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的坐骑看来是匹久经训练的战马,而且短小精悍,和咱们的马匹大不相同。”
胡楠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那个富有练马经验的卫士队长说道:“依我看来,那是一匹川马,那小子恐怕是来自四川的明朝官长。”
胡楠得他提醒,想起那两个蒙面人的坐骑也正是短小精悍的川马,心中已经明白几分。
勇士气过之后,说道:“前几天我们接到一个消息,听说原来驻守红巾军的明兵在调来边疆,如今发现了这三匹川马,恐怕就是从红巾军来的明军细作了。咱们倒不可不防。”
胡楠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这三个人无关紧要,要防的是胡人大军开到。”
勇士愤然说道:“哼,我们外族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是胡人兵当真来打我们,我们一定和他拼命!”
发生了这件事情,外族的新娄老皮秋自是加强戒备,但为了不向敌人示弱,女儿的婚礼仍然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而且更加铺张,更加热闹,以迎贵客。
白天的婚礼固然热闹,更热闹的还是晚上的夺羊大会。
皮秋白天已经派出探子去打探明军的消息,快马驰出百里之外,并无发现行军。黄昏之前,探子回来禀报,大家更是放心玩乐了。
胡楠虽然参加过一次夺羊大会,但要是和这次的“夺羊大会”比起来,他参加过的那次,恐怕只能算是“小会”了。规模的大小,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年前皮秋不过是少数名族众多部落中的一个部落“娄老”,他所主持的“夺羊大会”不过是所属的彝族族的年轻男女参加。如今他已是外族的“总娄老”,这次为了庆祝他女儿成婚而特别举行的“夺羊大会”,各个部落的小伙子和姑娘们都不辞远道赶来,广阔的大内蒙大草原只见骏马穿梭,歌声四起,天地之间,都好像充满了喜气,令人好像沉浸在欢乐的海洋。
从来没有参加过夺羊大会的尹莲碧,更加感觉新奇,不停地在问胡楠。
傅美丽走过来道:“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样起劲?”
胡楠道:“没什么,她在羡慕你们的年轻姑娘可以无拘无束的对情郎表达爱意呢!”
傅美丽笑道:“不用羡慕,待会儿你就可以参加‘姑娘追’的游戏,追你心爱的情郎了。”
尹莲碧面上一红道:“你莫听他胡说。”
只听得呜鸣呜三声号角,夺羊大会开始了。
三只烤熟的大肥羊挂在树上,勇士百步之外站定,嗖,嗖,嗖连珠箭发,刚好射断悬羊的绳子,三只肥羊,应声而落。普通的夺羊大会用的只是一头肥羊,这次用上三头,悬羊的绳子虽然比较粗,也不过七八岁儿童小指头般大小。要在百步之外射断绳子,端的得有“百步穿胡”的箭法,要同时射落三头肥羊,那更是难上更难了。勇士使出了这手连珠箭法,小伙子人人为他喝彩。
“夺羊”游戏之后,跟着就是“姑娘追”的游戏了。这是夺羊大会的两部分,而后者更是高潮。胡楠按照规矩,快马加鞭,从尹莲碧身旁掠过。笑道:“莲妹,快来追我!”
尹莲碧佯嗔啐道:“呸,你臭美啊,要我追你?”胡楠笑道:“咱们虽然定了亲,但那是你父亲作主的,我要你亲自表示,才能算数!”尹莲碧羞红了脸,说道:“好呀,你故意为难我,我非重重鞭你一顿不可!”胡楠哈哈笑道:“那是求之不得!”快马飞驰,奔向旷野。他们的坐骑,是勇士特别给他们挑选的骏马,不多一会,就把其他的人甩在后面了。
这晚天公造美,玉宇无尘,星河皎洁,月华如练。两人在内蒙大草原风驰电逐,嗅那夜风中送来的花草芳香,不觉都是心神如醉。胡楠在前面跑。跑进一个山拗,扬声叫道:“这地方很是不错,莲妹,你快点来呀!”
正追逐间,尹莲碧忽见一骑快马,箭也似的迎面奔来。那人的坐骑,比她胯下的骏马跑得还快。说时迟,那时快,竟然是笔直的向她冲过来了。草原广阔无边,按说两匹坐骑是决不可能撞上的,那人分明是有意来找她的麻烦!
尹莲碧喝道:“你干什么?”那人来得太快,她在急切之间,停不下来。眼看就要碰上。那人双臂一伸,尹莲碧正在疾驰的骏马,竟然给他的神力阻住,昂首人立,几乎把尹莲碧摔下马背,那人的骑术精绝,陡然勒住。张开大嘴,向尹莲碧呲牙一笑。
尹莲碧定睛一看,只见这人面如锅底,五岳朝天,相貌奇丑。令人一见,就不由得心里讨厌。
这丑汉身披白狐裘,手提镶金嵌玉的马鞭,一身华丽的服饰,显然不是普通的牧民。尹莲碧起初以为他是来参加“夺羊大会”的外族,但一想一般纯良好客的外族决不会欺负自己一个女子的。于是提起皮鞭,对这丑汉怒目而视,喝道:“有路你不走,为什么要来撞我,你是存心欺负我么?”
这丑汉哈牙一笑,不答尹莲碧的质问,却反问她道:“你就是那姓尹的汉人姑娘吧?”尹莲碧怔了一怔,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这丑汉啧啧赞道:“我的雷师弟说你可以比美傅美丽,起初我还不相信呢,啊,他果然说得不错!”尹莲碧吃了一惊,问道:“你的师弟可是名叫雷天河?”丑汉哈哈笑道:
“不错。如此说来,你也果然是那位姓尹的汉人姑娘了。好,好??”尹莲碧喝道:“好,你要怎样?”丑汉笑道:“我是走马乡王子,像你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别的人也配
不上你,你嫁给我做王妃吧!”尹莲碧大怒,举起马鞭,唰的就朝他劈头打下!丑汉非但不躲,反而伸长脑袋,迎接她的皮鞭,笑道:“我没猜错,你
果然是欢喜我!”
尹莲碧这才蓦地醒起“夺羊”的规矩,如何还能让皮鞭打到这丑汉的身上?幸亏她近来武功大进,业已练到了收发随心的境界,皮鞭在丑汉的头顶打了个圈,倏地收回,再发出时,长鞭已经换成短剑。
“我欢喜你的脑袋!”尹莲碧喝道。剑势斜飞,果然朝他脑袋削下。这丑汉虽然可恶,不过尹莲碧却还不是真的想要杀他。心想这一剑定然
吓得他滚下马鞍,“先跌他个狗吃屎,再拷问他。”
哪知这丑汉不但神力惊人,本领也委实非同小可,百忙中马的一个龙招手,举起马鞍一挡,居然把尹莲碧的快剑挡住,笑道:“你要我的人容易,要我的脑袋恐怕就不易了!”只听得咋唰一声,火花飞溅,丑汉的马鞍给尹莲碧一剑劈为两半。丑汉这才知道尹莲碧拿的是把宝剑,剑法的迅捷奇幻,也大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这一下他可笑不出来了!
尹莲碧看出了他的本领,下手更不留情,唰唰唰立即又是连环三剑。那丑汉一个“怀里藏刀”刚好来得及躲开,但觉背上凉飕飕的,尹莲碧的剑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背脊横削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丑汉突然笔直的身躯倒下,尹莲碧方自一怔,心想:“这丑八怪看来倒非庸手,怎的我还未刺着他,他就吓得摔倒了?”心念未已,但是丑汉那匹坐骑已是飞快跑开,丑汉却并没有摔倒地上。原来他是双足勾着马背,以精妙的骑术,“倒挂调鞍”的身法,逃避尹莲碧续施杀手的。
那丑汉好像荡秋千似的,腾身翻上马背,气呼呼地叫道:“好狠的女娃
子,幸亏没给你刺着!”不过他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回来和尹莲碧再斗了。他不敢回来,胡楠却己从前面那个山拗,拨转马头,赶回来了。胡楠一声长啸,扬声问道:“莲妹,出了什么事情?”丑汉的耳鼓给啸
声震得嗡嗡作响,不禁又是一惊。尹莲碧道:“这丑八怪是雷天河的师兄,快去追他!”但那丑汉的坐骑,却比勇士特地为他们挑选的骏马还快,越追距离越拉远了。这晚月色明亮,胡楠定睛看去,只见远处又有两匹快马跑来,已经和那
丑汉会合了。尹莲碧道:“他们说些什么,你听得见吗?”胡楠道:“隐约听得见一些,但听不懂他们说的话。”说话之间,那三骑已是跑出了他们的视线之外。尹莲碧定了定神,说道:“那丑八怪自称是走马乡的王子,但赶来和他
会合的那两个人却似乎是汉人。”胡楠瞿然一省,说道:“不错,他们骑的马也似乎是短小精悍的‘川马’。”尹莲碧道:“他们不向回头路逃,反向前面奔驰,莫非又是去找皮秋的
麻烦的?”说至此处,突然抽了胡楠一鞭。胡楠怔了一怔,说道:“咦,你为什么打我?”尹莲碧“噗嗤”一笑。说道:“你忘了咱们是在玩夺羊的游戏么,如今
游戏已经结束了。嘿嘿,是你送上来挨我一鞭,可不是我追你打的。”很是得意,她占了胡楠的便宜,胡楠这才省起,笑道:“对,先得结束游戏,咱们才好回去。莲妹,幸亏你刚才没有鞭打那个丑汉。”
尹莲碧道:“我几乎打了他呢。可惜我换了快剑,也还未能将他制伏。他自称是雷天河的师兄,本领也的确比雷天河高明许多。”胡楠吃一惊道:“这丑汉会使神龙拳的功夫么?”尹莲碧道:“不会。不过他的掌力刚中带柔,却也似乎是一门上乘的武功。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胡楠说道:“他的武功当然不会是我的二师父传授的,既然他自称是雷天河的师兄,故此我以为他是金发魔头西门天的弟子。雷天河曾经拜过这个妖人为师的。不过,西门天却早已在三个月前命丧伏虎了。”
尹莲碧道:“这丑汉的武功颇为怪异,看来不属中土任何一派。或许这
小子早已另拜什么西域异人为师了吧?不过他倘若当真是去找皮秋的麻烦,咱们就还有机会可以碰上他的,如今先不用费神猜测。”
二人快马加鞭,赶回夺羊大会开始的那个草坪,未曾发问,傅美丽已经和一班人迎上前来,说道:“胡大哥,我们正盼着你回来呢!”
胡楠说道:“是不是有个丑八怪来了这儿?”傅美丽道:“不错,还有两个满洲胡人的军官和他同来。”
胡楠吃了一惊,问道:“这三个家伙在哪里?”
傅美丽道:“他们以礼求见我爹爹,据说是要来和我的爹爹商量什么大事的。如今他们和爹爹在那座帐篷里商谈。勇士陪我爹爹。”
胡楠不觉更是担心,说道:“你爹可别上了他们的当才好。”傅美丽道:“是呀,所以我们都盼望你快点回来。你现在赶快进去吧!”
尹莲碧道:“我可以和他一起进去吗?”傅美丽道:“在我们少数名族,男女的地位都是一样的,你和胡大哥都是我们特邀的贵客,我想我可以替爹爹作主,请你进去。不过??”胡楠忙问:“不过什么?”
傅美丽道:“我知道他们此来,定然不怀好意,不过他们声称是来给爹爹和我贺喜的,除非他们先有什么捣乱行为,否则好歹也还算得是我们的客人。我们的规矩??”
胡楠笑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对敌人要用弓箭和刀剑,对客人要用马奶和葡萄。你放心,我们汉人也有同样的成语:对文王,兴礼乐;对桀纣,动刀兵。只要他们不是恶客,我们也不会无礼的。”
他们走近那座帐幕,刚好听得皮秋说道:“多谢贵客光临,但你们的厚礼我可不敢受。”
傅美丽首先在帐外扬声:“爹爹,胡大哥和尹姐回来了!”说的是彝族族的方言。
皮秋大喜说道:“快请他们进来!”亲自起身迎接。那走马乡王子和陪他来的两个军官不知来者是谁,见皮秋如此敬重来客。只好也都随着他站起身来。
胡楠揭开帐幕,和尹莲碧大踏步走了进去。双方一见,大家的面色都变了。
原来那两个军官正是明朝大内三高手中名列第一、第二的倪丰南和严框,胡楠和他们交手不止一次,深知倪丰南的本领只不过比范威稍逊一筹,再加上一个严框,实是不可小觑。心里想道:“好在莲妹近来武功大进,我和莲妹联手,料想也不会输给他们。”
倪丰南哈哈笑道:“想不到汤少侠也在这里,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胡楠冷冷说道:“倪大人,你当真不知道我在这里吗?”倪丰南道:“真的不知。”胡楠说道:“真的不知?难道施华北没有告诉你吗?对啦,那位施华北柏大人,昨晚不请自来,怎的今晚又不和你们一起来呢。”见了倪、柏二人,他已猜到昨晚使快刀那人是施华北了。但想:“第二个蒙面人的掌力虽然刚猛,却不似严框的大摔碑手功夫。唔,多半是那个老叫化。”
他没猜错,倪丰南只好说谎说到底:“怎么,施华北曾经来过么?对不住,我可是真的不知此事。汤少侠,咱们两河一别,不知不觉又是年余,难得今日又再相见,真是何幸如之!”口里说着客套话,伸出手来与胡楠相握。
以前他们曾经数度交手,每一次彼此都是没有占到对方的便宜,不过只论功力,过去几度交手,却还是倪丰南稍胜一筹的。故此他藉握手行礼为名,
实是想给胡楠来一个“下马威”的。哪知双手一握,他发出的内力竟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丝毫也试不出胡楠的深浅。陡然间只觉虎口一热,少阳经脉的三处大穴都隐隐感到酸麻。大吃一惊,连忙松手。也幸亏胡楠不为已甚,没有乘机伤他。
不过胡楠虽然占了上风,也稍稍有点感到意外:“这一年来,我得了古吐蕃、和小榄那弥陀庵以及伏虎派的三种上乘内功心法,现今自信已能把这三种上乘内功心法熔于一炉,这斯居然经受得起,也算难得了。”
那个丑汉和尹莲碧相见,更是感到尴尬。皮秋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走马乡的王子郭里红,这位女侠是天下第一剑客江小飞尹大侠的千尹莲碧姑娘。”
郭里红倒也知道江小飞的名头,吃了一惊,想道:“原来这丫头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女儿,怪不得剑法那么了得!”
尹莲碧冷笑道:“不劳介绍,这位王子我已经见过了。”郭里红尴尬之极,说道:“刚才不知是金女侠,失礼之处,请莫见怪。”
皮秋不知道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不便询问,说道:“既然大家都是相识的,那就更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请大家不必客气,都坐下来谈吧。”
尹莲碧和胡楠坐在一起,郭里红见他们态度亲热,不觉又是心怀妒忌,暗自想道:“敢情这臭小子就是她的情郎,怪不得她不睬我了。哼,我倒要看这臭小子有什么本领。”打下主意,只待一有机会,就要折辱胡楠。
倪丰南说道:“我刚才说到哪里?对啦,我是说到送礼之事。还有一件最贵重的礼物,是要送给娄老的!”
胡楠把眼一看,只见他已经拿出来的那两件礼物是一对玉壁和一串夜翡翠,心里想道:“这两件礼物已经是无价之宝,不知他还要送什么更名贵的礼物?”
倪丰南把那件礼物拿出来了。
他拿出来的是个锦盒,未曾打开,却先说道:“娄老,请恕我啰嗦,再说一遍。这次会议,我不希望有外人参加。这件礼物,我也不便当着外人送与你。”
走马乡王子郭里红接着说道:“对啦,我也想要知道,这姓汤的小子是什么人,他凭什么资格参与此会?”
皮秋怒从心起,当下勉强抑制自己,保持一点待客的礼貌,冷冷说道:“你们三位是我的客人,这位汤少侠也是我的客人。在我的眼中,你们的地位都是一样的。倪大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自话自说,我可还没有答应你呀。我只是按照我们外族的规矩招待客人,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会议,我们绝不稀罕客人的礼物,盒子不必打开了,这两件礼物,你也一同收回去吧!”
倪丰南见他发怒,不敢再摆架子,只好赔笑说道:“娄老请莫动气,既然这位汤少侠是你的贵宾,那就请他作个见证也好。这件礼物,不是我送给你的,你想知道是谁送给你的吗?”
皮秋哼了一声道:“我不要知道!”
倪丰南笑道:“我还是要告诉你的,待你知道了是什么东西,那时你的主意说不定就会改变了。”
勇士好奇心起,说道:“娄老,就让他去告诉你吧,反正咱们不要他
的,听听何妨?”
倪丰南说道:“对啦,你听听何妨?”心想:“胡楠这小子一定会从中作梗的,不过,这是天大的富贵,皮秋怎肯不要这件礼物?”他打着如意算包,把那锦盒摆在桌子上,自己先跪下去恭恭敬敬地对锦盒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一脸庄重的神色将它打开。皮秋、胡楠等人只当看戏,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锦盒里藏的是件黄缎裱面的册子,倪丰南恭恭敬敬的捧着册子,说道:“贺喜娄老,这件礼物是大清皇帝送给你的,皇上册封你为少数名族的藩王。请你择个鲁日,摆香案接受册封。依我之见,就在你举行接任娄老大典那天同日举行,好么?”
皮秋暂且不动声色,淡淡说道:“哦,原来是要封我为王,多谢你们的皇帝这样看得起我。不过,我知道你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做: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请问你们有什么条件?”
倪丰南道:“娄老,你这话有点欠思量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富有四海,夫复何求?”
皮秋说道:“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此说来,我若是接受你们皇帝的册封,做了什么藩王的话,我们的土地,也就是属于你们皇帝的了,对么?”
倪丰南想不到他的词锋如此锐利,勉强笑道:“这不过名义上的转换而已,你接受了册封,你们的土地,名义上虽然属于皇上,但皇上裂土分封,仍然是把你们原来的地方,赏赐给你的。这又有何分别?”
倪丰南道:“你接受册封,不仅可以世袭罔替,目前就可以为你免除灾祸!”
皮秋说道:“哦,有何灾祸,倒要请教!”
倪丰南做然说道:“实不相瞒,我们的大军已经开到,我们的皇上也不会让你们永远做化外之民的!”
皮秋道:“哦,我明白了,我要是不肯归顺你们,你们的皇上就要派兵来打我们了。不错,这确实是个灾祸!”
倪丰南只道恫吓成功,又换过一副口吻说道:“趋鲁避凶,人之常情。娄老是明白人,想必是有所抉择,不用我来饶舌。你做了藩王,非但可以免祸,我们的皇上还会保护你们,让你永保尊容,你们各族也得享太平。”
皮秋说道:“这我又有点不大懂了,只要你们不派兵来打我们,我们还何需什么保护?”
倪丰南道:“有一股反抗朝廷的强盗,早已流窜到凤凰岛,难道你不知么?”说至此处,狠狠盯了胡楠一眼。
皮秋说道:“知道。我也知道他们绝计不会来打我们的!”倪丰南忙道:“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们的说话,现在我暂且不问你和他们是否已经有了往来,但我必须警告你,切莫上他们的当!
只有我们的皇上才可以保护你不受强盗侵扰!”
郭里红接着说道:“我们走马乡已接受朝廷册封了,将来贵我两族联手,何愁边疆各部不为咱们马首是瞻?我爹还说,愿意让你做各部盟主。”
皮秋故意克制自己,暂不发作,待要知道的都知道了之后,这才说道:“你们说完了吧?该我说了!”
“倪大人,请问你是汉人还是满人?”皮秋首先向倪丰南问道。倪丰南
听他问得这样突兀,不觉愕然。说道:“娄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皮秋说道:“看你的模样好像是汉人,但听你的说话,却又不像汉人。我委实弄不清楚你是什么人,所以请你先告诉我。”倪丰南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我和这位张大人都是汉人,怎么样?”
皮秋说道:“汉人中有个危贵,听说他是当初引明兵入关的人,对么?”倪丰南变了面色,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皮秋继续说道:“我对他的故事知而不详,你可以告诉我么?”倪丰南按捺不住,勃然色变,说道:“危贵和咱们今日所要谈的有什么相干?”皮秋说道:“怎么没有相干?听说危贵引明兵入关之后,也是受封为
什么‘藩王’的,不知是也不是?”严框道:“是呀,他受封为平西王。”皮秋道:“后来呢?我想知道危贵后来的下场是怎么样!”倪丰南道:“你这话题未免扯得太远了吧?”皮秋道:“不见得吧?我读过的书虽然很少,也知道你们汉人有句成语,
意思大概是可以把历史当作一面镜子,从过去可以知道未来的,这句成语是、
是??”胡楠说道:“这句成语叫做鉴往知来!”皮秋说道:“对,鉴往知来,鉴往知来!你们的皇帝要封我做‘藩王’,
我必须知道你们汉人中第一个受封为藩王的危贵是怎么个下场,我才能决
定是否应该接受呀!”倪丰南被他冷嘲热讽,想要发作,可又碍着胡楠在旁,不敢发作。皮秋道:“汤少侠,他们不肯告诉我,你告诉我吧。”胡楠说道:“危贵引明兵入关,待到清朝的康熙帝坐稳龙庭之后,便
即进行削藩,要把危贵和另外两个汉奸藩王??‘武平王’童铁和‘南俊爷’颜柳青的‘藩封’削掉,危贵于是又再正派,兵败忧急而死,其孙吴世藩‘继位’,被明兵追至昆明,在昆明自杀。其后,吴家九族被诛!”
皮秋说道:“哦,原来危贵的下场是这么悲惨,如此看来,这个‘藩王’真是不好做的了!”倪丰南沉声说道:“娄老,请你别受小人挑拨,三思而后行!”
皮秋说道:“谁是君子,谁是小人,倒要请教!”倪丰南狠狠地盯了胡楠一眼,不过他虽然恨极胡楠,也还不敢便即和他正面冲突,只能说道:“娄老,你应该自己明白。”
皮秋冷冷说道:“不错,我虽然见识浅陋,君子小人的分别,我还是懂得的。想把我推上死路的人,却是满口花言巧语,这样的人,当然是小人无疑!”
倪丰南给他说得面如土色,一时间不敢作声。
郭里红硬着头皮说道:“娄老,我爹爹差遣我来,实是希望你们外族和我们走马乡合力同心,做一番事业的。请你听倪大人的忠告,务必三思而行。”
皮秋冷笑道:“最初我确实还是想得不很清楚的,现在可是想得清楚了。我决计不做少数名族的危贵!不过,人各有志,倘若有人不怕像危贵那样的下场,要做危贵的话,那也只能由他去吧!”
郭里红怒道:“娄老,我是好言相劝,你怎么连我也骂在里头?”
皮秋说道:“哦,原来你也知道危贵是应该挨骂的坏人吗?不过,我可并没有骂你呀,我只是提醒你,你愿意做什么样的人,那是你自己的事!”
倪丰南己知无可挽回,最后一招,只能又施恫吓,说道:“娄老,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大军不日就可以开到!”
皮秋亢声说道:“好,你是向我下战书吗?我接受你的战书!”一面说话,一面把那件“册封”他为藩王的“圣旨”撕成粉碎。跟着把那双玉壁和一串夜翡翠掷回去给倪丰南。
皮秋继续说道:“五十年前,你们的军队曾经来打我们,杀了不少我们的人,(按:指乾隆年间,乾隆任命兆惠为征西大将军,“平定边疆叛乱”之事。)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不能替父老报仇。如今你们又要来打我们,这正是我得以报仇雪耻的机会,你们来吧!
“哼,汉人中有你这样的坏人,但也幸亏有汤少侠这样的好人。老实告诉你吧!这位汤少侠,就是你所说的那股强盗的使者!我已经决意和凤凰岛的盟军结盟,准备对付你们胡人皇帝派来的军队。你不妨回去禀告你的皇上!”
倪丰南虽然早已料到胡楠是盟军使者的身份,但从皮秋口中说了出来,这意义可是大不相同,吓得他不禁面如土色了。当下只好诺诺连声,收回那两件礼物,向皮秋告辞。
勇士想起傅美丽昨晚几乎被掳之恨,说道:“他们这些人才是强盗,你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们?”
皮秋说道:“两方交兵,不斩来使,姑且饶他们这次!”说至此处,回过头来对郭里红道:“走马乡和外族世代交好,到现在为止,你还可以算得是我们的客人,盼你好自为之!”这几句话语重心长,但郭里红却以为皮秋是对他有所顾忌,傲然说道:“我会知道怎么做的。多谢你的款待,后会有期!”
皮秋说道:“好,但愿今后不是在战场相见,你们替我依礼送客。”胡楠陪勇士把郭里红送出帐外,对倪丰南和严框二人则不理不睬。
郭里红道:“勇士,你本来可以和我一样做个王子的,可惜你把到手的富贵又轻轻抛了。”勇士面色一沉,说道:“你再说这样的话,对不住,我可就不能把你当作客人了。”郭里红碰了钉子,灰溜溜地说道:“好吧,人各有志,你要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对勇士唱了个诺,突然回身拥抱胡楠。
以拥抱表示友谊,这本是边疆各族通行的礼节,但郭里红却是借行礼为名,想要摔断胡楠的腰骨的。原来他不但曾得异人授以武功,而且一向就是走马乡的第一名摔角好手。
“很高兴这次结识了你这位新朋友!”郭里红口里这么说,双臂已是用力一扳,要用摔角的“肩车式”把胡楠扳倒,重重摔他一跤。
哪知胡楠练有“蜻蜓一点水”的上乘内功,他用的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大。兄听得“咕咚”一声,郭里红摔出一丈开外,双膝一软,跪倒地上。胡楠笑道:“哎哟,你是‘王子’身份,如此多礼,教我怎么过意得去?”
倪丰南大吃一惊,忙把郭里红拉了起来,见他没有受伤,这才稍稍放心。心里暗暗埋怨郭里红节外生枝,更怕胡楠藉此翻脸,连忙说道:“汤少侠,我们虽然是各为其主,但请你别忘记我们是使者身份。皮秋娄老答应过让我们走的。”
胡楠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怕什么,我们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你以为我们也是像你一样,言而无信么?”倪丰南放下心上一块石头,说道:“言语冲撞之处,请莫见怪。汤少侠,多谢你了。”
胡楠喝道:“有几句话我要向你们交代清楚,今晚我是看在娄老的份上,饶你们的。但过了今晚,不在此处,你们就不是使者的身份,郭里红也不是他的客人了。要是给我碰上你们,那时我可不和你们客气!”
倪丰南得到保证,早已安心,哈哈笑道:“这个当然,他日战场相见,你当然不会饶我,我也不会饶你的!”他们生怕胡楠变卦,三个人连忙跨上坐骑,绝尘而去。
胡楠和勇士回到帐中,皮秋说道:“现在没事了,勇士,你去告诉
大家,叫小伙子和姑娘们可以继续尽情欢乐。”胡楠说道:“娄老,你刚才把那两个小楼咯骂得真是痛快!”皮秋笑道:“我也要多谢你呢。幸亏有你在我身边,给我壮胆。好了,
你和尹姑娘料想也未曾玩得尽兴吧,你们也继续和我们的小伙子、姑娘们去尽今晚之欢吧。”胡楠可没有再去寻欢乐,待勇士传达了娄老的说话之后,他便即问桑
达儿道:“你们能不能够挑选出两匹骏马,比得上那三个家伙的坐骑的?”勇士怔了一怔,说道:“你要两骑快马做什么?”胡楠笑道:“现在已是四更时分,没多久就天明了。”勇士恍然大悟,说道:“哦,敢情你是要和金女侠去追那三个家伙?”胡楠说道:“不错。那两个小楼咯让他们跑掉也还罢了,那个什么乌里
赛王子我是必须把他截下来的!”勇士道:“郭里红虽然可恶,但我看美丽爹爹的意思还是希望他能够回头的。你想??”胡楠笑道:“你放心,我不是要把他杀掉,但有一件事情,我心须向他打听。这件事说来话长,要是你能够帮忙我追得上他,回来我再说给你知道。”勇士想了一想,说道:“我们的马匹很难挑选出比得上他们的坐骑的,不过??”胡楠燃起希望,问道:“不过什么?”勇士道:“我告诉你们一条捷径,可以抄小路赶上他们!”倪丰南等人快马风驰,跑到天明时分,情知已是离开了皮秋兵力所及的范围,他们三人方始放下了心上的石头。
严框余悸犹存,说道:“昨晚可是真险,想不到皮秋竟会翻脸,胡楠这小子也在那儿。当时我真有点担心,要是他们有意留难,咱们恐怕是回不来了。”
郭里红悻悻说道:“我只道你们武功十分了得,原来你们竟是这样害怕姓汤的那个小子。早知如此,我应该把师父请来给你们壮胆的。”
倪丰南脸上热辣辣的有点挂不住了,说道:“那小子武功虽然不错,我们还不至于就怕了他,不过,郭里红王子,你可得知道,昨晚咱们是在敌人的营地之中,无论如何,好汉也是斗不过人多的呀!”
郭里红道:“那么我昨晚所吃的亏是白吃的了?”倪丰南道:“王子不必气愤,你吃的亏,总有一天我们会帮你报复的。”正是一说曹操,曹操便到。刚刚说到这里,只见两骑快马,迎面驰来。
骑在马背上的一男一女,可不正是胡楠和尹莲碧是谁?原来他们的火龙驹跑得快,抄小路追踪,竟是过了前头,本来是在后面追踪的却变成了是在前头拦截着倪丰南等人的去路倪丰南这一惊非同小可,郭里红心里发慌,口中冷冷说道:“倪大人,你刚刚夸下海口,这回可得看你的了!”
倪丰南喝道:“你们来作什么?”胡楠喝道:“当然不是来给你送行的!晓事的快快给我停下,我有话说!”倪丰南勒住坐骑,喝道:“胡楠,你不顾信义么?”胡楠冷笑道:“你抬头看看,太阳都已经出来了!这里离开娄老的营地
也在百里之外了。你以为你们还是娄老的客人么?”倪丰南冷冷说道:“哦,原来皮秋是害怕我们回去禀报昨晚之事,害怕我一回去就把大军带来,所以他叫你来杀死我们灭口,是也不是?”胡楠说道:“你别用说话激我,娄老岂怕和你们打仗?这事他根本就不知情,是我要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不服气,冲着我来好了!”
倪丰南怒道:“姓汤的小子,我不是怕你,不过我要赶着回去禀报军情,可没工夫和你交手。倘若当真如你所说,皮秋不怕打仗的话,你敢不敢让我们自回去禀报?以后咱们再约个日期、地点,我与你单打独斗!”口里说得硬,其实却是缓兵之计,胡楠如何不知?
不过胡楠也因另有目的,吓了一吓倪丰南之后,也不为已甚了。说道:“好,我可以让你回去,不过,你们也用不着都回去禀报军情的。把一个人给我留下!”
倪丰南怔了一怔,说道:“你要留谁?”胡楠一指郭里红,说道:“他不能算是明军使者,也无须他陪你们回去禀报军情,就请他给我们留下吧!”郭里红大惊,连忙逃跑。胡楠叫道:“你别害怕,我只不过想问清楚一件事情,并无害你之意。”
郭里红哪敢相信他的说话,趁着胡楠与卫。叶二人缠斗之际,连忙快马加鞭,跑出数里之遥。胡楠怕他逃脱,说道:“莲妹,你先上去把他留下,我来打发这两个赝爪孙。”
尹莲碧料想胡楠可以抵敌得住,说了一个“好”字,拨转马头,立刻去追赶郭里红。郭里红正道可以逃脱,忽听得急骤的蹄声越来越近,回头一看,尹莲碧
已是追到了他的后面。郭里红嚷道:“现在又不是玩夺羊游戏,你追我作甚么?”尹莲碧怒道:“看在皮秋娄老的份上,我本来好意把你当作他的客人的,
你竟敢油嘴滑舌,那就休怪我非给你吃点苦头不可了!”
说到“苦头”二字,剑光如电,已是刺到郭里红面门,郭里红拔刀抵挡,不过十多招,便听得断金戛玉之声,他的那把宝刀已是给尹莲碧削断。尹莲碧喝一声“着!”郭里红脸上火辣辣的已是被她扫了一鞭。跟着给她拉下马来。
尹莲碧扬声叫道:“胡大哥,我得手了,你快来吧!”倪丰南和严框本来希望在少了一个强敌之后,能够速战速决的,哪知胡楠的剑法实在精妙,以一敌二兀是攻多守少。此时忽听得郭里红被擒,他们都不禁心头一震了!不约而同的暗自想道:“只这姓汤的小子已难对付,那丫头若再回来,只怕我们要跑也跑不了!”
打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主意,立即拨转马头,逃之夭夭了。
胡楠冷笑道:“好,今日姑且让你们回去,你们要是不知死活,尽管做危贵带明兵来吧!”当下也便拨转马头,向尹莲碧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快马奔驰之际,忽然得有一声长啸,自尹莲碧那边隐隐传来。胡楠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不知是准竟然有此功力,听这啸声,似乎比孔秋月叔叔的老虎啸功还更霸道,不过却没于叔叔内功的精纯。
此时尹莲碧正在包问郭里红。
郭里红只肯承认雷天河是他的师弟,但对其他的问题都是一问头摇三不知。
尹莲碧冷笑道:“雷天河的下落你不知道,你的师父是谁,你总应该知道吧?”原来尹莲碧那晚在和雷天河交过一次手之后,觉得他的武功不但进境甚速,而且甚为邪门,对他新拜的师父是谁,自是不免很想知道。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狮吼,震得她的耳鼓嗡嗡作响。
郭里红猛地叫道:“师父,快来救我!”话犹未了,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僧,已是倏地在她的面前现出了身形。
那老僧格开冷扇般的大手,一下子就把郭里红抓了过去。虽然尹莲碧无意要把郭里红挟作人质,在那老僧夺人之际,并未阻拦。但那老僧出手之快,仍是令她大力惊异。心想:“看来这老僧的武功实是远胜于我,我纵然出手阻拦,也是阻拦不住。”
郭里红到了师父身边,立即说道:“师父,这臭丫头欺侮我,请你老人家替我把她拿下!”
那老僧哈哈笑道:“原来你看中这女娃儿吗?但只怕她是个烫口的馒头呢!不过你既然想要她,为师的也可帮你达成心愿。且待我废掉她的武功,把她擒来送你便是!”
笑声中那老僧已是欺到了尹莲碧身前,伸出冷扇般的大手,朝她搂头便抓!尹莲碧气得柳眉倒竖,剑走轻灵,唰唰唰的便是连环三招!这三招她用的是伏虎剑法中的日月追式,端的是迅若惊飚,凌厉之极。
哪知这老僧的掌力竟是大得出奇,掌风劲压之下,尹莲碧精妙的剑招竟然施展不开。老僧喝声“撤剑”!五指如钩眼看就要抓着她的虎口。掌风剑影之中,站在旁边的郭里红看都未曾看得清楚,陡然间只见两条人影已是倏地分开,老僧一抓抓空,尹莲碧却已到了他的背后。
原来尹莲碧的真实本领虽然远远不及这个老僧,但她所练的穿花绕树身法却还勉强可以自保。这一下反身游走,身法美妙非常,一下子就脱出对方掌握,莫说郭里红吃惊,那老僧也是始料之所不及。
郭里红眼睛一花,忽见尹莲碧已是到了师父背后,不禁大吃一惊,叫道:“师父,小心!这丫头在??”
话犹未了,只得那老僧已在冷笑道:“谅这丫头也跑不出我的掌心!”他的背后就像长着眼睛一样,中指反手一弹,铮的一声,竟是刚好弹着无锋的剑脊,“铮”的一声,把尹莲碧的宝剑弹开了。正是:
小榄异僧斗侠女,奸人逃匿已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