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大喝,恍似晴天打个霹雳,平地响起焦雷。紧接
着又是轰隆一响,屋顶突然裂开一个窟窿,瓦片纷飞,跳下一个人来。这个人不用说就是陈楚生了,他来得可刚是时候。刁也强给他用“老虎啸功”吓得心头一震,剑点刺歪,陈楚生已是把茅
霜霜抱了起来,唰的一剑向他刺去,双剑相交,“”的一声,火星蓬飞,刁也强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几乎拿捏不牢,慌忙倒退。
刁也强这一惊固然是非同小可,陈楚生也是有点感到意外:“想不到盛四羌手下居然还有如此一个剑术名家。”要知刁也强虽然不敌,但能够化解他这么凌厉的一招,亦已是十分难得了。
看见陈楚生如此威势,饶是盛四羌身经百战,也不由得抱住董柳飞躲在墙角发抖。百忙中陈楚生一探茅霜霜鼻端,察觉她还有气息,稍稍放下点心,正要去捉盛四羌,陡觉劲风飒然,林武一拳向他后心猛捣。
陈楚生生怕茅霜霜受伤,反手一抓,背后好像长着眼睛似的,五指疾扣林武腕脉。林武是大圣门高手,练的猴拳当真是捷比灵猿,陈楚生的手指已经感觉得到沾着他的衣裳了,不知怎的,还是给他滑走。电光石火之间,林武已是一个游身滑步,绕到前头,挡着盛四羌夫妇,对准陈楚生劈面又是一拳。
大内三高手倪丰南、严框和施华北此时亦已来到,齐声大喝:“陈楚生,休得猖狂!今日叫你来得去不得!”三人分头扑上,各施杀手!片刻之间,丘丹生遍袭三大高手,刁也强和刘道行都还未曾赶上,他已经冲了出去。。盛四羌此时已经知道了刺客是陈楚生,又惊又怒,躲在墙角喝道:“务必给我把这恶贼拿下!”陈楚生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剑光马马展开,旋风似的杀出去。
甬道的另一边弓箭手早已调来,一徘乱箭射出。陈楚生是独自一人,杀出去并不困难,此时他要照顾茅霜霜,却是不免有点手忙脚乱了。他给乱箭阻了一阻,说时迟,那时快,五名高手争先抢上,把陈楚生围在甬道的中间。
正在吃紧的关头,甬道那边忽有两个小兵从人堆里跑出来。五大高手围攻强敌,岂是寻常的小兵插得进手的?刁也强只道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妄想邀功,眉头一皱,喝道:“用不着你们,给我滚回去!”话犹未了,那两个小兵已是跑到他的旁边。
刁也强登时起了疑心,喝道:“你们是谁?”最前面那个小兵忽地喝道:
“看剑!”唰的一剑,便刺过去。他一张口说话,倪丰南登时吓得跳了起来,叫道:“这小子正是胡楠!”倪丰南没有看错,这两个小兵正是胡楠和尹莲碧。胡楠二人双剑合壁之助,不消片刻,优劣之势,已是易转。不过围攻他
们的这五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急切之间也还不能就闯出去。“在他们激战之际,有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跑过那条甬道。他并不加入战团,而是跑向盛四羌那间内帐的卧室。甬道那边的明兵也并没阻止他。胡楠在剧斗之中,本来是无暇注意这个人的,但眼光一瞥,却发现这个
人的背影好熟。
这刹那间,胡楠不由得心念一动:“这个人好像是雷天河,唉,但愿不是他才好。”
可惜他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偏偏却是事实。雷天河是应董柳飞之召而来的。
他发现胡楠,吃惊不小。但幸好胡楠是在被围攻之中,而他也立即想到这正是向盛四羌夫妻讨好的机会,于是大着胆子,匆匆跑过甬道。
他敲了敲门,说道:“我是天河,听得这边闹刺客,特来向将军问好的。”
房间里董柳飞“啊呀”一声叫道:“是雷公子吗?请进来吧!”胡楠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虽然是在苦斗之中,董柳飞说的“雷公子”这三个字他却已听见了,登时得了一个主意。一招“双手灌耳”,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向挡在他正面的刁也强猛冲过去。刁也强领教过他的厉害慌忙闪避。倪丰南一掌劈空,胡楠已是一个鸽子展翅,连人带剑,旋风似的从刁也强身旁掠过去了。
“我去取盛四羌的性命,莲妹,你跟师父先闯出去!”胡楠朗声道。他这么一说,引得倪丰南和刁也强、林武三人,不约而同的都退出圈子,跑来追他了。而他的用意也正是要引开强敌,以利于师父突围的。
但他踏进房中,却是不禁呆了一呆。
他刚刚还听见雷天河在和董柳飞说话,但此时却只见到盛四羌一个人靠在墙角。
本来这正是他刺杀盛四羌最好的机会,但可惜就在他蓦地一呆之际,出剑稍缓,倪丰南亦已冲进来了。武学高明之士,猝然遇敌,防御自身乃是出于本能。他一觉背后劲风飒然,当然无暇思索的便是反手一剑。
倪丰南为了保护主帅,逼得和他拼命,闪电之间,各自抢攻三招,胡楠被他缠得无法腾出手去刺杀盛四羌,说时迟,那时快,林武与刁也强也来到了,林武连忙抢上前去抱起盛四羌便跑。刁也强施展三才剑的绝招,和倪丰南并肩作战。二人联手,使出平生本领,方始能够化解胡楠凌厉的剑招。
胡楠暗暗叫声“可惜!”既然无法刺杀盛四羌,他自也无心恋战了。
剧斗中胡楠一招“横扫四面”,把卫、张二人逼退两步,身形平地拔起,从陈楚生在屋顶打开那个窟窿跃出。
此时陈楚生正在勇闯箭阵。围攻他的五名高手,有三个已经给胡楠引开,剩下的施华北和严框自是不敢阻拦。但那一排弓箭手乱箭纷飞,一时间却还是难以闯过。
胡楠匆匆赶到,尹莲碧道:“怎么样?”胡楠说道:“闯出去再说!”两人双剑合璧,剑光四面展开,弓箭射到剑光圈内,立被绞碎。不消片刻,他们已是冲过这条甬道,杀进了弓箭手丛中。
他们各自抢了马匹,闯出大营,但倪丰南等人率领的一队骑兵仍是紧追不舍。
林武喝道:“元帅有令,不许慌乱,严防敌兵偷袭。亲兵随我去追刺客!”明军要防敌方偷营劫寨,追兵大为减少。不过那队盛四羌的亲信可都是百中选一的骁骑。
电逐风驰,不多一会,离开明军大营已是约莫十里之遥,他们被追进了一条葫芦形的峡谷。
陈楚生攀上危崖,把茅霜霜放了下来,挺剑喝道:“好,咱们和他决一
死战。”有乱石遮蔽,明兵的乱箭难以射着他们。对茅霜霜的安全,陈楚生
是比较可以放心了。明兵见他们负隅顽抗,一时间倒也不敢躁进。
陈楚生大喝道:“倪丰南,你们有胆的上来!”
倪丰南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他的喝声虽然宏亮,却已微嫌中气不足,不由得暗暗欢喜,想道:“陈楚生在乱军中冲杀出去,苦斗半夜,任他武功再强,此时料想亦己是强弩之末了!”
正当他部署进攻之际,忽有两匹马疾驰而来,是一个身披孤裘的外族少年和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老僧。那少年的扬声叫道:“倪大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倪丰南一见大喜,立即朗声说道:“郭里红王子,你来得正好!你还记得吗,我们答应过给你报仇的。曾经侮辱过你的那个姓汤的小子,和那姓尹的丫头,现在正是躲在山上,我们此刻就是去捉拿他们的。这位大和尚想必是令师吧?”
那老僧哼了一声,说道:“对付三两个人,何须如此兴师动众?我替你们把他们抓来就是,反正我也正要找这姓汤的小子算帐。”
原来来的这两个人正是走马乡的王子郭里红和他的师父凌空大师。迦密那次吃了胡楠一点小亏,积恨难消,他是早已准备好可以对付胡楠的打法的。
凌空大师有意炫耀武功,用“隔空入市”的上乘内功,把声音远远地送出去。那一队明军,人人都觉得他似乎就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般,震得耳鼓都有点嗡嗡作响。山上的陈楚生等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楚生问胡楠道:“这老僧是什么人?”胡楠说道:“是雷天河的新师父,弟子曾经和他交过一次手。他的武功,似乎还在倪丰南等人之上。”陈楚生眉头一皱,说道:“什么似乎?比倪丰南那些人高得多了。尹姑娘,我有一件事情求你。”
尹莲碧吃了一惊,忙道:“伯伯尽管吩咐就是。”
陈楚生说道:“我把茅女侠托付你们,请你们保护她回去。”
胡楠说道:“师父,请恕徒儿抗命,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你老人家在一起。”陈楚生道:“敌强我弱,要拼命也不能大家都拼,你们还是趁早逃出去吧。”
胡楠蓦地想起,说道:“师父不用担忧,咱们也会有援军的。”把藏在身上一支火焰枪拿了出来,射上天空。
火焰枪发出一溜蓝色的火焰,掠过长空。估量附近的山头都看得见。这是他和勇士约好的讯号。
倪丰南吃了一惊,连忙问林武道:“附近山头可有敌军?”林武是盛四羌的亲信,盛四羌每天听取有关敌情的报告,都有他在身旁。故而倪丰南必须问他。
林武道:“外族的营地,离此处有一百多里之遥呢。而且昨晚探子回报,皮秋都已经带领大部人马离开原来的营地了。我看这小子多半是故弄玄虚,使的疑兵之计。”
凌空大师听得不耐烦,冷冷说道:“你们怎的这样胆小,纵有伏兵,又何足惧,好,你们害怕,我先去把那小子揪来!”他加快脚步。话未说完,早已跑出百步开外。
陈楚生知道这个老僧非同小可,一出手便是无敌连环夺命刀的绝招,长剑一振,声若龙吟,疾如电掣,手起剑落,左刺两剑,右刺两剑,中间又疾刺
一剑。连环五招,一气呵成,身受者就好像有五个人同时持剑向他刺来似的。不过凌空大师虽然是给他杀得手忙脚乱,却还是应付过去了。他用的是一根玉蛛丝,剑杖相交,竟然发出宛如金属敲击的清脆音响,震得陈楚生的虎口都隐隐感到有点酸麻。
陈楚生不禁一惊:“怎的我竟是如此之不济了?”无暇细思,趁着先手未失,唰地又是一剑。
这一招剑势更为怪异,看是自左而右,却忽地中途一变,突然间就指到了凌空大师的胸口!出手如此之快,而竟能使剑势随心变换,这在剑术中是最最难练的招数。看得胡楠也不禁喝起彩来:“好一招开山劈石!”自思不知还要再练几年,方能练到师父的境界。
剑光突然凝止,只见凌空大师那根玉蛛丝顶着剑尖,好像胶着一般。僵持了片刻,陈楚生的青铜剑竟然跟着他的竹杖慢慢移动。看来似是凌空大师占了上风,陈楚生已是挡不住他那牵引的力道了。
陈楚生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心头也不禁一凉:“奇怪,怎的我的气力竟然使不出三成?怎样不济,我也不该糟糕到如此地步的!”原来他这一招本来有两个机会可以杀伤对方,前半招剑锋只要再挺进半寸,就可刺穿对方的胸膛,后半招剑势稍快一分,更可割下对方脑袋。但都由于力不从心,非但给凌空大师躲开,而且给他以一个“粘”字诀,粘住自己的宝剑了。
胡楠叫道:“割鸡焉用牛刀,师父,请让弟子代劳吧!”陈楚生道了一个“好”字,用尽全力,剑势向前一伸,这才摆脱了对方那股粘黏之劲,跃过一边。
殊不知他固然吃惊,凌空大师比他吃惊更甚。陈楚生退下去,他当真是有如死里逃生一般,想起刚才的惊险,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倪丰南等五名高手都已赶到。他们看见陈楚生与凌空大师之战,竟然给凌空大师占了上风,不觉都是颇感意外。倪丰南呆了一呆,大喜叫道:“这厮已是无能为力了,咱们还待什么,上去拿他呀!”五名高手登时争先恐后地抢上前去。
陈楚生心里一凉:“想不到我竟会莫名其妙的失了真力,如今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好歹也要拼他一个两个!”
说时迟,那时快,倪丰南和施华北二人已经首先来到。倪丰南双掌翻飞,施华北快刀疾斩。
陈楚生咬紧牙根,一招“霹雳连环掌”展开,剑光闪烁,宛似空中洒下千点万点繁星。
这招“霹雳连环掌”,本是他的无敌连环夺命刀最厉害的一招,一招便可以在敌人身上刺出十八个窟窿。但气力不济,手颤剑抖,虽然剑点洒开,却是凌乱无章,空有“霹雳连环掌”之形,已无此招原来威力。连他自己也感觉到剑尖上毫无力道。对方都是武学高手,料想纵然能够刺着对方,只怕也是无济于事,最多不过划破对方皮肉而已。有气没力,如何还能经受对方一击?
陈楚生出剑便知不妙,心中不觉暗暗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倒不如刚才便即自尽的好,免得落在小楼咯手上。”
但说也奇怪,他固然不济,对方却似比他还更不济。施华北这招快刀刀法,是一口气连劈七刀的,他出手用力太猛,劈到第三刀,便已没有气力,连钢刀都掌握不牢,“”的一声,脱手坠地。
倪丰南那一掌倒是打着了陈楚生,但掌力之弱,却是还比不上一个寻常的壮汉。陈楚生气力虽然不济,内功的根基还是极为深厚的,倪丰南打在他身上这股力道全都反弹回去,倪丰南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幸而他打出去的力道不强,这才不至于摔得头破血流。
施华北吃的亏就更大了,他钢刀落地,根本无法抵挡陈楚生的剑招,登时连中了七八剑,虽然划开的伤口不深,但他内力已失,痛得他杀猪般的大叫。
跟着追上来的林武、刁也强和严框三人,见此情形,不觉呆了。林武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刁也强也觉眼前金星飞舞。
只有严框还比较好些,他是练大摔碑手功夫的,在五人之中,他的内功造诣仅次于倪丰南,而在其他各人之上。不过跑了一雷山路,此时亦已气喘心跳了。
陈楚生莫名其妙,心里想道:“奇怪,怎的他们看起来好像比我还更糟糕!”他气力消失,内功还是有的,心想:“反正我已是准备豁出性命不要的了,且待我唱一出空城计试试他们。”当下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有胆的就上来和我决一死战,没胆的快快滚下去吧!”
他这么一声大喝,林武和刁也强二人首先如奉纶音,膝盖一软,果然就从山坡上骨碌碌的直滚下去。严框被他们一拉,跟着也滚下去了。
原来董柳飞那炉檀香,是一种慢性迷香。不会立即发作。但若换了常人,只要吸进一点,半个时辰之内,定必昏迷。盛四羌就是因为未练过内功,首先昏迷的。
陈楚生在董柳飞房间里吸进了迷魂香,此时早已过了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也有多了。只因他的内功深厚,故而在连番恶斗之后,此时方始发作。
倪丰南等五人内功造诣比不上他,不过也没有似他这样经过连番恶斗,是以发作的先后,也就按照各人造诣的深浅,有的和他交过手之后方始发作,有的跑上山来未用真力便即发作了。最后发作的是严框,假如严框有胆量和陈楚生一斗的话,只怕陈楚生还更不济。
胡楠虽然也吸进了一点点迷魂香,但因他在董柳飞房间里不过片刻,吸进的少量迷魂香一时间尚未至于发生影响,而且在他未来之前,陈楚生已先和五大高手恶斗过一场,耗损的气力也是比他为大。
此时汤、金二人双剑合璧,和凌空大师恶战,正在到了紧要关头。
斗到紧处,胡楠忽觉一阵眩晕,划出的剑圈稍有裂缝,不禁心头一凛:“怎的我竟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了?”
本来功力悉敌的高手搏斗,稍有破绽,就难免要给对方识破,何况凌空大师的功力本来就要比胡楠高出许多。但说也奇怪,凌空大师竟似未能窥破。
原来此时正是倪丰南等五名高手相继滚下山去的时候。而他们也正好斗到和陈楚生站立之处相距不远的山边。凌空大师一抬头,只见陈楚生正在圆睁双眼,盯着他看。他刚刚领教过陈楚生的厉害,怎知陈楚生此际已是毫无能力?目光一接,他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生怕陈楚生就要加入战团。他连汤、尹二人都对付不了,如何还能再添强敌?
他怕陈楚生阻截,把玉蛛丝舞得风雨不透,从陈楚生旁边数丈之地掠过,胡楠作势欲追,陈楚生哈哈一笑,说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
胡楠已经看出不妙,走近陈楚生身边,悄悄问道:“师父,你怎么啦?”陈楚生道:“你呢?”胡楠说道:“我似乎觉得气力正在渐渐消失。”
倪丰南等人滚下山去,伤得都是不轻。只有林武因精于猴拳,翻腾滚扑乃是他的特长,滚下山来,只是划破一点皮肉,伤得最轻。不过也是感到气衰力竭了。
他定了定神,回想刚才的情形,疑心顿起,说道,“此事有点邪门,怎的咱们都忽然气力不济?但陈楚生似乎也不会比咱们好了多少,否则他焉能这样轻易放过咱们?”
倪丰南虽然受伤较重,但在五人之中,他的功力也是最高,神智尚未模糊,听了林武的话,登时瞿然一省,说道:“对,好歹咱们也还要试他一试!”当下把盛四羌的亲兵队长唤来,说道:“你带队上山,不必太过逼近,在弓箭可以射到的地方乱箭射他!”
胡楠看见明兵已经冲上山腰,而他的气力却正在逐渐减退,无计可施,只好一咬牙根,说道:“莲妹,你背茅姑姑和师父先走,我在这里替你们抵挡一阵。”
尹莲碧忽道:”咦,胡大哥,你看那边,火光好大!起火之处,是不是明军营地?”
胡楠跳上危崖,把眼望去,只见一片黑烟,上冲霄汉,火光也都隐约可见。胡楠大喜说道:“不错,正是明军大营起火。奇怪,这是谁干的呢?”他知道勇士带领一小队人马是计划好来接应他的,但这一小队人马绝对不可能杀进明军的大营。
尹莲碧片刻兴奋过后,叹口气道:“可惜远火难救近急,还是让我帮你和他们拼一拼吧。”
胡楠说道:“不,你还是和师父、茅姑姑先走的好。我趁他们军心慌乱,出去冲击他们。”
营地起火,冲至半山的明兵也发现了。
亲兵的队长名叫骆一位,是盛四羌从家乡带出来的疏房侄儿,对叔父最为忠心。他看见火光,好生踌躇不定,想要回去保护叔叔,但又不愿就此放过刺客。山脚下林武似是知道他的心意,大声叫道:“营中失火,算不了什么一回事情,自然有人扑灭。你先擒刺客要紧!”他受伤最轻,高声说话,声音还是可以传到山腰。
骆一位料想不会是无端“失火”这样简单,但一想林武的话也有道理。假如这几个刺客当真是如他所料已经有气没力的话,那么擒了刺客再行回去,当然更好。于是他在稍停片刻之后,立即又带队冲上山头。但这片刻的迟延,形势却忽然变了。
只听得号角呜呜,蹄声得得,一队人马,突然出现,马壮人强,来得有如暴风骤雨。
胡楠大喜叫道:“好了,勇士来了!”
勇士人未到,箭先发,百步之外,连珠箭射将过去,登时把三名明兵射下马来。
骆一位是明军中的神射手,睹状大怒,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看箭!”嗖、嗖、嗖,也是三支连珠箭射将出去。
勇士一声长笑,喝道:“好,我就与你比一比箭法!”只见弓如霹雳,箭似流星,“卜、卜”两声,四支箭在空中碰个正着,跌了下来。
他们都是三支连珠箭齐发的,勇士一个“镫时藏身”,闪开了骆一位的第三支箭。但他最后的一箭却是后发先至,倏的就射到了骆一位的面门。
急切间闪避已来不及,骆一位只好持弓拨箭,“咔唰”一声响,他这把五石强弓,竟然给勇士一箭当中劈断!
郭里红拍马上前,喝道:“不识好歹的小子,我把功名富贵送给你,你不要,反来庇护这姓汤的小子!你不知道这小子是我的仇人吗?哼,哼,别人怕你神箭,我可不怕!”
勇士心头火起,斥道:“你才是不识好歹的蠢材。不和我们同舟共济也还罢了,反而引豹子入室,为虎作伥!好,我倒要看你是真的不怕,还是假的不怕!”声出箭发。
郭里红挥舞宝刀,上一个“雪花盖顶”,下一个“枯树包根”,打落了两支箭。可是第三支箭却已从空门射进,直指胸膛,他的宝刀也来不及收回招架了。
就在此时,忽地有一粒小小的石子飞来,帮他把勇士这一支箭打落。这粒石子是胡楠以“一阳指”的功夫打出来的。“郭兄,郭里红王子虽然一时糊涂,可还不能把他当作敌人,由他去吧!”胡楠朗声说道。
郭里红本是听信林武的说话,以为胡楠已经气力不济,这才敢大着胆子上山要捉胡楠的。不料胡楠竟然还有如此功力,能够在百步之外,弹出一粒小小的石子,就把来势极其刚劲的飞箭打落了。
更想不到的是胡楠以德报怨,他要杀胡楠,胡楠反而救了他的性命。
霎时间郭里红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惭愧,哪里还敢再发一言,拨转马头就走。
胡楠的气力正在渐渐消失,在他使用“一阳指”的功夫之时,功力已是不到原来五成,勉强施为,替郭里红打落了那支箭后,只觉胸口阵阵作闷,恨不得有张床在身边,躺下去睡个大觉。
骆一位弓已折断,气沮神伤。自忖打不过对方,也只好下令退兵了。
此时东方已白,明军营地的上空,浓烟还未散开,但火光则已看不见了。胡楠心力交疲,摇摇欲坠。勇士吃了一惊,忙跑过来问道:“胡大哥,你怎么样了?”
胡楠苦笑道:“没什么,如今我只想睡一大觉。”陈楚生比他疲倦更甚,只因内功深厚,还可勉强支持。
勇士见他们并没受伤,稍稍放心,说道:“现在睡觉可还不行,咱们必须赶快离开险地。胡大哥,你可以骑马吗?”
胡楠迎着晓风,吸一口气,精神稍振,说道:“大概还可以的,跑到哪里算哪里吧。”
勇士挑了三匹好马,给他们三个人。茅霜霜仍然昏迷未醒,尹莲碧抱着她合乘一骑。
勇士走的这条山路极为险峻,而且路上积雪数寸,更加难行。不过好在他们的坐骑都是久经训练的战马,陈楚生师徒强振精神,运功与睡魔相抗,倒还不至落后。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达勇士原来埋伏的山头,这座山头四面都有峰屏高障,地形相当隐蔽。
勇士吁了口气说道:“到啦,胡大哥,你可以下来歇歇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咕咚一声,胡楠已是跌下马来。勇士连忙跃下马背,将他扶起,只见他已是闭上双目,就在勇士的怀中呼呼的打起鼾来了。
陈楚生稍微好些,不过也是一下马就躺在地上,立即就睡着了。
勇士仔细察视,见他们并没摔伤,也无内伤迹象,方始放下心上一块石头,但却担着另外的心事。
他担心的是如何能够突破明军包围圈,安然返回防地,经过了陈楚生师徒昨晚的一场大闹和刚才的一场厮杀,明军自必大举出动,处处布防,唯一的希望,只有等待夜深时分,仗着熟悉地形,悄悄溜走。但此地虽然隐蔽,难保明军不会寻来。
那个在高处了望的哨兵忽地叫道:“好像有个明兵跑上山来?”勇士怔了一怔,心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的是‘好像’呢?”赶忙跳上一块耸立如笔的石头,把眼望去。
只见一团白影,旋风也似的扑上山头。勇士从来没有见过跑得这样快的人,这才明白那个哨兵为什么要说是“好像”了,他虽然约略看得出是个人,却还不敢相信真的是人。恐怕或许是猿猴也说不定。
勇士刚在张弓搭箭,忽听得尹莲碧“咦”的一声叫了起来:“来的是皮叔叔吗?”
那人哈哈笑道:“贤侄女,你怎么看得出是我?”
尹莲碧道:“除了你,天下还有第二个人跑得这样快吗?”勇士这才知道来的是天下第一名偷逍遥王。心想:“怪不得胡楠常说此人的偷东西本领和轻功本领都是天下无双,果然名下无虚!”
勇士道过了鲁莽之罪,问道:“明军营地那把火,敢情就是罗大侠你放的了!”
逍遥王道:“不错,趁火打劫,混水摸鱼,这是我拿手的本领,我还给你们偷了一样东西来呢。”
尹莲碧连忙说道:“别样事情都不紧要,皮叔叔请你先看一看胡楠和他师父。”
逍遥王看了一眼,说道:“他们睡得正酣啊,你担心什么?”
尹莲碧道:“皮叔叔,我急都急死了,你还和我开玩笑。胡大哥和他师父岂能在这个时候睡着了觉,我怀疑他们是着了那妖妇的道儿。还有茅女侠,她昏迷得更久了,她是在明军的大营之中,就不省人事的。皮叔叔,你见多识广,麻烦你赶快给他们看一看,看看是否真的中毒?”
逍遥王笑道:“你不要着急,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给你们偷了一样东西来吗?”
尹莲碧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敢情你偷来的就是解药?”
逍遥王道:“不错!”倏的一个转身,拍一拍手掌,就像变戏法似的,手中已是拿着一个茶壶。这么大的一个茶壶,他藏在身上,尹莲碧和勇士竟然都看不出来。
逍遥王道:“这半壶茶还没凉呢,正好趁热给他们喝下。”依次给茅霜霜、陈楚生和胡楠灌茶,过了半炷香时刻,茅霜霜和陈楚生先醒过来,不久,胡楠也恢复了知觉。
茅霜霜几疑身在梦中,说道:“丘哥,咱们不是在地府相逢吧?”
陈楚生笑道:“你看看站在你身边的是谁?”茅霜霜张眼一看,啊呀一声叫道:“原来是张师傅来救我们来了!”逍遥王曾教她改容易貌之术,故而她以“师傅”相称。此时,逍遥王已经抹掉化装,恢复了本来面目。茅霜霜刚才不知有这么多人围在他们身边,想起自己无意间对陈楚生真情流露,不觉面红过耳。
胡楠跟着醒来,看见了逍遥王,惊诧不已,说道:“皮叔叔,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日有事,这么巧也来到这儿。”逍遥王道:“这不是凑巧,是我知道你们昨晚的行事,特地跑来帮你们
一点小忙的。”胡楠诧道:“怎的你会知道?”逍遥王道:“说来话长,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爹爹,亦已来到
了边疆了!”胡楠欢喜得跳起来,问道:“真的,我爹现在哪儿?”逍遥王道:“目前他到了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的进军
路线。他是带领一支盟军来给皮秋增援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东域大侠窦实训和玉面夫人章月华这对夫妻。”陈楚生和胡楠都是喜上加喜,陈楚生道:“咱们正愁敌强我弱,有汤大侠领兵来到,这就好了!”
逍遥王继续说道:“我本是随军来的,前天我们扎营离此约三百里外的黑石岗,得到消息,知道明军已经来到这儿,对皮秋采取包围态势,汤大侠和我商量,叫我偷过明军营地,先去和皮秋联络。”
胡楠这才明白说道:“皮叔叔,敢情你是已经见过了皮秋娄老,再到这儿来的,是吧?”
逍遥王道:“不错,皮秋娄老告诉我,你和尹姑娘正在计划偷入明军大营,刺杀盛四羌。是以我见过了皮秋,席不暇暖,马上又赶回这里。”众人听得他在七日之间,来回奔走的路程不下七八百里,都是不禁骇然。
逍遥王笑道,“茅女侠,昨晚也该怪我不够机灵,以至你着了那妖妇的道儿。”茅霜霜怔了一怔,说道:“我对付那妖妇的时候,你也在旁?”
钟许伟道:“不错,我躲在窗外,听见你已经制服了那个妖妇,也听见那妖妇请你饮茶。当时我没想到兵法上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道理,见你不肯喝她的茶,我还在暗中赞你机警呢。”
茅霜霜方始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那妖妇曾叫我倒一杯茶给她喝,原来那壶茶才是解药。”逍遥王道:“我烧了明军粮草之后,混入营中,打探消息。你们猜猜,
在我放火之后,再度偷入盛四羌的帅帐之时,那些官兵正在忙于什么?”胡楠说道:“他们是不是在忙于救治盛四羌?”茅霜霜道:“我猜盛四羌一定是像咱们一样,着了迷香。那妖妇害了咱
们,也害得她的丈夫昏迷不醒。”
逍遥王道:“不错,我混进帅帐的时候,盛四羌还昏迷未醒。不过他的手下虽然忙于救治他,却是更忙于另一件事情,因为他的手下不乏能人,已经看出他虽然不省人事,却非中毒,对性命是绝对无妨的。”尹莲碧道:“哦,那么他们忙的另一件事情,想必是救火了。”
逍遥王摇了摇头,说道:“烧的虽是粮草,但救火之事,自有士兵去做,倒用不着盛四羌的亲信手下着忙。”尹莲碧道:“皮叔叔,你别吊我们的胃口了。还是请你自己揭开哑谜,
把这个‘特别的消息’告诉我们吧。”逍遥王这才说道:“他们正在忙于找寻他们的将军夫人呢!”茅霜霜吃了一惊,说道:“你是说那妖妇失踪了?”逍遥王道:“正是。
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雷天河!原来她的卧室装有机关,盛四羌的亲信早
已把复壁打开了,仍然找不着他们的将军夫人,这才惊惶失措,上上下下忙作一团。”
茅霜霜惊疑不定,说道:“莫非这妖妇是怕我们再来取她性命,雷天河这小子也怕楠儿再去找他,他们觉得在大军之中也难保安全,故而另外找个地方躲藏?若然如此,我的报仇一事只怕又更多生阻滞了。”
陈楚生道:“十八年咱们都忍耐过去了,还争在这几天?只要打败明军,
谅这妖妇也跑不了。”茅霜霜道:“后来怎样,张师傅,请你继续说吧。”逍遥王道:“后来我把茶倒进这个茶壶,原来那个茶壶,我撒了一泡尿
进去。”众人捧腹大笑,尹莲碧边笑边道:“皮叔叔,你这主意想得真绝,就是缺德了些。”胡楠笑道:“如此一来,倪丰南等人料想也要陪同他们的将军一尝异味了。皮叔叔,你这主意不但想得绝,对我们也是大有好处呢。”
尹莲碧笑过之后,再一想也想明白了逍遥王的用心,说道:“不错,待到他们的人发觉不是解药之时,再叫那丫头去找,他们的将军和倪丰南这些人最少要多睡一两个时辰了。在他们未醒之前,料想明军也不会大举出动搜索咱们,最好那丫头根本找不到解药,让咱们可以平安度过今日,到了晚上,突围就比较容易了。”
胡楠说道:“可惜我爹爹和皮秋娄老不知道这件事情,否则趁着他们军
中无主,倒是一个打胜仗的机会。”逍遥王瞿然一省,说道:“汤老弟,多谢你提醒我,我可得马上走了。”胡楠怔了一怔,说道:“皮叔叔,你要赶往哪儿?”逍遥王道:“回去找你爹爹呀!要是能够早点见着你的爹爹,我还可以
再到皮秋那儿一趟。”勇士吃一惊道:“罗大侠,你独自一人,白日青天,要闯出明军的营地,这个险未免冒得大一点吧?”逍遥王哈哈一笑,说道:“明军想要把我逮住,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笑声未了,他的背影早已隐没在山腰的长茅野草之中。勇士瞠目结舌,半晌,骇然说道:“胡大哥,不是我亲眼看到,我真不敢相信天下竞有如此能人。”这天白天,果然平安度过。其间虽然也曾在过几个明军跑到近处山头了望,却也似乎并未发觉他们。不知不觉夜幕又已降临了。勇士道:“怎么样,咱们冒险走吧?”胡楠说道:“不等援兵么?要是有援兵来到,咱们里应外合,岂不更妙!”勇士虽然对逍遥王的本领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还不能相信他这样快就会请得来援兵。正在他们商议未定之际,只听得群马奔驰的陶蹄踏地之声来得有如暴风
骤雨,一彪军马,已经冲上山来。但可惜来的不是援兵而是敌兵!这支明军冲上山头,分为三队,三面围攻,每队的人数,少说都有千人。
正是:何惧敌骑千百万,孤军奋战守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