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关里关外数日后,二皇子孙则过来探视太子妃。
当看到正在看护两位孩子的若桐时,他一时间有些呆住了。这个女孩子就是大哥那天解救的女孩儿吗?无怪敦才为了她会大动干戈,汉人家女子果然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少了边塞女子的彪悍,多了些水样的温柔!
他异样的欣赏目光引起了外甥女宝儿的注意,小女孩虽然不过十四五岁,却看得出大人眼中的秘密。她开始使出淘气的天性捉弄若桐。
若桐感受到她的醋意,感觉十分可笑,便说道:“奴婢虽然来契丹不久,但早就听说王爷与郡主郎才女貌,是契丹族最般配的一对,原先奴婢没见过王爷和郡主,如今看到真人,果然是名不虚传,郡主更是倾城倾国之容,也只有王爷才能配得上郡主您!奴婢恭贺郡主早日喜结良缘,与王爷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她的马屁果然起到了效果,宝儿就此在她面前开始甩大郡主的派头。若桐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把她当做个孩子似的哄着。
十余日的相处中,若桐不时感受到被人窥视的感觉,开始她还有些毛骨悚然的滋味,后来索性就任由他窥视去。有些时候,有意无意的还故做媚态,纯粹逗自己一乐儿。
可是,临到送别二皇子的时候,若桐居然意外收到敦才的指令,让她马上打点行李,随他们一起挺进中原!
是可以回家了吗?若桐不由心生惆怅,有些酸楚。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总有一些值得留恋的地方。况且在这里,她其实生活的倒还惬意,不必一天到晚风餐露宿、冒着生命危险去抓捕犯罪分子,而且还有看不完的古籍可以阅读。可是没办法,她只有服从。
一路前行,她看到情景让她百感交集,关里关外,两种差别,不由心生感慨。契丹境内的老百姓,不管是放牛、牧马、种地还是打鱼,都过的十分平静安乐。可进了山海关后,若桐看到是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田无人耕,屋无人住,可以说百里无人住。
看到她的纠结,敦才豪气地说道:“南唐的刘仁赋强征兵役,上至七十下到十岁男童,都得自备口粮当兵,是以,这里的人全都逃到关外我们那里去了。哼呵,南唐气数快尽了,这里肥沃的土地,迟早是我归入我大契丹的版图。”
若桐心下郁结,沉默不语。
而离家越来越近,若桐的心就越烦躁,这种莫名的烦躁让她有一种不祥预感。
就在和听菊逛街的时候,却意外遇见了一个一直爱着自己的人,不,是爱着那个逝去小姐之人的潘安明。看到他诧异的眼光和刨根问底的深情,若桐无奈地开始撒谎编故事,也替敦才和孙则一行人掩饰了身份。
却不料,接着从潘安明口中便惊闻爹娘的噩耗,欧阳全家一百六十余人,竟然全被乱贼袁凯杀死,若桐想着那慈祥的老人家和相处多日的张张面孔,不由悲从心起,哭成了泪人,因为过于悲愤,口吐黑血,昏迷过去。
敦才摸着若桐的玉臂,大惊失色,她的脉相乱而轻浮,就像无根的浮萍一般,而且还时有时无,这种现象竟然有些像民间说的离魂症状。
昏迷不醒的若桐,身体飘飘飞了起来,她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雾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茫然不知所措的转着圈,四处寻找着出口,无意间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是来时穿的那套迷彩服,她惊讶地叫出声来:“难道又离魂啦?是不是能回家啦啊!”
带着疑惑和些许的欣喜,若桐快步的往前跑去,不知跑了多久,眼前一亮,竟然出现了白茫茫一片云海,正当她不知身在何处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若桐姐姐!若桐姐姐!”
连叫两声,并且还叫的是她自己的名字,若桐闻声抬头寻找着对方:“谁?是谁在叫我?你怎么知道我叫若桐?请出来相见。”
翻滚的白云随着若桐的脚步四处流动,半天她也没看到说话的人,急声又叫道:“你是,你是若桐吗?”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痛和悲伤,由可能是欧阳秋雪回来了,现在是她在找自己,所以她大胆叫了出来。
“是,我是秋雪!姐姐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有事求姐姐。”
秋雪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空旷而悠长,听着让人心里发毛,饶是若桐心理素质好,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啊?”
看不到说话的人,若桐急的在原地打转转。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表达出主人内心无限的哀怨和无奈。随后,远远的滚滚白云深处,缓缓飘出一素衣美女来,衣袂飞扬,长发飘飘,行如鬼魅。
细看那美女脸色凄憷,神情悲伤。红颜薄命!大概就是欧阳秋雪的写照吧?若桐眼睛眨不眨的看着秋雪,原来她真的很美,以前听菊说自己美丽,她总是觉得有些夸张。
现在自己以旁观者去欣赏,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似乎从秋雪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一丝影子。这个时代用的镜子还都是铜镜,根本照不清楚。而自己也从没有仔细看过自己这张脸,到如今才发现秋雪跟自己有六七分的相像,只神态气质大不相同。
秋雪缺少的是自己的自信和朝气,而自己少的却是秋雪的那份文静和柔美。秋雪肤色如玉,自己常年训练,肤色早已经晒成了麦色,微微有些黑,最不一样的就是秋雪有一头如泼墨似的秀发,而自己却是天生的棕褐色头发,在现代连美发师都说自己的头发是染不出的颜色。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所以自己从没有留意过秋雪与自己的相像处吧?
如今眼前的这位倾城倾国的美人,却和自己都成为了一缕幽魂,若桐心中不由得生出无限怜悯之情来。
“秋雪,你为什么不回来?是不是我占了你的身体,你没办法进来吗?对不起,我不是意思的。”
若桐看着泪眼婆娑的秋雪,心里又愧又怜,边说边往秋雪跟前走去。
谁知她的动作吓的秋雪直往后移,连声音都变的有些直硬,连连的阻止道:“别……别动……你别动……别靠近我!站在那里就好!”
“为什么?”
若桐也被秋雪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止步问道。
“你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护体灵力,可是这股灵力不知被什么东西所禁制,这个禁制我根本受不了,你若靠近我,我的三魂六魄将会被化成灰烬。”
秋雪哆嗦着说道,身影不住的往后移了移,看样子很害怕。
听闻此言,若桐也吓了一跳,立马往也往后退去,生怕再伤害到秋雪:“秋雪,这里可以了吗?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说我体内有什么灵力被禁制了?什么意思?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没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啊?那现在我离开了,你赶紧回去吧!”
“不,不,不是如此。姐姐,不是因为你,是妹妹我的阳寿本就该到此,如果没有你,我的躯体早就是死了。是姐姐又让秋雪肉体活在了世上,替我孝敬爹娘,妹妹感谢谢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姐姐。”
秋雪急忙解释自己的离世跟她没关系,而是自然死亡。接着又告诉秋雪,她是怎么进的自己体内:“而姐姐能进入我的身体,却是禁制你的那股法力所致,姐姐也是被逼无奈,何况我的死跟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姐姐不必再内疚。”
“你一直都没离开,对吗?我刚才感觉到你在的。”若桐紧追着问道。
“是,我一直未曾离开,那是因为姐姐体内的那股禁制禁锢了我。本来我落水后,魂魄已经离开了肉体,可是姐姐突然出现闯进来时,周身发出一股强大的光芒,生生把我的魂魄吸入了你的灵魂里,我一直昏迷着,所以,姐姐以前感觉不到我。直到今天,因为你悲伤过度灵力大减,那股禁制你的法力也随之减弱,我才能苏醒过来,却没想到爹娘竟然都被害了。我一时悲痛欲绝,怨气冲破了那股禁制,才让你感觉到我的存在。姐姐感觉到了我的心痛,以至于我同样的悲痛欲绝,引发了你的内伤,妹妹才得以掐脱禁制,魂离肉体。如果再拖延半栽,妹妹就算将来能离开那的禁锢,也误了如地府挂号的时辰,就成了枉死城的游魂野鬼,永世不得投胎做人了。”
秋雪幽幽地诉说着自己成鬼的经过,听的若桐更加内疚,自己鸠占鹊巢不说,却还连累她魂魄被禁,差点变成孤魂野鬼,她连连鞠躬像秋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秋雪,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要怎么帮你才能弥补我的无心之过呢?”
“姐姐不必再介怀,如今已无碍了。鬼差还在等候,我………”
若桐听秋雪说有鬼差在等她,她急忙问:“鬼差?那我怎么看不到啊?”
“姐姐是来至异世的一缕生魂,身上有护体灵力,而且那股禁制为你挡住了生魂的气味,姐姐在鬼差的眼里还是活人,姐姐自然也看不到鬼差了。”
秋雪给若桐解释着她为什么看不到鬼差,若桐听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之后,若桐轻唉一声,继续说道“妹妹这就要到地府挂号去了,只是还记挂着他,哀求鬼差给我半个时辰,和姐姐道别。妹妹时间不多,姐姐,你听我说完,妹妹有事相求。”
秋雪淡淡的笑了一下,说不用,求若桐听自己说。“好,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做到的。”若桐坚定的点点头承诺道。
“谢谢!其实,他………”
秋雪感激地轻轻点了点头,然而当提到他时,脸上忽然露出娇羞之态,手儿拧着衣角,而后羞羞怯怯的往下说着。
若桐自然明白这个“他”是谁了,但她心里暗叫不好,难道若桐是想让自己跟潘安明?她倏地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瞅着秋雪,心都揪在了一起。
“姐姐不要笑话我,如今小妹我已成亡魂,也就顾不得廉耻二字了。我于潘大哥从小一处长大,青梅竹马,耳鬓厮磨。原本想今生可以相守白头,谁知却天有不测风云,被逼无奈走上了绝路,以至于累及爹娘与无辜之人皆送了性命。这都是小妹无薄命浅之过,怨不得别人。如今与大哥天人永隔不得再见,我心甚是难安。我原本我亲自去与他告别,可谁知他身上的煞气太重,我根本无法进入他的梦乡。万般无奈只好求姐姐替小妹转达,小妹知道姐姐被拘到这里一定有大事要做,潘大哥自然没有那福分求姐姐相守在身边,小妹也不敢强求姐姐照顾大哥。只是大哥他从小失怙,命运坎坷,实在堪怜。他看到如今的姐姐,只当是小妹,定会痴心相随下去,这样岂不坏了姐姐的大事。求姐姐能在适当时机告诉他真相,不要让他苦苦等待。大哥听到我的噩耗一定会痛不欲生,做出傻事来。求姐姐一定替我好生劝劝大哥,转告他一要他好好活着,且不可因我而令潘家断了香火,如姐姐能费心替大哥寻得一位善良贤惠的嫂嫂,这样的话,小妹纵死九泉也可明目了!小妹知道这会给姐姐添多大的麻烦,但求姐姐看在如今也是欧阳家之人的份上,千万帮帮小妹,来世小妹定当结草针授衔环报答姐姐的大恩大德!呜呜………”秋雪每说一句都痛的锥心刺骨,今生今世的牵挂又怎么能是一个托付就能完结的了的,她喜欢他,想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可如今说什么都不可能了。只求他能忘记自己,重新再找到一个更好的女子为妻,如今老天可怜,来生再与他相逢吧! 一目目,一回回,再难舍,再牵挂,终究成空!说一句痛一次,句句难舍,求一次悲一次,只为他平安!
听着秋雪一句句嘱托,深深的刺入若桐的心,她不禁泪如雨下,没想到秋雪对潘安明的用情如此之深,同情的泪如洪水般暴发,这样好的女孩子为什么得不到幸福呢?
“呃嗯……呜呜咳嗯……秋雪,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转达到的,呜呜……咳嗯…………”
若桐哽咽的连话也说不利落,连她的心痛的难已自制,何况秋雪这个真正的当事人呢!
“唏嗯咳………这件事我原本也打算告诉潘安明的,我会尽量劝说他不要走极端,好好活下去的。欧阳家的大仇,我一定会报的,我也绝不会让爹娘白白的冤死的。你放心吧!”
醒来的若桐,感觉到疲惫极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欧阳秋雪的哀求。虽然感觉到潘安明对自己的无限爱意,但却更想投入敦才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