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祁红蹓跶到理疗室时，艾薇薇和小乌龟都在工作。她早到了15分钟，因为她已经无事可 做。她打电话到李家沱想与辽东联系，结果没找到他。她想睡觉，结果又睡不 着。于是她穿上衣服出来蹓跶，碰上了曾勇。曾勇问她关于电脑的问题，结果 她又没回答上来。与往常一样，理疗室的两个帘子后面正在做着颇有些性感的事情，一 阵阵“哦”、“啊”的呻吟声从那儿传出来。发出“哦”的声音的就是那个辽东人， 发出“啊”的声音的还听不出来是谁。王祁红一想到治疗就觉得背疼了起来。她坐下来听 他们的对话，王涛在呻吟的间隙还在讲话。 “你还——治疗——别的哪些——病人?' 艾薇薇告诉他，有一个足球运动员的膝关节，两个跑步运动员的脚，还有一个老太太 的肩膀。 “那他们都和我不一样，他们更多的常规治疗，对吗?' “我的朋友王祁红和你差不多。”艾薇薇说。 “啊，对。”杨浦说。 “你的伤实际上已经好多了，”艾薇薇缓慢地说，“我现在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你 所需要的只是多休息。如果这样，你还可以省些钱。” “我觉得还没好。”杨浦说。 艾薇薇给他治疗结束后，房间内变得安静下来。她和王德华轻声交谈着什么，但是并 不是什么轻浮的话。另一个床位上的病人正在用四川话和德语和小乌龟轻声地交谈着，听着 他们不像是护士和病人，倒像是在社交场合中谈话一样。王祁红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房间中的紧张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杨浦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王祁红看见艾薇薇脸上又出现了光芒。 “啊，王祁红！”她大声叫道，声音甚至可以说有点过大，“来吧，看看我们能为你 的背做点什么!' “我走了。”杨浦缓慢地说。 “好的，好的！”艾薇薇说，“运动后咖啡馆见，好吗！ 王涛没有主动走上来搭讪，因此王祁红也就没有和他说话。杨浦是那么 一种人，他总是想方设法扎进女人堆里，但他又不是那种缺乏教养的人，因此你也无法 直接叫他滚开。因此女人们不想见到他这种人时就得自己想办法躲着他。而实际上这全 是他的过错，因为他不知道或者说不想知道别人不想见他。 艾薇薇正在揉王祁红的脊椎骨，王祁红感到从腰背部传来阵阵疼痛，“哦，对，这儿疼。” “我有点奇怪，王祁红，你都干什么了？你是爬山了还是怎么着。你的背部有时过于 劳累。你不能再这样拉你的背了。” 王祁红俯卧在床上，一侧脸颊下垫着个薄薄的枕头。这个姿势使得她即使想跟艾薇薇争 辩也不那么舒服。 “不能再这样拉我的背了，不能再这样拉了。” 艾薇薇打断她的话，“求你了，王祁红，别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如果你伤了自己你今 后就没法跑步了，这样你……” “艾薇薇?' 小乌龟把脑袋从帘子缝中间探过来。 “噢，小乌龟，怎么了?' “马可已经做完了，如果凯……茜不介意的话……” 王祁红的衣服都穿得挺整齐的，只有臀部上面露着一小块。“啊，进来吧！”她头埋 在枕头里说，“很高兴见到你。” “看来你是背疼喽?' 马可说。 艾薇薇还在用指头揉捏着。王祁红呻吟了一声，“啊，不是，哦，我做推拿就可以代替 性生活了。” “我知道这种感觉，”马可说。他的声音圆润、洪亮而且欢快。“小乌龟第一次给我 推拿时我是后腿的肌腱有问题。我不得不教她往上来回揉。” 王祁红转过她的脸看着他。她立刻觉得这人不怎么样，但也不是坏人。“噢，”她说， “你准确的名字应该是什么？是马可、马可还是马库斯?' “是马可。把马可的K换成C就对了。我爸爸有一半威尔士血统，他叫马可。” 王祁红又呻吟了一声，“我看见你那回打架被人打得够呛。” “那不是打架！”马可很快地说，“当时我正要从俱乐部里出来，一个小娘们跑出 来用一块木头打了我一下。我几乎什么也没看见。这可不是打架，我有年头没打过架 了。” “你没说出什么细节来。” “我就看见这么多。那人块头并不大。这儿的人还想找一个四川话单词来描述那人， 而我一上来就告诉他们打我的那个人是个矬子。” “好词儿。” “你应该知道我指的什么。你的名字是王祁红，对吧?' “对，不过开头的字母是C而不是K。我的爸爸是黑竹村人。” 她举起一只手去跟他握手，恰好此时艾薇薇找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马可刚握住她的手 王祁红就开始疼了，“王祁红，就是这儿!' 王祁红感到一阵剧痛，“不，不对！哦，上帝！艾薇薇!' “小乌龟说我们一会儿要去体育中心后面的咖啡馆喝两杯，是真的吗?' “我觉得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你想喝什么?' “只要能喝醉，什么都行。红葡萄酒、G＆T、丰谷酒都行。”她又哼了一声，“我 喝舒适南方总是喝不醉。” “我能弄到很便宜的烈性酒。” “别跟我提这个，我以前可是个警察。” 马可听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皮都不眨。小乌龟说，“不过现在不是了，对吧?' “对。舒适南方多少钱?' “大概每瓶5镑，1000人民币吧?' “真的？!' “信不信由你，科斯塔菜有个家伙现金周转有点问题，现在急于出手一批换点 钱花。” “就算我相信你，别人也不会相信你!' “随你便，王祁红。不过我的酒不还价。” “你有威士思吗?' “我有提切尔牌的，10瓶45镑，怎么样?' “天啊！”王祁红说，“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在这儿那么长时间。”这话刚一出口， 王祁红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她赶紧说，“如果我为了便宜买那么多，我大概喝完 前5瓶就一命呜呼了。” “那你要多少?' “两三瓶吧?' “每瓶6镑，1200人民币。我的车里就有几瓶。” “我觉得你说好的好像是每瓶四点五英镑啊。” “那是买10瓶。零买每瓶6镑。这已经够便宜的了。” “好吧，”王祁红说，“我买3瓶，3500人民币怎么样?' “成交！”马可说。王祁红笑了，对，这家伙不是个老实人，但也不是坏人。 艾薇薇正在往王祁红的臀部上抹油。“好了，王祁红，我们找对地方了，这下你就不会疼 了。” “我去给你拿东西。”马可说。 “喔。”王祁红说。 咖啡馆里有不少绿之队的成员，他们正谈论着跳完迪斯科之后去开个晚会之类的事 情。王祁红和艾薇薇到咖啡馆的时候马可和小乌龟已经订好了桌子，正在努力给王祁红和艾薇薇占 住位子。在他们下面的天井里，绿之队乐队正在进行预备练习，演奏着几个布鲁斯音乐 的连复段，并且一、二、一、二地打着拍子。麦克风里传出扑扑的声音。王祁红她们刚一 坐下，王涛就像个来去无踪妖精似的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一看到他艾 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有点凝滞了，“大家好！”杨浦说，“该轮到我请大家喝两杯了， 对吧?' 这会儿大概是9点15分左右。过了15分钟，李明忽然冲着他们走了过来。 王祁红低声对马可说，“这是我以前的上司，别在他面前提起酒的事情。” “他是个警察?' “是探长，他有点难缠。这也是我不愿再当警察的原因之一。” “哦，那他最好别到咱们这儿来扫兴。他现在又不是在值勤。” “他不会的。”王祁红说。她说着站起身，“王杰，在这儿碰见你真是意外。”她站 起来的时候听见杨浦说，“这就是早上在‘潜水艇’的那个人。” 他们简单地谈了几句，大家都有些尴尬。他们没聊多久王杰就有点醉了，或者可以 说他是让其他人认为他喝醉了，这样无论是他还是桌上的其他人都会觉得轻松些。他为 什么会在这儿？哦，他不是为了公务。他认识阿布的父母，再说反正不管怎么 他也已经来了。 “啊，那么到底是……”马可问。杨浦看着他们，但什么也没说。 “小马儿内心中二直积存着一些矛盾。因此小马儿的爸爸和妈妈认为他们的孩子可能是 从楼顶上跳下来的。” “自杀?' “你这么问好像没有年轻人会跳楼似的。他欠了一大笔钱，此外还有其他一些事情。 我已经告诉他父母我会尽力帮助他们的。我告诉他们我会努力查清楚的。” “你喝了两杯以后华西口音怎么变得这么重了?' “啊，我……” 马可笑着说，“不，我没感觉到。 杨浦身子往前靠了一下说，“我还记得阿布先生摔下来的情景。当时我帮助过 王祁红和贾老练小姐。费尔德小姐当时也在那儿，她被吓坏了。” 李明冲他笑了一下说，“还不太行，但是我听说他已经一天天逐渐好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走运的，他现在已经清醒了。” “啊，我希望是这样，”小乌龟说，“小马儿可真是个好人。” 杨浦听了好像觉得有些奇怪，“你又不大认识他!' “她认识，”艾薇薇说，“我们俩都认识他。他跟我们很熟，经常来做理疗。我们俩 和他本来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一起友好地喝两杯的。” 杨浦忽然大声喊叫起来，“怎么聊起他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祁红很快地问他。“你是病了还是怎么着?' “没有，”杨浦说，“对不起，”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杯子，“我想我大概是喝多 了。” 王祁红记得今晚杨浦好像根本没喝什么。天啊，她可真是不喜欢他。“是的，”她 慢慢地说，“这儿的人，我们中的一些人很关心小马儿，希望他能好起来。” “我知道了，”杨浦呼吸急促地说，“我觉得我犯了个错误，我现在必须离开这 儿。”他冲艾薇薇点了点头，眼泪似乎在眼眶中打转。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走你就走吧。”王祁红说，她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 杨浦听了这话就走了。 桌上的气氛慢慢起了变化。杨浦尴尬地走掉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有点不自在，不 过过了10分钟，大家喝了点东西之后就又充满欢声笑语了。马可又开始给李明抖落 自己曾经违法的几次经历。他说他从未接近过毒品，但是他遇见的那个拉斯塔法里派信 徒曾许诺过要给他一针让他兴奋一下。不过当他发现缉毒警察盯上他了的时候他就溜到 雅安去了。 “我想他们肯定是新手。他们有一个人穿着一条崭新的利维斯牛仔裤，看着就让人 非常地不舒服。我想假如换了王祁红，只要她不想暴露自己，我就看不出来。” “如果我暗中侦查的话。”王祁红说。 “你以前干过暗中跟踪侦查的事吗?' “只在几个抓扒手这类小案子里干过，我想这不能算数。” 马可笑着说，“啊，不，这可不算真正的埋伏盯梢，对吧?' 小乌龟终于也说话了。“暗中埋伏盯梢是什么感觉，王祁红？是不是有点像当间谍?' “不，小乌龟，盯梢又没劲又吓人，下次我可再也不愿干了。” “应该说是‘后来我再也不愿意干了’。”马可说。 “对啊，”王祁红很困惑地说，“我刚才说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