒色过度,淘空了身子,呜呼哀哉。刘备为此大哭一场,也不知道是哭公子,还是哭荆州。死者已矣,活着的总要继续生存斗争,襄阳是荆州要郡,需得大将镇守。孔明与李兰都举荐关羽前往,刘备自然准下,关羽收拾一番,克日起程。
孔明保荐关羽或者从于各方面的考虑,而李兰却只有一个想法,关羽走后就可以借故多去关府溜达,盼望能见佳人一面。关平少年心性,既无战事却又闲不住,时常出城狩猎。李兰打探清楚,这日便带着两名随从在他毕竟之路上等候。
夕阳下沉,果然见关平满载而归,马上全驮着大小野味。李兰故意作成偶遇,打马迎上前去,招呼道:“多日不见,少将军可好?”关平见是李兰,脸上神色复杂,诺诺答应也道:“先生也是风采依旧。”
这本来是一句寻常问候之语,李兰心中却是“咯噔”一响,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却又记不起来。关平见他**之际,忙又道:“某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李兰却伸手拦住关平,道:“相约不如偶遇,少将军打得如此多的猎物,也不请兰共享之?岂独乐乐远不如众乐乐。”
关平看着李兰,十分的犹豫。他本十分佩服李兰谋略,也知道那日失态另有原委,但碍于关羽严令,不能与其结交,只好道:“今日却是不便,望先生见谅。”
“哼。”李兰重重哼了一声,负手道:“看来少将军是瞧不起在下。既然如此,吾就此告辞,与少将军绝交断义,老死不复往来。”
“先生。”关平见李兰如此动色,只得开口喊住,低头道:“非某不欲与先生相交,实是另有别情,望先生体谅。”李兰嘿嘿一阵冷笑,欺身靠上前去,私语道:“莫非是关将军严令?”关平看了他一眼,默然点头。
李兰哈哈笑道:“君侯自是君侯,少将军自是少将军,其中并无太大干系。兰与少将军诚心相待,互敬彼此,难道有何不妥之处?”又正色问关平道:“兰问少将军诚心一言,在下真的不足与少将军相交么?”
“自然不是。”关平急忙道:“平亦仰慕先生才智,只是肉眼识人,平不如父亲多矣,故不敢与先生深交。”
李兰又复笑道:“那日席间失态众人笑我轻浮好色都无所怨言,若少将军也这般看待,岂不让兰心寒?”
关平也知道李兰时常作画,能与关凤九分相似比有原委,断然不是轻薄之人,终于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平也知先生另有别情。罢了,既然先生如此抬爱,就请先生与平一道回府,痛饮一番。”李兰心意得逞,自然十分高兴,一口答应,便与之并骑而回。
关羽府邸李兰本就十分熟识,关平既然解开心结,也就不加顾忌,带着他径望院中,命人就将其所猎之物煮来下酒。两人多日不见,都十分健谈,又加美酒鲜肉,兴致更甚,不过多时就皆有醉意。
李兰再举一杯,道:“兰有一事不明,还望少将军赐教。”
###第三十一章
关平也是三分酒醒七分醉,听着李兰有话要问,也拿起酒杯道:“先生有话但说无妨,某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兰“嘿嘿”一笑,冷然问道:“敢问少将军,君侯何以要至兰于死地?”
关平原本举杯欲饮,被他这话惊得杯盏落地,直直地望着李兰,半响才叹道:“原来先生早已知晓?”李兰点头道:“原本不知,但少将军事后动作让人费解,故而妄自猜测。”
关平拾起酒杯,复斟满一盏,举起道:“平先代父亲向先生赔罪。”说罢一饮而尽。李兰急忙道:“兰亦知其中比有误会,是以从未将此事告知他人,张扬于外。今问少将军者,实是欲与君侯冰释误会,和睦共处。”
李兰与关平饮酒之际,家将仆役都打发开去,此刻只有他二人在场。关平仍向四周打望一番,乃低声道:“先生是聪明人,来伯父帐下数月,难道不能看出些什么么?”李兰知道否认不知,关平也不会相信,乃沉吟道:“莫非君侯与主公有些须误会?”
关平不禁笑出声来,指着李兰道:“先生眼光这是这些?”李兰顿觉茫然,摇了摇头,道:“旁的委实不知。”关平又笑了一阵,才复问道:“先生当日初来投靠伯父,何故又连夜离去?”
“这……”李兰此事却不便说出,只好道:“当时兰还有些私事未了,是以不辞而别,并无他故。”还不曾说完,关平就接连摇头道:“先生欺我,既然先生不愿坦诚相待,便不在说此事了。”说着就起身欲去。
这是能弄清关羽,刘备关系的唯一机会,李兰只好将心一横,拉住关平道:“我与少将军甚是投机,以兰之见,不若结为异姓兄弟如何?”关平本就是直爽汉子,几杯酒下肚之后,更是豪迈,听着李兰这个建议,当即答应道:“平亦有此意早矣,来人,来人。”便唤过几名家将,吩咐备置香案。
少时香案准备妥当,关平拉着李兰上前,下拜道:“皇天厚土,诸方神灵,我关平今欲与李兰结为兄弟,日后共富贵,同患难,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如有违背,天地诛之,无葬身之地。”李兰也跟着重复一遍,焚香三拜,又各叙年纪,关平稍长两岁,李兰又行礼参拜称之大哥。
礼毕重新落座之后,两人再拾话题,李兰乃将第一日入刘备营中之事详细告知关平。关平默然听完之后,开口问道:“以为孔明其人如何?”
李兰却一时回答不出来,其实早在他心中已经觉得孔明隐隐有些地方不妥,却又不敢过分向别处想。现在听关平问及,也只是摇头,道:“小弟确实不知如何评说。”关平也不追问,乃道:“其实为兄所知也不多,都是父亲平日教诲。贤弟才智过人,可自行思量,若是伯父真有心杀你,难道还没有机会?”
这句话立时点醒李兰,那夜李兰只是隔着帐布听孔明与人交谈,却并不见其人是谁。而且后来根本无人再提及此事,现在想来确实不能就此断定一定是刘备要加害自己。李兰还未深想,却见关平起身道:“夜已深沉,恐黄老将军担心,贤弟还是早些回去。”
李兰此刻也似乎明白个大概,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回府。一路却在不停思量孔明之事,若不是刘备有心杀自己,那就只有孔明用计这个解释。莫非是自己新来刘备帐下,被孔明觉察出了不一般的才干,怕受到刘备重用,威胁他自身的地位?所以使人上演了那一幕对话,而就在让自己出营的途中,又派人知会刘备,说自己私自出逃,而让赵云暗杀。后来暗杀不成,又惟恐自己投了别处,只好再来寻回。关羽明白孔明野心,又见自己才干能与之并肩,是以开始十分看重,不想却又见到自己结交魏延,拜黄忠为义父,恐再成另一孔明,是以暗箭欲射杀之。
这样想来,一切都很连贯,但未免将孔明贬斥的一文不值。李兰只能摇头苦笑,或者还能有别的解释,只是自己现在不知道罢了。
李兰在刘备军中名声渐重,夜间在外饮酒聚宴,黄忠也不为怪,并不多问。李兰独自回房,饮了些酒便觉得睡意上涌,也不再读书画画,准备上塌休息。等到取水清洗之时,看着盆中倒影,李兰又才猛然记起一事。与关平相见之时的那一句“风采依旧”的问候语,又闪现在李兰脑际,回到三国已经数月,但他的胡须,头发却不见长,再看双手指甲,也都还似原来一般长短。
这是怎么回事?李兰心中大为骇然,难道时空的转变,也让自己的身体出了点问题,停止增长?但李兰却没有感觉到身体各处有何不妥,吃喝拉撒都很正常,真是不能理解。颓然呆坐半响,李兰仍旧一片茫然,最后只得起身继续清洗,只要无病无灾,不老对他来说更是一件好事。但日后被人发觉,却将如何解释呢?
这一晚李兰睡得十分不安稳,次日午时才醒来用饭。黄忠原也有关平当日那番心意,想要教授李兰强身健体,杀敌自卫的本事,但李兰实在是不能忍受闻鸡起舞的痛苦,只坚持两三日便再不愿起来。黄忠也只能是苦笑不已,堂堂虎将之后,居然只会睡懒觉,基本的防身之术都不会,以后说出去当真是休煞人也。
午后无事,李兰出门闲逛,不知不觉又到了关府门前。李兰知道自己仍旧是想进去碰碰运气,看能否遇见关凤,当下也不勉强克制,举步就走进府门。门上家将知他与关平相处甚厚,且关羽又不在府中,便并不加以阻拦。
轻车熟路,李兰又来到关府后圆,远远就听见一阵小孩的清脆呵叱声音,心中不由一动,关兴都在,不知关凤是否也在?
###第三十二章
等走近之后,眼前的结果很让李兰失望,只有关平兄弟二人在对练剑术。李兰失望之余,也不上前打搅二人,只是静静看着他兄弟两不停进招。两人年纪差距甚大,关兴虽然十分努力,满头大汗,也根本不能粘到其兄衣角半分。而关平也只是防守居多,偶尔才反击一下,口中不停地向关兴讲解招势中的不足与漏洞。
兄弟二人又练了小半个时辰,才一起收住剑势。李兰也才走上前去,道:“真是将门虎子,小恩公年纪虽幼,剑术却已十分了得。”关平听他这样取笑,略惊道:“兴弟常说救过贤弟,为兄一直以为是认错人,却不想竟真是贤弟,看来贤弟与我关家甚有渊源啊。”
关兴也笑嘻嘻地走上前,道:“既然你认我是恩公,现在发达了也不带些礼物前来拜谢,却空手而来么?”关平立刻轻喝道:“小孩胡言乱语,还不过来见过兄长。”
关羽,关平都时常征战,李兰知道关兴与其姐肯定最是要好,乃上前笑问道:“哦?那小恩公想要些什么礼物?我明日带来便是。”
关兴看了其兄一眼,知道只是吓唬他的,又复道:“若真有诚意,何需明日?现在给我不就成了?”李兰笑着将手一摊,道:“我现在身无长物,不知小恩公看上了什么?”
关兴嘿嘿一阵奸笑,指着李兰腰间的佩剑,道:“你要是将这个给我,以后我们就两清了,你也不用恩公,恩公的再叫。”李兰还不曾回答,却听关平断然拒绝,道:“不行,给你真剑又要出去惹祸。前几日伤了人,若是父亲在时,你早被关起来了,现在还不知好歹。”
关兴立刻反驳道:“那人想要欺负姐姐,姐姐不便动手,当然让我代劳,有什么错?”又转对李兰道:“你反正不谱武艺,留着也是摆设,不如给我了吧?”
李兰是不会用剑,但在那个时代剑是身份的象征,“士”都是要佩剑的,所以刘备也赏赐了他一把,装装门面。对他来说这剑本来就是无用之物,送给关兴也正好是顺水人情,只是既然关平不太乐意,李兰也不好立刻答应,想了想才指着十步外一块约有百多斤的石块,说道:“你去将那石头搬到我面前来,我就把此剑给你。”
关兴转头一看,顿时大失所望,怨道:“不给便不给,谁还稀罕不成?何必说这些来骗我?”
李兰微微一笑,抚摩着他的小脑袋,道:“为将者用智不用力。”说着将腰间佩剑取下,放在一旁,道:“给你些时间,在好生想想。”
关兴又一脸贼笑的看着其兄长,上前拉着他说哀求道:“大哥……”关平将头一扬,道:“我可不会帮你。”李兰也忙道:“只能你自己动手,旁人帮忙不算。”
关兴想了片刻,无计可施,对着李兰喊道:“我不要了还不成?”转身就跑了去。关平看着他的背影,笑谓道:“这块石头为兄搬着也十分吃力,他却如何得行?”
李兰也笑道:“小弟何曾要他整个搬来?”关平恍然道:“原来是这般,不给他也好,这个弟弟淘气得很。走,还是喝酒去。”
李兰也正有此意,遂与他一起携手欲出,却又听得关兴脆生生地喊道:“两位大哥等等。”紧接着就见他兴高采烈地又跑了出来。李兰看着他满脸的笑容,乃问道:“莫非小恩公已经想到了办法?”
关兴笑嘻嘻地跑到他跟前,说道:“李大哥客气了,什么‘恩公’的以后不要再提。你和我大哥是结义兄弟,我以后也就叫你大哥。”
李兰哈哈大笑,道:“就算你叫我大哥,这剑也不能随便给你。”关兴急忙道:“李大哥误会了,不是就是一把剑么?不要就不要了,也没什么打紧。不过我却有些不服气。”
“哦?”李兰不解道:“你有何不服?”
关兴手指那块石头,道:“大哥若是能将它搬过来,我便输得心服口服。”原来是要考教自己,李兰在关兴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笑道:“此事甚易,你且等着。”说完就提剑上前,准备将石块斩碎再行搬运。及至石前,李兰乃恍然而悟,收剑转看关兴道:“这似乎不是你所能想到的办法。”
关兴“嘿嘿”憨笑,走上前去将李兰手中宝剑取下,道:“是大姐教我的。”说着又连蹦带跳的跑了进去。
关平走上前来,问道:“贤弟怎么就将剑给了他?”李兰苦笑道:“愿赌服输,他赢了,剑自然是他的。”看着关平仍有些不解,又继续解释道:“他不能将石头搬到我身前,却能把我骗到石块之前,也是一样获胜啊。”
关平随即取笑道:“原来贤弟也有上当的时候。”李兰答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外有人,小姐计谋,小弟佩服得紧。”
关平看了李兰一眼,颇为犹豫地问道:“为兄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李兰急忙道:“兄长这是哪里话,有事但说无妨。”关平终于开口问道:“贤弟时常绘凤妹之像,莫非,莫非当真钟情于她?”李兰心事当场被其说破,脸上显得极不自然,讪笑道:“兄长多心了,断无此事。”
关平与他相处多时,知道每次绘画之时,李兰眼中流露出来的只有浓浓的爱意,但也知道这份爱意根本不会有所结果,于是继续道:“听兴弟说起,贤弟落难之时,是他与凤妹救起。为兄见贤弟常作画像,还道贤弟有此心意。既然没有那便甚好,贤弟有所不知,凤妹早已许给三叔之子……”
李兰虽然明知道关凤并不是依依,但关平的这一句仍旧像钢锥一般,刺得他心中隐隐作痛,当下强作欢笑,道:“兄长却是误会了。还是喝酒去。”关平把话说明之后,也就不再多言,默然随李兰出来饮酒。李兰心中有事,关平又不知如何劝解,只好都不开口说话,不断灌酒,直到烂醉在地。
###第三十三章
那一天李兰并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府中,后来义父黄忠说他是被关府的家将送回去的,言语之间对李兰有提点了一番。既然罗敷有夫,李兰也就没有再去关家的必要,只好点头应承,答应以后少去走动。
常言祸不单行,公子刘琦丧事未毕,刘备的甘夫人也跟着病逝。主母去世荆州举城致哀,不能再饮酒聚宴,还要整天在人前装作死了亲人一样,把李兰也逼得够戗,却也在实践之中,渐渐学会了怎样逢场作戏。
荆州连死两人,东吴怎么也要表示一番,不久吕范就奉吴侯孙权之命,前来吊唁。刘备不敢怠慢,带着属下出迎。等到入府坐定之后,吕范才说出了真实来意,言吴侯有一妹,才貌双全欲许与刘备为妻。
在座之人,除了李兰未卜先知,连同孔明都是一脸惊讶。刘备乃伤神道:“中年丧妻,大不幸也。骨肉未寒,安忍便议亲。”
吕范是受孙权千叮万嘱而来,哪能就此善罢甘休?又劝道:“人若无妻,如屋无梁,岂可中道而废人伦?吴侯之妹,国色天香.此大喜之事也.”
刘备还待要推辞,孔明却早明白过来,笑道:“两家共结秦、晋之好,则曹贼不敢正视东南也。此事家国两便,请主公勿疑。”
吕范听着孔明也赞成此事,乃大喜道:“诸葛军师之言甚是。”却有迟疑道:“只是我国太吴夫人甚爱**,不肯远嫁,必求皇叔到东吴就婚。”
听说要去东吴,刘备愈加不愿意,但见孔明十分赞成,又不忍逆他之意,乃转问李兰道:“经纬觉得如何?”
李兰熟知前因后果,知道此行是有惊无险,何必让刘备打光棍呢?于是笑道:“吴侯既然有如此美意,主公岂可推辞?”
虽然两位军师都是这么说,但刘备却仍不敢轻身涉险,乃对吕范道:“公且暂去馆驿安歇,来日备再行回报。”
等吕范去后,刘备才向孔明,李兰二人问道:“备若前往东吴求亲,只恐周郎诡计加害。二位先生既然都赞同前往,莫非已经有应对之策?”李兰当然知道孔明有三个锦囊妙计交付赵云,是以禁口不言,只等孔明开口。现在李兰在刘备手下已经站稳脚跟,没有必要再处处抢露风头,免得被人猜忌。
孔明见他不开口,也就当仁不让,道:“吴侯以妹相许,主公若推委不去,一则显得主公畏惧东吴,恐天下人笑;二则有伤吴侯颜面,有损两家同盟之谊。主公可带经纬与子龙一道前往,即便周郎设下计谋,又有何惧?”
怎么知道自己身上了?李兰看着孔明,暗骂,你这家伙也太不厚道了吧?刘备对孔明之言,向来比较依从,何况李兰的才干也只是在那几次战斗中体现出来,回到荆州处理日常政务大多是孔明一手操办。李兰闲着也是闲着,能有什么借口推脱不去?
赵云听到孔明说话之后,立刻上前表示愿意随刘备一起入吴。现在所有人都看向李兰,无奈之下,也只好起身道:“兰愿也随主公前往。”有了这一文一武做陪,刘备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二位军师都赞同备前去,明日可使公佑与吕范同回吴下,定下日期备便亲往南徐迎娶。”
建安十四年冬十月,刘备带着李兰,赵云取快船十只,随行五百余人,多带珍器珠宝,离了荆州,往南徐进发,迎娶孙权之妹。荆州之事,皆听孔明裁处。
又是坐船航行在这大江之上,江水滔滔尽在脚下。李兰站在船头,眼望这大好江山,心中无限感慨。就是这条江的水,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怎么会打游戏打的入迷,张口就说去赤壁旅游呢?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依依,李兰也不禁想起了那个和她长的一般无二的关凤,老天爷在给自己开玩笑的同时,也在煞费苦心地为自己安排这一段陌生世界的新生活。可是关平却又告诉李兰,其妹已经许给张飞之子,让他刚刚拥有的一些期盼,又化作乌有。
“经纬何故长叹?”刘备不知何时已站在李兰身后。
李兰自然不能与他实话实说,于是道:“兰见此大好江山,却又想起当今时世,不禁有此一叹。”
刘备颔首赞许地说道:“经纬心怀天下,备十分敬佩。”
李兰急忙谢道:“主公言重,兰实不敢当。”
刘备走到船头,远望水天之际,沉重地说道:“此去南徐,备心实不安稳。”
李兰瞟了刘备身后的赵云一眼,道:“有子龙将军在,定可保主公无虞。”
“备所虑并非此事。”刘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备已年过不惑,却为一女子身入险地。恐天下英雄耻笑耳。”
李兰才明白刘备是看穿了自己在船头独立长叹的心事,在暗中提点自己,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又听刘备哈哈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备也算是真英雄。”又指着赵云道:“子龙桂阳拒婚,不恋美色,算不得英雄,却是真丈夫也。”
赵云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谢主公夸奖。”
赵云是三国人物中,李兰最喜欢的武将,虽然被他暗中射过一箭,但仍十分想与之结交,是以刻意接近。可是赵云似乎天性冷峻,除了刘备,孔明二人似乎谁也不爱搭理。难得能与李兰说上几句话,在他的映像中,好象都没见赵云笑过的样子,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把李兰的一腔热情都消磨得干干净净。
刘备又改变话题说道:“不日平儿将带弟妹迁往襄阳,与二弟一起。”李兰又是一怔,怪不得关平送自己的时候,一副难舍难分的表情。
刘备也看出李兰神色间的变化,乃问道:“经纬青春几何?”
李兰忙答道:“兰已虚度二十载也。”
刘备想了想,突然说道:“文和有一女,美而贤。备愿作此大媒,经纬意下如何?”
李兰心中又不住苦笑,看来这些人都把自己当成色中饿鬼,乃敛容朗声道:“武皇帝时,大将军霍去病曾言‘匈奴未灭,和以家为’。兰虽不才,也愿借此一言‘曹贼未灭,何以家为’辅佐主公成就霸业。此事万望主公再勿提及。”
刘备疑惑地看着李兰,神色复杂,片刻大笑道:“壮哉!经纬!”
###第三十四章
来到南徐城中,只有吕范接待三人,就在倌舍中住下。一连数日,均是吕范相待,更不再言婚嫁之事。刘备数次请见孙权,吕范都以吴侯事务繁忙加以推脱。
等了十余日,刘备甚是不安,乃召李,赵二人道:“已来南徐十数日,吴侯皆推委不见,是何道理?岂非有诈乎?”李兰笑道:“吴侯实欲诓主公至此,岂会真心欲将妹许?”
“这,”刘备顿时大惊,埋怨道:“备此番前来,正是听从二位军师劝告,如今身陷此地如之奈何?”李兰闭着眼睛都能把孔明送给赵云的三条锦囊妙计说背出来,只是不欲让其多心,只好对着赵云道:“子龙将军可将军师早时定下之策献出。”
“原来军师早定下妙计?”刘备大喜转谓赵云道:“子龙可速到来。”
赵云吃惊地看着李兰,道:“诸葛军师何曾有妙计相授?先生说差了。”
这盆冷水泼下,李兰却比他更吃惊,又复问道:“临行之时,军师不曾有锦囊相赠?”
赵云反问道:“云乃七尺男儿,要锦囊何用?”
刘备看着这两人说来说去,越发茫然不解,又问李兰道:“莫非经纬已与孔明定下良策?仔细说来便行,何必非要子龙道出?”
这明明就应该是孔明的差事,难道又要让自己越俎代庖不成?孔明知道了岂不是对自己又要多几分嫉恨?看着刘备一脸急切,李兰只好道:“素闻吴侯侍母至孝,主公今来迎娶其女,既然吴侯不见,大可先见国太。”
刘备迟疑道:“国太在吴侯府内,若能见国太,则备亦能见吴侯矣。”
李兰笑道:“此吴国太不知主公至也。可命部下军士在城中大肆购买喜庆之物,言主公来东吴迎亲,务必弄得满城皆知;再则主公大喜,尚需一婚证,非德高望重之人不可。兰闻乔国老就居于城中,何不拜求之?若乔国老知道,还怕其不转言于国太?”
刘备顿时大喜,连声道:“此计甚妙。”
次日一早刘备便往拜见乔国老,那乔国老乃二乔之父,身份尊崇居于南徐。刘备牵羊担酒,先说吕范为媒、娶夫人之事,再求为婚证。老人家听得这等喜事,自然满心欢喜一口应承下来。随行五百军士,也俱披红挂彩,入南徐买办物件,各处传说玄德入赘东吴,弄得城中尽人皆知。
果然不过几日,吕范便来请刘备去甘露寺,声言吴国太召见。三人大喜知其计也成,必是乔国老入吴侯府进言国太,急忙答应前往。是日,刘备内披细铠,外穿锦袍,带着李兰和赵云及随身几名侍卫,上马投甘露寺而来。
待到山门,孙权已经等候多时,众人叙礼完毕,才进入方丈来见国太。礼毕入席,吴国太仔细打量刘备一番,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不久便小声对乔国老道:“真吾婿也。”
乔国老急欲成其美事,也夸赞道:“玄德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更兼仁德布于天下。国太得此佳婿,真可庆也!”
孙权在一旁见其母对刘备甚为中意,恐事情无法挽回,便向吕范一使眼色,又对吴国太道:“母亲出门已久,想已疲乏。孩儿送母亲回府。”
李兰见吕范悄然退去,知道外面伏有刀斧手,于是小声对刘备道:“恐吴侯有加害之意,主公可一同送国太回府。”
刘备点点头,依言起身道:“备愿送国太回府。”
孙权却不肯答应,乃道:“孤尚有事与皇叔相商,不可就去。”
李兰见事紧急,知他们是以摔杯为号,道:“不知是商量何事?”跟着起身故意将酒杯打翻在地。不等其向众人告罪,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大起,一将引着不少甲士兵进来。吴国太顿时明白孙权是要加害刘备,随即满脸怒色,重重哼下一声。
贾华原是在外面等候号令,听着杯盏摔碎的声音,不分好歹就带人冲了进来,再看到满殿众人,顿知不妙,又见国太动怒,心中大骇慌忙拜倒在地。刘备也忙跟着跪下,泣声道:“国太若欲杀刘备,就此请诛。”
国太闻言更是大怒,责骂孙权道:“今日玄德既为我婿,即我之儿女也。何故伏刀斧手于廊下!”孙权向来事母至孝,不敢多言,只得推脱道:“儿实不知,可问子衡(吕范)。”吕范也不敢担当这罪名,马上跪下道:“范也不知,此必贾将军擅自主张。”贾华再无可推,只好不住叩头求饶。
吴国太大骂贾华不止,最后道:“来人,将此逆贼推出斩首。”李兰急忙在旁边轻扯一下刘备袖角,后者也明其意,忙上前劝止道:“若斩大将,于亲不利,备亦难久居国太膝下矣。”乔国老,孙权也苦苦相求。吴国太怒气稍息,骂道:“还不速去?”贾华如逢大赦,抱头而去。
吴国太这才转看李兰,觉得人才不凡,乃问道:“汝即是助玄德夺取荆襄之李兰?”
李兰急忙行礼道:“正是在下,见过国太。”
吴国太点了点头,道:“真良弼也。”
李兰见讨得老太太欢喜,又趁热打铁道:“国太明见,江东之人多有害吾主之意。望国太早定婚期。”
“我的女婿,谁敢害他!”吴国太冷冷看了看旁边孙权,吕范二人,道:“玄德可与吾一道回府中居住。”刘备顿时大喜,急忙称谢不已。
当日刘备便住进吴侯府内,李兰与赵云却带着五百军士住在府外别院,不能相见。数日之后,吴侯府中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刘备与孙夫人结亲。余后时日,李兰与赵云再上门求见刘备,都不得通传,只说是刘备与夫人朝夕共乐,无暇接见。如是再三,李兰知道又是周瑜之计,只好安心住下,等到年终再说。
###第三十五章
江南水乡原本就景致秀丽,少了一千八百年的污染破坏,更多了几分自然宁谧之没。刘备与孙夫人享受鱼水之欢的时候,李兰也尽情的享受山水之乐。城南一处小山风景更胜别处,凭山而望,能将滚滚长江,尽手眼底无限风光,李兰爱极此地,数日流连其间,不肯就去。
这日李兰又带人依山而望,却见南徐城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禁问道:“今何日也?城中却是如此热闹?”旁边随从忙靠上前答道:“明日便是除夕,是以各家都在准备。”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就是年底,李兰虽然也想过着这样悠闲的日子,却知道终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时候已至,也该是劝言那位被声色所惑,乐不思楚的刘备回荆州了。李兰算是看明白了,刘禅的昏聩总还是有道理的,其父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鸟。人啊,总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李兰再远望了一眼气势磅礴,浩荡东流的江水,今日回去之后,只怕再没有机会来领略江南风光。正欲转身下山之际,却听得一阵琴声隐隐传来。李兰以前曾开玩笑说过,“我身上什么细胞都有,惟独没有音乐细胞”,但这几声琴韵,却他不由自主地听下了脚步。
清幽,典雅之外还透着几分高贵,琴声清脆却意境幽远。“走,去瞧瞧。”李兰突然觉得心血来潮,很想见见能弹出这等曲调的,究竟是何许人物。身后家将都乃是黄忠多年心腹之人,其中为首者名唤黄明,为人极是老成持重,见李兰有此雅兴,急忙靠上前道:“大人且慢。”
黄明年过四旬跟随黄忠多年,忠心不二,深得黄忠器重,此番入吴放心不下李兰安危,特意让其跟随侍奉左右。李兰平日都不敢怠慢,见他出言阻止,便停下问道:“莫非有何不妥?”黄明答道:“此琴音轻柔婉转,似极女子所奏,而且能在此处玩赏抚琴,也必是大家闺秀。大人冒然前往,恐有不便。”
自从汉武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男女之防看得比天还大。黄明所言甚是有理,李兰只好作罢,命人牵过马匹,骑马取道下山。而那琴声却越来越近,渐渐拌杂车轮辘辘之声,李兰抬眼望时,就见一辆马车沿山路而来,琴声就发至车内。
马车虽然不很华贵,十分素雅,前后也有十余从人拥簇。李兰看着阵势也知必是大户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急忙带人让至道旁,请来车先过。马车擦身将过之际,只听“铮”的一声轻响,似乎是琴弦断了一根。随即听车中人说道:“琴弦突断,莫非是有贵人在听?外面不知是哪位大人?”
轻轻袅袅如仙乐一般,李兰听完她这两句问话,只觉得浑身舒畅,急忙上前抱拳道:“在下荆州刘皇叔帐下末吏李兰,山中游玩。不知芳驾到来,未曾回避,打搅雅兴,万望勿怪罪。”车中听到“李兰”低声惊呼一下,随即冷冰冰地答道:“原来是李先生,失敬,失敬。”却又马上呵斥车夫快些离开。
李兰不知对方因何不悦,不敢多言只得默然看车驾离开,却不禁为车中的琴音与声音打动,再三回望,赫然看见马车后面锦布之上绣着一个“周”字。莫非车中的那位就是三国时候著名的美女,周瑜的妻子小乔?周瑜被自己的空城计吓退之后,回营顿悟气得箭创迸裂,难怪听到“李兰”二字之后,语气就变得极为冷淡。想到这里,李兰不由大感懊恼,自己居然与这样的绝世美女错之交臂,未能一睹芳容,真是抱憾终身啊。
次日大早,李兰拉上赵云再来求见刘备,门上家将根本不入内通报,就回复说皇叔无暇。李兰转头私谓赵云道:“子龙将军可欲回荆州。”
赵云这两个月比李兰还过得难受,连连点头道:“自然愿意,但奈何主公却……”
李兰不等他说完,指着门上的几名家将,笑道:“区区数人,便能挡住将军么?”这几人虽然不能阻挡赵云,但此地毕竟是吴侯府第,赵云看着李兰颇感犹豫。李兰急道:“周郎欲以美人计困主公于吴下,将军难道也愿老死此间么?”赵云再次点头,更不说话,举步便要闯入,这些家将哪是他对手?三五都被打得满地找牙,连声叫唤。
李兰跟在赵云后面,一路闯入正堂,适见刘备与孙夫人正在说笑。李兰急忙跑上前去,倒头就拜,还大哭道:“主公深居画堂,不想荆州耶?”
刘备多日不见李兰,不想见面竟是这等模样,急忙起身问道:“经纬何事如此惊怪?”
李兰答道:“昨夜军师使人来报,说曹操要报赤壁鏖兵之恨,起精兵五十万,杀奔荆州,甚是危急,请主公便回。”
刘备大惊失色,扶起李兰,再看孙夫人,道:“夫人意下如何?”
孙夫人却甚是通情达理,乃道:“妾已事君,任君所之,妾当相随。”
刘备大喜又道:“夫人之心,虽则如此,争奈国太与吴侯安肯容夫人去?夫人若可怜刘备,暂时辞别。”言毕,泪如雨下。
孙夫人劝道:“丈夫休得烦恼。妾当苦告母亲,必放妾与君同去。”
李兰听说要去辞别国太,急忙阻拦道:“纵然国太肯时,吴侯必然阻挡。”
孙夫人沉吟良久,乃道:“妾与君正旦拜贺时,推称江边祭祖,不告而去,若何?”
刘备不意孙夫人如此长情,大喜过望,谢道:“若如此,生死难忘!切勿漏泄。”四人再行商议妥定,刘备与夫人自去准备,李兰自与赵云退出安排。
###第三十六章
建安十五年正月初一大早,李兰便与赵云一起引着五百军士在南徐城外江边相候。过不多时,果见刘备与孙夫人一道出城,五百人马前遮后拥,离了南徐,趱程望荆州而去。人马匆匆赶路,于道皆少作休息,看看便至柴桑地界,后面却是尘烟大起。
刘备窃谓李兰道:“追兵至矣,如之奈何?”李兰尚未及回答,前军转过山脚,又见一彪军马拦住去路。当先两员大将,厉声高叫道:“刘备早早下马受缚!吾奉周都督将令,守候多时!”
刘备叫苦不已,惊慌勒回马,问道:“前有拦截之兵,后有追赶之兵:前后无路,如之奈何?”为今之计,只能是依靠孙夫人余威,李兰急忙道:“主公休慌,可请夫人出车一叙。”不等刘备上前告请,孙夫人早在车中听到响动,出来问道:“夫君有何事?”
刘备目视李兰,后者急忙上前告道:“昔日吴侯与周瑜同谋,将夫人招嫁主公,实非为夫人计,乃欲幽困主公而夺荆州耳。若夺了荆州,必将杀害吾主,是以夫人为香饵而钓皇叔也。我家主公不惧万死而来,盖知夫人有男子之胸襟,心慕久矣,一心愿与夫人永结秦晋之好。昨闻吴侯将欲加害,故托荆州有难,以图归计,幸得夫人不弃,同至于此。今吴侯令人在后追赶,周瑜又使人于前截住,非人莫解此祸。”
孙夫人本来便多似男子气概,听到自己被人作饵,勃然动怒,大声道:“吾兄既不以我为亲骨肉,我有何面目重相见乎!今日之危,我当自解。”于是叱从人推车直出,卷起车帘,亲喝前面徐盛、丁奉二将道:“你二人欲造反耶?”
二将慌忙下马,弃了兵器,声诺于车前,道:“某等安敢造反?实奉周都督将令,屯兵在此专候刘备。”
孙夫人当即喝道:“玄德现是我夫婿,‘刘备’岂是你二人叫的?”又转骂周瑜道:“周瑜逆贼!我东吴不曾亏负你!玄德乃大汉皇叔,是我丈夫。我已对母亲、哥哥说知回荆州去。今你两个于山脚去处,引着军马拦截道路,意欲劫掠我夫妻财物耶?”
徐盛、丁奉见孙夫人越骂越狠,喏喏连声,口称:“不敢,请夫人息怒。这不干我等之事,乃是周都督的将令。”
孙夫人冷笑两声,呵斥道:“你等只怕周瑜,独不怕我?周瑜杀得你,我岂杀不得周瑜?”又将周瑜大骂一场,乃喝令从人推车前进。徐盛、丁奉自不敢阻拦,只得把军喝住,放条大路教过去。
刘备一行又走不到五六里,背后喊声再复大起,知是追兵又至。孙夫人转而视之,冷笑道:“彼等独不畏死也?”乃对刘备道:“丈夫勿忧,可与李先生行行,我自与子龙将军挡之。”将士卒摆开,专候来将上前。
后面陈武,潘璋是奉孙权将令追来,遇见徐盛、丁奉二人,知道刘备已过,便合兵一处追来。四将见了孙夫人,仍只得下马,叉手而立,不敢上前。孙夫人在马上凛视众人,冷道:“陈武、潘璋,来此何干?”二将齐声答道:“奉主公之命,请夫人、玄德回。”
孙夫人正色叱道:“都是你这伙匹夫,离间我兄妹不睦!我已嫁他人,今日归去,须不是与人私奔。我奉母亲慈旨,令我夫妇回荆州。便是哥哥亲来,也须依礼而行。你二人倚仗兵威,欲待杀害我耶?”
几句话将四人骂得面面相觑,不敢作声,都暗中思量:夫人与吴侯一万年也是兄妹,且吴侯侍母至孝,国太又深爱其女,当真翻脸吃苦还是自己。于是喏喏连声,并不敢出言辩驳。
孙夫人见四将又不上前,再令推车而便行,自己亲自断后,使四将不敢追来。一行人马急急赶路,及至刘郎浦,渐近荆州地界,刘备心才稍宽。命人四下沿着江岸寻渡,但望江水弥漫,并无船只可渡。
延时片刻,又见得后面尘土冲天而起,刘备与李兰蹬高而望,但见军马盖地而来。前两番都是夫人喝退,今番必然有吴候严令,刘备不禁担忧,叹道:“连日奔走,人困马乏,追兵又到,死无地矣!”
李兰一时也正没了主意,四下张望,忽见江岸边一字儿抛着拖篷船二十余只,惊呼道:“主公且看,有渡船。”心中暗自庆幸,孔明这该挨千刀的家伙终于还是没有把这最重要的事情忘却。刘备也是大喜过望,急忙指使众军士上船。
刘备才与李兰登船,就听舱内有人笑道:“主公且喜!亮在此等候多时。”大笑而出,不是孔明是谁?再看身后还跟一人,赤面长须,绿袍玄甲,却是关羽。刘备虎口脱险,心中欢喜,也大笑道:“若非二弟与军师,备恐回不得荆州矣。”众人再相互攀谈几句,便命令士卒开船,回转荆州。
回头看时,吴军皆停在岸边,望船兴叹。众军拥簇中一人,白马银盔,人才风流,正是周瑜。李兰见他也在,不由低声道:“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孔明在一旁听见,大笑不止,乃道:“经纬之言甚妙,可命军士大声喊之。”
李兰心下骇然,周瑜箭疮不愈,这般喊叫不是要他性命么?待要阻拦,却已不及。船上刘备军士皆高声大喊:“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数千人齐声喊来,声势浩大,水面之上又无屏障,传播甚远。
李兰赶到船头,再看周瑜之时,已经大叫一声,跌落马下。孔明三气周公谨被后世广传为佳话,如今周瑜却是两番都被自己气得箭疮迸裂,且仍旧借得是原本孔明该用的计谋。看着东吴众将救扶周瑜的慌乱景象,李兰忽然想起那日听见的优美琴声,若周瑜仍然英年早逝,小乔日后似乎还能再弹奏出这等琴韵?
###第三十七章
刘备此番入吴不仅毫发无伤,还拥得美人归,免不了摆上几日酒宴,犒慰众人。又正值新春,荆州上下喜气洋洋,众人都是眉开眼笑,只有李兰负疚在心,闭门谢客。关平又举家搬去襄阳,李兰再无去处,偶尔也只能找魏延过门,与黄忠三人同饮。
如此又过了两月有余,东吴复遣鲁肃来使。刘备便召孔明,李兰二人过府,李兰又有了结亲之功,在军中与孔明二人俨然已是两大首席谋士,比孙乾,简雍等人略超一些。四人宾主坐下,鲁肃就道:“前日我家主公上奏朝廷,欲保表皇叔为荆州牧。奈何朝廷却下旨封周都督为南郡太守。肃今奉吴侯钧命,专为荆州一事而来。皇叔已借住多时,未蒙见还。今既两家结亲,当看亲情面上,早早交付。”
孔明听后哈哈大笑,乃道:“子敬诚人君子,竟不识此乃曹操之计也。今曹操势大,吾主与吴侯若联合相抗,则胜负未知也?曹操知南郡之地在吾主之手,却封周都督为郡守。此挑拨离间之计也,欲使吾主与吴侯不合,好从中取事。子敬何独不明?”
鲁肃哪里不知,此却并非是为讨论曹操计谋,不过是想要回荆州,点头道:“孔明言之有理。”还待要说,却被孔明打断道:“今吾主若将荆州相还,则无安身立足之地。不若等吾主取了西川,到时再还荆州。”又对着鲁肃深深一礼,道:“有烦子敬回见吴侯,勿惜一言之劳,将此烦恼情节,恳告吴侯,再容几时。”
鲁肃不想又被孔明抢了先,讨要荆州的言语,又不便再出口,只好道:“吴侯不从,如之奈何?”孔明又复笑道:“吴侯既以亲妹聘嫁皇叔,安得不从乎?望子敬善言回覆。”鲁肃看了孔明半响,无可奈何,只好告辞再回东吴。
李兰看着鲁肃离去,突然想起后世的一句常言“欠债的是爷爷,要债的是孙子”,可怜的鲁肃,为了讨要荆州受了多少委屈啊。
数日之后,鲁肃又来荆州,声言东吴欲助刘备取西川,只是军马过处,却要索要钱粮。听到这信,李兰就连呼不妙,周瑜又要来找死了,这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谋划策,已经低下头去,故作沉思。
该来的总归要来,虽然李兰不出主意,孔明却仍对刘备道:“此周郎诡计耳。名为取西川,实乃取荆州也。等主公出城劳军,一举拿下,乘势夺取荆州。此‘假途灭虢’之计。”
刘备恍然笑道:“周郎此计虽妙,可惜为军师识破,将如何以对?”
孔明早成竹在胸,答道:“主公宽心,来日周郎引军至城下,可使……”李兰实不愿见到周瑜去世,忽然打断孔明说道:“主公现与吴侯同盟,实不宜轻用刀兵。”
孔明却道:“经纬此言差也。并非主公欲动刀兵,实乃周郎图谋不轨。难道吾等坐以待毙不成?”李兰见刘备也甚是赞成孔明言语,也知道不能再有变动,却也不愿真的听他们怎样图谋周瑜,于是起身道:“兰突感身体不适,欲先行告辞。”
回到府中,李兰又不禁想起了那句深爱的词:“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难道这般英雄人物死在自己面前,都无动于衷吗?
次日起床,黄明打水进来,李兰随口问道:“义父现在何处?”却听他答道:“老将军一早便率军和主公,军师出城去了。”
“不好。”李兰失声惊呼,必然是与设伏攻击周瑜,急忙命人整备马匹。胡乱清洗一下,李兰便骑马出城径往江边而来。行出十多里外,就听见振天的喊杀之声,远远望见旌旗杂,乱尘土飞扬。李兰知道周瑜已经中计,看见刘备与孔明正站在不远处山丘之上观战,便打马行了过去。
向刘备行礼完毕,李兰转向山下看去,有数千军马混战,吴军被围在中间,情势渐弱。远远望去,周字帅旗下围住一圈军士,却不见周瑜人影,想必已经是气落下马。李兰再转向刘备拜倒,道:“主公欲成霸业,岂可因一时之小眦,而不故大局?”
刘备看了他一眼,似乎多有不解,淡淡问道:“经纬此言何指?”
李兰急切道:“主公虽得荆州,然北有曹操,南有孙权。周瑜乃吴中上将,今若擒之,孙权岂肯甘休?彼起兵复仇,而曹军又至,如之奈何?不若释之,使感主公恩德,必不敢再犯。荆州稳固,方能再图西川,争霸天下。”
刘备略微点头,再看孔明,询问其意。孔明看着吴军败局已定,周瑜生死不明,也不愿为己过甚,道:“今日一战,吴军丧胆,以足报相侵之仇。”刘备见二人都是此意,才下令鸣金收兵。黄忠,魏延等将方才勒住军士,缓缓退去。吴军势弱也不追赶,只是固守原地。
孔明又道:“亮修书一封,使人送与周郎,可使双方不结仇怨。”李兰正想去看周瑜的生死如何,急请命前往。及至两军阵前,李兰大声道:“荆州李兰上拜周都督,万望一会。”
少时,鲁肃便迎了出来,道:“都督请先生军中说话。”李兰急下马随鲁肃走进军中。此时周瑜坐卧担架之上,见其前来,咳嗽道:“瑜有伤在身,不能见礼,望先生恕罪。”
李兰看着周瑜面色苍白,身体也摇摇欲坠,可怜这一代名将,终是命不长久。乃行礼将孔明的书信呈上道:“此乃诸葛军师与都督书信。”
周瑜忙拆信视之,看罢沉吟良久,后长叹一声,问道:“先生还有何事?”
李兰看了他一眼,劝道:“东吴根基才固,诸多大事皆需都督筹谋,望都督善保贵体,助吴侯成就大事。再者曹贼势大,望都督以大局为重,切勿再兴刀兵。”
周瑜点了点头,颓然道:“多谢先生美意。且回去上复皇叔,吴侯亦欲联盟抗曹,两家可罢刀兵。”
李兰告辞出来,走了几步又转看周瑜一眼,心中默道:这便是最后的一眼了。
###第三十八章
李兰想的没错,那一眼确实是最后一眼,没有过几日,细作就带来消息,东吴都督周瑜逝世,孙权任命鲁肃继为大都督,统帅全军。刘备听了这样的回报,眼圈红了一阵又一阵,连声叹息道:“天妒英才啊。”似乎并不知道周瑜之死与他上次的设下的埋伏有关系一般。
孔明默然不作声,神色之间看着确是有些伤感,虽然周瑜是对手,但也是一位令人尊重的对手。李兰自不消说了,既伤且悔,比那二人更为真挚。孙,刘总还有结盟之谊,刘备哀叹片刻,便道:“周郎物故,吾当派人前去吊唁。哪位先生愿往?”
李兰与孔明互看一眼,似乎都有意前往,但毕竟只有一个名额,便又都不作声。孔明再看李兰几眼,忽然道:“非经纬不可。”李兰对着他点头致意,又才刘备道:“属下愿往。”
刘备点头答应,命其退下,看着他的背影,却始终有些琢磨不透,忽转问孔明道:“经纬其人似乎太优柔了些。”孔明淡笑道:“彼与周郎惺惺相惜,吴中诸将却未必领情。”
翌日,李兰便与黄忠带着几名家将乘船往柴桑而来。一路无话,及至柴桑,但见全城举丧,三军挂孝,一片肃穆凄哀景象。鲁肃早知李兰前来,出城相迎,一道来至周瑜灵前。东吴诸将皆在此处,灵前更有一素装绝色女子,必是小乔。李兰只是匆匆一瞟,并不敢仔细去看,乃命家将摆设祭物,亲自奠酒,跪于地上,念祭文道:“呜呼公瑾,不幸夭亡!(省略…..想知道是什么请看三国演义)呜呼痛哉!伏惟尚飨。”刚开始还有点故作之情,后来念及自身窘况,却真的泪如雨下。孔明的这篇祭文也的确煽情,读完之后,坐中众人无不垂泪。
李兰伏棺大哭许久,才蒙鲁肃劝起,走到小乔身前,长揖道:“夫人节哀。”抬眼近距离接触这位流传千古的美人,淡妆素裹,却仍旧惊艳四方。
小乔面若寒霜,冰冷地回道:“多谢。”李兰知道她将自己看作杀夫仇人,也不欲多言,随着鲁肃走出奠堂。自古红颜多薄命,小乔姐妹二人纵使艳绝天下,却都丈夫英年而逝,将来的日子也只能是凄苦二字来形容。
鲁肃又设宴款待,只是江东诸将又一人作陪,两人也吃的好不郁闷。宴罢,我不便多留,起身告辞,鲁肃又送至城外十里方还。李兰与黄忠二人边行边聊,及至江畔却听有马蹄声跑近,身后有人大呼“站住”。
二人回头看时,却见有二,三十骑飞驰而来,看服色都是东吴兵将。黄忠多年征战,警惕之心远胜他人,见对方策马而来,手上却已握住弓箭,急道:“彼来意不善,吾儿先退。”吩咐家将保护李兰,自己打马上前喊道:“不知是哪位将军部下?唤住我父子二人所为何事?”
对方已近百步之外,更不说话都纷纷弯弓射箭,直取李兰一行。李兰身旁顿时就有两人中箭落马,死多生少。周围家将急忙拥簇他离开,黄忠在后勃然而怒,取过长弓,就伸手抓过几支羽箭,张弓回射,一弓三矢,无有失手。
黄忠箭术非凡,片刻射杀对方半数之人,那为首之人见势比妙,乃又带部下呼啸而去。黄忠待要追赶,却又恐李兰有失,只好勒马回转。李兰此番所带家将不多,现在也只剩两人。黄明还为他遮挡一箭,受伤在身,虽不致命,却也看着沉重。
黄忠上前见李兰无碍,稍微放下心来,看着那几名跟随自己多年的家将尸体,又大怒道:“东吴之人好生无礼,吾儿好心前来吊唁,却反要相害。且回柴桑,看那鲁肃如何说法。”
“算了。”李兰摇了摇头,周瑜之死自己确实要负上些责任,东吴众将心中不平,也是人之常情,再闹将下去也于事无补,乃转问黄明伤势,却隐见他肩上所插箭杆上模糊又字。黄明见李兰目光,也发觉箭上有字,乃用力拔下,单手递与他道:“先生请看。”
李兰急命旁边家将为他包扎,再看那箭杆之上赫然又着“大汉寿亭候关”的字样。黄忠见李兰面色惊讶,附身看时,更怒不可抑,大骂道:“原来是他。为父早看他不怀好意,有此一物,等回荆州禀明主公,看他如何狡辩?”
时间过去半年之久,不想关羽对自己仍然念念不忘。李兰缓缓将箭杆收在怀中,道:“义父此事万万不可禀报主公。”见黄忠极不情愿,乃又道:“关将军与主公乃异姓兄弟,且有掌了重兵。在主公眼中,我父子二人岂能与他相提并论?”黄忠闻言神色黯淡,点头道:“吾儿所言有理。”于是又下马与那两名家将一起,就在道旁不远挖下一处大坑,将死去的几名家将合葬。
回到荆州果然父子都不再提此事,心中却都难免有些不悦。李兰向刘备复命之后,不见孔明在侧。略作询问,才知在其出使东吴之际,刘备已派孔明前往荆南四郡巡视。而刘备也希望李兰能将休息两日,便前往襄阳,南郡查询政务。
黄忠听说要去襄阳,又想起李兰在东吴被刺之事,便要上前代为推辞。李兰却使眼色将其阻止,并答应前往二郡巡视。回到府中,黄忠大是不悦,乃道:“明知关云长对你不怀好意,却为何还要前往襄阳,岂非自寻死路。”
李兰心中另有所想,宽慰义父几句,便自行回房。这几日来,李兰每每拿起那支有字的羽箭,总觉得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真正地卷入三国这场纷争之中,而以后的漫漫长路却还不知有多少惊异,凶险的事情在等着。
##第二卷
###第一章
建安十六年春,李兰奉命巡视襄阳,南郡。自荆州而发,望北而来,刘备手下孔明,马良等人都是内政好手,将荆州各郡县治理的相当不错,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黄忠因为担心李兰安全,也请命随行,父子二人一路游山玩水,自得其乐。
这日行至一地,打听的名曰“耒阳县”。李兰乍听这名字,备感熟悉,却又记不起来,便问道:“本地县令的谁?”有知道的即可答道:“庞统。”李兰听后哈哈大笑,乃谓黄忠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便硬拖着他向县衙而来。
到了县衙,二人却不见半个官吏,家将进去通报,半响才架出来一个人,禀道:“衙内只此一人。”
李兰仔细看时,那人容貌丑陋,虽被人驾着却兀自醉酒不醒,不用想也知道就是与孔明齐名的“凤雏”庞统。黄忠却没有李兰那么好心情,皱眉喝道:“弄点水来给他醒酒。”李兰本想阻拦,却又想除此之外,别无良策醒酒,只好默不作声。
家将也老实不客气,提来桶水便当头淋下。庞统顿时惊醒,失声喊道:“谁如此放肆?对本官无理。”
官威却还不小,李兰就在马上问道:“汝便是本县县令?”庞统抬眼打量一番,答道:“正是本官,汝却是何人?胆敢在县衙之前造次。”
李兰微微一笑,淡淡答道:“大汉军师中郎将军李兰,大人可有听过?”庞统听到“李兰”二字顿时清醒许多,将李兰连人带马,看了好几遍,才道:“久闻大名,却不想是如此年纪。”
李兰轻抚着马头鬃毛,笑问道:“主公以汝为县令,却如此贪杯好酒,荒废县事,不知罪乎?”
庞统傲然答道:“谅此小县,何事足治?”
李兰却冷然回敬道:“一县不治,何以治天下?”庞统又是一惊,片刻恭声答道:“大人教训的是,且请大人进内安坐,少时便发落干净。”
李兰乃邀黄忠一起入内坐定,就见庞统叫来书吏,将县事一一呈上,手中批判,口中发落,耳内听词,曲直分明,却无分毫差错。不一刻就将案件处理完毕,庞统转身问道:“下官可曾荒废公事?”
李兰对庞统是早有耳闻,心中也有准备;黄忠却是目瞪口呆,不能答话。李兰起身对庞统道:“兰常闻‘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今观先生大才,果然不凡。先前不敬之处,还请勿怪。”庞统急忙谦谢不已,李兰又道:“先生确非只一县之才,不知可愿与兰同去?回荆州之后,兰必在主公前力荐先生高才。”庞统再谢道:“统也常闻先生大名,与先生畅谈天下事势,实乃平身之愿耳。”李兰于是派人通报刘备,使其另委县令,又和黄忠,庞统向襄阳而来。
及至襄阳城下,并不见一人一骑出来迎接。黄忠虽然满是怒气,李兰却不以为怪,径自许寻得关羽府邸前来。家将通报入内,不久就见关平快步迎了出来,欢喜地将李兰抱住,道:“贤弟,好久不见,真是想煞为兄。”
除黄忠之外,难得还有人如此亲近自己,而且是还是关平,李兰心中甚是感动,乃道:“小弟也十分挂念兄长,是以向主公请命至此。”关平又向黄忠见礼,却不知庞统何人,见其形状不以为然,复请道:“父亲就在府内等候,贤弟,黄老将军快快请进。”
李兰正要入内,黄忠却问道:“某父子奉主公之命前来巡视,关将军缘何不出来相迎?”见得关平脸色尴尬,李兰忙劝道:“关将军贵人事忙,必非有意。义父,且先进去。”
四人走入大厅,关羽,周仓,马良等人都在。大家叙礼已毕,李兰又向众人介绍庞统,关羽等一干武将自不在意,马良却惊呼道:“莫非便是‘凤雏先生’?”
庞统答道:“正是下官贱号。”马良即刻上前一揖,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良三剩之幸也。”又复对李兰道:“大人为主公寻得这等高才,也是可喜可贺。”关羽等人见马良如此推崇,也只好上前相互客气一番。然后关羽就在府中设宴为李兰等人接风。
宴毕,由关平送李兰等前去馆驿安顿休息。关平前后张罗一番,打点还一切,就要告辞。李兰却将其拦下,道:“兄长且慢,小弟尚有一物相赠。”关平笑道:“你我兄弟,何需如此见外?”
“并非甚贵重之物。”说着李兰就从怀中拿出那支断箭,递与关平道:“就是此物。”关平不想会是这样怪异的礼物,茫然接过,仔细看了看,却也发现箭上刻字,不由问道:“此物何来?”
“兄长勿惊。”李兰缓缓答道:“周郎物故之时,小弟奉主公之命过江祭奠,却被此箭所算,险些丧命。”关平顿时脸色黯然,喃喃道:“为兄代父亲……”
李兰却摇了摇头,打断他说话道:“兄长误会了,小弟并不将此事上禀主公者,盖知此乃有人陷害君侯,欲挑动小弟与君侯不和,从中得利。”关平满面感激,对着李兰抱拳道:“贤弟如此明查,愚兄在此谢过。”随即又作色道:“此必有是……”
“嘘。”李兰示意关平禁声,乃道:“证据不明,兄长且不可乱言。只将此物转呈君侯,以明小弟心意足矣。”关平急忙点头,道:“愚兄明白,必将上复父亲,彻查此事。”言讫而去。
黄忠在旁边一直不发一言,只等关平离开之后,才问道:“吾儿何以如此肯定不是关羽加害?”李兰微微笑道:“孩儿并不确定。”见黄忠不解,又道:“若非关君侯加害,则可同仇敌忾;若是彼所害,亦可表明孩儿对他无防范敌对之心,使之放松警惕,显露破绽。义父与孩儿却不能丝毫懈怠啊。”
###第二章
打理内政财务,原非李兰所长,现在身旁多了个帮手庞统,自然十分轻松自在,只需作作样子,所有事情都是庞统处理。当真是人不可藐相,庞统长得虽然不堪入目,做起事来却远非李兰所能及,马良更是赞不绝口。关羽自从第一日宴后,便借口军务繁忙,不再相会。接下来的时日都是关平接待,正合李兰心意,闲来无事就和之喝酒,遛马,也都不再提那支断箭之事。
如是过得半月,襄阳所有事务都核实一遍,李兰等人就要离开。关平却再三挽留,邀请李兰出城游猎一日。李兰也不愿推辞,便应承下来,再行延误一日。李兰在城下等候相会,却见关平还带着其弟关兴而来。这小家伙经年不见,猛长了一截,听说二人要出城游猎,便死活缠着其兄,定要一起。
刚一出城,关兴就兴致勃勃地问道:“两位大哥,来比试马技如何?”关平自然愿意奉陪,却不知李兰雅兴如何,转眼询问。李兰马术虽然不是十分纯熟,却也勉强可为,不愿扫两人之兴,乃点头答应。关兴却又一阵坏笑,道:“总得有些彩头吧?”
李兰觉得好笑,问道:“你又看上我身上哪样物什?直接开口,送你便是。”关兴却一板正经地说道:“无功不受禄,我是要靠自己本事赢的。”
李兰笑看关平道:“你这弟弟,不简单啊。”随即又笑问关兴道:“就依你。说吧,以何物为彩?”关兴还是指着李兰腰间,道:“若是我赢,就还要你的宝剑。”
莫非关兴不仅是一名武将,还是一位佩剑收藏家?李兰反正也是无用,便答应下来,又问道:“上次输你的宝剑,被弄丢了?”关兴摇了摇头,道:“大姐说是她赢的,就拿去了。”说完之后,不看二人反应,马上就喊道:“开始。”猛一打马,便冲到前面。
李兰,关平二人听说关凤将那柄佩剑拿去,都微感吃惊。等关兴去后,关平才道:“哎呀,被他抢了先,快追。”不看李兰,也打马跟了去。李兰自己默问了几遍:“她拿我的剑干什么?”也狠狠地抽了一鞭,追了上去。
关家两兄弟都是将门虎子,眨眼工夫就不见踪影。李兰尽力赶了十几里路,还是没有看到他兄弟二人的影子,只累得一身臭汗,只得认输,放慢速度缓缓而来。转过几处路口,却见迎面过来一队人马。这乱世之中,马不比人贱,普通平民是不会拥有私马。来的不是官宦,就是富豪,李兰不由多打量几眼。那马队当先之人,长得也十分丑陋,獐头鼠目,形容猥亵,五短身材,与庞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长得丑陋,心境十分敏感,被李兰多看了几眼,那人便十分不悦,重重哼了一声。他后面护卫立时喊喝道:“格老子的。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就把你的眼珠挖了出来。”
听了这句话,李兰非但不怒,反而大喜。这人所言声调用词,皆是纯正的四川方言,李兰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乡音,心中十分的激动。在激动之余,李兰脑中灵光闪过,又想起了三国时候另外一位著名的丑八怪,正好也是四川人,那就是引刘备入川的张松,张永年。
李兰急忙欠身问道:“前面可是益州张别驾乎?”
那人也是一惊,勒马问道:“汝是何人?怎知是吾。”
真是黄道吉日,出门就遇贵人。李兰急忙上前道:“在下左将军刘皇叔帐下李兰。”
“原来是先生。”张松却又奇道:“先生何以识松?”
李兰忙道:“吾主刘皇叔闻先生路过襄阳,特命兰在城中等候。兰心慕先生大名,恨不即刻相见,便一人出城相迎。适才听见先生从人有益州口音,故而出言相问,不想正是先生。失礼之处,万望莫怪。”张松虽然长得让人难以接受,但却关系着李兰能不能打回老家去,是以言辞之间不敢丝毫怠慢。
张松听来十分的受用,乃道:“鄙下无礼,冒犯先生,还望勿怪。只是刘皇叔何以知晓松至襄阳?”
李兰又不得不好言道:“主公早闻先生大名,久欲结交。闻先生至许都朝觐天子,便日夜盼望与先生相会,早派人于路打探。”
张松不知真假,十分感动,叹道:“早知刘皇叔如此礼贤下士,松又何必去许都受辱。唉,不说也罢。”又对李兰问道:“皇叔现在何处?”
李兰自然知晓他本是想献西川与曹操,却反而因为长相问题,以及言语冲撞,被对方乱棍打了出来,只好巴望着来找刘备试试,是以急忙说道:“我家主公本欲亲来,奈何荆州事务繁忙,不能轻离,只好请先生前去荆州盘桓数日。”张松点头答应道:“既是如此,松便与先生同往。”
李兰也十分欢喜,便邀其一起先往襄阳城来。行不几步,就听后面蹄声响起,关平声音喊道:“贤弟奈何回转?”李兰惟恐其言语露出破绽乃对张松道:“此关君侯长子,也是奉命来迎大人,想是不识大人尊颜,失身错过。”又打马上前呵斥关平道:“少将军何以如此眼拙?居然与张大人失之交臂?”
关兴年幼在其兄身后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却被关平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转对李兰道:“愚兄确实不知,莫非这位就是张大人么?”
还好这家伙的脑袋够用,李兰长长松了口气,又道:“且先回城禀告关将军与庞先生,说益州张大人已到,可速出城迎接。”张松连忙谦谢道:“先生不必如此。”关平心中虽然满是不解,但对李兰却深信不疑,对着两人欠身行礼,便携其弟打马而去。
看着关平离去,张松才问道:“关将军吾却是早有耳闻,却不知庞先生又是何人?”李兰答道:“襄阳庞统,庞士元。”张松立时失声喊道:“莫非人称‘凤雏先生’者也?”李兰点了点头,心想庞统名气如此,听到“益州张大人”前来,也应该能明白其中原委,好生准备一番吧?
###第三章
庞统果然没有让李兰失望,不仅带着襄阳文武出城远迎,连那难得一见的关羽也不知如何说动前来。众人相见,各自寒暄一番,又一起入城前往关羽府中。是夜就在关府摆席,为张松洗尘。席间,众人对张松都十分客气夸赞,张松虽然很有才华,却何曾受到过这等礼遇?真个把他高兴的不得了,满面欢喜之色,与众人喝到一处。
李兰也不停举杯劝酒,忽见关兴在厅外向自我招手,乃起身告罪出来。走到关兴身前,对方便将手一伸,却并不言语,只是憨憨傻笑。李兰被张松之事打搅,不觉将赌注之事忘在脑后,现在方才记起,却不就给,笑道:“今日我是被要事阻拦,不然怎会输你?”
关兴将手身后,不屑道:“先生是想赖帐不成?”李兰正色道:“区区一把佩剑又非古物,即便送了又何惜之?只是我确实没输。”
关兴却哪里在乎的是输赢,当即笑道:“先生没输,剑却可以给我。”李兰却又道:“你白日不是说‘无功不受禄’么?我怎好白给你?不若你帮我一忙如何?”
关兴先是以为李兰确想赖帐,现又听有事求助,急忙道:“你说便是。”李兰转看厅中关羽父子都在豪饮,深吸口气,张口提个大胆的要求,道:“我想见你大姐一面,你能不能帮我?”关兴年少,哪知男女之事?当下自觉与姐关系甚好,不假思索,一口应承转身跑去。
关兴乘兴而去,不过片刻却又败兴而回,垂头丧气地对李兰的道:“大姐说礼仪有碍,不方便见你。”李兰本就没抱希望,但现在听到被拒绝,仍旧还是很失望,将剑向前一递,道:“拿去吧。”
关兴喜出望外,急忙伸手接过剑,然后转身跑开,忽又停下道:“大姐说让你仔细想她的话。”说完又跑开去。李兰微感惊讶,这短短一句话,还能怎样仔细去想?随即摇了摇头,又转身进去陪他们喝酒。是夜,仍是大醉而归。
张松既然到了襄阳,便要急于送其回荆州,不能再作逗留。第二日早上,李兰,黄忠,庞统辞别关羽父子,陪着张松一起望荆州而来。一路无话,直到荆州城下,刘备早得到通报,带着一众文武,距城十里相候。
刘备想必也知道能否取得益州,就着落在张松身上,乃道:“久闻先生高名,如雷灌耳。恨云山遥远,不得听教。今闻回都,专此相接。倘蒙不弃,到荒州暂歇片时,以叙渴仰之思,实为万幸!”言语恳切真挚,把张松听得大喜,随即一起入城。
数日之间,刘备大宴不断,殷情款待,却绝口不提西川之事,倒让张松心中不安。三日之后,张松告辞回川。刘备再三挽留不住,乃率众人十里长亭设宴相送。酒至酣处,刘备黯然泪下,道:“甚荷先生不外,留叙三日;今日相别,不知何时再得听教。”
张松见状也是热泪满眶,迟疑半响乃道:“松亦思朝暮趋侍,恨未有便耳。松观荆州:东有孙权,常怀虎踞;北有曹操,每欲鲸吞。亦非可久恋之地也。”这话一出,李兰就知这几日款待不是“肉包子打狗”,获利甚丰,张松马上就该发表卖主言论了。
果然在听道刘备叹叹息自己“未有安迹之所”后,张松即刻道:“益州险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智能之士,久慕皇叔之德。若起荆襄之众,长驱西指,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刘备几日辛勤耕耘,等得就是这一句,当下却还要谦让一番,道:“备安敢当此?刘益州亦帝室宗亲,恩泽布蜀中久矣。他人岂可得而动摇乎?”
张松不知虚实,急忙再劝道:“某非卖主求荣;今遇明公,不敢不披沥肝胆:刘季玉虽有益州之地,禀性暗弱,不能任贤用能;加之张鲁在北,时思侵犯;人心离散,思得明主。松此一行,专欲纳款于操;何期逆贼恣逞奸雄,傲贤慢士,故特来见明公。明公先取西川为基,然后北图汉中,收取中原,匡正天朝,名垂青史,功莫大焉。明公果有取西川之意,松愿施犬马之劳,以为内应。未知钧意若何?”向来卖主之人总能为自己编排理由,张松这一番话语却还真说的是义正言辞。
刘备却仍道:“深感君之厚意。奈刘季玉与备同宗,若攻之,恐天下人唾骂。”
张松更是心急,如今卖主之言已出,怎能就此罢休?急呼道:“大丈夫处世,当努力建功立业,著鞭在先。今若不取,为他人所取,悔之晚矣。”
这几句对话,真让李兰觉得自愧不如,刘备心中千肯万肯,却总套摆出高姿态,倒让旁人觉得是张松逼他一般。刘备又推让了几句,才道:“备闻蜀道崎岖,千山万水,车不能方轨,马不能联辔;虽欲取之,用何良策?”
张松早有卖主之意,准备多时,闻言忙取出一幅地图,交与刘备道:“松感明公盛德,敢献此图。但看此图,便知蜀中道路矣。”刘备忙打开一看,上面尽写着地理行程,远近阔狭,山川险要,府库钱粮,一一俱载明白,不由面露喜色,却仍道:“虽然有图纸,奈何无人指引,亦恐不便。”
张松又道:“明公可速图之。松有心腹契友三人:张任,法正,孟达,必能相助。如三人到荆州时,可以心事共议。”李兰一直在专心听他二人说话,却不想张松密友中还有张任此人,不由纳闷,是自己听岔了,还是张松说错了?
内应地图一应俱全,刘备自是大喜,拱手谢道:“青山不老,绿水长存。他日事成,必当厚报。”张松忙拜伏道:“松遇明主,不得不尽情相告,岂敢望报乎?”说罢作别。刘备又命孔明送出数十里方回。
###第四章
等回到刘备府中,众人皆向刘备贺喜。刘备也心情舒畅,对李兰我道:“若非经纬机警,备险失此次良机。”李兰急忙道:“此皆仗皆主公威名远胜,张松诚心折服,兰岂敢居功?”
刘备又将张松所献之图拿出,递与孔明道:“军师可令人描摹数份,分于几位先生,早作谋划。”李兰却道:“可否容兰先察看一番?”得到刘备允许,才接过打开,寻找雒城附近那条小道,却见上面赫然写有“落凤坡”三字。当下心中稍安,既然有这三个字,庞统日后应该会多加小心,是以不再多言,转递与孔明收下。
刘备从入川到夺取成都,将近三年,且战事惨烈,李兰打心眼里不愿跟随前往;更何况留在荆州也离她要近些。是以两日后孔明差人送来地图,李兰都束之高阁,并不关心。刘备却时常派细作往来荆益之间,日日巴望川中来人。
建安十六年冬十月,益州使者才姗姗迟来,刘备急聚众人过府商议。李兰赶到左将军府时,就见一名文士与刘备,孔明二人相谈甚欢。刘备见他入内,急忙为其引见,来人不出李兰所料想,正是法正。两厢叙礼,重新落座。不时多时,下人奉上酒菜,数巡过后,刘备举杯道:“久仰孝直英名,张别驾多谈盛德。今获听教,甚慰平生。备敬孝直一杯。”
法正起身谢道:“蜀中小吏,何足道哉!盖闻马逢伯乐而嘶,人遇知己而死。张别驾昔日之言,将军复有意乎?”
刘备没有想到法正将此事会当众说出,乃沉呤道:“备一身寄客,未尝不伤感而叹息。尝思鹪鹩尚存一枝,狡兔犹藏三窟,何况人乎?蜀中丰余之地,非不欲取;奈刘季玉系备同宗,不忍相图。”
法正顿时放下酒杯,正色道:“非正卖主也!益州天府之国,非治乱之主,不可居也,今刘季玉不能用贤,此业不久必属他人。今日自付与将军,不可错失。岂不闻逐兔先得之语乎?将军欲取,某当效死。”
刘备却仍不愿意立时说出心意,拱手谢道:“尚容商议。”法正便不复再言,只得重新坐下饮酒。宴罢,孔明亲自送法正去馆驿休息。刘备乃谓李兰道:“先生之意,益州可取乎?”
李兰尚未及回答,庞统便抢先道:“此天以资主公也。”庞统才干虽重,却未有军功,在刘备心中仍只有孔明,李兰二人可计大事。是以刘备仍旧犹豫,道:“奈何刘季玉与备同宗,恐天下笑耳。”
庞统乃道:“事当决而不决者,愚人也。主公高明,何多疑耶?”
公然以愚人相比,刘备拂然不悦,说道:“今与吾水火相敌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若以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吾不忍也。”
庞统笑道:“主公之言,虽合天理,奈离乱之时,用兵争强,固非一道;若拘执常理,寸步不可行矣,宜从权变。且兼弱攻昧、逆取顺守,汤、武之道也。若事定之后,报之以义,封为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被他人取耳。主公幸熟思焉。”
李兰决意不随刘备入川,是以希望庞统能说动刘备,乃道:“士元金石之言,主公当明察之。”刘备见他也出言,才缓缓点头。不时,孔明又至,仍是劝刘备克日入川。刘备才道:“备亦意入川多时,只是益州有山川之固,沃土千里,兵甲充足,贤士良将众多,惟恐稍有不利,被天下耻笑。既然三位先生决意如此,备也冒险一行,却不知哪位先生愿随备同往?
荆州政务孔明是抽身不开的,但是庞统打仗用计如何,刘备并不得而知,是以一双眼睛只望向李兰。李兰是执意不想离开荆襄,假装没有看见。庞统却即刻起身道:“统愿往。”李兰顿时大喜,道:“士元愿望,必能助主公成事。”
刘备微有不悦,乃道:“经纬不愿同往?”李兰急忙道:“荆州乃是主公根本,兰愿留守此处,万保无失。”孔明却立刻道:“亮愿留守荆州,关将军拒襄阳要路,当青泥隘口;张将军领四郡巡江,子龙将军屯江陵,镇公安.则保荆州无忧矣。”
李兰瞟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不已,他这样一通话已经将荆州各处隘口防守的如铁桶一般,自己留下便是多余。再看刘备一脸期盼,李兰只好无奈点头,道:“既然军师已早有安排,兰愿随主公前往。”
刘备顿时大喜,道:“如此甚好。”孔明也道:“经纬妙计百出,又是蜀中人士,定是主公良助。”李兰急忙谦让一番,抬眼却见庞统脸上多有不悦之色,心道,你可不能怪我,是他们逼我去的。又想到要离开荆州数年,李兰心中顿时黯然。
不过旬日,刘备分派妥当,便以黄忠为先锋,魏延合后,李兰,庞统为军师,起马步兵五万,西进入川。行军于途与民秋毫无犯,不一日便到西川地界,孟达早奉有刘璋之命引一军相侯,言刘璋已在涪城恭候皇叔大驾。于是大军又转便涪城行来。克日即到,刘备大军在城外安营,使人通报刘璋言来日城中相见。
安营妥当,众人齐聚刘备帐中,行礼安坐已毕。刘备便拿出一封书信,递与李兰道:“永年派人从此书至,先生有何高见?”李兰看后又传示众人,自己心中却是犹豫不决,张松此信乃是欲使刘备就此斩杀刘璋,西川无主就可图之。若按其意行事,夺川之日便可大大提前,只是于刘备仁义名声有损,又日后益州士民难以诚心归附;但若不按其意,三年啊,李兰将三年不能回荆州。
庞统也看完书信,然后对刘备道:“永年此议一劳永逸,统以为可行。”法正却不以为然,道:“刘季玉亲来相迎,若就席间图之。恐寒西川士人之心。”
刘备仍旧冀望于李兰,见其若有所思,问道:“先生可赞同此议?”
不管了,刘备仁义不仁义于自己何干?李兰打定主意,早回荆州,便要开口劝说刘备答应。却忽听帐外军士禀报道:“主公,刘益州谴使劳军,已至营门。”
###第五章
刘备听是益州来人,急命请入,少时,便见一人戎装而进,虎面含威,四方阔脸,英气袭人,上前朗声道:“末将张任,拜见皇叔。”听得是西川第一名将,李兰不由多看了几眼。
刘备乃起身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威武不凡,快快请坐。”
张任坐下,环视帐中诸人,乃道:“末将奉益州之命前来劳军。所备资粮饯帛,尽在营外,望请皇叔笑纳。”刘备又再三称谢,后问道:“备久不见永年,一向可好?”
张任这才缓缓道:“末将特为永年之事而来。”刘备见他神色凝重,惟恐大事,急问道:“何事有老将军亲来?”
张任再看左右,不发一言,刘备已明其意,乃笑道:“帐中诸公,皆备心腹,将军有话但将无妨。”张任依言起身道:“闻永年有书至皇叔处,末将以为此议断不可行。”这话出口,顿时让李兰犯傻,怎么张任和张松当真还有勾结,一起迎刘备入川?
刘备一时觉得犹豫,张任便又劝道:“皇叔新来蜀中,于民无惠。而刘季玉父子久居此地,已深入人心。况川中兵将借由其亲信统领,急切除之恐生祸乱。”李兰也不禁微微点头,以长远看来,现在确实不是杀刘璋的时候。
刘备也觉得张任所言有理,点头道:“谢将军提醒,备也无此意。”随即又问道:“但若不行此计,将军可有良策助我?”
张任见刘备同意,神色稍松,答道:“皇叔可引军暂去葭萌关屯扎兵马。名为川中屏障,又可得益州兵马钱粮,以为资本;广收人心,结以为援。待时机一至,再出兵取川。此计虽慢,却稳妥可行。”
庞统却出言质问道:“主公若去葭萌,离成都相去甚远。其间关隘重重,日后取之恐极不易耳。将军可别有打算?”
张任点头答道:“这位先生言之是也。任有二密友,乃白水都督杨怀,高沛。此二人镇守涪水关。任虽不才,奉守雒县。待皇叔大军一至,两处都可开门出迎,取之何难?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皇叔若失人心,虽得西川,恐亦不久守矣。”
庞统顿时无言以对,只望着刘备。刘备沉吟片刻,终于再点头道:“将军之言甚是,备受教也。”于是打消就此斩杀刘璋念头,命人置备酒宴款待张任。
翌日,刘备入城与刘璋相见,互告衷情,相谈甚欢。又次日,刘璋又亲自来刘备营中回拜。宴席当中,庞统向魏延一使眼色,魏延便拔剑起身道:“军中无乐,末将愿舞剑以助酒兴。”李兰再看左右,却早有不少军士入帐,知其便欲于席中除去刘璋。
刘备也明其意,正要出声喝止。张任却已经拔剑起身道:“舞剑必须有对,某愿与魏将军同舞。”遂与魏延对舞于席前。少时刘封亦拔剑起身,刘璋手下诸将也各掣剑而起。刘备见舞剑之人愈多,恐不好收场,忙取配剑喝道:“吾兄弟相逢痛饮,并无疑忌,此又非鸿门会上,何用舞剑?不弃剑者立斩!”刘璋也喝骂手下诸将,众人乃各自收剑而退。刘备怕刘璋见疑,又对众将道:“吾弟兄同宗骨血,共议大事,并无二心,汝等勿疑。”刘璋昏弱之人,闻言感激涕淋,谢道:“吾兄之恩,誓不敢忘!”当日遂尽欢而散。
数日之后,人报张鲁欲犯西川,刘备乃与刘璋作别,引军径至葭萌关,禁军扰民,广施恩惠,收买人心。张鲁闻刘备至关,亦不敢举兵相犯。诸将却丝毫不敢懈怠,皆知有取川之意,各自操练兵马,以待战事。既无仗可打,李兰也就落得清闲,在关内悠悠度日,不觉又是近年而过。
忽一日,刘备急召众人升帐议事,李兰赶去,却见关平从荆州而至。两人多时不见,此刻相会各自欣喜,却帐中人多,不能深谈。众人聚齐之后,刘备乃道:“关平贤侄是奉二弟,军师之命而来。备不在荆州之时,吴侯派人迎孙夫人归吴;而曹操又起兵南下,进犯濡须。孔明劝备还荆州,如之奈何?”
庞统听说要回,忙起身道:“万万不可,主公此来费时已久,岂可无功而返?”李兰也知回荆州断然不行,但见他如此急欲取川立功,心中多有不喜。
刘备戎马半生只有荆州栖身之地,惟恐有失,乃道:“荆州乃吾之根本,万万不可有失。”庞统于是再劝道:“主公勿忧。有诸葛军师,关将军在彼,料想荆州无失。主公可驰书去刘璋处,只推:‘曹操攻击孙权,权求救于荆州,吾与孙权唇齿之邦,不容不相援。张鲁自守之贼,决不敢来犯界。吾今欲勒兵回荆州,与孙权会同破曹操,奈兵少粮缺。望推同宗之谊,速发精兵三、四万,行粮十万斛相助。请勿有误。’若得军马钱粮,却另作商议。若不允则可乘机袭取西川。”
刘备颇觉此计可行,点头道:“此言大善,可速使人前往。”又与众人商议一番,在退帐出来。李兰便邀关平至帐中相叙,年余不见李兰容貌不改,关平却长的越发健壮,更有其父风范。两人坐定之后,使人取来酒水,互诉别来情由。
交谈片刻,李兰心念伊人,却不便开口询问,乃道:“关兴又长高了吧?”关平脸上微微一变,支吾答应。李兰在官场打滚许久,关平面上这点细微变化,却也发现得了,心中更觉不妥。复问道:“兄长有何事欺瞒小弟?”
关平急忙矢口否认,李兰却道:“兄长乃诚人,不擅说谎。小弟观兄神色,便知有异,你我兄弟,有事但说无妨,何故推委隐瞒?”
关平犹豫片刻,才道:“非为兄欲瞒贤弟,实恐贤弟忧心。月前,三叔谴人来言张苞与吾妹皆已成人,请父亲送凤妹前去完婚。”李兰听到此处,心下黯然,口中却勉强道:“此喜事耳,兄长何须隐瞒?”
###第六章
关平虽然看不李兰的异样,但却仍觉得他心中不快,又接着道:“父亲当即应允,择日便欲送凤妹过去,结果……”再看李兰一眼,道:“结果凤妹与二弟当晚就不见踪影。”
“什么?”李兰便觉得黑夜之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起身握着关平手惊问道:“他二人去了何处?”关平此刻越发确定其对关凤心有爱慕之意,默然叹息,乃道:“这个为兄也不知晓。父亲在荆州遍寻不见,才让为兄送信入川,于路打探。”
于路打探?李兰喃喃重复几遍,难道他二人会结伴入川?这怎么可能,李兰眼望关平,又问道:“那大哥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关平微微摇头,却又道:“为兄欲劝贤弟一语,父亲与三叔甚是看重这件婚事,贤弟切不可从中作梗。”
李兰颇感吃惊,自己何时从中作梗了?却忽然又想起关凤要自己细细咀嚼的那一句话,此刻突然灵光大现,她所说的是“不方便相见”,难道言外之意是“心中却愿意相见”么?李兰颓然坐下,莫非她会钟情于自己?
关平见李兰如此神色,原本以为是他拐带二人,现在也不再生疑,反宽慰道:“贤弟不用担心,他二人都有武艺在身,寻常之人是伤不了的。”但毕竟一个是纤纤小姐,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孩童,李兰突然起身,拉起关平喊道:“走,我等一起去找寻。”
接下来几日,李兰不仅与关平私下去找,还劝说黄忠分派众家将四处打探。李兰本来还欲告别刘备,但此时大战一触即发,断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开。只能在关外方圆几十里,来回打探,却丝毫没有消息。
这日,李兰刚刚回营寨,就有军士禀报,刘璋使者又到,急忙整衣,前来刘备大帐。还不及进去,就听得刘备在里面,怒骂道:“吾为汝御敌,费力劳心。汝今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卒效命乎?”
李兰才恍然记起,庞统给刘备所献计谋,也知道刘璋吝惜兵马,钱粮,并不答应刘备要求,两家就此关系决裂。李兰急忙入帐,就见刘备将刘璋所书数把扯碎,又命人轰出使者。等来使抱头窜去,庞统上前道:“主公只以仁义为重,今日毁书发怒,前情尽弃矣。”
刘备点了点头,转看李兰众人,问道:“如此,当若何?”
庞统趁热打铁,急忙进言道:“事已至此,可速发兵,夺取西川。”
刘备自然应允,乃点头道:“张任曾言,涪水关杨怀,高沛二将与其交往甚密,可先使人前去结纳。待大军到时,使其开门而降。”李兰正想出关打探关凤的消息,当即请命道:“兰愿往游说二将。”
刘备再看他一眼,迟疑点头答应,等李兰转身欲出之时,又开口道:“望先生切切以大事为重。”李兰顿时明白刘备所言之意,乃抱拳道:“主公安心,兰断不敢以丝废公。”随即回帐略做收拾,便与黄忠,关平引数骑径投涪水关而来,于路仍不断打探关家姐弟消息。
不日将至关隘,却忽闻得道旁林中有刀兵打斗声响,李兰心中起疑,乃谓关平道:“此处离涪水关甚近,恐是西川军马,兄长可望探视。”关平答应而去,少时就听其大声喝道:“大胆贼子,休伤吾二弟。”
是关兴!李兰顿时大喜,忙和黄忠一起赶了过去,转过几棵树木,果见十余骑正围攻关平兄弟,地上已有十数具尸体,正是西川军士服色。李兰不见关凤心中更急,又恐川军回关中禀报杨,高二将,多有不便,乃谓黄忠道:“义父,切不可留活口。”
黄忠点头笑道:“为父宝弓多时不曾发有行市了。”乃搭箭弯弓,只听的数声弦响,对方纷纷落马。余下数骑见势不利,便要四散而逃,却终不能免,或被关平所杀,或被黄忠射死。李兰本不愿见杀人,奈何时势不能,也只好心中多念几声“阿弥陀佛”。
及至对方全歼,李兰拍马上前,只见关兴身上已受几处刀伤,血染衣袍,犹自面如常色,不由暗自称赞,但心中牵挂关凤,不禁问道:“你大姐如何不与你在一起?”关兴原本平静的脸色,听他问起乃放声大哭道:“大姐已投江而死。”李兰等了多日,却不想等来是这等噩耗,随即大叫一声跌落马下,不醒人事。
待李兰徐徐醒来,见黄忠,关平,关兴皆围在自己身边,神色关切,于是强自起身,仔细询问关兴经过。却原来那姐弟二人一路从荆州入川,途径此关,不意守关大将杨怀见关凤容貌,便起歹心,命人欲捉拿二人。两人势单力孤,怎能与大军相敌?一路奔逃不得,关凤恐被擒受辱,便投江自尽。关平只身突围,好在杨怀见关凤已死,无意于关兴,只派的少许人马追杀,自己退回关去。幸好关兴遇到李兰一行,否则也怕是身遭不测。
关平,关兴二人尽皆泪下,李兰却起身大喝道:“不要哭。”两人惊愕地看着李兰,似乎与刚才晕厥之时,大不相同。李兰立意为关凤报仇,冷然道:“关兴速望葭萌请主公带大军连夜赶来。义父,兄长可随我入关。”说罢即翻身上马,众人也都听他吩咐,一起望关下而来。
到了关前,李兰自报身份,大声城上开关。军士通传入内,少时杨怀,高沛二将便亲自迎出。李兰强自压下心中怒火,与二人互行礼完毕,并肩入关。入二将帅府,分宾主坐下,李兰便道:“我家主公闻曹操举兵南下,便欲回荆州,今大军行至关下,闻两位将军大名,特命兰至关前,请二位将军军中一叙。”
那二人互望一眼,高沛再问道:“皇叔果真欲回荆州?”李兰再点头答道:“正是。荆州乃吾主之根本,不容有失。”
###第七章
杨怀,高沛二人与张任相交甚善,都有意归降刘备,日夜盼其前来,却不想如今当真要回转荆州,心中都是不悦。杨怀先道:“日前张大哥曾有书信与我二人,望能助皇叔成事。不想皇叔意欲回荆,张大哥可知此事?”
李兰知道就是此人见色起意,逼死关凤,心中恼怒至极,面上却不敢丝毫显露,乃小声道:“兰亦知各位将军美意,常劝吾主不回荆州。奈何吾主恐西川难取,执意不从。”
高沛乃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皇叔过虑了。如若愿意取川,吾兄弟二人即刻开关相迎;雒县守将乃是张大哥,皇叔仍勿需动用刀兵,便可取下。到时就离成都不远,兵临城下,刘季玉暗弱,多半就会举城来降。何难之有?”
李兰脸十分感激,口中却又叹气道:“兰亦如此劝告主公,奈何皇叔不信此言。兰只好来见二位将军,若二位将军能去劝服我家主公,则取川首功乃二位将军也。”二人欢喜,正欲答应,忽有军士来报,刘益州派使者前来。李兰知有不便,急忙与黄忠,关平隐身于后。
片刻之后,就见使者进来,杨怀开口便问:“主公差贵使来,不知有何要紧之事?”使者答道:“张松背主投敌,已被主公灭族。主公恐刘玄德知晓此事,兴兵犯境。特谴下官前来,命二位将军严守关隘,切莫放过荆州一兵一卒。刘循公子已引大军来援,不日将至。”
听到这个消息,二将又是面面相觑,乃让使者退下休息,使者却以公务在身,不敢久留为由,告辞而去。如今内应已失,刘备又有心要退,李兰惟恐二将改变主意,急忙出来道:“二位将军祸不远矣。”
高沛大是不解,惊道:“先生何出此言?”李兰答道:“永年事泄,皇叔内应已无,必还荆州。二位将军则何以自处?”杨怀却马上接口道:“皇叔自回荆州,与吾二人何干?”李兰猜得两人就想将此事抹平,冷笑道:“皇叔不取益州而回,但二位将军背主之事,便能一笔勾销么?”
二人有互看一眼,却是心意相通,杨怀当即笑道:“张松背主,与本将何干?本将若将先生首级送与主公,非但无祸反恐有赏。”
“尔敢。”关平早就按耐不住,便欲拔剑杀之。李兰忙伸手相拦,哈哈笑道:“李兰首级虽重,也恐不能清洗二位将军罪名。现在想要效忠刘璋,只怕为时已晚。”见二人不解,乃又道:“敢问将军我家主公可兴兵来犯?”
“不曾。”
李兰又问:“将军可曾向成都求救?”
“也不曾。”
李兰当即冷笑道:“那刘季玉何以派其子刘循亲自统兵而来?”杨怀想想,迟疑道:“公子特来援助吾等。”李兰见他神色,已颇有几分犹豫,又冷笑几声,道:“将军何其不智?救兵如救火,若真要救援二位将军,当以最近雒城张将军处出兵,为何会千里迢迢从成都出兵?”
高沛闻言失声问道:“先生之意,公子特为某二人前来?”李兰却并不回答,只是道:“那名使者何以去的如此之急,岂非心中有惧?两位将军可自行斟酌。”
两人都惊疑不定,不知李兰所言真假,乃道:“先生可否暂退?容某二人商议片刻。”李兰惟恐两人变卦,又急劝道:“二位将军若真心愿降我家主公,明日可与兰一起前往营中劝说皇叔。皇叔见二位将军亲自前往,定会改变心意,转而攻取成都,于二位将军多多有利。如何还要商议不定?”
杨怀还是有些不确定,问道:“某二人前往,当真就能劝动皇叔?”李兰决然点头道:“正是,吾主并非不愿取西川,实恐不易,二位将军前往,必能使之心安。”二人也明其中道理,又不知刘璋是否真对他们起疑,不敢行险,齐道:“某二人本就欲降皇叔,既然先生如此言语,明日便随先生前往劝说皇叔。”李兰更是大喜,费了这么许多唇舌,终于还是将二人诓出关外。
次日清早,杨,高二将便带两百士卒随李兰一起下关来见刘备。行得二,三十里,果见前面烟尘滚滚,有大军迎面而来,细看军中旗号,正是刘备军马。众人都是大喜,又打马加速迎上前去。
行至军前,李兰向关平一使眼色,关平便手起刀落,斩杨怀于马下。高沛惊魂未定,也被黄忠义父一刀两段。李兰随即高呼道:“杨怀,高沛心怀不轨,意欲行刺皇叔。今已伏法,众军降者免死。”一众川军见主将已死,对面大军又至,皆拜伏在地甘愿归降。
刘备在军中,见到前面人马,知道是杨,高二人来降,急忙亲自出迎。行至面前,却见二将已死,不由微愠,乃责李兰道:“此二人其罪当诛,但此刻诚心来降,杀之恐寒西川降将之心。”
李兰,黄忠,关平三人急忙翻身下马,伏地请罪。既然二将已死,刘备也不再多言,又转命那二百降卒先行,夺了涪水关,川军尽降,就在关上犒赏三军,大宴众将。刘备为图益州,隐忍多日,如今终可举兵夺取,心情自是十分舒畅,不停举杯与诸将共饮。
数巡之后,各人都有醉意,刘备再举杯笑问道:“今日之会,可为乐乎?”李兰刚闻关凤之死,张口便答道:“痛失至爱,何以为乐?”刘备拂然不悦,又转问庞统。庞统却也答道:“伐人之国而以为乐,非仁者之兵也。”
刘备随即含怒说道:“皆言不乐,便可速退。”旁边护卫见二人都醉,惟恐再惹刘备不悦,急忙上前将二人架出。黄忠,关平等将也都陆续而退。刘备忽然自言自语道:“至情之人必至忠乎?”
###第八章
当夜众人虽不欢而散,但次日各自觉失言,相互至歉,在刘备的一句“主臣同失”之后,都一笑了之。即日刘备再整大军,便往雒城而来。历史上庞统就是死于此地,李兰与他时下虽然不十分要好,心中却仍旧有些担忧。但刘备等人皆道,张任要举城而降,都不以为意,一路欣喜而来。
非止一日探马来报,刘璋已派公子刘循引川中众将亲自镇守雒县,川将冷苞,邓贤领两万军马在雒县前六十里扎下两处大营。刘备大吃一惊,忙令大军原地下寨安歇,安顿完毕,急召众人进中军大帐议事。
文武齐集,刘备便道:“不意刘季玉竟派子前来,诸位先生可有何破敌妙计?”庞统不以为意,立刻笑道:“谅此小县破之何难?况又有张将军为内应。主公来日可令众军并力攻打,先取二寨再取雒城。”
李兰见庞统如此轻敌,心中更是担忧,急忙道:“川中多豪杰,士元不可轻敌。”庞统顿时不悦,正要开口说话。魏延却抢先道:“经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此等无名小将,某明日定取其首级献于主公帐前。”这一班武将闲置多时,难得有仗可打,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连黄忠也不例外。李兰寡不及众,只好默不作声。刘备便命魏延为前部,统率兵马攻打二寨。。
次日出战,魏延亲自点兵前往。庞统也愿同去,李兰放心不下,也只好与黄忠一起相陪。留下关平等将随刘备守营。魏延固然英勇,荆州兵马也十分用命,奈何川军营寨依山而建,地势险峻。强攻一日不下,反而损失一些人马。至晚方才退军回营,刘备见初战不利,极为不悦,迁怒魏延责怪,延亦不悦而退。
刘备才想起李兰之言,问道:“川军营寨坚固,防守得当,诚如经纬所言,不可小视。强攻不行,不知经纬可有良策?”李兰知冷苞,邓贤二将都是无谋之人,当即笑道:“这有何难?”
次日,刘备便与李兰一道,引十数骑直到川军寨前察看地势。对着营寨指指点点,看不多时里面川将果然忍耐不住,便有一彪军杀出,当先一将大呼道:“刘备无信之贼,还不下马受死?”视之正是川将邓贤。
刘备周围只得十余骑,哪敢久留?急忙与李兰一起拔马便走,欲回自家营寨。转过一处道口,却见前面又有一军拦住归路,为首大将冷苞。厉声喝道:“吾也等候多时,汝等还不下马受降。”原来他早绕小道前来,断绝刘备归路。
刘备与李兰无奈,只得拔马离开大道,望荒野小路而逃。那二人又岂肯干休?急引军马紧追不舍。待到林深草密之处,却听得一通鼓响,关平在左,黄忠于右,各引一军杀出,将川军围在中间。冷苞,邓贤二人此刻才知刘备实是亲身诱敌,急急下令回军。黄忠冲杀在万军之中,见川将邓贤,急取弓射之,顿时落马身亡。冷苞在后唬得魂不附体,拼死后退,杀出重围。刘备乃下令招降,川军降者甚众。
冷苞领残败兵卒,回至营前,正要开口喝喊,却见一军从营内杀出,旗上大书一“魏”字。正是刘备麾下大将魏延,舞刀喝道:“吾奉军师之命,夺寨多时矣。汝何不速降?”冷苞见前有阻敌,后追兵又至,只得奋力上前撕杀。二将交锋,三十余回合,魏延卖个破绽,轻舒猿臂,将冷苞生擒过来,余者皆降。
刘备回到营中,传令川中降卒曰:“汝等父母妻儿皆在川中,愿者充军,不愿者发送钱物放回。”一时间欢声震天,皆言皇叔大德。忽又见魏延解冷苞至,乃问道:“汝愿降否?”冷苞急道:“即得免死,如何不降?”刘备于是大喜,亲解其缚,赐酒压惊。冷苞又道:“某城中故旧甚众,愿往说之,就献雒城于皇叔。”刘备坦然不疑,当即赐衣甲鞍马,令送回城。魏延见自己所擒之人,被轻易放去,不悦道:“此人脱身而去,必不复回也。”刘备与李兰但笑不语,命人设宴庆功,大赏三军。
当晚,冷苞便引数百人至营中道:“城中防守甚密,不好下手,只得带亲信来投。”刘备尚未言语,魏延便先道:“此人新来,主公未可轻信。”
冷苞闻言,即拜倒在地,泣道:“某蒙主公活命之恩,前来相投。若魏将军无容人之心,某愿以死谢主公。”刘备遂变色,呵斥魏延道:“冷将军诚心来投,汝岂可多言,以寒西川降者之心。可速退去。”魏延本还待再言,却见旁边李兰对他连使眼色,乃忿忿而出。
刘备就亲自扶起冷苞好言安抚,使留军中,又大摆宴席,为其洗尘,席间众人都相他频频劝酒,直到烂醉如泥。李兰见计已成,退出帐外径来魏延营帐。魏延正在帐独自饮酒,看其进来,只是冷冷一眼,却不言语。李兰知其心中有怨气,上前笑道:“文长莫非不知一人饮酒,乃穿肠毒药;需得两人对饮,方能品出其中韵味。”
魏延愤然起身,道:“冷苞引军来投,却不带眷属,岂可轻信?主公只欲急取西川,不听忠言,祸无日矣。先生参赞军机,却不发一言劝止,是何道理?”李兰被他骂的大笑,道:“将军教训得是。但雒县虽小,城池却颇为坚固。况川军主力皆在,岂可力敌?故兰与主公行此计,诱其出城,不意委屈将军。”魏延看他许久,方才放声大笑,道:“某不识先生计策,出言莽撞,还请先生不怪。”李兰也笑道:“若不是将军如此作色,怎能让冷苞轻信?将军居功甚伟,今夜还要仰仗大力。”魏延举杯一饮而尽,傲然道:“今夜定教川军有来无回。”
###第九章
冷苞果然不错魏延之所料,却是诈降,原意在刘营中以为内应,三更时候,举火为号,城中自然有兵马前来接应,内外夹攻,只求破敌。但此等计谋怎么能瞒过李兰等众人?当下将计就计,在席间以酒将冷苞灌醉,却令魏延,黄忠,关平,刘封四将分四面埋伏于营外,只等川军前来劫营。
是夜三更,荆州军营中火起,人声杂乱,外面等候多时的川将刘?急忙引军一拥而入,冲进辕门却见营中并无多少人马,立时叫苦乃知中计,待要退时,左关平,右刘封,前魏延,后黄忠,各带兵马杀出。西川士卒未战先乱,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刘备与李兰等谋士立与土山观战,见川军被围在核下,其势甚弱;己方四将都各自耀武扬威,往来冲杀,欲建首功。大战不及半个更次,胜局便定,刘备又命人川中降卒以川语大呼,降者免死。川军自知不能得逃脱,降者甚众。刘?也在乱军之中奋力冲杀,但终不得出,又见左右人马或死,或降,所剩无几,乃高声大呼道:“川中但有战死将军,岂有苟活之辈?”于是拔剑自刎。主将已死,副将雷铜,吴兰即率众归降。
战事完毕,刘备收纳降卒,厚葬刘?,又命人将冷苞带上前来,兀自酒醉未醒。刘备笑道:“似此之人留下何用?”命人推出斩首,又唤过魏延好言安抚。只此两战,雒城守军三去其二矣,众将皆欲强攻雒城。只有李兰仍忧心庞统之死,极力出言阻拦,众议才罢。雒城川军亦不敢出来挑衅,相处旬日无事。
俄而时日渐过,刘备见久无良策,心中焦急,又召李兰入帐,聚商议取城事宜。尚不及开**谈,便有士卒来报,营外有客求见。刘备急欲得川中士人之心,不敢怠慢,便让请入。少时一人直入帐中,视之其人身长八尺,形貌甚伟;头发截短,披于颈上;衣服不甚齐整。
见其容貌打扮,刘备不禁皱眉,乃仍起身道:“先生何人也?”来人并不回答,径自坐到一旁。刘备心中愈疑,再看李兰,也不知其意,又再三问之。来人才懒散答道:“久闻皇叔礼贤下士,某特为这数万军士性命而来。皇叔却不亲自迎接,只命人请进,岂不令人心寒?”
听到如此狂言,李兰顿时记起一人,开口问道:“先生莫非彭永言乎?”对方也自大惊道:“先生何以识某?”果然不假,李兰乃谓刘备道:“此公乃广汉人,姓彭,名?,字永言,蜀中豪杰也。因直言触忤刘璋,被璋髡钳为徒隶。可恨川中豪杰众多,刘璋皆不能用耳。”
刘备整衣拜之,敛容正色道:“不知先生驾临,未不曾远迎,望先生莫怪。”彭?于是也起身谦让,刘备复问道:“适才先生言为此数万士卒性命而来,不知何意?”彭?答道:“为将之道,岂可不知地理乎?前寨紧靠涪江,若决动江水,前后以兵塞之,一人无可逃也。”
李兰猜到他身份之时,也记起此事,现在听其道来,仍旧暗怪自己大意,一心只在意庞统生死,竟然忘了此等要事,险些误了前寨万余将士性命。刘备随即大悟,急忙召来魏延,使引一军前去涪江巡视,又拜彭?为幕宾,设宴洗尘。
魏延引兵前往,巡视数日无果,又遇大雨,便欲退兵回寨,却收得营中消息,严令降水之日,更需得严加防范。魏延既不得归,心中正埋怨之际,果见人马响动,有川军前来,于是大喜,不等对方发觉,便先挥军冲杀过去。
川将卓鹰奉主将之命前来掘涪江之水,欲退荆州之兵,却不想风雨之中,对方还有准备,等魏延杀至,措手不及,只得三五回合,便被生擒,所带兵马亦都投降。魏延即刻押解其归寨,刘备亲自招之,卓鹰乃降;又重赏魏延,川军于是再折一阵。
又次日,刘备再聚众将至帅帐,手持一书,道:“昨夜雒城张任将军使人送信,言川军连日数败,尽皆丧尚胆,约定今夜三更,在城中举火为号,献城来降。”大军已在雒城耽搁许久,如今闻之,众皆大喜,便有数将请命欲战。惟独李兰不语,刘备怪之,问道:“经纬何以不出一言?”
李兰对张任其人,总有些放心不下,乃道:“川军虽然连日皆败,但城中士卒尚有数万,更有刘循,吴懿等将,皆刘璋亲信,诚恐取之不易。”刘备闻言便有些犹豫,庞统却道:“先生此言差矣。城中兵将虽众,但士气全无,败军之将,何以言蛹?今又有张将军为内应,此时不取,更待何时?”众将也都有附和。
刘备心念再转,点头道:“我军在雒城耽搁已久。实不宜再拖延时日,恐生变故。”便欲传令出兵。李兰急切起身,冲口喊道:“张任其人可信乎?”众人顿时默然,此仗胜负全赖张任,但却都不熟识,谁敢冒然作保?
法正时在帐内,见众人不语,也起身道:“李军师何其多疑?张将军与我等诚心投靠主公,决无二志。莫非军师以为就汝一人能报效主公么?”言语之中多有不悦。刘备恐二人伤了和气,乃出言劝阻,言辞之间却也颇赞成是夜出兵取城。
李兰见势不能止,忽记起孔明之言,乃道:“兰夜观天象,太白临于雒城之分;主将帅身上多凶少吉,故请主公谨慎。”刘备见其再三阻止,心下亦有所犹豫。法正却私谓庞统道:“此军师不欲吾等建功也。”李兰闻言即怒视相视,大声道:“同为主公效力,何分彼此?孝直之言未免过甚。”法正冷笑一声,并不答言,只将脑袋别到一旁。
庞统却深然其言,大声道:“统受主公大恩,情愿以死相报。军师惜命不往,统却愿为主公分忧。”
###第十章
李兰等谋士争执不下,刘备也十分犹豫,转看众将。黄忠,魏延等却是欣然愿战,李兰实不能违逆众人,只好叹气默然不语。刘备乃宽慰道:“沙场征战岂有十足不拜把握?经纬谨慎,原也应当,但雒城势在必得,只好冒险一行。”于是计议出兵。
众人皆知大营去雒城有两条路,山北有条大路,正取雒城东门;山南有条小路,却取雒城西门。然张任信中言今夜西门由他守备,望刘备能从西门而入。庞统却有献策道:“若取西门恐城中知觉,可先使一军至东门佯攻,以吸引川军主力。再有一军前往西门,由张将军开城引入,则可一举而攻占雒城。”
刘备深然其计,就以自己于东门诱敌,复谴庞统引军前往西门。这样分派便与历史无异,李兰心中更是不安,庞统毕竟是优秀人才,惟恐有失,便请命与之一同前往。刘备原本以为李兰不会随军,现下听来正求之不得,当下答应。庞统却道:“寨中也需要人防守,军师既然担心此行凶险,何不就在营中?”
李兰一腔好意,却全被当作驴肝肺,心中大为恼怒,却听法正道:“某愿谨守营寨,军师与士元同去,正好相互照应。”庞统却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原来孝直嘴上说的动听,却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刘备见其越说越过分,乃开口道:“诸位先生都是一心为备筹谋,不可伤了和气。既然孝直愿留,经纬愿去,备都依言分派。”庞统才不再言,当下刘备分派众将,自以魏延为前部,由大道取雒城东。李兰与庞统引一军,由黄忠为前部,经小路去雒城西门。刘封,关平与法正留守大寨。
军马离营而去,前行数里,李兰都十分谨慎,命人告知黄忠在前多派侦骑,小心埋伏。军马行进甚缓,庞统一路皆不言语,后来实在忍不住道:“军师也忒小心了。”李兰但笑不语,心中却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
又行至一处,见地势形险峻,李兰度量行程,料得便是张松图上所注之“落凤破”。于是笑问庞统道:“士元可记得此处地名?”庞统左右望了望,道:“吾又非川中人氏,何以得知?”李兰随即道:“张永年图上明确记有,此地名曰“落凤坡”。士元道号“凤雏”,兰恐不利,故多有阻拦,绝非抢功之意。”
庞统审视李兰半响,昂头大笑道:“吾已将永年所绘地图烂熟于胸口,却并不曾记得有甚“落凤坡”。即便就有,我等阵前破敌,刀头舔血之人,怎会在乎这些?”随即沉下脸道:“军师何故欺人太甚?”言罢留下一脸惊愕的李兰,径自打马上前与黄忠一道为先锋。
孔明描摹地图之前,李兰明明看到有“落凤坡”三字,庞统怎会言没有?心中越发起疑,又见其对自己误会甚深,也不愿再与之争辩,只好带队跟随在后。大军径至雒城西门,于路并无川军埋伏,李兰心中方才安稳。
及至三更时分,果见城上火起,城门大开。庞统见壮大喜,冷瞟李兰一眼,似有讥讽之意,却又马上招呼黄忠带军入城。黄忠也看了李兰一眼,心想此番确实是吾儿多疑了,便与之俱去。
李兰也不能阻止,立马城外等候。就见那二人带兵刚冲入城内,城上顿时鼓声大作,箭如飞蝗。庞统急于立功,走在最前,躲避不及,身中数箭落马而亡。属下士卒中箭者无数,黄忠左右遮拦不住,引军便退。李兰也急命后军上前接应,刚至城下却又旁里见一彪军杀出,为首一将,跃马横枪,大声喝道:“李兰狗贼,某今日便为杨怀,高沛二位贤弟报仇。”视之,正是张任。
看着张任持枪向自己杀来,李兰哪敢久留?急忙打马后退,落荒而逃。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李兰或者还能与古人相比;但若说道挥军攻伐,阵前撕杀,那肯定远远不及。李兰征战几番,这还是头一遭遇败,也不知如何收拢败卒,只顾自己逃命。麾下兵马见主将如此,也都各自溃逃。
李兰知道张任勇武了得,不敢丝毫停留,打马狂奔许久,直到人困马乏,汗流浃背,正欲停下略作休息,又听后面马蹄声近,转眼看去,却是张任一路不舍追来。李兰吓得魂不附体,还要再逃,坐下战马却疲惫至极,口鼻之中“忽忽”喘气,却就是不行。
张任见李兰立马不行,也放慢速度,缓缓上前,恨恨地道:“今日便是汝死期。”李兰默然叹息道:“只恨众人不听我言,才中汝奸计,真死不瞑目。”早就觉得张任不对劲,可惜庞统等人求功心切,以至身死,却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真是冤枉啊。
张任却不管李兰心中是如何想法,冷然道:“若非汝疾贤妒能,又岂有今日下场?”这话却是从何说起?李兰大感惊异,问道:“将军此言何指?”
“哼。”张任重重哼了一声,道:“某与永年也知刘璋实不能成事,早欲寻明主而投之,恰逢刘皇叔仁义名于天下,本欲以西川献之。汝却恐吾二人得了这取川大功,使人密报刘璋,至使永年被害;还有那杨,高二位贤弟,也是被你所杀。今日某就为他三人报仇。”
张忍是朗朗道来,言辞激昂,铿锵有力。李兰却听的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急忙道:“将军可否听在下一言?”张任本欲就上前取其性命,听他如此说来,便勒马道:“死到临头,汝还有何话说?”
李兰整理一下思绪,缓缓道:“张永年之死,兰毫不知情。至于那杨怀,高沛二人,害吾至爱,兰才使人杀之。今日自知不能幸免,但却不能背上此等骂名。且若何永年真是被人所害,兰也不愿代人受过。言尽于此,望将军明察。”
###第十一章
李兰说完这些话,并不是讨好求饶,毕竟杨,高二人也是死在自己手中。但从张松之死,联想到庞统所言地图上并没有“落凤坡”,李兰心中隐隐感觉到这必然是有人栽赃陷害,借张任之刀杀人。至于是谁,却不是李兰现在能想的,只望坦言告之张任,让他能继续去寻找害死张松的真正魁首。不过看张任表情,李兰就知道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言,只好淡淡一笑,闭目待死。
张任与张松等三人相交莫逆,得知三人被害消息本就立志报仇,哪里会因为李兰这三言两语就改变初衷?见对方坦然受死,反而怀疑有诈,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处,确定并无埋伏,才缓缓上前,举枪便要刺李兰于马下。
月光暗淡,照在精钢打造的枪尖之上,闪耀着暗红的光芒。就在那光芒正要刺向李兰胸口的时候,又一道寒光从旁密林射出。“嗤”的一声,正好射在张任右肩,用力不住,长枪都险些落地。张任毕竟是多年征战沙场,当即不顾李兰,环视左右,凝神戒备,又厉声喊道:“何方鼠辈?胆敢暗箭伤人。”
李兰被他一声大喝,急忙睁开双眼,看见张任肩上箭伤,还道是义父黄忠已至,心中大喜,不住张望。张任伸手将羽箭拔出,顿时血染征袍,却又不见有人应声出来,思量片刻,得有一计,又催马向着李兰而来。
当张任再次上前之际,果然又听得箭弦响动,旁边又有一箭射出。张任此番却早有防备,闪身躲过,看准来箭方向,打马便冲杀过去。片刻之后,就听他喝道:“贼子还不过来受死?”接着便有金石相交之声。
李兰此刻已经确定不是义父黄忠,否则早出来相见,当下也不顾安危,策马寻声而来,看看究竟是何人救了自己。等李兰走近,就见一人持剑与张任打斗在一处,全身黑衣,体态轻盈苗条。再仔细一看,李兰几乎跌落马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投江的关凤。
关凤将门虎女,剑法也十分精妙,但张任本身武艺不俗,又身在马上使用长枪,大占便宜。虽然右肩有伤少力,却也稳稳占据上风。十来招后,关凤肩上便被长枪划出一道伤口,露出雪白肌肤映着殷红的鲜血,黑夜之中,煞是吓人。李兰大惊失色,惟恐其被张任所伤,急忙喊道:“张将军且手下留情。”
张任也收枪不屑道:“某枪下不杀妇,你伤吾一箭,吾也伤你一枪,两厢值当,可速离去。”言罢又要打马向着李兰而来。关凤并不说话,趁他回身之际,一剑刺中马腿。那马负痛跃起,险将张任跌落马下。张任不禁真怒,喝道:“贱人找死。”又复挺枪刺向关凤。
李兰心知关凤不是其敌手,于是拔剑道:“多谢小姐美意,今日兰有死而已。小姐不是他的对手,可速速离去。”关凤仍不说话,继续与张任游斗。李兰见她险象环生,只看得心惊胆战,乃横剑道:“小姐若不去,兰便自刎于此。”却听得关凤冷冷道:“死便速死,我又不是救你。”
倒让李兰不知如何是好,迟疑片刻,关凤却又受一枪。见那黑衣上的斑斑血迹,李兰心下大急,也不顾那么许多,拍马就冲到张任身后,胡乱举剑就刺。这般不成招势,张任只冷冷一笑,随手一枪,将他手中长剑磕飞,再转手横扫,就正中李兰腰间。
李兰上阵之时,虽然不着盔甲,内里却有精锐软甲防身,被张任枪杆扫中,仍旧不免两眼发黑,喉中发甜,“哇”的一口血直喷出来。说来也巧,正好全部喷在张任脸上,他待要伸手去抹,早被关凤瞅得机会,一剑斩在右臂,长枪落地。张任眼中又看不见,又知李兰重伤,当即拔马便走。
李兰见张任离去,终于松下口气,对着关凤微微一笑,便遍跌落马下,不省人事。关凤见他如此也十分着忙,上前扶起李兰身体,不停呼喊。喊得十来声,李兰方才悠悠醒转,却感觉自己头靠一片温香软玉之中,看见的仍是那张熟悉的容颜,不禁喃喃道:“依依,我好想你。”关凤见他醒来,原是高兴,听到这话,知道他还是认错了人,可恨自己还如此不顾性命救他,心中动怒,顺手都给了他一个耳光,便起身要走。走开两步,却不听李兰动静,关凤回头看时,他仍旧又昏死在地上,嘴中不断有鲜血渗出。关凤默默叹息一声,又回转他身前,低声自言自语道:“依依究竟是谁?”
李兰再一次腥来,发觉自己身体躺在一张软榻之上,腰间仍疼痛难当,胸口也烦闷不已,不禁轻声呻吟。就听关凤在一旁冷冷道:“堂堂七尺儿男,受此小伤,便出声呼唤,岂不脸红。”李兰努力转头,看着关凤,又见她肩上包扎的白布,开口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关凤没有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关切自己,语气松缓,道:“不碍事的。”又轻叹一声,端起桌上一碗汤药走到李兰身前。李兰正欲起身,关凤又冷道:“若想多在床上躺几月,你可尽管起来。”说完便勺药伸到他的嘴前。
李兰急忙张口喝下,又道:“怎敢劳烦小姐……”关凤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已经昏迷三日,现在还言何‘怎敢’?”又勺药到他嘴前。看着娇颜如花,玉手纤纤,这是在做梦吗?李兰不禁呆了。却又听得关凤微怒道:“喝药便喝药,若尽胡想,当心我又给你一耳光。”吓得李兰急忙张口将药喝下。
一碗药喝完,李兰也略微有了几分精神,开始四下打量,入目就觉得这间小屋布置的清雅别致,窗外绿树如茵,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李兰又再看着眼前这位美人,虽然长的与依依**分相似,神态之间却大不相同,又开口问道:“不知此地是何处?兴儿说你投江,害我……”本待要说“害我伤心欲绝”,又知不便出口,只好闭口不语。
###第十二章
关凤见李兰短短几日用药,就能开口说话,也不禁佩服那人医术精湛,听他问及,便答道:“此地离雒县不远,那日我投江侥幸不死,被此间主人所救。恩公医术极高,我见你受伤甚重,就带你到此地求救。”
李兰才明白了个大概,心中谢天谢地,早知道关凤大难不死,何必要杀杨怀,高沛二人,惹来这一身祸事?正还要说话,就听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夫说过多次,不许你再称恩公,怎的就是不改?”言罢,便走进一位老翁,鹤发童颜,骨骼清奇,飘飘然似神仙。
老人进来之后,先到李兰身边把脉,闭目片刻,就点头道:“已无大碍,只需修养旬日,便可下床走动;若要痊愈却还要些时间。”
这么快就能好了吗?李兰再看了看关凤,不知道伤愈之后,两人又会是什么样。那老人见他脸上微有失望神色,乃道:“若非老夫医术了得,碰到别的庸医,就算在多月余,你也未必下得床榻。”
李兰知他误会自己的心意,连忙道:“多谢老丈。”那老人点了点头,复起身自语道:“老夫本欲即日回吴,现在只怕又要迟延些时日了。”吴中神医,李兰又立时想起一人,开口问道:“老丈可是人称神医,名扬天下的华佗大夫?”
“神医么?”那老人一阵大笑,道:“正是老夫,可这神医二字万万不敢当。”李兰又暗自庆幸,自己运气当真不错,受伤之后居然遇到三国时候最好的大夫,真是吉人天相。接着李兰就不住口地称赞华佗医术如何如何了得,他这一张嘴巴连诸葛孔明都能说动,何况华佗?聊不片刻,华佗一直笑声不断,最后乃道:“汝伤重未愈,不宜劳神多言,且多休养;也不宜多进饮食,可叫关姑娘煮些许清粥食用。好生用药,老夫明日再来看你。”李兰又是一番感谢,华佗才起身而去。
接下来数日,李兰都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每天都有关凤给自己喂饭,喂药;华佗又与他谈天说地,其乐融融,竟将刘备收川等俗事忘的一干二净。华佗医术确实高明,不到十日,李兰便觉得身体无什大碍。华佗见其复原无碍,留下几副药便回东吴,末了还不忘邀请他去吴中游玩。
李兰嘴上虽然极力劝说华佗在延留几日,说什么“与神医相谈获益良”,“愿朝夕聆听神医教导”等等,心中却早就巴望着这个“电灯泡”的离开。等华佗真的去后,只留下李兰与关凤日日相处,更觉得心情舒畅,反而恢复的更加神速。
这两间茅屋原是华佗在山中采药时所建,现在也就暂时借与李兰休养。此山在雒县西面不远,风景秀丽,草木繁多,又有美人相伴,李兰简直就觉得是人间天上。等李兰伤势越好,关凤神色之间却越加冷漠,到后来竟然只是每日用饭时能见,李兰却也不敢多问。
日出日落,不觉之间已在这山中度过月余时光。每日早晨,关凤都会在房前草地上练剑。薄雾轻烟之间,美人剑舞,不正是一副绝世好画么?李兰顿时欢喜,去寻来些木炭,缓缓走到一旁,抱膝坐下静静观看。关凤见他出来,立刻还剑入鞘,便要回房。
李兰还没有开始作画,不想她这么快就停下,也只好鼓掌道:“好。”关凤冷哼一声,道:“若是真好,就不会败在张任手下。”听到张任的名字,李兰又不禁想起刘备等人,不知道义父黄忠生死如何,也不知道刘备胜败如何。
关凤见他若有所思,又问道:“你在想伯父他们?”李兰不便否认,点头道:“当夜一败,义父生死未卜,我自然担心。又不知现下主公胜负如何?山中一月,我竟将这些俗事,忘得干净。”
关凤又哼了一声,道:“你能忘得了?前两日我下山买东西,听说那一战只有庞先生阵亡。伯父败退涪水关,已经为二位先生立下衣关冢?”
二位先生?那岂不是连自己都算在内了?李兰傻傻苦笑道:“当我阵亡也好。如果能在这么一个风景迷人的地方终老一身,也是一种幸福。”说着就直视关凤双眼。
关凤看着他炽热的眼光望来,脸上略微返起红晕,将目光移开,低声问道:“你能放得下世间的功名利禄?”李兰淡笑道:“名利于我如浮云,何谈放不下?”关凤抬眼看着他,突然问道:“那你为何投靠我伯父?”
李兰顿时哑口无言,为什么要投靠刘备?自己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刚来到三国的时候,不过是想在乱世之中找个靠山,而且也没有打算一开始就选择刘备;再接着漂漂亮亮地得了几个胜仗,心中也多少有些想要成就功名的念头;再后来见到了关凤,脑袋中却更多的是想她,才会巡视襄阳,也本不想入川。这几日山中宁静的生活,几乎已经让自己忘记了山下的战事,甚至就希望永远这样的日子,却哪里想到过刘备?
关凤见他许久都不说话,又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本当建功立业。这有何不敢承认的?”李兰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真不知为何要投靠主公?或许这就是天意。”关凤脸上更红,不再说话,低头走进屋内。
李兰又复向前走得几步,眺望山间,此刻雾气尚浓,一片云雾缭绕,朝阳初升,金光灿烂,更觉身在仙境。世事无常,二十一世纪的一次无意灾难,让自己痛失所爱,回到三国;三国也本是自己的最爱,也曾想建功立业,一统江山;偏偏却又遇到关凤,刚有的一点豪气又被这儿女私情牵拌。嘿嘿,李兰啊,李兰,你终究只是个庸人,俗人,俗不可耐。
###第十三章
李兰自顾自的胡思乱想,就听得身后关凤喊道:“你要想下山,也得先用饭。”才想起还不曾吃早饭,又转回房中,却又纳闷,自己何曾说过要下山去?
走进屋子,关凤已经将饭菜摆放在桌上。李兰刚一坐下,关凤便问道:“你刚才在想何事?竟如此专注出神。”李兰答道:“在想我的家乡。”关凤点了点头,又道:“你的家乡不是就在西川吗?离这里远吗?”
“远,很远。”李兰又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亲人,还有依依,喃喃道:“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关凤听他说的怪异,本想开口再问,却见他神色黯淡,只好将话咽下,默默用饭。李兰自己伤感片刻,也举箸动筷。
两人都不发一言将饭用完,关凤便收拾晚筷出去。片刻之后,听得马蹄踏动,李兰出门却见关凤正牵着自己的战马站立在外。关凤缓缓把缰绳递了过来,道:“你伤势已经痊愈,下山去吧。”便走进房内,将门死死关上。
这还是马良赠送的那匹神驹,只可惜自己骑术不精,空有宝马却不能纵横疆场。李兰抚摩几下马颈,却并不上马,只是轻轻拍了拍马臀,将其放走,自己就缓缓坐在房前。
又过了个把时辰,关凤终于打开房门,问道:“你为何还不下山?”李兰笑笑起身,拂去衣衫上的草屑,道:“我等你和我一起下山。”
关凤却冷然应道:“我为何要陪你下山?”李兰仍旧是一脸微笑,并不说话。关凤见他如此,跺足道:“你下山成就的是你的功名;而我下山却要嫁给张苞。”李兰缓缓走到她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会嫁给他。”
关凤刚抬头,就感觉自己被对方用力地拥入怀中,耳边听道:“你只能嫁给我李兰,李经纬。”关凤等是这句话,可怕的也是这一句话,只是微微一怔,又猛然推开李兰,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末了冷冷道:“我不是依依。”
李兰虽然被打,却并不着恼,又将她抱住,并且迅速吻在那两片红唇上。关凤用力地挣扎两下,便缓缓迷失在这炽热深情的一吻之中。李兰不是初吻,却知道关凤还是,所以从刚开始的粗鲁,慢慢便得温柔细致,也将这多日来的浓浓爱意都融化在这一吻之中。
这久久的一吻,直到两人都感觉呼吸不畅。李兰是那么的不舍,又在她的唇上轻点几下,才缓缓分开。抬眼却见关凤双目紧闭,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李兰轻轻为她拭去,又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她已经不在了。以后我会像对她一样疼你,惜你,爱你。”
关凤睁开了眼睛,看了李兰许久,最后轻叹一声,又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李兰轻抚她的秀发,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们都不下山去,就在这里终老一生,好吗?”关凤全身一振,良久才离开他的怀抱,道:“不!我要嫁一个建立不世功勋,千古名留青史的好夫君。”
“哈哈。”李兰纵声大笑,道:“为夫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又将她拥入怀中,再次觅到柔唇。这一次,关凤却不显得那么羞涩,热烈的回应着……。良久之后,两人共乘一骑望山下而来。
于路不断打听询问,终于来到涪水关下。远远就看见川军扎下几座营盘,二人只好饶过川军营寨,寻小路直到关下。关上守备军士,望见二人前来,一时不曾认出,都弯弓搭箭,便有人喝喊道:“来的是什么人?”
李兰急忙下马答道:“关上现在是哪位将军巡视?李兰归来,可速开城门。”关上却正好是黄忠巡视,闻报大喜,一面派人报知刘备,一面亲自下关来迎。父子相见,黄忠老泪纵横,将李兰一把抱住,道:“儿啊,可想死为父。”李兰心中也一阵激动,复退开两步,拜倒在地,恭声道:“孩儿不孝,让义父担心了。”
黄忠急忙将他扶起,就听后面刘备大声喊道:“真是经纬回来了?”李兰又忙整衣杉,走到刘备面前大礼参拜,道:“兰拜见主公。”
刘备同失李,庞二人,这月余时间心中郁闷不已,如今却见李兰平安回来,哪能不喜欢?大笑道:“经纬回来,天可怜备。”关平也上前与李兰相见,“贤弟”二字尚未呼喊出口,却先看见他身后关凤,不由惊道:“凤妹如何也活了?”关凤改换男装,众人都不曾注意,听得关平呼喊,才齐齐望来,心中都甚是愕然。
一日之中,让他们接受两人原本以为去世的人,突然复活,确实有些惊骇。李兰急忙道:“此事一言难尽,可进关内,容兰慢慢道来。”刘备再看二人几眼,似乎明白了些,只好也道:“正是。速命人整备酒宴,为经纬洗尘压惊。”
席间李兰才将当日兵败,张任追杀,关凤相救,又得神医华佗医治之事一一道出,至于其后的郎情妾意,也都隐瞒下来。众人听罢,皆唏嘘不已。饮至半酣,又提及庞统,众皆默然。刘备乃叹道:“悔不听经纬良言,以至士元受害。”
李兰也记起那日张任所说之言语,张松之事固然是一个原因,而自己斩杀杨怀,高沛而将也难辞其咎,起身告罪道:“是兰对不住庞先生,若非擅自斩杀杨怀,高沛二人……”
刘备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经纬何出此言?其二人罪有应得,杀之何惜?可恨那张任,出尔反尔,诱吾等中计。”
李兰本想将张任那夜之言道出,却又见法正也在席间,只好暂时作罢,却狠狠道:“兰必为庞先生报仇。”
刘备知他向有急智,如此说来必然成竹在胸,喜问道:“经纬有何良策?”李兰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接着就将心中计策缓缓道出。
###第十四章
张任设计大败荆州军马,心中大喜,又多日不见李兰,还道真为三人好友复仇,更是欢喜。刘备连失两位谋士,成都援军又至,于是请命公子刘循,与将军吴懿出战刘备。刘备却因大军新败,士气不振,退守涪水关。张任二将一直不舍,赶杀而至,连日挑战不出,又驾云梯,飞锁攻打来日,奈何刘备防守得法,徒伤士卒,劳而无功。张任只好作罢,收兵回营,却想自己粮草充裕,荆州军却无粮草供给,看谁最终消耗得起?
刘备军马多日不战,川军大都松懈之时,却有人来报魏延引军出关挑战。张任虽然感觉惊疑,却不肯示弱,亲自引军杀出。两阵对圆,张任出马,大声骂道:“魏延匹夫,多日龟缩关内。今日如何敢来送死?”魏延却并不答话,挥刀直取张任。二将大战数十回合,魏延渐渐不敌,拔马败退关中。张任挥军掩杀,川军大胜一阵。
第二日,关上却又换黄忠出战,也仍被张任杀败,再胜一阵。张任回营之后,左右众将都感疑惑,吴懿乃道:“魏延,黄忠都是当世虎将,与将军交战两日皆败,莫非有诈乎?”
张任大笑道:“此必刘备之谋也,却如何能瞒得过我?”吴懿不解,问道:“还请将军明言。”张任于是答道:“某观刘备欲退也。荆州军连日不出,这两日却主动出战,偏又一触战便退。此必刘备粮尽欲退兵,却又恐吾军追击之故。”吴懿深服其论,又问道:“将如何破之?”张任即道:“来日再战之时,可命士卒奋力取关,定要活捉刘备,不能使之遁去。”众将依言而下,各去准备。
次日,张任与吴懿尽起寨中兵将杀奔关下,但见关上旌旗飞舞,却不见一兵一卒。乃喝令士卒攻打关隘,待进先头军士攀入关上,却早已是人去关空,并无一人。张任不禁叹息道:“可惜仍旧被刘备先行跑掉。”
吴懿却道:“刘备率军急退,兵无战心,吾等可轻骑追之,一战成擒。”张任摇头道:“只恐其有伏兵断后。”吴懿又道:“将军引轻骑在前,某引大军在后,中间探马传递消息,何惧埋伏?且刘备粮尽而走,军无战心,若等其退回葭萌,坚守不出,何日才能赶其出川?”张任也觉此计可行,欣然应下,自引精锐轻骑在前,吴懿在后,出关来追刘备。
张任骑兵追出十余里,就听两旁鼓响,左右各有彪军杀出,视之乃关平,刘封二将。关平舞刀上前,大喝道:“张任鼠辈,中吾主公之计也。”张任冷笑不已,答道:“如此雕虫小技,吾何惧之。”下令全军不得后退,只能向前冲杀。川军都知后有援军,是以虽然中伏,却不惊慌,仍自结阵撕杀。过不多时,吴懿引大队人马杀来,川军声势更振。关平,刘封二人抵敌不住,只得引军败退。
张任,吴懿二将自是紧追不舍,再行数里,果见前面一队人马缓缓而行,军中旗上大书“汉左将军刘”。张任立时大喜,转谓吴懿道:“幸从公言,今日定活捉刘备矣。”乃催军奋力向前。
荆州军马见张任等杀来,都无心抵抗,各自溃散,于路丢弃兵器,旌旗无数。川军都附地哄抢,不肯再上前追杀。张任又知是刘备缓敌之计,乃持枪厉声喝道:“诸将奋力向前,活捉刘备便有重赏。但有拣拾地上军械者,就地斩杀。”军令如山,于是川军皆不敢再擅取一物,都并力向前。
转过几道路口,道旁草木丛生,地势险峻,张任心下甚是疑惑,正要收住军马,却又听得鼓声大响,左右无数火箭射来。草木之上本就覆有引火之物,一经燃起顿时浓烟滚滚,火势大涨。张任知是中计,就要退军却是不及。前面有魏延引军阻拦,后面又有黄忠带人劫杀,川军冲突不出,多被烧得焦头烂额,死伤无数。
刘备登高而望,见张任中计,笑谓李兰道:“经纬之计神鬼莫测,今日定能为士元报仇也。”李兰却不想张任就死,心中还有诸多疑惑要问,乃道:“张任乃西川第一名将,主公何不使人招之?”刘备又复大笑道:“此固备之愿也,只恐其冒犯经纬,不敢言耳。”李兰急忙道:“兰为主公效力,怎能以私而废公乎?彼各为其主,现若能降主公,便有同袍之谊,兰断不敢念旧恨。”刘备又夸赞李兰几句,才命人传下号令,停止放火,高声招降。
张任在军中见火箭停下,正要喝令全军突围,却听得对方用川话大声劝降。火势犹自未灭,川军之中便有不少丢弃兵器,往奔投降者。吴懿在张任身侧,道:“如今大势已去,将军将何去何从?”张任听他言下便有投降之意,本要喝骂,却又想自己不曾也想过要投效刘备的么?只是现在已经结下仇怨,如何能再降,岂不成了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小人?
吴懿见张任默然不语,还道是心中已然答应。只是口中不肯说出,是以再劝道:“大丈夫能屈能升,将军此降乃是念及部下将士性命,旁人闻之也只是称赞将军仁义而已。”张任听他说完,不觉放声大笑,乃打马上前喊道:“李兰可敢出来一会?”
李兰在远处听他呼喊自己名字,于是向刘备请命上前,高声答道:“将军何以知吾在此?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张任笑答道:“如此计策,舍你其谁?当日不能杀你,某死不瞑目,但有一言相告,‘多行不义,必自毙’。某就先行一步,在黄泉之下,等你来会。”说罢,调转枪头,自刺于马下。
###第十五章
张任死后,吴懿随即引众归降;刘备准其降,收兵再回涪水关。于路李兰都默不作声,究竟是何人从中作梗,能让张任坚信自己不能容人,而害张松?孔明,法正?刘备听到张任最后的那几句话,又见其自尽,连声叹息,宽慰李兰几句也就不再多言。只是看李兰的眼色之中,却更多了几分迷惑。
当夜就在涪水关内犒赏三军,又以张任首级祭奠庞统,然后好生安葬。来日,刘备又起大军前取雒县。非止一日,便至城下安营。再次日,命魏延城下叫阵挑战,城上刘循破口大骂。魏延正欲取箭射之,就见城上一人将刘循擒下,喝令大开城门迎魏延入城。魏延进城问之,擒刘循者乃武阳人张翼,又忙使人禀报刘备。不多时,刘备自引大军入城,出榜安民,便在刘循行辕内升帐。
刘备重赏张翼,又命将刘循押解上来。刘备亲解其缚,叹息道:“吾与汝父乃兄弟也。今势不得已,雒城已破,成都旦夕可破。今放汝回去,好生劝告汝父,万望以西川百姓为念。早日开城纳降,吾必不薄待汝父子。”又命法正修书一封劝刘璋投降,刘循拜谢而去。
刘备就在雒城之中,整顿军马,暂养生息。当日雒城战败,刘备以李兰,庞统皆亡,使人回荆州调命孔明率军入川。现孔明与赵云逆江而上,张飞走旱路,取巴州,两军皆向雒城而来。刘备便欲在雒城等孔明诸将会起,再起兵进取成都。
大军休整近月,便有探马来报,张飞引大军已至城下。刘备惊道:“三弟走旱路,岂能无兵马阻挡,缘何先到?”便带着众人亲自出城迎接。两厢见面,分外亲热,携手入城,至行辕安顿,犒赏三军。刘备仍复问道:“山路险阻,如何无军阻当,长驱大进,先到于此?”张飞乃引入一老将道:“于路关隘四十五处,皆出老将严颜之功,因此于路并不曾费分毫之力。”遂将义释严颜之事,从头说了一遍。
刘备听后大喜,亲以所穿之黄金琐子甲赏赐严颜,拜谢而退。刘备又命人整治酒宴为张飞,严颜洗尘。张飞之子张苞随父入川,也在席间,常以目视关平,颇有询问之意。关平时下已知李兰与关凤之事,只能摇头苦笑。
张苞见关平始终不答,按耐不住,乃举杯至其身前,道:“关大哥,适才入城之时,弟见关兴也在城中,不知凤妹在何处?”此言一出,席上顿时鸦雀无声,但有知其中原委者,无不为李兰捏下把汗。张飞见众人脸色有异,还道是自己孩儿唐突,乃喝道:“此庆功之宴,怎可将儿女私情来说?还不速速退下。”
张苞被其父呵斥,只得退开一旁。李兰却起身对着张飞必恭必敬行下一礼,道:“兰也有一事上禀三将军。”张飞与李兰有并肩作战之情谊,关系向来不错,见他如此多礼,急忙还礼道:“军师有话就请直言,俺定当洗耳恭听。”
刘备见李兰就要当众说出他与关凤之事,也起身道:“经纬何妨再多考虑些时日?”李兰对着刘备也行了一礼,道:“兰有负主公重托。”刘备见他神色坚毅,知不能劝下,于是挥退旁下诸将。众人已知其意,都起身告退,霎时间帐中就只剩寥寥数人。
张飞再迟钝也能看出其中不妥,再看李兰道:“军师究竟有何事要言?”李兰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诚入少将军所料,关小姐就在城中。但,”夺妻之事,只要是个男人,都觉得是耻辱,李兰并不想得罪张飞父子,可事出无奈,只好仍旧道:“但关小姐与兰情投意合,望三将军能成全。”
“什么?”张苞勃然大怒,随即抓住李兰衣襟,喝道:“汝此言何意?”关平在旁,急忙拉住张苞道:“苞弟不得无礼。”黄忠在侧也随时严防张飞,恐其突然发难。张苞却并不松手,怒骂道:“是我无礼,还是这斯?”
“休得放肆。”张飞脸色铁青,实在没有想到李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怒斥张苞放手,又对李兰道:“先生适才所言,俺愿以为是酒醉胡言,以后休得再提。”李兰既然将话说出,也就不再心存畏惧,直视张飞,朗声道:“张将军差矣。兰所言乃肺腑,绝非酒醉胡言。”
张飞双拳紧握,怒道:“俺虽是粗人,亦知‘朋友妻,不可戏’。先生大才,当知此事辱我父子甚也。”黄忠见他作色,急忙护到李兰身旁,道:“三将军言重,吾儿绝无羞辱将军之意。”李兰自知理亏,再拜道:“我与小姐确是两情相悦,望三将军成全。”张苞在旁怒骂道:“两情相悦?全是你一人在说,可请凤妹前来对质。”
“张大哥。”关凤缓缓从帐外走到李兰身旁,对着张飞福礼道:“凤儿对不住三叔。”张苞见壮,怒不可抑,大吼一声狂奔出帐。张飞冷眼打量二人,转对刘备道:“此事尚要使人告之二哥,再由两位哥哥替俺做主。”言讫也转身走出帐外。
李兰拉着关凤走到刘备面前,拜倒在地道:“兰只此一事,望主公成全。”刘备看了二人良久,神色之间大为惋惜,最后道:“此事还需与二弟商议,吾不能做主。”又让众人退下。走出帐外,黄忠不辞而去,关平看了二人片刻,宽慰两句也自行走开。
李兰知道此事确实有违背常理,但却不愿意畏缩,手上更加用力的拉着关凤,强笑道:“怕么?”关凤脸上也十分坚毅,答道:“从我逃婚入川之日,就能想到有今日之祸。若是害怕就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