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我的会员
柏云重一出手便是凌厉之极的剑招,只道胡楠纵能抵御,也非给他逼退几步不可。他这一招名为“追风逐电”,是从伏虎剑法中的日月追式变化出来的,只要一夺得先手,攻势便即绵绵不断,叫敌方无法反攻,始终难逃一败。 哪知胡楠兀立如山,动也不动,容他剑尖堪堪刺到,看看沾衣之际,才突然肩头一塌,右腕倏翻,把剑一挥,其疾如电,这一招也有个名堂,叫做“大棚飞天”,拿捏时候,妙到毫巅,恰好是柏云重那一招“迫风逐电”的克星。 原来伏虎剑法乃是朱七飞的大弟子马闻名所创,马闻名之所以能够创立这派剑法,固然一半是由于他的聪明才干,但另外一半,则是乃师平日指点之功。朱七飞晚年精益求精,再创空招剑法,这空招剑法当然已是包含有伏虎剑法的精华,而且另有出奇制胜之处了。是以江、胡二人,一个用“空招剑法”,一个用“伏虎剑法”,在胡楠来说,可说是知己知彼;在柏云重来说,却是只知己而后知彼,自是难免要吃点亏。还幸柏云重的“伏虎剑法”,亦是经过朱云天、江小飞父子二人再加以变化的,否则碰上空招剑法,吃亏恐怕还要更大。 柏云重骤然受制,变招奇难,但他毕竟是天下第一剑客江小飞衣钵真传的弟子,从这互争先手的瞬息之间,也显出了非凡的本领。只见他身子旋风一转,让胡楠的剑尖在他左胁下穿过,说时迟,那时快,他的三尺青锋又已反圈过来,一招“渔夫穿线”,反挑胡楠小腹。 胡楠见他用这样狠辣的招数,眉头一皱,心里想道:“我若让他,只怕难免受他所伤。”当下吞胸凹腹,略一晃肩,轻飘飘的随着剑风直晃出去。陡然间欺身直进,剑起处,唰唰唰一连几剑,都是进手的招数。更妙的是,这几招本来是各家各派都有的寻常招数,但在他手里使出来,却又与任何一派不同。柏云重按“正规”的剑法来破解他,正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柏云重一觉不妙,只得转攻为守,以伏虎剑法中的“须弥剑式”防身。这“须弥剑式”采佛家的“须弥藏于芥子”的含义命名,不能用以伤人,但用以自保,却是最妙不过。但饶是如此,他亦已不由自己的给逼得连连后退了。 郎翡翠起初还不禁有点芳心窃喜,后来一看他们斗得如此激烈,却是不由大为惊慌。要知道这两个人都曾于她有恩,虽然她因拒婚一事恼恨柏云重,也不愿意见到他受伤的。 “你们算是给我一点面子好不好,大家都是朋友,别打了吧!刀剑上没有眼睛,受了伤可不是好玩的!哎唷,胡大哥,你、你??呀,还好,没刺着!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吧!”原来在她说话之际,胡楠唰的一剑刺去,剑锋几乎是贴着柏云重的肩头削过,站在百步之外观战的郎翡翠,眨眼间看不真切,以为柏云重已经中剑,不由得失声惊呼。 其实柏云重虽处下风,但他的胡须到挂钩只用于防守,还勉强可以防守得住。而胡楠也没刺伤对方之意,不过他若以快剑进攻,只怕立即就要给柏云重夺回先手。 郎翡翠这么大声惊叫,实是无意中透露出了对柏云重的关心。但听进了柏云重的耳朵,却是令他极不好受。 他以天下第一剑客高足的身份,对付一个名字不见经传的胡楠,竟然给对方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已经是感到面上无光了。如今还要郎翡翠替他担心受伤,你说怎不叫他又是恼怒,又是羞惭? “郎姑娘,你别管。我和这小子不分胜负,决不干休!”柏云重大叫道。他给郎翡翠激起了好胜之心,觉得自己连连后退,未免太失面子。于是剑法突然一变,明知冒险,也要转守为攻。心里想道:“我宁可伤在他的剑下,也绝不能老是挨打!” 胡楠给他苦苦相逼,也是不由得心中恼怒,于是也就说道:“郎姑娘,你别管!多谢你把我当作朋友,但我可不敢和柏少侠高攀!”不过胡楠的话虽然是如此说,心里却是不禁思潮起伏,在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 最初他是恼恨柏云重看不起他,打定主意,纵然不伤他,也非得令对方知道厉害不可。一看柏云重的神气比他更为恼怒,越斗越狠,他倒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了。心里想道:“为了莲碧的缘故,本来就想让他的,何必和他争一口闲气?再说我现在正要摆脱这位郎姑娘,让他在郎姑娘面前得逞威风,对我不也正是都有好处吗?我让了他,保护这位郎姑娘的责任,想来他也是义不容辞的了!” 高手比斗,哪容分神,胡楠心情动荡,不知不觉就给柏云重反夺先手,险招迭见,轮到郎翡翠替他担心了。 郎翡翠正要说话,陡然间只见柏云重一招“星横斗转”,剑锋直指胡楠咽喉,胡楠剑中夹掌,一掌也正在对着柏云重胸膛劈下,眼看就要两败俱伤! 倏然间只见人影一分,胡楠已是掠出数丈外,“哎唷”的叫了一声,说道:“柏少侠,你的剑法远远在我之上,多谢你手下留情,没有取我性命。”一面说话,一面飞奔,转瞬之间,已是跑出百步开外。 胡楠这一跑似乎颇出柏云重意料之外,心里想道:“他并没有落败,为何却要这样说呢?”怔了一怔,追上前去,喝道:“好小子,有种的你回来;咱们还没算完!” 郎翡翠只道胡楠业已受伤,柏云重还不肯将他放过,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叫道:“柏二公子,他已认输了,你就让他走吧!”她一面说话,一面挥刀斩断系马的绳索,把胡楠那匹坐骑放开。为的是恐怕柏云重不肯听她的话,说不定还要骑马去追,胡楠有了坐骑,才能逃走。 胡楠新买的这匹绿毛马,对主人倒是甚为忠心,好像知道主人急于逃跑,不待胡楠呼唤,便即飞也似的跑到他的身旁:胡楠说道:“郎姑娘,这匹坐骑我本来要留下给你的。”郎翡翠叫道:“你快走吧,我已经心领你的好意了,柏二公子,咦,你怎么啦。”她是害怕柏云重还要去追,正想再次出言劝阻,却忽见柏云重凝住身形,好像突然碰着什么怪异之事似的,呆若木鸡。 原来柏云重跑了几步,忽觉右臂有点麻痒之感,只见肩井穴下面五寸之处,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三个小孔,比针孔大些。他是使剑的大行家,一看就知是给剑尖戳破的,原来胡楠最后那一招剑中夹掌,掌势乃是虚式,引开柏云重的目光,迅即使以快如闪电的剑法,在他右臂肩井穴下面部分,把他的衣裳戳穿三个小孔。 柏云重是剑法的大行家,呆了一呆之后,回想刚才过招的情形,亦明白个中奥妙,不由得汗流侠背。 假如胡楠不是手下留情,剑尖稍稍向上刺将过去,登时就可以把他的琵琶骨洞穿,将他的武功废了。 “天下竟有这样神奇的剑法!”柏云重这才知道吃惊,心里想道:“但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呢?莫非是因为莲碧的缘故,才特地卖个情份给我吗?” 郎翡翠还道是自己的劝阻有功,上来说道:“对啦,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肯听我的话,放过了他,我很高兴。”她这么一说,把柏云重更是弄得啼笑皆非。 柏云重啼笑皆非,胡楠的心里也是很不好受。 绿毛马在草原上飞跑,胡楠心乱如麻,也像跟着快马飞跑一样,瞬息之间,转了几个念头。 “老天爷真不公道,为什么柏云重可以托生名门,我却注定了要做胡海的儿子?” “我有这样一个不成材的父亲,反正人家是看不起我的了。唉,不如我还是回到钟乳群去吧。什么人也不见,什么事也不理,在那世外桃源,默默无闻的过我一生吧!” 忽地想起尹莲碧鼓励他的那些话来,头脑稍稍清醒起来,一咬牙根,又再想道:“这样的想法不对。柏云重因为我的出身,对我抱了极大的怀疑,甚至把我当作敌人看待。但在这个世界上,也还是有人相信我,和我一见如故的。 “莲碧当初不也是曾经怀疑过我吗?但她因为我曾做过对盟军有利的事情,她就不再追问我的来历,不但把我当作友人,连她心里的话也对我说了。 “冷强、高霖和蒋威风他们不也是相信我吗。虽然他们还未知道我是胡海的儿子。但就算他们知道,料想他们不会像柏云重这样对付我的。 “我为什么要逃避?莲花出自污泥,莲花却也被人称为‘花中君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我自己不染上‘污泥’,我的父亲是谁,与我又有何干? “不,我非但不应躲避,我还要非见莲碧不可!柏云重不许我见她,我偏要见她!大丈夫来得光明,去得磊落,即使我为了她的幸福,非得和她绝交不可的话,我也必须和她说个明白。我要把我的来历老老实实告诉她,一点也不隐瞒!我倒要看看,她是否因此就鄙弃我?” 在遭受了这样重大的刺激之后,胡楠虽然有过片刻颓唐,但迅即却反而给这刺激,激发了胸中的傲气。 “蒋威风的事情已经办妥,用不着我陪他了。我回到通昭,向他说一声就走。至于阳教教主的宴会,不赴也罢。” 胡楠的头脑清醒下来,此时他想的只有一件事情,希望见得尹莲碧。为了急于回到通昭和蒋威风告辞,他的马跑得更快了。斗转星移,不知不觉已是五更时分,距离通昭也只有数十里了。 忽听得蹄声得得、草原上出现一匹悍马,向着他迎面而来。胡楠吃了一惊,这匹悍马正是郎翡翠那匹坐骑。骑在马背上的也是一个和尚。 但这个骑在悍马上的和尚,却并非刚才抢了郎翡翠坐骑的那个和尚。那个和尚是鲁芒的党羽,肥头大耳,一看就令人感到他是个庸俗不堪的酒肉和尚。这个和尚相貌清灌,却是颇像个有道高僧。 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他骑的却是郎翡翠那匹悍马! 矮和尚抢走了的,怎么会到了瘦和尚手中?急切间胡楠无暇细思,也不管他是“有理”还是“无理”,只道这个瘦和尚也是鲁芒的党羽了。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郎翡翠这匹悍马非得替她夺回不可!他知道这匹悍马要比自己这匹绿毛马快得多,时机稍纵即逝。 转瞬间那匹迎面而来的悍马已是跑到他的跟前,胡楠无暇细思,立即从马背上箭一般的射出去、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向着骑在悍马上的那个瘦和尚扑下。 他用的是大擒拿手法,凌空扑下,势道凌厉之极,满以为非抓着和尚的琵琶骨不可。不料这和尚的武功高得出奇,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马的一个“风点头”,反手一擒,反拿胡楠手腕。 这是小擒拿手法,劲道稍逊,却更利于近身缠斗,胡楠识得厉害,迅即变招,改以快刀刀法,横掌如刀,疾劈下去。那和尚沉肩缩时,一招“拂云手”轻轻推出,化解了胡楠的攻势。胡楠凌空扑下,是只能一击就要成功的,一击不成,身子悬空,后力已是难以为继,百忙中足尖一蹬马鞍,倒翻出数丈开外,轻轻飘落在地上。 那和尚赞道:“好功夫!”跟着也跳下马来,笑道:“你是不是想要我这匹悍马?” 胡楠惊疑不定,说道:“这匹悍马也不是你的。” 和尚笑道:“不错,正因为不是我的,所以也不妨拿来给你。但你也可得拿东西和我交换。” 胡楠峭声说道:“你要什么?”和尚缓缓说道:“听说你的剑法很好,我想见识见识。你不用赢我,只要在我的手下能够使得满一百招,我就把悍马送给你。” 胡楠心道:“我不信你能够比尹莲碧的哥哥和柏云重还要厉害!”于是说道:“好,我不要你让,打不赢你,我当然不能要这悍马。你亮剑吧。” 那和尚笑道:“对不住,我已有多年不用兵器了。你尽管把剑刺来!”胡楠给他激起怒气,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那和尚赞了一个“好”字,身形骤起,骈指便点胡楠面上双睛。胡楠焉能给他点中,一个“包龙绕步”,剑锋反圈回来。和尚笑道:“你我无仇无冤,我怎会弄瞎你呢?你上当了!”说话之间,掌势已是倏的自上而下,如刀环滚动,砍向胡楠双足。攻上包是虚着,攻下包才是实招。 胡楠心头一凛,想道:“这和尚的掌法忒也怪异,虚虚实实,叫人摸不着头脑。”胡楠本来所学甚杂,但这和尚的掌法和中原各个门派竟似毫无相通之处,叫胡楠纵然能够临机应变,但却无法触类旁通。他不能知彼,当然是比斗柏云重难得多了。 斗到分际,和尚左手一招,引开胡楠的目光,右掌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按下,胡楠险些给他打着,和尚笑道:“你的剑法是很不错,但还要小心接招。现在不过才拆了二十四招呢!” 胡楠傲气勃发,心里想道:“你能够出奇制胜,难道我就不能?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信我的长剑斗不过你的肉掌!” 当下不理那和尚的掌法变化如何奇诡,一招“层层雷惊”就刺过去。这一招“层层雷惊”本是嵩山派的名招,但在胡楠手中使出,却是他自己妙悟的空招剑法。和嵩山派原来的这招相比,不但更加奇妙,而且蕴藏了少费派一招“惊涛骇浪”的精华,轻灵的剑势中之兼具浑厚的剑意。尤其令人困惑的是,他这一招剑法,乃是似是而非的嵩山剑法,即令顶尖儿的高手,在这瞬息之间,也是难以觉察。 和尚微微一噫,似吃一惊,但虽惊不乱。身形一闪,胡楠剑尖在他肋旁穿过,和尚一个转身,突然化掌为拳,向着胡楠的胸膛直捣,拳风所至,竟把胡楠剑点荡开。 胡楠身形拔起,避招进招,冷冷说道:“你也要小心了!”剑身一横,平削出去。和尚只道他使的是少费派达摩剑中的“八仙过海”,便即脚踏“坎”位,转向“离”方,反手一拿,擒他持剑的手腕。哪知胡楠一剑削去,方到中途,剑势忽变,正好向着和尚所避的方位削来。和尚不觉又吃一惊,幸他的武功深湛,变招迅速,从“离”位一旋,左掌骄指反点胡楠肩后的“凤眼穴”。胡楠以攻对攻,剑势疾转,迫使和尚又从“离”位避开,两人的攻势都落了空。 胡楠与这和尚对抢攻势,一招一式,毫不放松,分寸之间,互争先手。剑法掌法,都是越出越奇。 双方旗鼓相当,但胡楠有剑在手,自是稍占上风。斗到分际,那和尚虚晃一招,跳出圈子,说道:“已经过了五十招了。嗯,在我曾经会过的剑术名家之中,你或许还未能是江小飞和柏于鸿的对手,但只论剑法,却恐怕要数你天下第一了。还有五十招,我可要用兵器才能对付你了!” 胡楠惊疑不定,暗自思量:“听他语气,似乎和柏、尹两位大侠是曾经相识,难道他不是鲁芒的一党?但这匹悍马他是怎样得来的?” 正如下棋一样,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要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很不容易。胡楠给他激起了争胜之心,按剑说道:“我本不要你让,“请亮兵刃吧!” 和尚哈哈笑道:“好,少年人,有志气!不过我的兵器可是不用亮的。” 陡然间,胡楠只见面前突然涌现一片红霞,原来是和尚胁下身上所披的大袈裟,当作兵器,蓦地向他卷来。 胡楠唰的一剑刺出,和尚把袈裟一翻一卷,竟然把他的剑荡开。胡楠感觉到自己的剑尖似乎是从对方的袈裟上划过,但一滑就滑了开去,却是刺它不穿。对方的潜力却似暗流汹涌,胡楠的无血刀给他荡开,几乎掌握不牢。 但胡楠的空招剑法乃是遇强愈强,功力纵然不如对方,但擅于乘隙即进,给对方的威胁也是很大。 袈裟飞舞,剑影翻腾。就像一幅红霞,裹着一道白光似的,在草原上翻翻滚滚,斗得个难解难分。 胡楠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怪不得三师父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袈裟是轻柔之物,在这和尚手中,却赛过盾牌。不仅赛过盾牌,简直是铜墙铁壁。教我如何能够破他?” 到了此际,胡楠不敢希望能够胜对方,只能尽力而为,把胜败置之度外,心想:“幸好的是他只限百招,一百招我大概能抵御吧!”他把胜败置之度外,招数更为精妙,空招剑法的威力也更加发挥得淋漓尽致。 也不知过了多少招,胡楠一招“双手灌耳”,力透剑尖,疾刺过去,只听得“嗤”的一声,陡然间剑尖已是给对方的袈裟裹住。胡楠要想收剑,哪里还能做到。紧接着“”的一声,长剑脱手飞出,落在地下。 胡楠气沮神伤,那和尚却哈哈笑道:“少年人,真有你的,你不仅和我打成平手,你赢我了!” 胡楠怒道:“你的本领远远在我之上,我自认打不过你,你又何必拿我来开玩笑!”和尚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可知道你已经接了我的多少招吗?” 胡楠呆了一呆,说道:“不知!”刚才他与对方斗抢攻势,剑如闪电,掌似狂风,哪里还能分出心神细数?不过对方的一百招限额,他自己估计大概是有多没少了。 和尚哈哈一笑,说道:“已经三百一十二招了!”算得如此准确,令得胡楠也不禁大为惊奇。不过心里却在想道:“虽然过了对方限额,但毕竟还是我输给对方。” 和尚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不错,我绞脱了你的长剑,但你也刺破了我的袈裟,认真说来,咱们是打成平手。不过我的年纪可要比你大得多,功力本来应该稍高于你的。你只凭剑法就能划破我的袈裟,我却必须依靠本身功力才能夺了你的兵刃。纵然打成平手,也应该算是你打赢了。好,这匹悍马是你的了,你牵去吧!” 胡楠本来是要抢这匹坐骑的,但此际对方要送给他,他倒是不知怎样办才好了。和尚微笑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胡楠惊疑不定,说道:“你是谁?” 和尚笑道:“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你是不是和威虎镖局的蒋总镖头一起来到通昭的那位胡少侠?” 胡楠说道:“少侠二字不敢当,不过我的来历你却是说对了。不错,我是胡楠。你、你是??” 和尚披上袈裟,缓缓说道:“昨晚,”蒋总镖头是我的客人;今晚,我准备你来做我的客人,如果你肯答应的话。这件事情,想必也有人告诉了你吧?” 胡楠吃了一惊,说道:“你,你是阳教教主?”心想:“怪不得蒋总镖头说他是武学高手,果然名下无虚!” 阳教教主笑道:“你不必拘束,咱们以武论交,大家都是朋友。你这次帮了我们的忙,我也还未曾向你道谢呢。” 胡楠满腹疑团,说道:“不敢当。我想不到教主会独自来到此间,刚才真太冒犯了。” 教主说道:“我也想不到你会忽然离开通昭,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做我的客人呢。”胡楠颇感尴尬,讷讷说道:“不,不是的。我、我是来找一位朋友。” 教主典不问他找的是谁,却又笑道:“你也想不到我是怎能会得到这匹悍马的,是么?” 胡楠点了点头,说道:“请教主赐告。” 教主说道:“是我从一个和尚手中夺来的。这个和尚本是敦煌石佛庙古月禅师门下,因不守清规,被乃师囚禁后山。不料他竟然凶性大发,打伤了看守他的师兄,逃到中原,听说又和少费寺的叛徒鲁芒结成党羽,更加无恶不作。 “古月禅师是我的好朋友,少费寺的方丈痛禅上人和我虽然没见过面,也是我钦佩的高僧。昨天我听说鲁芒和青山经过通昭,已留意他们的行踪。可惜我因事忙,他们又是匆匆路过,没在通昭留下,是以不能亲自去追捕他们,只道这次又便宜他们了。谁知这青山和尚,不知什么缘故,又折回来。刚好给我碰上,他竟然不听我的喝止,还想仗着快马逃跑,被我一枚铜钱,打着他的穴道,将他擒了。” 胡楠大喜道:“这贼和尚呢?” 教主说道:“昨晚我是带两个弟子一起出来的,我已经把这贼和尚交给弟子先带回去,明天再遣人将他押回石佛庙去,让他的师父处分他。只可惜没见着鲁芒。” 胡楠说道:“鲁芒和青山我倒是都碰上了。”教主道:“什么时候碰上的?”胡楠说道:“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不仅碰上,我还和他们交手呢。”教主说道:“哦,你和他们也曾结下什么粱子吗?”胡楠说道:“这倒不是。不过他们欺侮一个年轻的姑娘,我看不过眼。”教主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这年轻姑娘是谁?”胡楠说道:“是温州来福镖局郎老镖头的女儿。”教主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说道:“不错,蒋威风昨天也曾和我说过邓老镖头给鲁芒劫镖之事,原来他的女儿也来了此地。鲁芒和青山想必是冲着这位郎姑娘来的了。哼,他们和郎老镖头结的梁子,却去欺侮郎老镖头的女儿,行为真是卑劣。” 胡楠说道:“这匹悍马就是那位郎姑娘的坐骑。” 教主说道:“原来如此。敢情你是想替郎姑娘夺回这匹悍马。不知她现在何处?”胡楠说道:“两个时辰之前,她在距离此处大约百里之外的地方,和柏于鸿大侠的二公子一起,不知他们现在走了没有?” 教主又吃了一惊,说道:“柏大侠的儿子也来了么?我都还未知道呢。那很好,这位郎姑娘有柏云重保护她,我可以放心了。”说至此处,有点疑惑,问道:“你碰上郎姑娘时,他们已经是在一起的么?” 胡楠说道:“柏二公子是在鲁芒和那和尚跑了之后,方始来的。要是他早就和郎姑娘在一起,也用不着我出手帮她了。”教主点了点头,暗自想道:“这就对了。我还只道这位柏二公子见异思迁呢。”原来柏、尹二家准备联姻之事,他是早听得窦实训说过的。 此时已是天光大白,胡楠继续说道:“他们想必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不过据我所知,那位郎姑娘是要前往伏虎的,柏二公子想必也会陪她前往。”教主皱皱眉头,说道:“你现在是不是要骑这匹悍马去迫他们?假如是的话,我请你替我捎个口信。” 胡楠说道:“什么口信?”教主说道:“叫柏二公子回通昭见我。”心想:“我可不能让柏云重陪那位郎姑娘前往伏虎。纵然他只是出于侠义心肠,并非对那位郎姑娘有意,但男女之间微妙得很,日久生情,也是毫不稀奇。” 胡楠却是不禁踌躇难决了,暗自思量:“刚才我虽然手下留情,只怕这位柏二公子还是不肯就放过我。何况我已经跳出漩涡,何苦又再卷入?不过这匹悍马是应该送还郎姑娘的,怎么办呢?” 教主说道:“胡少侠可是有什么难为之处?”胡楠说道:“本来我应该效劳的,不过我一晚未归,恐怕蒋总镖头记挂。”教主说道:“这倒无妨,我可以和他说的。”胡楠说道:“而且我和那位江二公于是初次相识,不知他会不会相信我的说话。我倒另有一个主意。” 教主老于世故,见他一再推搪,虽然不知个中原委已隐隐猜想得到胡楠可能有甚难言之隐,倒是不便强人所难,便道:“你有什么主意,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胡楠道:“这匹悍马跑得很快,教主要是不急于见着柏二公子的话,派遣一个弟子前去传话,料想最多三两天之内,也可以追得上他们。” 教主瞿然一省:“对,我何不亲自去追回柏云重回来?至于那位郎姑娘,我也可以设法帮忙她的。”主意打定,便和胡楠说道:“那么,我请你另外帮忙一桩事情。” 胡楠说道:“请教主吩咐。”教主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深夜出来?”胡楠说道:“是不是为了捉拿鲁芒和那贼秃?”教主说道:“不是。那贼秃不过偶然碰上的。我是和你一样,为了找人。你找的是朋友,我找的是世侄女。” 胡楠怔了一怔,止不住心头乱跳,问道:“这位姑娘的父亲够得上和教主平辈论交,想必是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教主说道:“不错,她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剑客江小飞、尹大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胡楠失望而归,想不到却从阳教教主口中,得知尹莲碧的消息。这刹那间不觉呆了。法工哈哈一笑,说道:“你要寻找的朋友,也是这位尹姑娘?” 胡楠禁不住又是心头卜通一跳,幸好教主跟着说道:“蒋总镖头已经和我说了,他说昨天本来要和你一起到我那儿的,你没有来,是因为要帮忙他打听尹姑娘的消息。你是不是得到一点线索,所以才忽然离开通昭?” 胡楠松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尹姑娘骑的也是一匹悍马,我在市集挑选马匹的时候,恰巧郎姑娘骑着悍马经过,我连忙追下去,谁知印是弄错了。”教主笑道:“错得好,否则那位郎姑娘只怕就要遭了鲁芒的毒手啦。尹大侠要找女儿回家,想必你已经知道?”胡楠说道:“是的。在凤凰岛的时候,冷、高两位头领曾经和我说过。”教主再问:“你和尹姑娘以前是曾经见过面的吧?”胡楠知道先他而来 的窦实训,早已和教主会过面了,无可隐瞒,只好含糊他说:“不错,是曾见过一两次面。”说出实话心里好生不安:“我在冷强面前,并没有说出认识莲碧。这谎话将来戳穿,只怕又要多一重误会。” 教主却怎知道他与尹莲碧有着不寻常的交情?听说他认识尹莲碧,甚为高兴,便道:“那么我和你交换差事,我替你把悍马送还那位郎姑娘,你替我去找尹大侠的女儿。” 胡楠说道:“教主已经知道她的下落了么?”教主说道:“确实地点未知,不过你一定可以找得着她的。”胡楠惊疑不定,问道:“何以一定会找得着她?”教主说道:“她已经来过我那里了!”胡楠大力惊奇,说道:“那么教主何以不将她留下。”教主笑道:“她只是来过我那里,可没有让我见着她。她来的时候,也 正是蒋威风请我帮忙找她的时候呢!”教主继续说道:“我没有见着她的人,只见着她代父问候的拜帖。”胡楠恍然大悟,暗自想道:“是了,阳教教主地位尊贵,和她父亲又是 至交,她路经通昭,若然不去谒见教主,将来必定会给父亲责怪无礼。但若按照寻常的礼仪,通名求见,拜访教主,又怕教主将她留下。故此她趁着教主有客的时候,悄悄来递拜帖。” 果然教主继续说道:“送客之后,我回到房中,方才发现她的这张拜帖。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但尹大侠要她回家,我可不能不替老朋友尽点心意,是以我只好连夜出来追寻她了。但柏大侠也是我的老朋友,他的儿子我也不能不管,但愿咱们分头去找,都能找着,让他们可以在通昭相会。” 跟着说道:“他们两人是师兄妹,据我所知,将来还可能成为鸳侣。我想,要是尹姑娘知道她的师兄也来了这里,心里一定会高兴的。你不妨告诉她。”胡楠涩声说道:“是。我知道。”心想:“要是莲碧知道柏云重在这里,恐怕她更不肯回来了。” 教主说道:“从通昭西去,只有两条路。你迫踪那位郎姑娘,已经在这条路走了一百多里,没见着尹姑娘。那么尹姑娘想必是从另一条路走了。你这就去找寻她吧。” 胡楠跨上坐骑,说道:“教主,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教主王说道:“何事请说。”胡楠忍着心里辛酸,说道:“我若见得着尹姑娘,自会请她回来。不过我见着她也好,见不着也好,我都不会再回通昭来了。请你代为告诉蒋总镖头一声。刚才我本来是准备回去向他辞行的。” 教主诧道:“我以为你还要和蒋威风回去凤凰岛的,怎么这样快就要与他分手?再说,我也还没有给你摆接风酒呢。”胡楠说道:“我自己也有一点私事,要到别的地方,本来只准备在通昭逗留三两天的。好在我也是要往西走,希望能找得着尹姑娘,但可不能陪她回来了。至于教主的盛情,我暂且心领。他日若有机缘,再来讨教。” 教主听说他有私事,不便再问下去,于是说道:“好,我找了柏云重回来,会和蒋威风说的。请你西行回来的时候,务必要来见我。”两人分道扬镳。骏马驰风,胡楠心情亦如潮涌:“我见了莲碧,该不该 劝她回去?”此际,尹莲碧也正在草原上纵马奔驰。清晨的草原,空气特别新鲜,放眼望去,是一片远接天边的苍绿。在这 样充满生意的清晨的大草原上驰骋,一个人的心胸都开阔许多。可是尹莲碧和胡楠一样,也还是止不住心中的烦恼。她希望见到胡楠,不过这次她希望见到胡楠,却又和上一次在红巾军和 他分手之后的希望稍有不同,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一些胡楠的隐秘。这次她希望见到胡楠,不仅仅是为了爱情,她还要拦阻他去做一件傻事。她想起了半个月前,在凤凰岛的一幕往事。她回到盟军的总寨,把此行的经过,除了隐瞒她与胡楠结交一事之外, 其他的都告诉冷、高两位头领,然后就骗说她明天便要回家。 在盟军之中,尹莲碧和苏瑞的妻子平日最亲近。苏瑞的妻子吕恩美,性情活泼而又温柔,虽然她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仍不减其少女的本色。尹莲碧和她的性情,可说得是相当接近。 尹莲碧到凤凰岛的时候,汤扁仁和窦实训早已在前两天离开,苏瑞去送他们一程,顺便巡视边境的防务,当时也还未曾回来。于是那天晚上,尹莲碧就与潘玉梅同宿。 苏瑞是汤扁仁最好的朋友,尹莲碧是知道的。胡楠为什么要杀汤扁仁呢?她希望能够从苏瑞妻子的口中,探听到一些消息。许多话她不方便和冷、高两位头领说的,和潘玉梅说却是无妨。潘玉梅少不免问她在红巾军的见闻:“可有什么新鲜的事儿,说来听听。” 尹莲碧说道:“新鲜的事儿没有,但却碰上一个行径颇为奇怪的少年。”潘玉梅道:“什么样的少年?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么?”尹莲碧缓缓说道:“这个少年名叫胡楠。”潘玉梅吃了一惊,失声叫道:“胡楠。”她是不善于隐藏自己感情的人,这刹那间,又惊又喜的心情不觉都从脸上流露出来了。尹莲碧连忙问道:“苗婶婶,你知道这个胡楠?”潘玉梅定了定神,说道:“不知道。但我听得你说他行径奇怪,我也不禁起了好奇心了。”潘玉梅第一次对尹莲碧说谎,心中颇感歉意,但因涉及他人的私隐,她却是不便但白告诉莲碧,她虽然没见过胡楠,却是知道他的身世来历。 尹莲碧何等精灵,观言察色,便知潘玉梅定然有所隐瞒,却不说破,当下笑道:“苗婶婶,你要知道这少年如何奇怪吗?他在红巾军曾经帮过咱们的忙,贺铁柱夫妻险遭明兵捉去,就是他救了他们的,可是他却又放过一个人,这个人是咱们的敌人。”潘玉梅道:“是谁?”尹莲碧缓缓说道:“是暗中替朝廷作鹰犬的胡海?” 潘玉梅不觉一怔,说道:“真的吗?这少年也未免太糊涂了,但他们都是姓胡,说不定胡海是他的亲人呢?” 潘玉梅是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感情的,虽然不便回答这个问题,脸上已是显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气,而且忍不住就说道:“胡海怎配有这样的儿子?”这句话当然甚有毛病,父亲不好,儿子未必就是坏人,但因潘玉梅太过鄙视胡海,一时间说出偏激的话来,自是无暇细思了。 不过尹莲碧听到这一句话,却是颇感意外了,要知尹莲碧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胡海和胡楠可能是父子关系,她早就疑心的了,但现在听得潘玉梅这么说,却又似乎不是,尹莲碧立即想到:此中必定是另有隐情。 尹莲碧讲了她在红巾军的遭遇之后,忽地问道:“苗婶婶,汤扁仁叔叔是不是和胡海有仇?”潘玉梅不觉又是一怔,心道:“这小鬼头敢情是已经知道了一些?”过 了半晌,方始说道:“胡海是明朝鹰犬,勇士经中人物,谁不和他有仇?”尹莲碧道:“不,我说的是私仇?”潘玉梅道:“何以你这样猜想?”尹莲碧道:“在红巾军的时候,汤叔叔每年春秋二祭,不是都要去给云 云霞女侠上坟吗?听说这位蔡女侠就是胡海的妻子。”潘玉梅因为这是人所皆知的事实,便道:“不错,但汤扁仁是因为蔡女侠曾经救过他的性命,所以才每年给她上坟的。” 尹莲碧:“不见得只是为此吧?苗婶婶,你莫说我好管别人的是非,我和你一样,也是忍不住好奇之心呢!”潘玉梅道:“你知道了些什么,这样说法?”尹莲碧噗嗤一笑,在潘玉梅耳边低声说道:“我已经知道啦,蔡凤蝶是 汤叔叔的旧情人,对不对?”潘玉梅吃了一惊,说道:“谁告诉你的?”尹莲碧一听她这样反问,已知所料不差,心里暗暗好笑:“苗婶婶,这次你可给我骗出真话来了。”说道:“汤叔叔告诉我的。”潘玉梅道:“胡说,汤叔叔怎会和你这个孩子说这种事情?”尹莲碧道:“去年清明,我见汤叔叔在蔡女侠的墓前哭得很是伤心,边哭边说,说是对不起蔡女侠,负了她的深情,害苦了她的一生,那天我恰巧在墓地游玩,一见汤叔叔远远走来,我就躲在树林里面,他没有瞧见我,虽然不是他告诉我的,也等于是告诉我啦。” 其实,她看见汤扁仁在蔡凤蝶墓前痛哭虽然不假,但后面的话却是捏造出来的。 潘玉梅信以为真,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不错,他们是一对曾经有过山盟海誓的情人。他们的相恋,远在蔡凤蝶嫁给胡海之前,因此,你不要以为你的汤叔叔是行为不端,勾引有夫之妇。” 尹莲碧道:“既有海誓山盟,何以后来又要分手?” 潘玉梅道:“这也怪不得你的汤叔叔,怪只能怪他们生逢乱世,造化弄人。”当下把汤、云这对情侣被环境所迫以致分手的事,简单的告诉尹莲碧,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她还是不便告诉尹莲碧的,那就是在汤扁仁和蔡凤蝶分手之时,蔡凤蝶已经有孕在身。 “你明白了吧,蔡凤蝶是以为你的汤叔叔已经死了,才嫁给胡海的。”潘玉梅只能这样说道。 听了这个哀艳的爱情故事,尹莲碧也不禁深深为他们二人叹息,叹息过后,忽地心中一动,又再问道:“我在红巾军碰上的那个胡楠,是不是和汤叔叔有不寻常的关系?” 潘玉梅不禁又吃了一惊,说道:“谁告诉你的?”尹莲碧道:“胡楠自己告诉我的。”潘玉梅半信半疑,说道:“他在放走胡海之后,就和你谈及他的身世吗?” 尹莲碧道:“不是。是后来我又碰上了他,我责备他不该放走胡海,打了他一记耳光。他剑法很高,却没反抗,只是叹气,后来就说了。” 潘玉梅忙问道:“他怎么说?”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