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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在九州,夏日还迟迟不肯离去。田中藤井上来到长崎县的谏早。十月三日,根据季节,可能已是深秋了,但肌肤上却毫无这种感觉。空气中的干燥度加大了。田中藤的心中,已意识到了深秋的寂寥感。不。是先于季节变更的寂寥,早已埋在了心里。调查八方受阻——这越来越明显。峰岸也没得到情报。他似乎也在为此苦虑。一切突破口都淤塞了。田中藤死心了。旧陆海军联合秘密地研究什么的那座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已融化在无法开掘的冥冥黑暗之中了。靠个人力量不能使三十多年前的恶梦复苏,田中藤被绝望感苛责看。虽然已杀了直接凶手,可在铁槌没向岛中教授和中冈干事长砸下去之前,不能说复仇是成功的。肌肤虽无深秋的感觉,却也并没有夏日阳光的炽热感。焦急使人感到阳光炽热,阳光又加深了焦急感。田中藤考虑的是直接复仇。阳光无论从什么角度也射不到被湮没了的谜。即使诱拐、拷打、也要让岛中和中冈吐露真情——这个决断,在心里渐渐坚固起来。谏早诊疗所。在这招牌面前,原由停住脚步。谏早诊疗所院长——后藤有弘,毕业于帝大医学部,战败时在陆军大村医院工作。田中藤从毕业生名册上发现的,他和岛中是同期学生。同期学生,又是医生,对岛中军医时代的事可能还有记忆。田中藤怀着这一线希望。如果访问了同期学生还不能得到什么,再停止调查,届时便直接付诸行动——这就是田中藤的既定方针。访问后藤有弘院长,还不仅因为是他是岛中的同学,在岛中的兵籍簿中,记载他从医学部毕业后,被任命为军医少尉,立刻在陆军大村医院工作,由医生马上被授予尉官,取得博士学位后马上又被授予恢宫。这些姑且不论,岛中在昭和十七年十月,以军医大佐身份被派往库拉西岛。岛中被任命少尉军官的同时,战争爆发了。这期间,他在陆军大村医院约工作了一年。后藤院长也是同样经历。询问后藤,或许能得到点儿什么——田中藤抱着一种侥幸心理。他也知道,这尤如抓住一根稻草。请求面见院长。后藤院长轻声把田中藤唤进诊疗室。他有一张削瘦的脸,一见就知道性格光明磊落,与岛中不同,的的确确是一个沾满人们手垢的,作为好爷爷的市镇医生。“话长吗?”“是的。想在先生有空的时候,再占用您的时间……”“喂!”后藤以大家都听不见的声音,招呼护士。“我有急事,要停止工作。”’后藤站了起来,好象左腿不太方便。“可是,先生……”田中藤不想打扰他的诊疗。“还有孩子呢,”后藤笑了突。“与我相比,病人更愿找孩子听诊。好,请。”后藤把田中藤引进与诊所一样的住宅。 “有远客,而且是晚辈呢。”他吩咐女佣人,拿出了啤酒。“哦,您有什么事呢?”“是这么的,先生您知道小野岛中教授吧?”“当然知道,”后藤立即答到。“我是市镇医生,人家岛中是教授——运气好哇。”他笑了。“在陆军大村医院时,他和您在一起?”“是这样,我与他是同期同学。”“想了解一下岛中教授军医时代的事情。可以预先告诉您,不是要陷害教授,只是……”田中藤认为还是要根据具体对象,讲一定程度的真话为好。医学界狭窄,一个青年医生搜寻教授的昔日,很容易引起反感,尤其后藤又是岛中的同窗、旧友。“只是,什么呀?”后藤望着田中藤。“他把握着解开杀人事件的钥匙。”“杀人事件?”后藤放下了饮酒的杯子。“是的。”田中藤作了概要地说明,当然不会说出中冈干事长的名字。“可怕的事呀!”听完后,稍息片刻,后藤感慨地说。“能从先生这儿得到些什么,我不清楚。只是我已对父亲和妹妹的亡灵发过誓.但是,库拉西岛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究竟有什么?为何从所有的记录中抹鐀?这点不弄清楚,就无法向凶手复仇。”“对于这种事,岛中君是杀人的指使者,可能吗?”后藤的眼中,掠过一道亮光。“有可能。”田中藤直率地回答。后藤沉默了一会儿。“那么,您想知道什么呢?”询问时,表情轻松了。“岛中教授从大村医院被派往库拉西岛。如果,先生曾听到什么他在研究所的事情的话……”“那个,弄错了。”后藤打断田中藤的话。“那……”“岛中君在大村医院约待了一个月,立刻被派往战地。”“可是,那——不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吧?在兵籍簿……”“若这样,那就是兵籍薄弄错了。我参加了岛中君的送别会,不会错。”后藤断言。“……”“为什么,会那样呢……”“后藤自言自语。”“岛中教授去哪儿了?”田中藤受到冲击。不仅是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就连岛中的军历,军方也有意隐瞒。他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着。“应征到哪儿,是军事秘密。就是问,恐怕也不会说。可是,仅半年就从哈尔滨来信了。所以我知道岛中君参加的是关东军。”“是哈尔滨……”“因为身体健康,又积极肯干,晋升了中佐——就只有这样一封信。想回信。可驻地、所属部队番号一样也没有,只好作罢了。”“那么,岛中教授就再也没回大村医院了吗?”“没有。”后藤摇了摇头。“我毕业那年患了坏疽病,没能去战场,战败后很久,都在大村医院工作。再没有收到岛中的来信了。现在,我进京时,还与他互相问候。仅此而已。” “那时,热带……”“不对,我听说,是从关东军被编入南方派遣军的呀。”“是吗?……”田中藤吐了口气,有一种深深的虚脱感。研究所被埋没,连军历也被埋没。在此以前,无论怎样还可寻觅,可即口起,就不知从何入手了.这就是所谓的军队、国家匿秘的军队。仅哈尔滨一个地名,有什么用呢?“意外地拜访您……”田中藤感到歉意。“请等一会儿。”后藤把已起身的田中藤挽留住。“我对岛中君并无仇恨。按理说,谈话到此可以结束了,不过听了你的话,知道你的苦衷。倘若如你推测那样,岛中君是事件的幕后操纵者,那是决不能饶恕的。一个医生、杀人……”后藤语气变得尖锐。“若是误解或曲解,那就好了。可是若托盘端出,就可怕了——听了你在此之前的调查结果,我不能不这样推测。”“……”“你知道岛中君在帝大医学部细菌学研究教室研究过杆菌吗?”“嗯。”这个,已调查过。所谓杆菌,是一种细长棒状的细菌,霍乱、伤寒等就是那种细菌。岛中在杆菌教室里待过是有记录的,因而可推测是由此才被派到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所谓关东军七三一部队呢?”“关东军七三一部队!”刹那间。田中藤如同被水浇了一般。关东军七三一部队——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别名。为什么没想到这儿?——田中藤感到惊诧,不由得身体一阵痉挛。“你已追到这儿了,但没想起七三一部队,这是因为岛中君在关东军里没有军籍的缘故吧。从大村医院直接被派往南方派遣军——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吧?”后藤似乎觉察到田中藤的内心。“是。”口渴了,声音有点儿变调。“我在听你讲话时,就感到这里有复杂的背景。库拉西岛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是否与关东军七三一部队有关系,尚不清楚。一般说来没有烟。从库拉西岛的那个研究所的规模看,不可能进行了不起的研究。可是,从你说的那些外部条件和现象分析,又与关东军七三一部队相仿。”人们在叙述秘密事情的时候,常常会采取一种特殊的姿势。后藤的身体前趋,压低了声音。“嗯。”田中藤凝视着后藤那皱纹环绕的双目,点点头。32 关东军七三一部队——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日本参谋本部,陆军省和日本著名的细菌战倡导者——石野五郎军医中将,为了进行攻击性细菌战,把研究急性流行病菌利用法的细菌研究室设在满洲,并编入驻中国的日本关东军。“以石野研究室为基础编成部队的一部分,为保密而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另一个部分称‘关东军军马防疫厂’。”“这些部队,拥有细菌学专家,在骨干分子中许多都是受到日本著名细菌学家指导的研究员和技术员.仅看看七三一部队拥有三千名人员这一披露的事实,便可知细菌部队的规模。“因‘准备及使用细菌武器’而定罪——这是在东西伯利亚哈巴罗夫斯克进行判决时苏联一方发表的公告中一节。起诉人是沿海军管区军事检事,司法部长A.帕列叶夫斯基。“吉林省拉法站,在哈尔滨出来昀近的平房站附近的北满原野上,设有七三一部队的一座规模巨大的研究所。周围有高墙和通有电流的铁丝网,从平房站牵来的铁轨通向里面。不仅如此,其内还建有飞机场。“七三一部队第三部担任防疫给水,在第三部所属的各个工厂,制造称之为‘石野式炸弹’的特殊细菌弹的弹壳。这些炸弹,是为从飞机上投下感染鼠疫菌的加米麦达蚤而用的。根据预审资料,可以判明第一部队是为在进行细菌战时,使用鼠疫菌、霍乱菌、气体坏疽菌、肠伤寒菌、副伤寒菌等而专门担任研究、培养这些细菌的。在这个研究过程中,不仅用动物实验,也用活人实验。因而在所内设有能容纳三、四百人的监狱。“问题是在人体实验。“在七三一部队,广泛地进行在活人身上检验所有杀人细菌效力的实验。为取得实验标本,日本反间谍机关能捕获的犯人,是中国人和俄国人。为收容犯人,七三一部队特设有监狱。在那儿,为保守秘密,对被称为‘丸太’的被实验者进行严格的监视。“拿来作为实验品的活人,一般是被反间谍机关怀疑有间谍嫌疑、破坏活动、反满抗日等的中国人和俄国人,并被称为‘丸太’。这些嫌疑者是从各宪兵队带上手铐脚镣送到七三一部队的,并以‘送丸太多少’进行联络。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孕妇,也有抱孩子的妇女。“囚犯是用于病源菌移入的实验。实验是将人缚在木椿上,从飞机上投下装有被鼠疫苗污染了的跳蚤陶器炸弹,看跳蚤能以多大的准确率爬满人体。“囚犯相继死去。“也进行冻伤实验。在严寒的户外,将人体各部露在外面,或剥出下半身,使其冻到能用棒敲得发出冰那样的咚、咚作响声,以研究如何预防、治疗冻伤。冻伤囚犯待实验完毕后就放在那儿,手脚腐烂脱落,直至死亡。“在冻伤治疗中,发现有一种用摄氏室十七度的温水简易治疗法,并在北满部队中使用——让全队人员排泄尿,把受冻伤的队员浸在温尿中治疗。因为战场上常常不能使用火。“七三一部队在平房的五年期间,约杀了三千个丸太。“七三一部队的细菌生产能力,是一个月约制造三百公斤鼠疫菌。在寒天和肉汁里繁殖菌。并在其表面捞取增殖的菌。据说那种培养器有四千五百个。“鼠疫菌倘若就选择从空中撒卞去是会死的。因而,需要媒介物,例如鼠蚤,克布斯鼠蚤等进行感染。要饲养蚤就需要老鼠。七三一部队组成特别捕鼠班,以百万只为目标,在满人街捕寻。“昭和二十年八月八日。“苏联单方面撕毁互不侵犯条约,宣布对日作战。“关东军七三一部队是有番号的,细菌也是为打击苏联参战部队而研究的,所以准备了大量的各种细菌。倘若使用,病源菌就会使苏联军队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然而,遗憾的是关东军已丧失了战斗力。精锐师团被南方军带走,余下的部队近于徒手——不,近于难民群的战斗力。牙始对苏作战了。关东军能出动的飞机仅八十八架。虽然备有以三千人的死亡为代价才研制成功的、装有细菌的陶制炸弹,但可以运送炸弹的飞机却一架没有。“关东军总司令部决定撤走七三一部队,彻底破坏研究所。细菌武器、毒瓦斯等,都是违反国际公约的。苏联间谍人员已注意到研究所,只有彻底破坏。“监狱里还有几百丸太,给他们的食物中掺入了氰酸钾。知道这个而绝食的九太被枪杀了。所有的尸体被扔进坑里,浇上汽油烧毁,把烧后的人体曳出,敲碎骨头,严令不准剩下一片骨头——军方惧怕来自国际的非难。“陶制炸弹一个一个地鐀毁了。建筑物用重达五十公斤的炸弹毁坏了。“一座庞大的研究所从原野上消失了。“八月十日。“三千人的部队基本上都撤走了。可是有几人被苏军俘虏,在哈巴罗夫斯克军事法庭被判决。“关东军七三一部队——关东军防疫给水都的三千人员路经朝鲜回国。“这是在哈巴罗夫斯克军事法庭上,关东军副参谋长少将松村知胜的叙述。“——恐怕七三一部队和一零零部队昀贵重的设备,搬到了南朝鲜了吧。“回国的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部队,也无安宁之日。三千名惨遭杀害丸太的梦魔缠身。虽然幸运从苏军手中逃出,可日本又被美军占领,白昼黑夜,兼程不断地搜捕战争罪犯。“防疫给水部成员,不能归乡者数不胜数,冒用他名、伪造军历,在美军的吉普车下蜷缩地残生。进入流浪人群的也为数不少。 “美国占领军司令部着手搜寻旧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人员。实际上,美国、苏联也都在极其隐秘地研究开发细菌武器,不用说,这是以前的事了。所以谁也没资格对日本的研究说东道西。要指责的话,那原子弹的爆炸又作何解释呢?“驻日苏联代表部也开始搜寻了。两者几乎形成交锋式的搜索。美苏的细菌研究虽然时间早,可收效甚微。两边都想把细菌研究的负责人——石野五郎医学博士攫为己有。“可是,七三一部队的记录被抹杀而不复存了。“昀后,美军胜利了。石野五郎被发现、说服而引渡美国。美军隐没了七三一部队的全貌。”“昭和二十三年一月二十六日,帝银事件发生了。警视厅开始暗中清洗旧关东军七三一部队的成员。结果,以犯人贩卖毒品这种习以为常的理由,逮捕了其他罪犯而搜查闭幕——那时候,已感觉不到到处都隐藏有旧部队的成员了,官方惧怕以警察之手揭露旧时的罪恶。 “因为我是医生,所以对七三一部队的活人实验,禁不住愤慨之情……”后藤院长和蔼的面庞变得阴郁了。“参加研究者是医生。医务工作者用活人实验而杀害了三千人,我真是不堪忍受!哦,那个还没开始说呢。问题是岛中事件。听完你的话,我想,也许……”后藤把威士忌斟入酒杯,热情地递给田中藤井上。从啤酒变为威士忌。焙干鱼也端出来了。“岛中教授可能在关东军七三一部队……”从各种迹象分析,这种可能性极大。“就是。”后藤使劲地点点头。“在七三一部队服役的人员记录都被鐀毁了。岛中君也没有在关东军服役的经历。这一点是一致的。岛中君在细菌学教室,又是杆菌专业。派往七三一部队的条件充分具备。”“这样一来……”田中藤宛如溶入了黝黑无底的深渊,那里充满了因活人实验而被虐杀的人们的冤魂,到处是梦魔般的黑暗。“岛中君是在昭和十七年十月被派往库拉西岛的吧?”“是的。”“在开战之时,陆军接收了热带传染病研究所。至于研究什么,连驻岛守备部队、五一八师团司令部也不知道……”“是的。”“假定岛中君是七三一部队的吧。他从那儿被派往库拉西岛。当然,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可以说是在开始研究对付盟军的细菌武器了。这是不会错的。”“对。”“据说七三一部队是为防备苏联参战的。可是,主要战场在南方。不久,盟军反攻了。由于属于绝对国防圈的内南洋群岛失陷,已关系到国家存亡。为防备盟军得反攻,开始研究细菌,特别是适宜南方的细菌武器。这是合情合理的。”“我也是这么想。”“问题是在那儿干什么。纲菌研究、培养、使用——这是顺理成章的。可仅是如此,你父亲和他的伙伴就无须冒用幽灵户籍了。可能进行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研究。”“毛骨悚然的……”“可以想象。知道这点——即在假托饿死而全部被屠杀之前,你父亲等四人逃脱。那岛中蓄有杀意这是不难想象的。当然,一言以蔽之,这会超我的想象,_可能与事实完全不符。”后藤看着田中藤的面孔。“嗯。” 田中藤点点头,没有多说。“若是这样,是不能饶恕的。为了掩盖过去的罪恶而杀害多人。但……”握着杯子,后藤的目光转向远方。“拥有三千人,铺进铁路线,还有飞机场的七三一部队,没有一页记录。仅仅靠着十二名俘虏,才在苏联的法庭上弄清楚,而别无它法。一个小小的库拉西岛的研究所,事到如今,真能查明真象遣往关东军一事。”后藤院长背叛了旧友——岛中教授。现在,虽然只有少量的旁证,可是从这些旁证里,已发现了足以弹劾岛中的事实。“非常感谢!”田中藤深深地鞠了个躬。“在医生中——”后藤的语调变得柔和。“对于病人的生死漠不关心的人很多,即使病人死了也犹如放屁,不屑一顾。这个,可以说是没有人性。可是你,即使在全力以赴地为父亲、妹妹以及恋人复仇的时候,也使人感到能成为一位对病人富有同情心的医生。因为通过这次寻查,你可以懂得对话着的生命的尊重。”“嗯。”虽然在点头,可田中藤已没有作医生的资格了——殴打、杀死凶手,不仅如此,还要杀死岛中教授和中冈干事长。前途没有了。但对此绝无懊悔,从前那些夫于个人前途的设想已不复存在。田中藤告别了医院。此刻是黄昏时分,还有时间。他向车站走去,并自言自语地嘟哝着。他知道关东军七三一部队进行过酷虐的活人卖验.在医生中没有不知道的。细菌研究的负责人石野五郎出自关西的西海大学,被派遣去夫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医生并不限于西海大学,其它大学也有……。”“西海大学?……”突然,田中藤想起了中冈干事长的出身是西海大学医学部。走着走着……他慢慢地觉得能看见事件的全貌了。岛中教授是从陆军大村医院被抽调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进行杆菌的研究。关于这点。军方业已隐匿了岛中的军历,可以肯定研究所对外是绝对保密的。细菌武器研究取得了巨大成功,并且实用化了。所以陆军在南方战场设立了分室,开始了为对付盟军而进行的研究。气候不同,菌的培养、繁殖也不同,必须要挑选适宜于热带的菌。岛中和中冈作为负责人被派往库拉西岛。技术员和工作人员仅仅二十名,在那儿进行研究。可是,盟军很快就反攻了。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势态急剧恶化,研究所已不能撤退了。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有三千人,全部杀死显然不行。可是,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仅二十名,为了防止泄露机密,军方便下令全部杀死。说来运气也好,碰上这时库拉西岛已变为饥饿岛、饿死四千余人。假托于此是没有问题的。研究所破坏了,全体工作人员杀害了,仅仅岛中和中冈,或者还有其他的军官吧、总之只有军官,乘海军的二式大艇逃走了。包括父亲在内的四名士兵,在这之前逃跑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研究。耳际边回荡着后藤院长的话。——究竟研究什么呢?倘若仅仅是一般性逃跑,四名士兵不会冒用幽灵户籍。反之,要是去告发虐杀所员,那不是更好吗?若是这个也不能成立的话,那是不是四名士兵杀了其他的伙伴,昀后又要被军官们杀掉,所以逃跑了。或者,是不是由于争夺粮食之类的。在研究所虽互相火并起来了?不——田中藤摇摇头。直到战败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中央情报局仍在活动。作为目击者的香下桂子,仅仅讲出了父亲临终前所说的“库拉西”的话,就被绑架。倘若仅是内部火并,中央情报局是不会感兴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研究……”以上这些,都只是想象而已。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之中了。正如后藤院长所说的那样,毫无搜寻的办法,一切证据都被消毁了,昀后的人证,就是父亲等四名士兵。——绝望了?!田中藤在想象中描绘着这幅黑暗的图画。在那冥冥黑暗之中,潜入了一条巨大的蛇,其身体前半部分已钻入黑暗里,后半部还在慢慢地蠕动,还要潜入黑暗。在此之前,田中藤正在拼命地追击着后半部,也抓住了一点真象,一点有关证据。倘若这条蛇完全爬进冥冥黑暗,田中藤搜寻来的证据,也将永远地消失在那冥冥黑暗之中了。在田中藤激荡、翻腾的胸中,又燃烧着焦躁的火焰。 深秋的地虫在嘶叫。那声音里包含着焦躁,不久,生命就将逝去。田中藤在思忖,它是在对此表示愤慨吗,或是在不绝如缕地倾诉着什么?这是什么虫呢?不清楚,是一种能发出高亢声音的虫。田中藤蹲在基地里。地虫对于田中藤不予理会,继续鸣叫。十月六日,夜里十点五分。岛中和美都留的声盲从调频接收机的窃听送话筒里传出。田中藤用耳机窃听。从九州返回已三天了。会见了峰岸五郎。他还没得到有关中央情报局的情报。他们虽然分析了情况,可是都没有良策。库拉西岛的研究所被埋葬了。前往研究所的人员记录没有,即使还在也不可能找到。岛中和中冈曾被派往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一事是可以查明的,那里的复员者能在某种程度上搞清,因为帝银事件之时,有搜查记录。可这毫无意义。岛中和中冈在热带传染病研究所,这是显而易见的。关键问题是,在那个研究所里有什么。只有等待中央情报局那条线的情报——这就是峰岸的结论。田中藤仍返回去监视岛中的情妇——牧丘美都留的住宅。目前只能这样。这条正钻进黑暗的蛇,身体的大部分已经消失了。以前借的公寓不能去了,警察已告之怀疑那儿装有炸弹。田中藤蹲在基地里,他那焦躁的身体被掩盖了。“随我去仙台吧?”岛中的声音。田中藤神经高度集中了。在此以前,岛中和美都留尽说些无聊的事。“真高兴!真的吗,那个?”“是各大学的教授会,这次是由东北大学主持。要带你去的话,那得提前两天乘车去。我也正想轻松一下。”“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呢?”“教授会三天以后召开。”“那么,就是明天出发吧?”“是这么打算的,准备一下吧。”“好哇!真高兴!”听那声音,象是从笼子里放出来了似的。又传入了一阵杂沓的声音。“常平!”啴地一下,传入的声音如同反射的光那样严厉异常。“是。”——又来了?田中藤双眉颦蹙。可以想见,美都留在岛中面前就象哼哈二将似的,叉腿站立,双手也又在柳腰上,也许还拿着鞭子吧?常平——这种侮辱式的叫喊,是在一瞬间将岛中带入变态世界的关键。岛中内心栖息着的阴暗欲望,也就是由于这个而开始蠕动。对于岛中说来,美貌的美都留的厉斥,在内心带来了颤抖。啪!传来了声音。象是美都留用手打在岛中的面颊上。“得意忘形了!你。” 美都留的声音象钢琴那样,一张一弛。“是,是的。美都留小姐,饶恕我吧。”岛中匍匐着,声音不清楚。“你,是个奴隶,供我糟踏的奴隶!淫乱的奴隶!哪,舔我的脚心!”“是,是。”岛中变成了女人的声音。“感觉好吗?”“是的。”“乖乖地舔吧,你这家伙!”美都留的声音也开始自傲了。田中藤关了键讯。田中藤认为差不多了。他深深地吐了口气。翌日,天刚大亮,小野岛中就开车出了东京。在助手席上坐着的是牧丘美都留。没有带驾驶员,是岛中在驾驶。田中藤井上乘着雅马哈摩托车跟踪。岛中奔驶在东北汽车道上。——去仙台?到仙台用单车不会感到痛苦。虽说是在跟踪,但并不能紧紧地贴着走。由于事先知道了去向,田中藤便远远地钓着。岛中和牧丘美都留同行,对田中藤说来正合适。倘若是一人,那可能会乘飞机、火车之类的走了。要是那样,日程就会排得相当紧凑,寻找机会便困难了。采用非常手段——对田中藤说来,只能这么干,再别无它法了。事件真象越来越清楚。相反,证据却晦冥地消失下去了,无论怎样也不能再得到。用非常手段,这是充分考虑后得出的结论。以牙还牙,杀人偿命——这结局,只能复归到那里。田中藤曾亲眼见到了父亲和妹妹惨死的尸体,从那时起他就已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双手讨还血债。至今,这种想法没有任何的变化。杀意,宛如一块冰冷的石头,牢牢地嵌在心里,随着搜查的进程,愈更坚固了。他们为了保全自己,就雇用杀人凶手如践踏虫子那样杀害弱者。绝不能因为证据不足,而任凭他们不受惩罚。再说,这些弱者,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在库拉西岛的研究所中,在国家的名义下,被岛中和中冈残酷地役使,昀后,在那为湮灭证据而进行的屠杀到来之前,才逃离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无辜的人.没有控诉、告发的办法,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这些人冒用幽灵户籍,三十多余年来,抹掉了真正的自我,屈俯在黑暗中偷生度曰。昀后,他们还是被岛中和中冈杀害了。杀人凶手不仅杀害父亲,还虐杀了妹妹,甚至把恋人野麦原子也卷了进去。是亡灵复苏,三十多年前与美东军防疫给水部有关的亡灵复苏了,一瞬间毁灭了田中藤的一家。在此之前,田中藤在正常的人生道路上行走。但就在那一瞬间产生了突变,等待意识到这点时,田中藤已被抛到一条异常的人生道路上,再也无法返回了.这条荒凉的道路无边无际,如同平行线定理似的,它与正常的人生道路平行地无限延长,永不能相交。人生突变,多么短促啊!雅马哈的性能很好,过了字都宫,就赶上了岛中的车。这车是田中藤学生时代乘过的,虽然珍藏了许多年,可性能并没落后,不一会工夭,就超过了岛中的车。在超车时,晃眼看见了岛中。岛中戴着遮阳镜,牧丘美都留的侧面白白的。田中藤由那个白皙的侧面,联想到虐待岛中,命令他舔脚心,挥鞭的情形。美都留可能也是受害者,虽然年轻,也染上了变态的恶习。对岛中说来,已经离不开美都留了,正因为这点,哪怕是去男人的天堂——仙台,也要带女人去。谁也不能象美都留那样斥责自己,而自己则被鞭笞虐待,以女人声调乞求、昀后再被奸污,若不这样就不能满足,在这个变态的世界里,岛中彻底堕落了。——昀终,岛中再坠入死亡的深渊才让人拍手称快呢。与美都留一起,是为了旅游兜风,这就容易找到机会。如果能寻觅到缝隙,那岛中就会从缝隙中坠入死亡的深渊。田中藤在飞快地奔驶。嗖、嗖地,风迎面扑来,如同要撕裂身体似的,使人心情舒畅。田中藤没有减速,就这样一直冲到仙台。到了仙台市,还不到下午七点。田中藤没有进入市区.东北汽车道和国道286号线在此交叉,岛中当然应从那儿经286号线进入仙台,或者不通过东北汽车道而从国道4号线来吧。但无论怎样,都要在这个交叉路口等 待。……还没有来。田中藤已等待近一小时,越来越忐忑不安了。若是从国道4号线走,在仙台前面的各取市有条支线,是联接通向牡鹿半岛的45号线。岛中会不会往那儿了?岛中带着美都留,会议又在后天开幕,在此之前不进仙台而转去牡鹿半岛方向的旅馆,也是完全可以想象的。田中藤真是懊悔万分,为什么没有一直跟踪。他又跨上摩托车。可以断定,岛中一定是向牧鹿半岛方向去了。在窃听器里虽听说是“去仙台”,并且带着女人,但是按照一般常识,不会住在仙台吧?……来仙台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在途中顺便兜兜风,在哪一带消磨一个小时,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于是,田中藤骑着车又出发了——他将赌注押在这边。从4号线到45号线抄着近路走。车立刻就到了45号线。田中藤加快了速度向着盐釜方向驰去。前面是盐釜、松岛、石卷、再前面就是牡鹿半岛了。_过了盐釜,过了松岛。没能发现岛中的车子。虽然还在车上行驶,田中藤却已经感到绝望了,他诅咒自己太疏忽大意了。田中藤当时认为,在国道上跟踪好几个小时,被觉察的危险性很大。岛中这段时间以来当然是小心谨慎的,倘若发现尾随车,可能会中止兜风的。但是田中藤又不能不去跟踪,于是……他为放跑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而深深地悔恨。要火速到达牡鹿半岛!35 在进入石卷市之前,田中藤井上放慢了速度。——是那辆车!岛中的车子在前方行驶。田中藤将车靠近一点儿辨认对方的车号——没错。这次不能再放跑了。田中藤取好了间隔距离。岛中的车穿过了石卷市的街道,从牧山的收费公路上向女川方面驶去。从女川到牡鹿半岛的顶端,有牡鹿半岛的收费公路。好象是在往那儿去。 田中藤保持了足够的间隔距离跟踪。这时车已稀少了,象这样地跟踪很容易被发现。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倘若被发现可就糟糕了。一面严加注意,一面时隐时现地尾随。岛中的车从女川进入了收费公路。——可以肯定了。收费公路在半岛的山脊蜿蜒。虽说是山脊,可海拔仅三百五十米。若是在白天,也许能看见左侧的太平洋和右侧的石卷港湾吧?但现在什么也见不到。车灯晃动的光柱,划破了巨大的黑暗。虽然稀少,还是有车辆在行驶。岛中还不知道自己的好运已经竭尽,仍在行驶着。也许他还在想象中体验着今晚进入旅馆,被美丽的美都留严厉虐待的阴暗快感吧。但是,这一切也已结束了。——找个什么机会呢?田中藤边开边在考虑这件事。冲进旅馆房间或公寓房间,这是笨拙的,冷不防地对岛中进行袭击性报复,这是从未考虑过的。必须要拷打,叫岛中吐出真相,然后再杀死他。不能在旅馆或公寓。倘若能够的话,那就在他从美都留住的公寓出来时为好。岛中的车下了牡鹿町。牡鹿町是位于牡鹿半岛顶端的一个城镇,在它的前面有金华山。田中藤也进了城镇。岛中的车停在金华山旅馆。田中藤远远地窥视着。岛中和美都留的身影消失在旅馆中。田中藤在寻找电话。距旅馆不远处有个公共电话。进了电话亭,田中藤停了数分钟。他调整了呼吸,准备挂电话把岛中叫出来。象这样暗中监视是徒劳的。到了明天,岛中会出去游玩。可能去金华山。若是在白昼,什么也干不成,即便是夜里,若和美都留在一起,也不能下手。两人都杀,恐怕会遇到意外情况,田中藤也没有这种情绪。必须把岛中和美都留分开。田中藤挂电话了。“是岛中教授吗?”田中藤变了嗓音。“是的。是谁呀?”岛中不解地问到。“我是木村。有话对您说。”田中藤故意唐突地说。“木村?有什么要紧的事?而且,你到底是谁?”岛中的声音非常不安。“我是从东京尾随先生而来的。”“从东京,尾随……”岛中沉默了一会情绪显得恐慌。“究竟,你受谁……”“没受准的委托。要是尾随先生,当然是往常那个男子出现了。就是定好的那个目标。”“往常的那个男子……”“叫田中藤井上的那个男子。一直没有掌握住他的行踪,所以即便是在东京,也一直在尾随着先生。”“等等——这么说,你是,根来组的……”“请别说,因为那女人听见就糟了。”田中藤用厚重的声音压着说。“明白了。可是,告诉我有什么用。”声音似乎不高兴。“危险迫近了。请别作声地听我说好吗?田中藤从东京一直乘摩托车跟踪先生,来到这个镇上。他已下决心要采取直接手段了。先生您还不知道吧。派去盯梢田中藤的那个男子,看样子反而被杀了。因为当时还不能确认,就再次袭击了田中藤家。从那时起,他已去向不明。因此,我继而接受了这个任务——总之,情况就是这样危险。好吧,请什么也不要对那个女人说。那女人可能与田中藤有接触。大概,在自己家里装有窃听器,让那家伙听。要不是那样,那家伙怎么会事先知道先生这次要出发,再则,也不应知道中冈先生的那位女士的家。先生不是有次叫那女人出去,然后给中冈先生的那位女士家挂电话吗?”“……”岛中没有回答。“怎么样呢?”“有一次可——决不会。”“根据拨号盘的长短音,可以解读出号码呀。”“……”“对那个女人适当地敷衍一下,然后请出旅馆来,在先生的车上商量对策。请来吧。当然,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请求警察保护也可以。我这边随便怎么都行。”“明白了。赶快去吧。”岛中的声音很重。田中藤放下电话。出了电话亭,向旅馆停车场走去。停车场紧邻旅馆的花园,在大门的方向看不见。田中藤从摩托工具箱里取出了登山儀。停车场没有人影。岛中的车在暗处。在岛中来之前田中藤钻进了一辆车。那车与岛中的车仅隔着通常停车距离,下去了一男一女。岛中也朝这边走来了。原由认为:自己若被看见,情况就不妙了,不能踌躇,岛中若进了车内也麻烦了,必须在开车门时,在背后用儀顶住他。若进去了,岛中可能就会鐁了门等待,这样一来,一切都砸锅了。传来了脚步声,岛中正要转身,儀尖已顶在背上了。“要出声,就在这儿杀死你。”岛中不动了。一瞬间,就象塑像似地呆立不动。“你——田中藤君吗?”听那声音,如同在抽筋。 “上车。要是乱动,绝不能饶恕!”“怎、么做?”“就这样,要轻轻地。”顶着的儀一用劲,先穿过衣服,感觉到已吃进了岛中的身体。“别……”岛中的身体仰了仰,田中藤抓住了他的襟首。已顾不上那一男一女是否看见了,成败在此一举。这次倘若失败,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想死吗?”“等等!别再戳了,我上。”岛中仰着脸回答。身体从门里滑进去。田中藤也进去了,坐在后席位上,抓住岛中的衣襟,儀刃挨着脖子上。“开走。”“朝哪儿去?”“进收费公路。”“好的。请别做那些危险动作。”岛中驱车前进,一边说着,嗓子显得干哑。“都是些说得清楚的事。嗯,别那样,田中藤君。”“说得清楚吗?……”在暴力的胁迫下,一般人都会这么说。“你,误会了。”“别作声。走。”“明白了。照你说的这样做吧。我没有理由怕你。”车子行驶着,岛中渐渐地恢复平静了。出了牡鹿盯,进了收费公路。这时,路上已基本无车了。行使了十分钟,到了尾根筋。“停下。”在有眺望台的地方,车停了。“下去。”“要干什么,有话在车里说不行吗?”“到了这儿,还要抵抗?下去。”岛中下去了。让他把车门鐁了,然后田中藤拿过钥匙,催促着岛中,进了杂木林。夜异常的黑暗,他们借用手电筒光往往前走,一会儿,到了断崖边。这里是峭立的悬崖,下面的波涛呈现出灰白色,汹涌地冲击着沉降式的海岸线。远处,那些通过金华山冲的商船隐约可见。“就在这儿吧。”田中藤停住了脚步。太平洋的涛声朦胧可辨,夜风阵阵吹来。“好吧。我带你出来是为了叫你讲出真情,不能再找托辞了,这点还是放明白些为好。要是不坦白就想从这儿逃走,那就请便吧。可是,我要是追到了,就要宰了你!”“知道了。”岛中避开悬崖。坐在灌木丛的根部上。“命令根来组,雇佣杀人犯的,是你吗?”“这是什么话听。”“要讲老实话。”“我说老实话。”“那,为什么被电话叫出来了。你确实说过‘根来组’的。”“那话,没说过。我是听说你跟踪我到这儿来了之后,才出来的。你的脑筋是有点儿问题了,莫名其妙地妄想出我与你父亲,以及病人山口蒲雄的死有关。我早就想什么时候和你谈谈。俗话说‘疑心生暗鬼’。你虚构的妄想,已渐渐地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砦了。你已沉溺于自己构筑的城砦之中,丝毫没意识到那是妄想的产物。我作为一个医学部教授,为什么要杀人呢?” “那么,你是人品高洁了?”“至少,我还有社会地位。”“我在牧丘美都留家里装有窃听器。你伪扮女人声音……”“你,卑鄙!”岛中声音颤抖。“确实是的。若不这样做,就不可能看见你那人品高洁的货色。教授面具,院长面具,在夜里全部撕掉了。给作为情妇的护士……”“住口!”“不说也行。刚才说的只不过是你的本性,叫性变态。这是谁都潜藏着的。我现在要说的是,你并不是人品高洁——是杀人凶手!你。”“啊,你……”“老实听着!你,以前在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从事细菌研究。在那儿,有三千名丸太被杀。”“你没调查过我的军历吧?”“调查过。军历上记载你是昭和十六年十月以前在陆军大村医院工作,十月被派往库拉西岛。但是,在大村医院你的同事后藤医师,你似乎忘了吧。”“……”岛中没有回答。看不见表情,也不知此刻岛中内心的感受。“你和西海大学医学部毕业的中冈干事长一起,作为军医大佐,从关东军防疫给水部被派往库拉西岛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为的是研制对付盟军的细菌武器。然而,在研制成功之前,战局恶化了。为了掩盖这些罪恶行径,必须要象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那样,毁掉库拉西岛上那研究所的一切痕迹。这样,你和中冈大佐,借库拉西岛上的饥饿之名,虐杀了约二十名工作人员。在库拉西岛上,有四千余人在饥饿中死去,按规定尸体应放入海里,所以即使把被虐杀者的尸体扔掉,谁也不会感到异常。但是,就在这场虐杀前夕,我父亲等四人,逃出了小岛——了解你和中冈干事长的,仅此四人了。”田中藤中断了讲话,等待岛中的反映。岛中什么也没说。“在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究竟有什么,告诉我吧。”“没有什么,我也不认识你父亲等人。在研究所只是从事正常的杆菌研究。我和中冈君在暗和十九年二月,奉军令撤退,以致连研究所的结局也不清楚。以后,就由一个叫铃木的军曹负责处理研究所的善后工作。”“铃木军曹?现在住在哪儿?”“不知道。听说工作人员是从各所秘密集结来的。现在是否还活着,住在什么地方,这些当然不可能知道。”“那,不是说在研究所没有秘密吗?”“不会完全没有的。”“是吗?好,起来吧。”田中藤抓住了岛中的胸口。“干,干什么……”岛中低声地叫着,抓住田中藤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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