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月22日
沙沙…
『真冷啊…』
『…是啊』
这里是一片陌生的海滨，不觉间，我们来到了海岸线旁。
他本来好像要打算向西行进，但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南边。不过，这我也还蛮喜欢的..以心里，最真实的感触，对的额，真的还蛮喜欢的...
呼----
冰冷的风吹在海滨与夜空之间。我们走出车外，注视着暗淡的大海。
我依然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方，漆黑的海水与天空，在视线尽头融为一体。
在凝视了片刻后…
我慢慢地向海水走去。
『呐…你认为会怎样呢？』
『…我也不明白你在问什么啊』
『………………』
『…假如就这样走进大海的话…会轻松地死掉吗？』
我背对着我…一边缓慢地走向大海，一边向他问道。
…第3次将会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第4次了。
只能从7楼与家里两个地方选择其一，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逃脱过这种命运。
这是我曾经告知他的。也是我一直不断的，在对着我自己所诉说的。
并且，我已经迎来了第2次，还说过既不喜欢7楼也不喜欢自己的家。
我已经向他传达了一切，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义务。
…所以，或许他理解我的意思吧…这是必须理解的....
『谁知道呢，我从来没溺过水』
『那么…假如我现在走进海浬去的话…』
『你会…拉住我吗？』
说着，我转过身来，注视着我，月亮静静地浮现在我的身后。我感觉到了，我后面那皎洁的月光。
平时，我总是在眺望着远方。但现在，我却在凝视着他…
这是我，在自己的心里，不断的，挣扎着的事情。对于我而言，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能够，如此这般，继续下去。我不了解，也不懂。实际上，对于我而言，存在着的，到底是些什么。我不知道，嗯额..想过死，解脱，对于我来说，或许是最好的，但是实际上，我却不一定要解脱的，因为，即使我自己不自杀，那么我不久，也还是会死去。
曾经，惧怕过死亡，但是现在，好像已经，完完全全的，不在乎的了。
至少在我看来，人都固然有一死..
我已经不害怕了，我唯一害怕的事情，就只有一点..不，那不是害怕，而是遗憾，因为我....我从未，真正的实现过什么所谓的梦想...
『不到那个时候的话…我也不知道』
『是啊…』
之后，我再次转身背对着他，向着大海慢慢地踏出了一步。
『我说…』
『…什么？』
『…你希望我拉住你吗？』
『…………』
听到他的话，我在距离海浪几步远的位置站住了。强风卷起雾状的水花，拍打在她的脚上。
『如果你希望我拉住你的话，我就会拉住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说，我没有必要拉住你了？』
『…………』
我没有回答他的提问。
但是，我也没有再次迈出已停下的脚步。
这..应该就是我的回答吧。
在我心里，还是有在期待着，所谓的奇迹出现..
但是在我活了这二十二年..
不，更确切的说，是从住院开始的，这十年吧...我就从未有过，什么所谓的奇迹出现..
手术台上的..身体方面的..
呵，在这个世界上，是真的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奇迹出现的。永远不会。所以人们，才如此，挣扎着的吧，我在不停的，感叹着，这所谓的事情....
*
冬季特有的晴空。
在充满悲哀的湛蓝之下，强烈的北风在高架电线之间呼啸着。
*
银色的酷派在路上飞驰，将这一切映射在自己的车身上。
他握着方向盘，我则一如既往地坐在助手席上。
*
…尽管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但眼下的现实问题是，估计那汽油快要用完了。
但是我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因为我并不想要在多说些什么的，一点都不想要。
『我去给车加一下油…』
『…嗯』
说完，他扭转方向盘，向不远处的加油站驶去。
*
『欢迎光临。请问是您要刷卡支付，还是现金支付呢？』
『啊，现金支付…』
『请问您要加普通汽油呢。还是加高辛烷值汽油呢？』
…普通汽油？高辛烷值汽油？
他好像，呆住了..
嗯额，果然还是不明白的，但是我能够体会他..
毕竟像我们这些病人，从住院开始，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像常人那样，去体会的..
特别是生活知识..除非看书，嗯额，像我一样，不断的翻着杂志...
『请问您需要加哪一种呢？』
『啊，呃…』
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是好，店员则站在车窗外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在心中，有了那样的几分无奈..或许我该帮助他，因为他什么都还不懂...
我在助手席上开口了。
『…要普通汽油』
『哎？啊，哦…要普通汽油』
『明白了，请问是普通汽油，现金支付，加满油箱没错吗？』
『哦，嗯，麻烦你了』
『明白了，请稍候片刻』
*
随着爽朗的回答声，店员开始熟练地给油箱加起了油。
透过10cm的车窗缝隙，传来了浓郁而又刺鼻的汽油味。
『我说，这车真的是该加普通汽油吗？』
『…………』
望着他的问题，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指了指贴在加油器上的价格表。
普通汽油的价格比较便宜。其实我也并不太懂，但是主要，听名字，我就已经知道的了...
这时，他突然，注意起了面前的油量计，加油已经开始了。
25、26、27、28…
那液晶的数字正在疯狂地上升着。
而我也跟着他的视线，向那样望去..
他好像在担心，邮费的事情...
其实这一点的吧，对于我来说..
能够明白的..所谓的现实，那就是，生活还要继续的过下去...
38、39、40、41…
油量计的数字还在欢快地往上翻着。
『…可恶，还没有加完吗』
忽然之间，他焦躁的喊出了声来。
我在心里，叹了声气，其实都是这个样子的，我明白的，但是这也已经完完全全的，没有关系了..
如果他手头的钱不够，那么在我这里，是还有的...
『…没事的，马上就好了』
『哎…？』
『这辆车的油箱是50升的…』
正如我所述，那数字在47与48之间停下来。
一阵收据的打印声过后，刚才的店员回来了。
『让您就等了，一共是5240日元』
『啊，哦…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千日元纸币，和一张满是褶皱的一千日元递给他。
『这是找您的760日元和收据，请您收好』
『多谢惠顾-』
在店员那爽朗的谢礼声中，热爱再次驾车驶上了面前的道路。
*
酷派再次飞驰了起来。
『我说…』
『你对车的知识很熟悉吗？』
『…不』
『可你刚才不是说过这辆车的油箱是50升吗？』
『…………』
其实这正是我所熟悉的，而他好像也被这些事勾起了兴趣，于是从杂物柜中翻出了车检证。
『你肯定知道这台车的品牌吧？』
『…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你就把它当作是猜谜游戏好了』
『…………』
『INTEGRA、R型、酷派…』
『正确…那么规格呢？』
『99年型、5速手动变速、最高动力200马力…』
我平静的回答了出来，他的样子，似乎更加惊讶，不由地一一对证起了车检证上的文字。
『…全长4380、全幅1695、总排气量1797CC…』
『…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不必了，全部正确…』
说着，他将车检证放回了原处。
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人把这种东西背诵下来，…但是，我却在他的面前将这些都背了出来。
加上以前谈论过的道路与花的话题，其实我的知识面出人意料的宽广。那就只是因为..因为我每天，从我住院的开始，每天就都只能，在医院和家里往返，对于病人来说，不管是什么事情，那都不必要做，所以..我不管在怎么看....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只能躺在床上，看着那一本又一本的书籍，一本又一本的杂志。
『呐…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啊？』
『…………』
『没什么…』
『没什么…只是因为年纪比你大一些罢了』
说完，我便不在开口了。
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窗外，因为我已经，不想要，在回答他的提问了..
那对于我来说，实际上是一种负担，我很难过的问题。
*
当太阳落山的时候。
酷派依然飞驰在街道上。
既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任何可去的地方，只是在不停地行驶而已。
『呐，咱们今后该怎么办呢？』
『…我不明白你在问什么』
『我是说，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那又怎么样？』
『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我依然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们一边吃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饭团，一边无趣地交谈着。
他的样子，好像很着急，可能是因为，钱的关系吧。
毕竟我们现在，是在外面，所以我们，就必须要担心起，生活的问题....
『呐…』
『你想不想…到那个淡路岛去呢？』
『…………』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窗外。
『我有点…想到那里去看一看啦』
『…为什么？』
『因为…』
当初逃出7楼时，我并没有制定什么计划。
因此，对我来说，无论是西边还是东边，都是无所谓的。
但无论是哪里都好，我从心底希望能够拥有一个目标和目的地…
而那样目标，只是我偶然之间，望见NARCISSU后，想去的地方罢了...
*
当天色完全转暗的时候，
他将车停在了一个赌场的停车场里。
我并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只是，我也大概的，猜想到了是要做些什么....
『怎么样…愿意试试看吗？』
『…我不干』
『是吗…好吧』
我直接一口回绝了。
因为，那是我不赞同的，并且，还不止是就一种原因。
『那你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他将我留在车内，一个人走向了赌场。
其实，我是想叫他不要去，不过，或许让他，真正的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像是，当初的平常人了，而就只是一个病人的话，或许还比较好一点的吧..
只是，希望不要出事..
不知道是何时起，我竟然也会这样默默的关系起他来了...
*
【这里的‘我’，应云】。
店里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赌博机的数量和顾客的人数都很多，还有很多人在脚边摞起了几箱筹码。
…或许这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我向老虎机的方向走去。
…………
在走廊上细心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之后，我瞄住了其中的1台。
那是一位典型的工薪阶层男性。他的脚边堆着4箱筹码，头顶的架子上也摆着2箱。
而且这台老虎机正处于拐角处，旁边的一台又是空闲的。
从刚才的观察来看，他似乎也不像是与朋友一起来的。
…万事具备…
这样看来，即使我从他的脚边偷走1箱筹码，他也不会立刻发现。
在这家等价交换的店里，应该能够换取20000日元左右。
只要能弄到这些钱…
我静静等待着那个男人起身去洗手间。
过了一阵…大约30分钟过后…
那个男人终于站了起来。
我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后，确认他走向了洗手间后…
飞快地转身跑向刚才的那台老虎机。
接着，确认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我后，悄悄地走了过去。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尽量自然地…
之后…
…抬起了脚下的1箱筹码…
咣啷--，
伴随着剧烈的响声，老虎机的金属筹码散落在了地面上。
…我本以为…已经将它抬了起来。
不，我刚才的确已经将它抬了起来。
但是，因为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我将整箱的筹码率落在了地上。
这时，听到巨大的响声，人们全都向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人的喊叫声，也似乎听到了有人正在向我追来。
…但是，那些声音都是从身后传来的。
此时此刻，我已经逃到了距离店门只有2m的地方。
啪噔
『呼…呼…』
*
我迫不及待地启动了引擎，一脚踩下了油门。
之后，扭转方向盘启动了汽车…就在这时，
咣，嘎吱嘎吱嘎吱…
『哇』
『嘁』
*
大概是因为冲上了停车场边缘的石坎，车尾被重重地装了一下。
从后边传来了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但是，我已经无心去顾虑这些，驱车飞快地驶上了前面的道路。
*
『呼…呼…哎…』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驾驶着银色的酷派在黑夜的道路上飞驰着。
尽管很在意刚才撞到的位置，但现在必须先逃离这里才行。
就这样…
10分钟后，当我们已完全远离赌场的时候…
我将车停靠在了路边，开始检查刚才撞到的位置。
*
【回复女主‘我’的视角】。
『…没关系吧？』
『嗯，大概没什么大问题吧…』
面对着我略显不安的疑问，他检查了一下碰撞部位后回答道。
而我也跟着去看了...看起来，那只是减震器略有变形，排气管和消音器多少有些破裂。
…这点损伤，应该不会影响到驾驶的。
只是..我也正担心着他..不过，就只是那一点点的担心罢了...
*
『呼～…』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而我就只是保持沉默而已。
不过，最终的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说话的了..
嗯额，其实，真的就应该让他知道..而他也是必须就做好这个觉悟的，对于我们来说，是必须的，无论如何的。
『…你还没有注意到』
『哎…？』
『现在的你，已经与过去不同了…』
对，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很久之前，我还在挣扎着，尽力的告诉我自己，实际上，我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但是那样可笑的想法，就仅仅只是自己在敷衍自己罢了..
这正是我所悲哀的，但是同样的，我希望他明白。
『可是，那种东西也并不重啊…』
『…最好还是不要已过去的经验来考虑问题』
『…………』
我的意思是正确的，看样子，他好像外表尽管不愿承认，但在心里，也已经认识到了，他现在已经和从前不同了。
因为，凭着病人身份的我们..体力，还要谈些什么的额....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
我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地眺望着窗外，凝视着那暗淡的夜空。
我只是想要奉劝他放弃这个念头…
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所处在的生活世界，是和常人不一样的..
而我，依旧是NARCISSU..
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对着自己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