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 初夏 应云 夏日炎炎，灼烤着满头汗水。 驾照考场的一隔，放置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公告板。 屏幕上的小灯泡一次亮了起来。 我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抬头寻找着自己的考号。 『237，237…』 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文字中，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号码。 咣当、咣当， 中午时分，正是其他人忙碌的时候… 太阳升起和落下时都会拥挤不堪的列车，此时则显得冷冷清清。 我坐在着空旷的车厢一角，任由它带着我往家的方向驶去。 左手握着刚刚收到的交规课本，胸前的口袋里揣着崭新的驾照。 『我现在也算是有驾照的人了…』 一本正经地感慨了一下，心中对此却没有丝毫现实感。 我不是很想要开车。也并非有着什么其他的目的。只是因为周围有很多人都去了驾校，而且他们经常劝说我也去考一张驾照。 * 这一天夜里。 我将获得驾照的事情告诉了父母。 『是吗』回应是如此地简短。 我试着问道，能否借用父亲的车子。 『不行』我得到的是一句同样简短的答复。 其实我并不想开车。 而他们的答复也和我的预想完全一致，这就是我的父母。 第二天。 醒来后，我觉得胸口很难受，于是就去了医院。 我平时很少生病。所以候诊的时间让我感到百无聊赖。 * 好不容易盼到诊察结束，却又被送去做了透视检查和血液检查。 之后，又被搁在了候诊室里。 无所事事地等待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不知不觉间读完了候诊室中摆放着的3本漫画杂志，正当我将手伸向第4本的时候…医生出现了…他命令我办理了住院手续。 我摸了摸口袋中那张崭新的驾照。看来暂时不会有使用到它的机会了。 * 2004年 秋 应云 到了蝉鸣的喧嚣渐渐平静下来的时节。 我仍然待在医院之中。 当然了，我也不是一直都住在医院里。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入院与出院的过程。 上个月，我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手术的味道。 出院后，还需要频繁地前往离家5分钟路程的医院，去接受定期检查。 之后，便是住院、出院、检查、住院的循环… 尽管不知道『PET』啊、『易瑞沙』啊…都是些什么东西，但不知不觉间，这单调的循环已经持续了几个月。 食欲越来越差，服用药物的量与种类倒是与日俱增。 我也终于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体力正在不断减弱。 我发觉双腿越来越消瘦， 体重计的指针告诉我， 『这并不是错觉』。 但是…我却冷漠地旁观着自己。 仿佛这是别人的事情似的， 仿佛正在看着电视画面似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现实，我还没有机会去思考太多。 我无法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产生任何的切实感。 所以，尽管是自身的事情，但我却以旁人的眼光注视着它。 隆冬时节。 当街头巷尾的圣诞气氛终于消散殆尽的时候，或许是在新年之前不想留下晦气吧，医生们打发我回家了。 当然，回家又是暂时性的。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感到了一丝欣慰。 * 冒着夹杂了冰滴的雨水，我回到了久违的家中。 出乎我的意料，亲人们全都聚集在家里。 平时很少和我交谈的父母，摆出一副慈祥的表情迎接了我。 平日里没和我少拌嘴的妹妹，也做好了我最爱吃的奶油炖菜和炸虾排。 大家一起围坐在暖桌旁，抢着为我剥桔子皮。 他们留给我的唯一印象，是那异乎寻常的亲切。 这时…我隐约察觉到了。 依然躺在我口袋里的那张崭新的驾照。不出意外的话，永远都不会有它的用武之地了。 在充满了做作的温馨气氛之中… 我冷静地、茫然地、漠不关心地思索着。 * 我很烦躁。 没有人，没有人。 重复着这个词。 ———————————— 颓废是可笑的，对我来讲。 快速的生活作息，不能够有那个时间去想这样的事情。 认识我的人，都有说过。 我不会去抢别人的东西，甚至去为自己争取某些东西。 但是，我之所以，会主动的，所谓的大方，让给别人，那是因为。 我相信，这个人会比我更好的珍惜这样东西。 甚至是比我做的更好。 所以，会选择沉默。 也会在现实中。 很潇洒的说、 很好啊。 你去吧。 加油。 之类的话。 事实上，我没有这么高尚。 谁会做的那么高尚，只会让人觉得恶心而已。 但是，依旧会很开朗的，鼓励别人。 不知不觉，这样的习惯，已经变成了，别人，会觉得，我这个人，好说话而已。 当然，无时无刻，都在为我自己想着。 所以认为，那样的事情，对我也有利益。 可能会把日志锁起来。 不想让人看见。 然后继续装好人下去。 继续装老好人下去。 ———————— 这个社会怎么样？月薪五千，不够。 吃，喝，不玩，教一切费用完之后。 买房，买车，不够。完完全全不够。 人与人之间，只存在利益关系。 当你没用了，谁还会去想着你？ 当然，亲人之间，朋友之间，甚至是爱人之间。 存在的，就只是一点怜惜之情罢了。 我在不停的思考着。 每一天，每一天，除了基本的工作。 忙碌不玩，然后在想着，我做每一件事情，是为了干什么。 我可以，看到大学生，那样轻松的说， 我出来，肯定月薪有几万。 然后，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在说什么， 实际上，我想说的是，别忘记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你爸妈，拿多少钱，换来的。 有能力，固然是好的，但是不要太骄傲了。 当然，这也就只是我的看法而已。 不知道何时起，除了挣钱，一切梦想，早就已经没有了。 我想拥有的，就只有钱而已、、 但是，当我发现，我明明有钱，可以每天玩，不工作也没有关系时，我却不懂得，去玩。 养活我自己，这不算什么。 如果能，每天，自己开车，四处玩，夏天太热，自己开着快艇去玩的时候， 那才真正的算厉害。 当初的我，还在为梦想拼搏着，可是如今呢？我却感觉，这个世界，距离我来说，竟然是如此的遥远，我已经不知道了，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存下去的... 亲人的关心，对于我来说，是那样的麻木.. 该温馨吗？还是觉得，可悲？ ———————— 然后，有些事情，我都不会去想的。 指的是那种，所谓的往事，回忆。 当我和一些，还在读书的同学，出去玩时，我会发现，原来我已经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早在还在读书的时候。 外貌，打扮，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 甚至为了时尚，去打了九个耳洞。 还有，男女朋友，当然，呵呵，小孩子的爱情，能有多纯洁，那就是有多纯洁。 这不算是颓废的。 出来的时候，整天玩，整天混，不去在乎什么，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有钱。 嗯额，够我吃，够我花，只是不会有剩钱而已。 然后这样，颓废的过着日子。 再来，工作。 然后，慢慢的，从以前的观点，变成了现在的。 以前以为，这样的我，颓废那是应该的，因为我也有十足的理由，去做那样的事情。 现在认为，那是可笑的。 把耳环全部拖下来，甚至在耳朵旁，还有以前，我生气时，强拉下来，所留下的伤疤。 社会很大，可怜自己，那是没有用的。可笑的。 对于我们人来说，本身就是可笑的。。 不会有谁，去真正的关心你， 除了你亲生父母。当然，有的亲生父母都还不一定会去关心你。 因此，其他的人的关心，所谓朋友的关心， 不是虚伪的做给别人看，就是礼貌性的，关心。 说的有点难听了，但是，确实是事实。 每个人都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看就行了。 有一天，你的这个朋友死了，会不会，从你的记忆之中，渐渐的摸去。 当然，这只是精神上的，社会很残酷， 真的很残酷。 在社会上的人，不会还有谁，去跟你谈论这种什么所谓的狗屁感情。 你生病了，不能来上班，别人不会去管你的死活，即使嘴里说的在好听，但心里就是不乐意的。 而所谓的，邻居给你的某些东西，那不是出于礼貌性的，那么，就是那东西，本来就是她多余出来，或者不要的。 ———————————————— 我知道，很多人，对我有愧疚之心。 但是说在多，。都还是没用的，不是吗？ 没有对不起我，从来没有。 愧疚之心，不必要的。 不用对我说每一句话，都怕我不高兴一样。 谁都没有对不起，记住这点就好了。 呵呵，两种形态，现实中，我一般是开心笑的。 至少我现在是这样的，这几年是这样的。 对于我来说，呵呵，可能是真的因为，我已经快死了，所以才对我，如此这般好的吧，所以我依旧是在迷茫之中的，我不清楚，我这到底是怎么了的，但是我希望我自己，能够真正的清醒一点，如果清醒一点了的话.. 我就不会让我自己沉浸在这悲哀之中... —————————————— 回首，过去。那年5月吧。 还是四月了。 我和哥哥的交流，貌似他很惊讶，也很感动的。 当然，我也是哭着讲话的。 还是谢谢了。 会保护，这样的话，不是随便能说出来的。 我知道，但是也对不起了，之所以，这几年，语气极力冷淡，甚至新年，都不愿和大家讲话，甚至愿意见面的时候。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去交流额。因为，已经完完全全陌生了。 姐姐， 我完完全全，是这样的，拒之门外了，也是一样，我不知道，要去怎么样，交流。不懂得沟通了。，完完全全的。 看到我老弟， 清明节的时候，活泼奔向我老姐和老哥的时候，我还是蛮欣慰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了一股嫉妒，想着，为什么，我不是和他一样。 同样的，也在想着，真好，至少不是像我，现在这个样子。 数数看，从懂事开始，在大家面前，就只是哭过3次。 第一次，出事情了。 直接扑在了伯母怀里哭了。 第一次那样，脚都软下去的，没有力气了，不受控制了，连头都不想抬起来，我甚至认为，明明认为那是可笑的。 但我还是，无力的趴了下去。 除了哭，还能干些什么呢？ 喊天，都是没有用的。 老实说，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呵呵，亏我是个男人，但是，男人又如何？ 真正面临崩溃边缘的我，到底还能去说些什么呢？ 第二次哭，是因为，婶婶的关系。 可能，那个时候，还把我当成是小孩子吧。 或许，等她真正和我谈话过后， 就只是一句，这样的思想，不符合你的年纪而已、 嗯额，从那个时候就固定住了， 直到现在，思想也就只是多增加了利益上的关系而已。 不，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已经不在是什么，所谓的小孩子了的额..这样的我，还能在，多想些，什么的呢？ 不好的，不应该的..这样，重复的，对着我自己说着.. 最终，还是流泪，尽管是男孩子，但却还是流泪。 ———————————— 那次会发飙，那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好好的问过，在我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感受，而就只是以为，我一直都很蠢的，还活在那孩子阶段的思想而已。 于是乎，当全部说出来以后。 是否还在感叹着?以我当初的年纪，会有那样的思想？ 事实证明，我还在原地踏步走着。 呵呵..谁都一样，知道自己，或许应该快死了的吧，还能以，什么样的勇气，笑着度过，剩下的日子？ 不，即使是笑，那也是，强颜欢笑。 —————————————— 清明节，不知道为何，想起了额，周杰伦的夜曲。 很好呢，姐姐，哥哥们，包括唯一的堂弟。 全部都过的很好。 该大学的，都大学了。 车子，也都有了。 房子也全部都买了。 该结婚的，都结婚了。 真羡慕呢。 我还在自己原地踏步走着。 也没有什么，好去在想的了。 是我自己，把一切，都揽在身上，承担起来。 如果我傻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这样还好点吧，至少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管是谁，我都还是记着， 在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会因为，觉得是这样关系的。 所以不想要去互相伤害。 因为知道，或许我已经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明天了的，所以我才会，如此觉得，我是这般的可悲... ———————— 五叔叔，在送我回来的时候，下车了，硬塞了一把钱，在我的手上，我不收，但是后来，还是放在了，我的包包里，我后来才发现的.. 嗯额，几千块。 不用这样的， 根本就，没有欠我的额。 这样来的太快的钱，只会让我自己，花的更快而已。 不用这样满足我的..其实并不知道为何，我是那样的，喜欢车，对.. 这也是我当初考驾照时的原因了吧... ———————— 2005年 1月 新年过后，我再次回到了医院里。 不知为何，这一天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被送到4楼，而是被带到了一间布置得像客厅的房间里。 之后，我静静地听着父亲与医生翻来覆去地对我嚼着舌头。 这就是所谓的病危通知吧。 他们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堆，归结起来就是…我似乎要死了。 『是吗…』 所以，我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也没能想到其他可以说的话。 直到走出客厅为止，我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听到我的回答，医生拿起圆珠笔开始写着什么。大概是转入疗养院的手续吧。 他仅仅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父亲的态度也与他相仿。 …人的死，原来这么简单啊…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想。 之后，从这一天开始，我由4楼转入了7楼，由6人病房转入了单人病房。 * 看起来，7楼的气氛与其他的楼层明显不同。 首先，地板被擦得很亮。房间也变得更加宽敞了。 病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日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射进屋内。 …但是，窗户却只能拉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我试了试，人类的头部是无法通过这道缝隙的。 而且，识别用的手环的颜色也变了。 从入院那天开始，我手腕上就一直佩戴着一只塑料手环，上面记载着我的姓名和血型。 现在，它的颜色由蓝色换成了白色。 …宽敞的房间，白色的塑料手环，仅能拉开15cm的窗户。 在电视台开始播放无聊的新春节目的时候，我来到了7楼。 也正是在这新年一月的时候，我结识了那位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