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琴姨
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眶一红,哀怨地问我:“是不是因为我和轩其的原因?”
我咬着唇,摇摇头。所有人的都没有错,错在我没有直面轩其的勇气。
暑假两个月,我去了刘达新开的冰花店做事。白天我和表姐一起去街上买回各种水果,然后回来做晚上开工的准备。每天都忙到凌晨两三点。
我没有告诉楚涵我在冰花店里做事,这个夏天,我想自己一个人度过。我想过完这个夏天,也许我就可以面对轩其,面对一切了,我相信时间的力量。
“冰花来喽——你的,西瓜冰花,你的荔枝冰花,还有你的——芒果冰花。”我的心情很愉悦。
冰花店的生意很好,在吧台收钱的表姐有天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丫头,你知道我们店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好?”
我耸耸肩,这个问题没有创意,不想理睬她。那段时间,我最开心的就是全心全意地做冰花,只有在不停做事的时候,才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女大十八变呢,小时候你咋长得那么丑兮兮的。”表姐笑眯眯地说。
“啊?!丑吗?”我明知故问。地球人都知道我小时候长得丑,单眼皮,厚嘴巴,瘦不拉叽地长不开。
“唉,是啊,那时咋那么丑呢——不过,这跟我们店的生意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我犯迷糊。
“当然有啦,你是美女嘛,别人都冲着你来的,你不要以为是你的冰花做得好,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那天尝了一下,差点吐了……”表姐做了一个呕吐的样子,旋即甜滋滋地挤眉弄眼地说,“月底给你一个大红包——”
我这不是成了出卖色相了吗?郁闷。转过身我又进了小小的操作室。
世界真的还是太小了,那天我穿着白色米奇图案T恤和牛仔热裤系着粉红细格围裙的正在给客人端上冰花,突然有人从后面给了我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我回头看清楚,原来是楚涵!
那以后,她和轩其来过好几次。楚涵疑惑地问我:“是缺钱用吗?出来打工?”
“做冰花很好玩啊,哪天教你!”我甜甜地笑着说,让自己看上去幸福满足。
“是吗?原来是你做的,难怪这么难吃。”轩其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切——”我翻着白眼走开了。
不论如何,面对他,心就会揪成一团,脑中总是空空如也,我怎么都不能自然起来。所以快快地躲开。
立秋之后,天气依然炎热。杨潇收到了上海交大的录取通知书,左蓝蓝和他两个人在那个暑假黏得分秒必争,仿佛世界末日。看着他们卿卿我我,我又是心酸又是想吐。太腻太肉麻。
转眼,就是高三了。八月的最后一天,左蓝蓝送杨潇回来之后就来找我,眼睛哭得像颗核桃似的。她不是个轻易流露内心悲喜的女孩。我拍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安慰着她。
楚涵好像也变得很忙了,很少给我打电话跟我联系,是不是忙着和轩其谈恋爱去了?
我只要一想到楚涵和轩其在一起,整颗心就像要碎了。慢慢地,我开始接受轩其是我哥哥的事实,那是因为我知道轩其只能属于楚涵,楚涵为他放弃了太多。体育、荣誉、前途,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放弃自己的梦想?
我却只能瑟缩在某个角落,对轩其止息仰望。
是的,我爱他——轩其。这在我的内心,我不想再与自己对抗。究竟还需要多少时间我才能不去想他,才能逃出这个令人发疯的季节?
每个周末,我不是去表姐那儿就是待在宿舍,嚼着面包躺在床上看卡夫卡,看红楼梦,看金庸,看早晨的阳光爬进窗子,看窗外的树枝吐绿,看光亮一点点沿着西墙溜走。
直到轩其那天出现在我的宿舍门口,他逆着光,倚在门框上。秋天的阳光有些浓烈,我的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过来。轩其正用他清幽黑亮的眸子看着我,执着地看着我,仿佛要看到世界的尽头。
“你在躲我吗?你想躲到什么时候?”他一动不动地倚在那儿,声音低沉暗哑,烟雾一样扩散在空中,像梦一样不真实。
“我干吗躲你?”我反问,却不敢看他。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不关你事。”我强作倔犟,任性地为自己竖起一道高高的城墙。我知道,对于我来说轩其就是一片海洋,我害怕,害怕他袭天漫地淹盖过来,害怕他的不动声色会轻而易举地将我击垮。
“伊凉——”他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久久地看着我。
轩其,你真不应该,真不应该用这种可以迷死人的目光来看我,你看到没有,看到我在沉溺没有?你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将我吞没着。
“伊凉——回家好吗?如果你仅仅是为了躲我,我可以不回去……”
“不是。轩其,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我干吗要躲你呢?我一直就习惯这种生活,不被打扰,没有纷争,不需要热闹。你也看到,就连我的爸爸都不来要求我住回去,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就这样子。”
“可现在不同了,你有一个完整的家了,你有爸爸、妈妈、哥哥和弟弟。”
“是吗?那只是你的妈妈,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语气冰冷漠然,我计较他说出“哥哥”两个字。
“伊凉,你为什么这么倔犟?”他从口袋里抽出手,不由分说地开始收拾我桌上的书,“如果是因为我和妈妈的出现令你这样苦恼和怨恨,我以后就不回家,不出现在你面前。但你是一个女孩子,你不应该过这样委屈的生活。”
我一愣,心生恍惚,不敢确定这话是他说出来的。轩其,那个孤高冷漠玩世不恭的男孩竟然会说出这样柔软的话。
“跟我回去,伊凉,你不想看到我,可我也不想让你折磨我的神经,不想猜测你不回家的夜晚在做什么,是不是跟刘达他们在一起。我讨厌看到你与他们在一起鬼混。”
“鬼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鬼混了?就算我跟他们鬼混了,那又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我变得尖锐起来。我真的在前一刻就软了下来的,想着要跟他回去,可是这两个字眼实在太严重了。我扑过去,抢走他手中的书包,一失手,所有的书都掉到了地上。
“我管得着,我当然管得着,我是你哥,我就管得着。”轩其脸上一红,气急败坏地朝我吼着。
只是哥哥,呵,是啊,关系不过如此,定位不过如此。任我如何奢望,所有念头也只是内心里疯长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