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悠
傍晚,夕阳散漫一地。
正平王府后园,一阵琴音悠悠逸散在各处。
后园花木扶疏,极是清雅宜人。再配上九转琴音,让人俗念顿消。侧耳细听,弹的却是一曲前朝词人张先所作的《千秋岁》。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
这一首曲作的旋律本就委婉,此刻更透出一股轻愁来,仿佛是弹琴人心底正有解不开的心意,要借这幽幽琴音传出。
两道人影循着琴音缓步而行,慢慢靠近后园书斋。
其中一人修长俊雅,紫袍飘扬,正是外出归来的正平王朱泽。而另一人折扇在手,却是文士范旭尧。
“王爷,这书斋中怎会有琴音传出?”范旭尧立在书斋外凝神细听半晌,面上微微露出些惊讶神色来。
朱泽专用的书斋向来是王府禁地,平日绝无人敢擅入。而此刻竟有人在内操琴弄乐,怎不叫他意外?
朱泽抬目遥望园内,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笑意,道:“范先生勿惊,随本王来便是。”
书斋守卫虽然严密,但如今对一个人却是例外。
那便是宋子玉。
淡紫裙衫在身,书斋外侍卫再多,又有哪个敢拦阻?
檀香袅袅,环绕不息。
宋子玉正端坐在窗前,低首抚琴。
手指轻挑慢勾,挑动的却不只是琴上丝弦,还有心头的无数迷惘。
有时候,幸福与爱恋来得太快,也会使人迷惘的。
听到脚步声踏近,宋子玉双手一收,转身向后瞧去。
“子玉见过王爷,见过范先生。”视线忙忙自朱泽脸上掠过,宋子玉脸上忍不住红了一红。不敢看他,反而向后头的范旭尧看去。
“都是自家人,子玉不用多礼了。”朱泽上前两步伸手阻止她行礼,面上笑意漾出。
宋子玉身上裙裳飘逸,实在要比扮作男子时秀丽许多。看在朱泽眼里,只觉满意非常。
上上下下打量个够,朱泽才转向范旭尧解释道:“先生,子玉本是女子,当日只因要协助本王断案,才以男子身份入驻王府。”
“原来如此,难得女子能有如此之才,真是难得!不知……姑娘贵姓?”范旭尧点点头,目中若有所思。
他虽然曾在书斋中与宋子玉见过一面,却并不知她姓名。
朱泽笑道:“难得有女子让先生如此注意,子玉本姓宋,原是天京云水阁的主人。”
“嗯,原来是宋姑娘。”注视着宋子玉,范旭尧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朱泽又向宋子玉道:“你方才所弹词曲虽雅,却似乎有些愁意透出,是否心底有何处不快呢?”他眼底光亮烁动,很有探究神色。
“王爷,子玉心中并无不快,只是此曲本就婉转而已。”宋子玉连忙回答。
朱泽闻言一笑,与范旭尧到一旁椅上坐下,对宋子玉道:“既然如此,那子玉再弹奏一曲,让本王与范先生好好欣赏一番吧。”
“是,王爷。”宋子玉点点头,对着范旭尧道,“子玉技艺粗疏,还望先生不要见笑。”
贺范旭尧双手一摆,道:“宋姑娘过谦了。”
宋子玉走向窗前琴案,略一沉吟,便伸指向琴上抚去。
这一回曲调柔和,音韵悠长,听来满是依恋惆怅,弹的是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
弹奏半晌后,琴音戛然而止。宋子玉似是心有感悟,怔看琴案半晌,才站起身对着两人弯腰一福。
朱泽不住点头微笑,赞道:“好,很好。”
他虽然并不爱好琴艺,但这曲调悠扬柔和,却是听得出来的。
范旭尧也跟着点头,注视宋子玉道:“宋姑娘琴技娴熟,寓情入曲,难得的是那一番好友思念之情全都体现了出来。”
宋子玉回视范旭尧,微笑道:“先生精通诗词乐曲,倒是子玉献丑了。这一曲《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子玉自幼便熟记于心,最喜爱那一番真挚友情,屡屡为其所感。”
范旭尧手中折扇轻摇,缓缓点头道:“不错,挚友之情,果真感人。”
朱泽在旁听得有趣,忍不住笑道:“怎么,两位却在本王面前谈论起友情来?难道是要结个忘年交吗?”
宋子玉看他一眼,微微笑道:“王爷,子玉只是后辈,怎能与范先生结交为友。”
她这一笑间略有嗔意,却有股难得的风韵。
朱泽看着她眼底一黯,微笑道:“结交友人重在才技,年纪小些又有什么关系?”他目光闪烁,一种情热味道顿时在书斋里溢散了开来。
范旭尧见状,立时识相地站起身,躬身笑道:“王爷、宋姑娘,能不能为友这个问题,待旭尧下回入府再与两位细细详谈吧,如今旭尧有事,却要先行告辞了。”
“好,范先生请,本王不送了。”朱泽站起身,也禁不住点头而笑。
待范旭尧走出书房,朱泽双眉一挑看向宋子玉,眯眼笑道:“好个子玉,与他人谈琴论友,却与本王这般冷淡吗?”
他狭长眼眸里满是亲昵笑意,与话语中不满却是半点也不相合。
宋子玉脸红低头,道:“子玉怎敢。”
朱泽不由展开双臂将她紧紧拥住,低笑道:“你不敢?嗯,休息了这一整日,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没有?好了的话,那便证明给本王看吧!”
证明什么?
当然是证明不敢冷淡他了!
至于怎么证明……
“王爷!天色还早呢……”宋子玉面色愈加红烫,几乎要燃烧起来。
昨晚的狂热与交缠,以及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记还未淡去,实在让她不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