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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家大院中,灯光依然通明,但客人在一场乱之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弄得大家都不自在,所以寿宴也比预期提早结束。当然预期中的热闹没有出现,预期中的高潮也提早落幕,接下来的寿宴,当然也就显得冷清得多,那些等着看设计图的人,也在谭非凡被“请”出去之后,相继地跟着离去。对丁建安突然冒出的义女,造成一向自视甚高,风度翩翩,又具高知名度的谭非凡,在今晚如此重要的场合,完全不顾形象,像疯了似地胡言乱语,揣测之说,纷纷出笼,当着刘老爷子或丁家三兄弟,这些都还是耳语,可是丁家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出了丁家大门,这些耳语就会变成各种谣言,丁家的人也知道,澄清谣言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陈志强跟刘伯安各有家庭,对微佩仅止于兄妹之间的关心,在那一场混乱之后,他们对微佩的身世更加好奇,但丁建安不提,他们也没敢问,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贯穿整个寿宴。可是刘子安却无法像他们两人神态自若,他也不能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他跟微佩年纪相仿,从微佩进丁家后,他就几乎跟微佩形影不离,而兄妹之情,在进入青春期后,就转换为男女之情,刘子安一直以为,只要等微佩长大,他们就是一对,可是在父亲提出结婚之事后,微佩却莫名其妙的失踪,就像??她每年都失踪一回一样,只是这回时间较长,他几次忍不住问父亲,父亲不是回避就是拒谈,给他的永远都是那句:“时间到了,微佩自然会回来!”他早已习惯微佩的例行失踪,只是这回时间不对,这不得不令子安怀疑,微佩是否对这件婚事有意见,今晚又发生这件事,他更是急欲知道事情的真相。微佩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刻意回避自己,一晚上都没个跟她单独谈谈的机会,他就坐在角落,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目光却一直跟着微佩游走。原来热闹非凡的中庭,因为客人的相继离去,而一下子空了下来,感觉上大了许多,连方才宴客的杯盘也被收得干干净净,不禁让人怀疑,刚才一场热闹,一场混乱全是假的。在跟谭非凡打了电话之后,漫儿一直定不下心,脑子翻来覆去,想的全是谭非凡的话,心头甜得就像里了层蜜似的,浓得化不开。关了灯之后,星星在黑夜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漫儿从不知道应酬有这么累人,她还宁可去面对月牙族的族人,至少在他们的心中,一就是一,绝不会绕老大的一个弯之后,还不确定答案是不是。漫儿走着,突然见着子安坐在石椅上,她怔了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一晚上,她就一直避着子安询问的眼光,她本以为子安一定睡了,没想到却仍躲不过这一关。既然不能装作没看见,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子安!天晚了,进去休息吧!”“微佩!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淡到需要说应酬话了吗?”微醺的子安,无法像平日一般克制感情。“你喝多了??”漫儿不想在这种情况跟子安谈话,他可以藉酒装疯,可是自己可能招架不住。“我喝的酒不比你心中的秘密多吧?”子安直视着漫儿。“我累了!先进去了!”“别走!”子安抓着漫儿的手:“微佩!我等了你一晚上,你一句话不说就要走?”“子安!你放手!你醉了!”漫儿挣扎着。“我没醉!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子安突然将漫儿拉向自己,低下头就吻她的唇,粗暴而狂乱地吻着。酒精混着久压的感情挥发而不可收拾。漫儿慌乱地抗拒,为着怕人瞧见而抗拒,为了心中另一份情而抗拒。她推不开紧拥着自己的子安,一时情急,扬手就甩了子安一巴掌。清脆的掌声打醒了子安,也吓着慌乱的漫儿。“子安!对不起!我只是急了,我不是存心要打你的!”漫儿了解子安对自己的感情,一句对不起,也包含了自己对他在感情上的不能。子安先是一阵愕然,随后颓然地坐了下来。
“微佩!我们曾经无话不谈,为什么在爸要我们结婚之后,你却变得如此遥不可及,我们之间变得陌生、客套,无话可谈?”“我很抱歉!真的!”漫儿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你的抱歉也包括拒绝,是吗?”漫儿沉吟不语。“你默认了是不是?”子安即使早猜着七、八分,真如意料,还是很难面对。漫儿依然默然。“我曾经以为我们知心、知情,结婚是想当然尔的事,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为什么?微佩!为什么?”“在我的心中,你跟大哥、二哥是一样的,你们都是那么疼我、宠我,可是那只是一种 ??”“兄妹之情对不对?”子安接着漫儿的话说:“微佩!对你!兄妹之情早就过去,这么多年,难道你对我的感情全然不觉?”“我不是木头,怎么可能全然不觉,我只是没办法勉强自己,硬将感情变质!”“谭非凡说的全是真的?是不是?他并没有疯对不对?”漫儿犹豫了一会儿,用力地点点头,她不要子安再对自己存有任何幻想。子安摇着头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跑到山里跟他结婚,他还说是你逼他的!那个漫儿、云新月又是怎么回事?”漫儿想想若不把事情说清楚,子安一辈子不明不白,他一定会很痛苦。“我的本名叫白漫儿,我的家是在滇缅山区,我的父亲是山区里一部小部落的酋长??”漫儿将所有的事情彻头彻尾的全告诉子安。子安听了连连摇头,他真不敢相信,跟自己生活近一、二十年的微佩,竟会是一个酋长的女儿。“怪不得你每年都要失踪一段时间,原来你是回家去了!为什么非瞒着我们不可呢?”“瞒着你们,是不想给大家带来困扰!”“可是却仍给我带来痛苦!”子安苦笑着说:“看来我在感情方面还不如你勇敢,至少你勇于争取你想要的,而我这么多年来,却没敢开口向你表白!”“子安!我??”“别说了!我自己错失了机会,也没道理强留你是不是?”“能得到你的谅解是我最开心的事!”漫儿由衷地握着子安的手。“可是却是我最伤心的事!不过你能让谭非凡那种事事讲条件的男人对你举白旗投降,也真是不容易!”“他是被我纠缠不过,才弃械投降的!”漫儿笑得甜甜的。“你来纠缠我,不知多好?”子安虽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时还是很难想得开。“子安??”“好啦?!”子安指着漫儿的手背笑着说:“你那一巴掌,打醒了醉,也打碎了梦,难过是难免的,但只要你真的开心,就够了!”“子安!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对我那么好,即使是现在,你还是??”漫儿硬着喉说不下去。“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子安伸手抹去了漫儿溢出眼眶的泪水。“我倒从这件事得到一个教训!”“什么教训?”漫儿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人不可貌相啊?看你平常柔柔静静的,没想到拗起来居然如惊天动地,攻击性这么强,我看那个谭非凡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你啊!你拐着弯取笑我!”漫儿知道子安是为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故意逗着自己。漫儿的手被子安握着,心里的压力,随着他的谅解而得到纾解,抬起头,她发现今晚的月亮分外明亮。
※ ※ ※谭非凡在走出安家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又到丁家,他等不及要告诉漫儿,他要跟她厮守终生,他要告诉漫儿,从现在开始,他们可以想爱就爱,不必有任何顾虑!他兴冲冲地把车停下,就冲到大门口,他要给漫儿一个惊喜,可是当他的眼光穿过栅门,他看到的是刘子安拥着漫儿,不只是拥着,他还吻着漫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是怎么回事?不到一个小时之前,她还打电话告诉自己,这一切全为了自己,现在她却偎在刘子安的怀中,为什么?谭非凡只觉满胸妒火,烧着他一肚子的疑惑,他觉得又被漫儿戏弄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设计图被换的事呢?这算是自己几番被愚弄后的补偿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也始终想不透漫儿究竟意欲何为?为了让自己在今晚出洋相吗?谭非凡摇摇头,他确定自己跟漫儿素昧平生,远口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什么要这么费心地安排这一连串的事件?!胸中的怒火,烧坏了他的思考力,也烧乱了他的情绪,漫儿!漫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怎么能让我深深爱上你之后,却把这一切一笔勾销呢?漫儿以为谭非凡昨晚就应该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她以为这一大早,他就会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丁家,然后她会对他作个小考验,如果他通过了考验,她就会投入他的怀抱,将一生交给他。可是太阳从东方移到了头顶上,依然不见谭非凡,漫儿就在大门边踱来踱去,不知道他是改变了主意,还是跟安爱莎又重修旧好?与其站在这里胡猜,不如去找他,反正也不是没去过,漫儿开了辆车就驶出丁家。她一路急驶,却在快到的时候缓了速度,心跳的速度却随之遽增,想到在山上,面对谭非凡,她都如此理直气壮,而在感情明朗化之后,却又如此情怯。她停了车,走到门口,半天举不起手去按门铃,万一谭非凡正跟安爱莎在里面卿卿我我,岂不给安爱莎一个奚落自己的机会?可是来都来了,而且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放弃,不都前功尽弃了?她望着门铃,这一按,也许是个开端,或许是一个结束,不管是什么结果,自己也非知道不可。“铃??”第一声按得漫儿有些胆颤。等了许久不见响应,难道他不在?“铃!铃!”她又连续按了两声,她站在门外,都可以清楚地听到门铃声,如果屋里有人,没道理听不到!莫非谭非凡去找自己了?漫儿懊恼着自己不应该这么冲动,这下不跟谭非凡错过了?“谁呀?”漫儿正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谭非凡瘖哑的声音,她猛转过身,却见他红着双眼,一看就知彻夜未眠,而且从他紧皱的眉心,漫儿确定,他绝不是因为兴奋过度而未眠,难道是为了爱莎的事?谭非凡一看居然是漫儿,所有的怒火全提了上来。“你又出现了!今天你又是以什么身分出现在我面前?”他冷冷的语气中压着随时爆发的怒火。“我以我的真实身分来见你!”漫儿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难道昨晚的表白全是假的?“这倒意外,就不知道你的真实身分是什么?”“白漫儿!”漫儿定定地望着他。“是吗?我以为你的真实身分该是丁家三少奶奶!”谭非凡真恨自己一句刻讽的话,也说的全是妒意。“为什么要带根刺,拐着弯说话?”“你不是最喜欢这种捉迷藏,打哑谜的游戏吗?我只是投其所好而已!”“什么原因让你在一夜之间转变了态度?”漫儿凝视着非凡,她知道他在生气,她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跟自己生气。“是你!是你改变了我!”谭非凡怒气冲冲地指着漫儿。“你改变了我所有的原则,改变了我的爱情观,打乱了我的生活,接下来呢?你还想做什么?邀我去喝喜酒吗?”谭非凡的吼声,已引来路人侧目,漫儿柔柔地牵起他的手。“我们进去谈好吗?这里人多,不好看!”“哈!”谭非凡甩开了漫儿的手吼着:“你还怕难看吗?你不是曾经为了要引起我的注
意,当街跟人吵架吗?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觉得难看?”“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想知道你昨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呢?你对我的那一部分是真的?还是只有你跟刘子安热吻的时候,才是你的真情流露?”谭非凡粗着声,眉心锁得更紧。“你昨晚去过丁家?”漫儿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你怎么不叫我?”“你跟刘子安正忙着,我不便打扰!”他恨恨地说。“事情不像你看的那样!子安他??”“从认识你开始,每件事情都不像我看到的,我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不过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说只有在山上,那个文明管不到的地方,才能肆无忌惮地爱我,为什么昨晚你一概否认,因为这里你有刘子安,这整件事,都是你安排的一场游戏,而你乐在其中,我承认你神通广大,演技一流,可是为什么偏偏挑上我?为什么?你是想证明,一向自视甚高,坚守原则的谭非凡也逃不过你的手掌心吗?”他愈说愈激动!“不!不是这样的!”漫儿急急地说:“我承认整件事是我刻意安排,但绝对不是游戏,一开始,在山里救了你,那真的是个意外,我只是利用这个意外,给自己一个机会。挑上你,是因为你是谭非凡,可是你不要,你丢下我,回到这里,婚已经结了,你叫我怎么办?我除了想办法赢得你的心,我还能如何?”“山上那种婚礼能算数吗?”“为什么不算,在月牙族人的心目中,我们就是夫妻,白漫儿是我真实的身分,山上的一切,包括我的感情全都是真的!”谭非凡忘不了漫儿带给自己的悸动,面对深情真挚的漫儿,他还能怀疑她吗?不!谭非凡摇摇头。“我不相信!我再也不信你的任何一句话,所有的事情都到此为止,我不想再追究任何事,只求你从现在开始,彻底走出我的生活,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谭非凡说完转身就要进屋。“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漫儿不要这样的结果。这是自己的真心话吗?不是!不是!可是他必须趁自己还能抽身的时候,斩断这段不知从何开始的感情,他紧握双拳,用力点点头。“不行!”漫儿走到谭非凡的面前,坚决地说:“不行,我费尽心思,安排这一切,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白漫儿!在山上也许你最大,可是在这里,你是你,我是我,谁也没高过谁,而我现在决定拋开那个为情所困的谭非凡,重新过我原来的生活!”谭非凡知道自己只要面对漫儿,他的坚决就会溶化在漫儿柔澈的眼眸中,他也不要给自己再次陷入情网的机会,所以他说完后,即刻冲进屋里,关上大门。“谭非凡!你开门!”漫儿敲着门喊着:“你不相信我,难道你也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吗?你明明爱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离开我呢?”“你走吧!我退出你的游戏,别再来找我!”谭非凡隔着门吼着。漫儿听得出他声音中的愤怒与受伤,他认定自己在戏弄他,那么自己就算站在这里喊破了嗓子,他也不会听的,人家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看来只有让时光回到从前,事情才能解决。她望着紧闭着的大门,心中暗誓:“谭非凡!不到最后关头,我绝不会死心的!”“铃!铃!”自从赶走漫儿之后,连着几天都有这种不肯善罢干休的电话,谭非凡怕是漫儿,又不敢接,可是一声声的铃声,却像漫儿的呼唤似的,一次又一次叩在心头,他唯一的因应之道,就是蒙着头,任之响着。今天这通电话响得特别久,而持续的铃声,显示对方没找到人绝不会死心。谭非凡窝在被里,都快窒息了,电话依然响着。最后,他掀开被,无可奈何地下了床。“好吧!好吧!我认输了!”他走到桌旁一拿起电话,就听到陈志强的吁了口气。“可找到你了!你上那儿去了!你的秘书说你几天没去上班,家里电话又没人接,真急死人了!”“有事吗?”非凡语气淡淡的,心底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扩散开来。“还有什么事?当然是设计图的事啊!”
谭非凡本来还以为陈志强是为了漫儿的事,结果只是为了设计图,他的失望又往深处跌!“设计图我会派人送过去,有什么问题,我们再约时间谈!”“你不来吗?”“我想你父亲大概不会想见到我吧?!”非凡怕见到漫儿,或者应该说,怕再见到漫儿跟刘子安的亲密之举。“我看你是为了微佩吧?”陈志强揣测地问。“我不知道谁是微佩,我也不想知道!”“微佩去美国了!”陈志强像没听见非凡的话。“去美国?”非凡整个心跌至谷底,是自己要结束这一切的,可是真的结束,却令他难以承受。“是啊?微佩就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们早就习以为常!记得设计图早点送来,我父亲催着要!”非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跟陈志强的谈话,他的心里一直想着漫儿走了!走了!她突然出现自己生命中,然后又无声无息地走了!心底空空的,他才发现,漫儿的份量有多重,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思念漫儿,想念她的柔,她的霸,甚至当街骂人的泼辣。自己究竟是不相信漫儿的话,还是只因她跟刘子安的关系不能释怀?他不知道,以后也不可能知道,游戏已经结束,自己还留恋什么?不管她是漫儿、云新月,或是微佩,都不重要 ??睡了觉,睁开眼,自己依旧是建筑界第一设计师,他依然是个人人称羡的单身贵族!
“笃!笃!”“进来!”陈志强几次电话,逼得谭非凡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工作中。他仔细检视着要交给丁家的设计图,一向只要已完成的作品,他从不再看,可是这回却因张大伟的调包而破例,谁知道他会在设计图上动什么手脚。本来他一直以为张大伟只是嫉妒他,平常虽然王不见王,又是众所皆知的死对头,但他总以为同窗九年,基本的情分还是有,可是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却令他寒了心,也对张大伟死了心。“谭先生!”秦秘书走到谭非凡的桌前。“什么事?”他的眼光仍在设计图上。“外面有个男人指名要找您!问他有什么事也不肯说!”“哦!”谭非凡抬起头:“有没有说什么事?”“他说有封信要交给您,我说代收,他也不肯,坚持要交给您本人,这个人来路不明,所以我骗他您不在,可是没想到,他却说他要等,多久都可以等,我没办法,只好来告诉您一声!”秦秘书的话却让谭非凡陷入沉思,这样的情景,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谭先生!”谭非凡一直未答腔,秦秘书不知该如何处理。“哦!”谭非凡回过神,“你去请他进来吧?”“是的!谭先生!”“对了!秦秘书!”他喊住已退到门边的秦秘书。“刘总经理约的是什么时候。”“今天下午两点!”谭非凡点点头。虽然陈志强说漫儿已经离开,他仍不愿再踏进丁家,以免触景伤情,等这件案子结束,他将完全斩断丁家的一切。“谭先生!人来了!”
谭非凡望着站在秦秘书身后的男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强烈,他不觉站了起来,走到了那个男人面前。“谭先生!没事我先出去了!”谭非凡点点头,眼光暂停在男人的脸上,脑中则不断搜寻与这个男人有关的记忆。“你??”“谭先生!我家小姐请我把这封信交给您!”男人从口袋中拿出一封信。他望着男人手上的信,平平整整,显见他的小心翼翼,也看得出他对托信者的忠心谭谭。“你不是??”模糊的印象渐渐清晰。“是的!我就是??”男人简短地回答。“你们家小姐是谁?为什么??”“小姐说您看信之后自会明白,其它的事我都无可奉告!”男人固执依旧。谭非凡看得出来,男人的无可奉告,绝对是威胁利诱都没办法让他说一个字,既然他说看了信便会明白,自己也不需要白费工夫再多问了!他接过男人手中的信。“你们家小姐还有说什么?”“有!”谭非凡看着男人,等着他往下说。“小姐交代,务必请您一定要看信!”谭非凡就很好奇,一个忠心谭谭又固执的管家,怎么完成这个任务。“你如果不能肯定我会不会看,你怎么回去交差?”“如果谭先坚持不看!我会在这儿一直等到您首肯,如果谭先生答应要看,相信谭先生一定不会失信于我们做下人的!”男人说得不疾不徐,却给谭非凡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他摇着头说:“真不知道你们家小姐是何方神圣,能得到你如此忠心相待!”“谭先生一定会看对不对?”“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现在就看!”谭非凡说着就要拆信。“不!谭先生!”男人忙阻止着说:“小姐交代,您看信的时候,我不能在场!”“为什么?”谭非凡发现这个女人,不但奇怪,而且还有许多奇怪的规矩。“因为小姐说看信前,你一定不会为难我,但看完信后就很难说,所以既然我已达成任务,我就该走了!”“等等!你们小姐不是在美国吗?”男人回过头。“她在她该在的地方!”“什么意思?喂!喂!”男人走出去,谭非凡想想这个人跟杠子头也没什么两样,走出去也没用,还是看信快一点。还记得我写的第一封信吗?还记得一个为了证实自己的一见钟情,而对你场场追逐的女人吗?现在!是不是唤起了你一些记忆?你曾经问我相不相信神会为我安排一切?我一直都相信,而且神也真的为我安排了一切,他在我苦思不知该如何让你相信,我们有缘有分的时候,把你送到我的眼前,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吗?那是一种喜从天降,欣喜若狂的感觉。于是我为自己安排了一场婚礼,用原来的我爱你,可是你惦念着属于你的掌声,所以在你弃我而去的那一刻,我改变了主意,我想,在着生命威胁的情况下,你只有勉强,没有真心,这一切都枉然,于是我派人暗中保护你,让你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家!这是漫儿的故事。至于云新月的出现,是想探采你对我的感情,在这一连串的安排中,其实都有线索可寻,云新月,云南的新月。也就是月牙族,想到了吗?刘微佩嘛!本来是要给故事一个完美的结局,无奈天不从人愿,也或者是好事多磨,你呢?你是故不顺天意,还是属于后者?我曾说过,你就是你,任何人都不会是谭非凡,而我要的人就是你!这就是全部的故事,我知道你很生气,尤其是我的来来去去,所以我把结果的决定权交给你,你来决定它的延续或结束,这样比较公平是吗?
我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漫儿!那个女人居然是漫儿!”谭非凡抓着信不可置信地自语着。怪不得!怪不得在山上,总觉得她好象早认识自己似的!怪不得她义无反顾地嫁给自己!原来??他把信,又看了一次,而一次比一次更教自己震撼与感动。漫儿是个多令人不可思议的女人,她竟然可以为了追求一份她想要的感情,费尽心思,而自己呢?抓着一份自以为是的感情,虚度几年光阴,而现在有这样一份真心等着自己,还能再错过吗?
※ ※ ※在上回历劫归来时,他曾经暗暗发誓,绝不再回到那里,没想到今天却又再次旧地重游。时光像回到以前似的,他一样顶着烈日,在丛林里打转,他找到了上回昏倒的地方,却找不到月牙族,他的心跟上回一样焦躁不安,可是上次是怕回不了家,这回却是怕见不着漫儿,一样的景,两样的心情,却同样逼得他快发疯。本来还想给漫儿一个惊喜,所以瞒着所有的人,这下可好,惊喜就快成了噩耗,上回还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这回可真是要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这次虽然多带了些东西,可是他只是让自己在这深山里多打转几天而已,他颓然地坐了下来,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想的全是漫儿。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殉情,不过这种殉情方式也未免太窝囊了,而且还没有人知道,也好!死在这里,也许有一天漫儿会发现,也算是自己对她一片痴心的回报。可是他不想死,他还没有亲口告诉漫儿,他爱她,他要给她一个真正的婚礼。漫儿!如果你的神真能为你安排一切,那么祂会不会通知你,我来了?!漫儿苦心安排了一切,大概没想到会在最后关头失算。谭非凡睁开眼睛,四周围还是只有自己一人,连上回吓得自己魂飞魄散的月牙族人,都像失踪似的。再次闭上眼,他的思绪有些涣散,不过也只是把一个漫儿散作好几个,他好后悔,后悔的是自己不相信漫儿的话,不相信自己的感觉,这辈子的错,好象全在这段时间犯尽了!可是算算这次的错误是最严重了。漫儿!你在那里?你听到我在喊你吗?你可以跟我不期而遇,为什么我专程来找你,却碰不到你呢?漫儿!你的神在那里?你在那里!漫儿??持续不断,闷闷的鼓声一直刺激着谭非凡浑沌的脑神经,朦胧中像是压低了的雷声。要下雨了吗?不行!得找个避雨的地方。醒来吧!一阵一阵鼓声,愈来愈近,他几乎以为雷公站在自己头顶上打雷。有雷就有闪电,这是不变的定理,有闪电时,大树之下躲不得!醒来吧!还得去找漫儿呢!漫儿!漫儿!等我!“漫儿!”他惊喊一声,整个人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他的头胀得要裂开似的。抬起头,迎上漫儿盈盈目光。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紧闭着眼,再次睁开,漫儿依旧在眼前。“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他直摇着头,上回见到漫儿,他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可是这一次,他却深怕这只是一场梦。漫儿走向他,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这不是梦,我的手是热的,实实在在的!”她的声音跟平常一样轻柔。谭非凡紧握着漫儿的手,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深怕她又就此消失似的。“漫儿!我真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我不就在这儿吗?”谭非凡拥着漫儿,让自己的心贴着漫儿的心。“漫儿!我爱你!我不知道自己变了你多久,但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爱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在等待你这句话!”漫儿在得知谭非凡来到这里,就知道自己已完完全全得到他,可是真听到这句话,还是令她激动不已。“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在山里打转,心中真的好害怕,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怕永远见不到你,怕自己没有机会好好爱你!”他捧着漫儿的脸,整个人都掉进那一泓澄澈。
“不会的!”“对!不会的!因为你的神又把你带到我面前!”漫儿浅浅地笑着,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不!神只帮我制造了一次机会,是我为自己争取了一切,甚至安排你回到我身边??”“你知道我要来?”谭非凡讶异地问。漫儿点点头。“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啊?”“别忘了!你是个名人,真的要知道你的行踪,并不是件难事对不对?”漫儿一脸的促狭。“你跟踪我?不会吧!”“你该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且我也只是派人跟踪你而已,这跟我先前那次比起来,实在也算不了什么,对不对?”非凡摇着头,笑着说:“这辈子,我注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过你也真狠,知道我来了,还让我吃那么多苦?”“我为你耗尽心思,你就算为我吃点苦也不算什么!更何况我还派人暗中保护你!”“你这么费事干什么?直接叫你的人带我来这里不就好了!”谭非凡真不了解漫儿,可以为自己义无反顾,却在最后关头里足不前。“再见到你,就是我托付终身的时候,我必须知道你下了多大的决心!”“我通过考验了吗?”谭非凡目光缱绻地望着漫儿。“我把你带回来了,不是吗?”漫儿低着头,一脸的娇羞。“那我现在可以吻我的新娘了吗?”漫儿一个转身站了起来。“当然不行!”“为什么?”“我们都是世俗的文明人,你当然得给我一个大家都承认的婚礼!”漫儿漾着甜甜的笑。“你的意思是说,我不需要改行做酋长了吗?”“阿努因为不想让我一辈子都留在深山里,才把我寄养在丁家,所以他更不可能留下你。”“那谁做酋长!”非凡仍有点不放心。“傻瓜!当然是月牙族的人自己做啊!”漫儿一副想当然尔的样子。“可是你不是说??”“我骗你的!”漫儿笑着说:“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屈服!”“那挖去双目之说一定也是骗我的啰?”漫儿点点头。“你这个鬼灵精,真被你吓死了!”非凡发现自己真拿漫儿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是即使你这么害怕,仍然弃我而去!就不知道当时你是勇气过人,还是真那么讨厌我?”漫儿又坐回床边。“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非凡拥着漫儿,“其实选择离开,固然是因为我放不下世俗的一切,其实也是因为自己不敢面对你,我怕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愈久,我就愈走不开,事实证明,我真的离不开你,所以我来了!现在,就算你告诉我,爱上你要五马分尸,我也不走了!”“你只要好好爱我,就不必担心会有什么私刑,不过要是你辜负了我,月牙族的人,没有一个会放过你!”“你又骗我了!”非凡轻捏漫儿的脸颊,“不过这回我什么都不怕,因为他们不会有任何机会!”非凡的话给了漫儿一个永远的承诺,她的笑靥尽是满足。“不过那个刘子安??”“你还在吃醋啊?”漫儿逗着非凡。“怎么不?他吻的可是我老婆!”“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他呢!”“怎么说?”非凡不明白。“因为上次我就是为了躲开丁家的人情逼婚,才躲回山上,也才能碰上你,你说是不是该谢谢他!”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那么多,难道他们全该配成对吗?我对他当然有感情,不过他是他,他不是谭非凡,而我要的人是谭非凡!”漫儿依旧在温柔中固执己意。“漫儿!谢谢你的执拗,让我了解爱情的感觉,也让我找到一份真爱!”漫儿偎在非凡的怀中,享受着她为自己争取的幸福,她知道今后无论天涯海角,她的心都可以为他肆无忌惮的狂跳。尾声
漫儿跟非凡的婚礼也算是件大事,更何况还经历了先前的一些纠葛,所以特别引人注目。不过他们两人却选择了最宁静、安详的婚礼。前次已经有整个月牙族人的祝福,他们不需要其它人的虚情假意,尤其还是杂有看热闹的意味。他们带着两颗真心,让牧师为他们完成了婚礼。“新郎,你可以吻新娘了!”非凡低下头,轻柔地吻住了娇羞柔情的漫儿,也吻住了两人情定一生。|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