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确定父皇对此事毫不知情,但我在他面前提起的时候,他却故意打断的我话。他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他有那么多的子女,但他却是那么的爱我,他可以给我他所能给的一切。他温柔的爱一点点滋养着我的无知和放纵,但他却唯独忽略了一点,一只翅羽丰满的小鸟,它怎么甘心一辈子被因在笼子里呢!
也许父王是汉城最好的王,但他却不一定是个好父亲,因为他的偏心。为了不让他失望,他出征前点阅部队时,我一直陪着他。他虽然病着,但他的威严并没有因为他的病而有丝毫的折损。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汉城的勇士列阵受阅,骑着他的战马在三军中飞驰,雄姿英发。他的英武会让我抬头仰望,底头沉思。我知道也许我永远也不会超越他,我虽然流着他的血液,但我身上软弱的基因却是我的母后思雨的。也许我应该是个公主,但他们却一不小心把我生成王子,是他们的错,不是我的错。
父王说:我走后,汉城城内的事会全交给你处理,如果你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你可以去问你的先生。
我说:为什么是我,晔不是更好吗!
父王说:我会带晔一起去,你是我奕的儿子,我相信你。
父王决定的事情一般不会改变,既然无法抗拒,不如安心接受。我的自私还未泛滥,为了父王开心,我唯有应允。
父王笑了,他开心了,我要迎合他,所以我表面上也要装成开心。当我对着父王笑时,我突然发现原来开心也是如此容易。父王的手放在我的头上,手指插在我并不算长的头发里,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手掌里的温度,会让我觉得安全。父王说:我走后你还是尽量不去斐夫人那里,她不是个好女人。
我说:父王放心,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个好女人,以前常去,是因为他再不好也曾是父王的妻子,我有义务去看她,我知道只要父王在,她便不敢对我做什么。父王现在走了,我还是依然会尊重她,但我为保护好自己的。说完这些话后,我突然觉得我是那么的虚伪,居然话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后,自己都不愿相信。
我的虚伪其目的只有一个,当我看到父王稍稍宽心的神情时,我知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晔就站在他的身后,他穿上铠甲时竟然让我产生过片刻的错觉,我在他的身上依稀能看到父王的影子。我不知道父王是否有过孤单。父王的有好多子女,能陪着他的却只有晔,但他却对晔又是那么的冷僻。
送父王出征的队伍里也有颜玉,我知道她多半是为了送她的父亲。他父亲就站在我父王的旁边,身材还是那么的肥硕,很怀疑他是否还能舞起他挎在腰间的剑。姌姌没来,我和她做妻子已有多天,但我从没把她当过我的妻子,我希望某一天她和晔会花好月圆。感情暂时落在时间缝里,需要两人慢慢重新来捡拾起来。
他们走的那天算起来应该是汉城的秋天,红枫飘零,猎猎作响,像似无数随军征战的军旗,又像是为了送别汉城的热血男儿,父王的军队消失在我的眼前,突然间我竟生起一种生离死别的惆怅,尽管我在克制,但那惆怅就像颜玉的眼泪一像无休无止。
先生感伤的说:十七年前我也像今天一样送别过你的父王。转眼间就十七年了。
我说:你是不是很想和父王去一次前线。
先生波澜不惊的说:永远也不会想去,因为我不想看到死人,一堆一堆的死人。
我说:你是不是很侥幸没陪父王一起去前线。
先生感伤的说:很久以前,我也像你父王一样统领百万大军征战沙场。
我说:你很久以前的军队呢!是不是全死光了,被你的敌人杀光的。
先生恐惧的说:敌人是杀不光他们的,他们是被自己人杀光的。我现在有时也会原谅他们,因为饥荒面前,人的自私心是那么的强烈。只要能活着,道德可以背弃,亲人可以不认。良心可以泯灭。饥荒简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灾难!
我说:那先生是不是也违背了道德,六亲不认,全无半丝悲悯之心。
先生不说话,他对着我凄苦的一笑,想是他希望我能明白他的身不由已,或只是能体谅他的软弱。
我笑说着:先生又不是常人,你看那么多死人,因为他们没有了良心。但先生没死,足能证明,先生和他们不同,应该算是顶天立地,威武不屈的血性男儿。但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说你跟我母后一起来的,这样看你们以前应该认识,说不准你们还是朋友。母后死了,你却活的很好,我想知道是不是只有那些没有良心的人会永远陪伴他的朋友,而有良心的人……。我的话还没问完,颜玉的手此时已经堵上我的嘴唇。她正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盯视着我。
先生笑着说:炤王子说的没错,先生我的确是个有良心的人。你已经长大了,我却快要死了,不是为了去陪伴我的朋友,而是先生已经老了。
先生说完便转身向着汉城的方向走去。他的背脊佝偻着,两只胳膊塔拉着,像似已经没有力气在抬起来,俨然一幅风烛残年的老人。我想到了母后,如果母后现在还是活着,该不会像他现在这个样子苍老。肯定不会,父王说过母后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父王所说的美肯定要比斐夫人还要美,而斐夫人现在看起来根本不算老。
从我记事起,我几乎没出过汉城,我一直认为汉城其实不大,就我目力所及的那一小片天地。我一直认为汉城最美的风景就在城内。现在才发现我竟然错的离谱。已近黄昏的汉城外,四野暮云春树,万道霞光直窜入人的心中,慢慢平息着我本不太好的心情,这么好的风景,很适合为离别感伤一下,我也让自己陷入感伤中。只有软弱的人才会感伤,所以我感伤过后随带着骂自己刚才卑鄙的行径。
颜玉说:炤!就在刚才,我想到了我的母亲。
我说:你母亲不是已经死了!
颜玉说:你说我想她的时候,她会不会也想到我。
我说:应该不会,因为我刚才也想到我的母后,但我知道她从没想过我,我感觉的到。
颜玉说:炤!如果我有一天也离开你了,你想我时,我一定也在想你,你要感觉得到。
我说:嗯!等你离开后,我一定会想你的。可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颜玉说:我也不知道,但人总是要离开的嘛!
我说:你说的是那种离开,是像母后那样离开后永不回来,还是像父王那样只是暂时的离开。
颜玉说:我现在还没想过呢,等我想到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
也许是因为颜玉身上那讨厌的香气被秋风吹散,虽然她现在还是穿着红的刺痛眼睛的宫服,可我此时却并没有半丝讨厌她的意思,反而觉得她对我其实是那么的至关重要。我已经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日子,所以她如果离开我后,我肯定孤单的要死,而我知道自私的人如果有选择的话,他是不希望自己孤单的。
姌姌每次见到我问安的时候都会叫我相公,我告诉她让她像颜玉那样叫我炤。姌姌说:相公还不曾碰过我的身子,名义上我虽然是你的妻子,但我们始终还未跨过那道底线,所以姌姌不敢放肆。我说:我觉得你这样做更放肆,我是不会碰你的,永远不会,因为晔喜欢你。虽然你比颜玉漂亮,虽然我以前着实喜欢过你的性格。我现在告诉你,六年前我拉你出去是为了救你,救你是因为我对你好奇,仅此而已。现在那个好奇心大的可以杀人的炤王子已经长大了,那怕他现在真的杀了个人也不会感到好奇。姌姌笑着说:相公讲的很好听,但乐儿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脾气时常都是好的,但现在我觉得我所能承受的底线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我说:你不怕死吗!还是你一直认为我不会杀掉你。
姌姌笑了,不得不承认她的笑声如夜莺的叫声一般婉转动听。姌姌向我走进两步,她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半尺长的紫光短剑。然后她又毫不慌乱的把剑抵在自己白皙的脖颈处微笑着说:乐儿现在是相公的妻子,只要相公喜欢,乐儿不但不会害怕还会笑着让相公杀我。那紫色的剑身已有些许的部分没入到她的肌肤里,白色的血液顺着剑尖滑落在地,像无声的泉眼细细流出他所积蓄的所有泉水。
斐夫人有可能是疯了,一天我无意中被斐夫人看见,她像三岁小孩一般跑到我的跟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去说:贱妾给王请安。我先是莫名其妙,等我回过神后,我想把她拉起来,但我去拉她的时候明显感到她惊秫的身子,像似看到死神的微笑。我放弃了,站在她的面前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过了一会,斐夫人突然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望着我祈求到:求王放过晔吧!一切的错都是贱妾该死,王是大公无私的,所以不能跟贱妾一般见识。事情太突然或是让我措手不及时,我一般会选择逃避,但我刚要转身走开,斐夫人好像已经发现了我的意图。她紧紧的拉住我的衣角说:看在晔是你的儿子的份上,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只要王能答应贱妾,贱妾现在就死。我知道她真的是把我当成了父王,我说:你先起来,我是不会杀晔的。斐夫人表情先是喜悦,接着又用一种涣散的口气说:贱妾要死了,死之前我想见晔最后一面。我说:没人让你死,你也不用死,至于晔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见他。斐夫人惊愕的望着我,过了好久,她才幽幽的说:我现在后悔了,年轻时就爱挣强好胜,从不考虑后果,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不但输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而且把晔前程也毁了。我说:人总要犯错的,知错能改还是好的。斐夫人像似在自言自语说:晚了!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