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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还是救赎?
  清晨,曙光初露。   因为心绪烦乱,这一晚宋子玉竟没合过眼,索性早早起身,走往园中散步。   正平王府里景致优美、庭院幽深,宋子玉也已来过两回,但走了一会儿,宋子玉对着满园茂密花树,竟再也辨不清东南西北。   初春的清晨凉意透人,宋子玉身上的衣衫质地柔软而轻薄,但她的额上,却渗出薄薄一层汗意来。   皱起眉,瞧着眼前越来越冷寂的园落,宋子玉只得放缓脚步。   迷路……她竟然迷路了?   若是满地乱走,可会惊动府里的侍卫?   宋子玉很想走回客园老老实实待着,可惜天色尚早,园中竟连一个问路的侍女也见不到。   无可奈何,宋子玉只得随意顺着一条碎石小径走了下去。还好正平王府内景致甚佳,小径两旁种满了扶疏花木,随意一瞥也觉秀雅宜人。   身上汗意正在慢慢敛去,宋子玉面上神色忽地一凝,停下了脚步,转头往右侧看去。   右方树木深处,有一角灰白石屋露出。若她方才没有听错的话,石屋中似乎透出了些微细碎声响。   而且那声响非常怪异,似乎是……呻吟!   很痛苦、很微弱、很破碎的呻吟!   宋子玉身上汗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森森凉意。石屋里怎么会有那样可怕的呻吟?难道是……鬼屋吗?   皱皱眉,宋子玉抬头看一看天边渐升的朝阳,不觉有些好笑。自从遇到了朱泽,她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连一幢寻常石屋也要想象成鬼屋。   脚下一转,宋子玉索性便朝那“鬼屋”走去。既然有声音传出,说不定石屋中便有人在。去问上一问,总比她独自乱走好。   石屋共有四间,连成一排横在林中,很是坚固。宋子玉不知哪间有人,便朝那斜开一条门缝的石屋走去。   刚刚才到门前,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垂头,宋子玉瞪着脚下一缕暗红,脸色微变。   那是什么?黏黏的、稠稠的、暗暗的红色……   竟是一片未曾凝固的血色!   鲜血自门缝里淌出,一直流到脚下,在她鞋上染出点点暗迹,而且,还颇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宋子玉咬紧牙关,不退反进。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那石屋里走了过去。   又是那痛苦微弱的呻吟,断断续续自屋内传出。   宋子玉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竟像管不住双脚一般,直直踏着血迹走到了门前。然后,轻轻推开石门。   石门厚重,用上好大力气才缓缓移开。   晨光明朗,将那石屋内情形照得一清二楚。   “啊……”宋子玉猛地低叫出声,双眼大张,脸色雪白。   石屋之内,满眼血红!   那墙上的一堆血肉是什么?是人吗?   是人怎么会如此支离破碎,如此皮肉翻卷?   可是……可是那若不是人,又怎会有四肢,又怎会有一双无神的眼睛,木然与她对视?   不错,那挂在墙上的、全身衣物破碎、皮肉翻卷、四肢扭折的,正是一个人,一个已经不成人形的男人!   石门打开瞬间,宋子玉看到的,便是那样一个浸在血泊中的男人。   更加可怕的是,那个男人居然还没有死!   在流掉那么多血、碎掉那么多皮肉、折掉那么多筋骨后,男人依旧一息尚存,微微的呻吟和着脓血,自他的口角淌溢出来。   呆呆看着这么一个“活人”,宋子玉只觉毛骨悚然,比让她面对一个死人更惊骇。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身上血口处处,显然是被别人凌虐导致。   为什么堂堂的正平王府中,会有这样一个人在?   “求……求你……”男人模糊不清的五官微微颤动,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宋子玉忍住心底惧怕,慢慢走入石屋,站到男子面前。   “你要什么?”宋子玉用悲怜的眼神望着他,低低开口。   “求你看在我并未杀你的分上……杀了我吧!”男人拼命睁大眼,隔着一层血污与她对望。   宋子玉怔住,呆呆地瞧着男人满脸血肉。   什么并未杀她?这个男人……与她有关系吗?   倒吸一口冷气,宋子玉目光下移,忽然看到了挂在男人腰间的破碎布片上。   黑色的、被血渍浸透的……衣服,还有……小腹上那一处尚在淌血的、为利器所刺的熟悉伤口!   难道,难道他竟是昨晚的那个黑衣刺客?   宋子玉猛地抬起头,直直瞪着男人,哑声道:“是你!原来是你!”   是那个想要杀她却反被她刺了一刀,然后再被赵凡抓入王府的刺客!昨晚刺客脸上蒙着黑巾,现在透过一片凝结血块,宋子玉却看到了一张扭曲却不掩年轻的脸!   这垂死的刺客,竟并未比她大多少。   “是我……求求你……杀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了……”男人盯着她哀求,微弱的呻吟里痛苦不堪。   他想死,想马上结束这一切的痛苦!可是却因为全身武功被废、四肢被折、牙齿被悉数打落,求死不得死,只能延着一口气息凄惨煎熬。   如今看到了宋子玉,他只求宋子玉能为他结束性命。   宋子玉全身发颤,震惊无比。   她半点也想不到,这华贵雅致的正平王府深处,潜藏的原来竟是惨烈的血与痛!难道在那个尊贵的男人手中,人命便是这般脆弱不堪、毫无价值的吗?可伤可杀,更可随意践踏的吗?   那么,她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对她……如此?   宋子玉眼前,忽地浮现出一幅凄凉景象。   那是多年之前,重伤不治的父亲躺在床榻上,失去了所有的才华与清俊,只余一口口鲜血从身体里涌出,涌在雪白的中衣上,变成满眼暗红!   当年的父亲,便也是因为权势重压,流尽一身血泪呢!   而年幼的她,只能呆呆地站在床前,看着鲜血在父亲身上漫开、再漫开……   宋子玉双目发直,望着杀手满身鲜血,慢慢咬紧牙关,直至一股血腥味充斥口中。   现在,她该如何是好?   看着这杀手垂死痛楚,抑或……成全他?   若最终不免一死,那么又何必多受这许多苦楚!   男子的呻吟一丝丝传来,冰冷麻木中,宋子玉慢慢伸出手,终是往身旁的一根黝黑铁棒抓去。   铁棒冰冷而坚硬,令得宋子玉手掌一颤。紧闭双眼,缓缓将铁棒举高。   不管这男子的命是为何而丧,她总不忍见他死前再受无边苦痛!   “砰”的一声,铁棒重重击落在男子头顶。   宋子玉只觉手上一热,有滴滴水迹溅上。低头看,只见衣衫上鲜血淋漓,却是被男子最后喷出的鲜血污了一身。   她,杀死了他。   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子玉,杀了人!   宋子玉瞪着男子已然垂下的头颅,双目空洞,许久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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