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结束后，志泽把同瑾瑜的那场谈话都讲给母亲听了。她虽然很怜悯瑾瑜，但是想到有人向她求过婚，心里觉得乐滋滋的。她绝不怀疑她这样做是不是对。但她上床以后好久都睡不着觉。她的头脑里一直萦绕着一个景象，那就是瑾瑜皱紧眉头、善良的眼睛忧郁地凝望着的脸，当时他在客厅里一面听她父亲说话，一面打量着她和北郭。她真替他难过，眼泪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来。但她立刻想到，她是拿谁来替换他的。她历历在目地回想着他那张刚毅俊俏的脸庞，他那高贵大方的仪态和他待人接物的和蔼风度；她想起她所爱的这个人对她的爱情，心里又一次觉得甜滋滋的。她带着幸福的微笑靠在枕头上。“他真可怜，真可怜，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我的错，”她这样对自己说，内心却发出不同的声音。她不知道，她后悔的是她当初引起了瑾瑜的爱情，还是现在拒绝了他的求婚。但是她的幸福却被心里的这种疑虑破坏了。“神保佑，神保佑，神保佑！”她这样自言自语着直到睡去。 这时候，在楼下辅国公书房里，父母之间象往常一样，又为爱女发生了一场争吵。 “什么？让我来告诉你！”辅国公挥动双臂嚷道，又把身上的灰鼠皮晨衣裹裹紧。“你没有自尊心，不要面子，用这种恶劣愚蠢的攀亲手段来侮辱女儿，把女儿毁掉！” “看在神的份上，辅国公，你别这样，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啦？”辅国公夫人说着差点儿哭出来。 她同女儿谈过话以后满心欢喜，象平时一样走来向辅国公道晚安。她虽然不想告诉丈夫瑾瑜求婚和志泽拒绝的事，但向他暗示，她认为女儿同北郭的事已成定局，只等他母亲一到，就可以宣布。辅国公一听到这话，勃然大怒，嘴里吐出难听的话来。 “你做了什么吗？我来告诉你：第一，你勾引求婚的小伙子，结果一定会弄得黄风岭满城风雨，这是不可避免的。你既然举行晚会，就应该把大家都请来，不要单请你挑出来的那几个小伙子。你把所有的花花公子（辅国公这样称呼黄风岭的年轻人）统统叫来，再请一位钢琴师来，让大家都来跳舞，不要象今天这样光找求婚的小伙子。我看见这些小伙子就讨厌，讨厌，你把女儿弄得昏头昏脑的。瑾瑜要比他们好一千倍。至于五庄观的那个花花公子，这种人都是机器造出来的，都是一个模子，都是坏蛋。尽管他有皇族的血统，我的女儿可用不着这种人！” “我到底做了什么啦？” “做了??”辅国公怒吼道。 “我知道，要是听你的话，”辅国公夫人打断他的话说，“我们永远也别想把女儿嫁出去。要是这样，我们还不如到乡下去的好。” “到乡下去，再好也没有了。” “你听我说。难道是我在巴结他吗？我一点也没有巴结他。人家小伙子，很好的小伙子，爱上了她，她好象也??” “哼，好象！要是她真的爱上了，可他却象我这老头子一样，根本 不想结婚，那又怎么办？??咳，我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啊，招魂术！啊，万寿山！啊，舞会??’”辅国公想象着妻子的样子，每说一句话，行一下屈膝礼。“瞧着吧，我们会害苦志泽的，真的会把她弄得昏头昏脑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 “我不是想，我是知道；对这种事我们有眼光，女人家就没有。我看有一个人倒是有诚意的，那就是瑾瑜；我还看到一只鹌鹑，就是那个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 “哼，你自己倒是真的昏了头??” “等你将来想到我的话，就晚了，就象梦瑶的事那样。” “唉，好吧，好吧，我们不谈了，”辅国公夫人想起不幸的梦瑶，便不让他再讲下去。 “那么好，明天见！” 于是夫妇俩相互画了十字，接了吻分手，但感到各人还是坚持各人的意见。 辅国公夫人起初坚信志泽的命运今天晚上已经决定，对北郭的诚意无须怀疑，可是丈夫的话弄得她心烦意乱。她回到自己房里，也象志泽一样对茫茫的前途感到恐惧，心里不断祷告：“神保佑！神保佑！神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