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一结束，林清兰便被洛秋拉着出了校门，直奔小镇。都说逢农历的四九日是镇上的集市，只要集市日恰逢周三下午或是周六周日，大家便三五成群地穿过学校西墙的小门洞到镇上去赶集。　　 　　不远处便见密匝匝的人群，是集市吧。 　　真的走近时，林清兰有些失望了：这不就是市里的自由市场吗？而这里五天才一次，人们总有新鲜感吧？这么热闹也就不足为奇了。 　　林清兰在一个小玩意儿摊前住了脚步，是各色的瓷器：花盆、钱罐儿、娃娃……，那是什么——竹节式的笔筒，斜斜的一枝梅花与竹节形成了一个整体，好像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就伸手拣了过来，细细地在手里把玩。 　　洛秋在前面风铃摊前喊着林清兰。 　　林清兰只是应和着，脚下动也未动。 　　对了，队长的桌子上也有这么一个。 　　“多少钱？我要了。”林清兰伸手就往兜里掏钱。 　　“八块。” 　　“嗯？这么贵！”犹豫着，林清兰就要放下手中的笔筒。 　　“什么时候涨的价？我上次买才两块钱，你还欠我一个小瓷兔子呢！” 　　是队长的声音！ 　　就不曾注意他什么时候站在了摊主身边。 　　林清兰一个机灵，迅速放下那个瓷笔筒，回转身追寻着洛秋的身影。 　　怎奈队长只几步就站在了林清兰面前。 　　林清兰只觉得两腿发软，是因为走了这几里路？军训时走的路比这段长不知多少倍呢，也不曾腿软啊！ 　　 “没想到会遇见你，不想见到你。前面还有我的同学，你让我过去吧。”镇定下来后，林清兰触电般抽回了手。 　　“我做错了什么？”队长疑惑地望着她。林清兰摇摇头。 　　“那——是我影响了你的学习？”林清兰摇摇头。 　　“林清兰——”是洛秋的声音，此时她也发现了队长。林清兰回过头与她相视一笑，脸就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这瞬间的变化丝毫没有逃过冷志强的眼睛。 　　“呀，队长，你怎么也在这？”洛秋也是一惊。 　　“啊——我是来赶集，真巧。”队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在前面等你，走时别忘了喊我就行。” 　　“唉，我也走。”林清兰跟了过来。 　　“该说的还没说完，好不容易见次面，别让队长太失望了，我会给你保密的。放心吧。”洛秋相视一笑。 　　队长已经跟了过来。林清兰这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那个笔筒另加个同样材质同样色系的小兔子。 　　“我还没交钱呢。”林清兰没去接。 　　“算我送你的。”这么说着，队长便将东西塞到了林清兰手中，“本来想要个牛的造型，可惜没了，希望你也喜欢这个小兔子。”林清兰跟在他身后绕进胡同，远离了人群。 　　沉默了好久，林清兰发觉自己还在抖，却抑制不住。 　　这样天气，出校门时都未感觉出冷来。 　　 　　“真没想到会碰见你，我呆着没事出来闲逛，现在感觉自己还在做梦呢。”队长背对着林清兰，手在胸前，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到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 　　他倏地一下子转过身来，与林清兰四目相对：“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你一个字都不曾写给我，是不是讨厌我？这么长时间啦，你从未实实在在地对我说点什么，太不公平了。我手里攥了两封给你的信，一直在想着今天到底寄不寄，其实也想忘了你，如果今天不曾遇见该有多好。如果你认为我居心不良，随便一封信就可让我身败名裂。我也就永远消失了，不会再用文字打扰你。你听懂了吗？” 　　从未与一个父亲之外的成年男人这样对视过，更不曾见到一个男人这样的目光——焦灼不安中依旧英气逼人！ 　　林清兰竟无所措手足，不禁后退了两步：这是往日的队长吗？这是一直纠缠在自己日记中的那个男人吗？这是俨然已成为全班女生心中白马王子的那个兵哥哥吗？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想见你却又很害怕。每次收到你的信总让我睡不好，我写的东西都在那个本子上，其实是写给你的信。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给你看，又怎么才能送给你。我们宿舍的同学到现在还谈论你呢，大家都知道我收到了好几封从部队寄来的信，你为什么不换一种信封？你的字，她们几乎都认识，你忘了给她们写过留言。”林清兰真的不敢再去碰他的目光，低下了头。 　　冷志强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信封问题，而即使换了信封，那大家都认识的字体怎么能没有，也许就不该写信，或者说，现在已偏离了一开始写信时的初衷。无言地看着她。 　　“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与你在通信，现在看几乎不可能了。幸亏今天与我一起出来的是洛秋，她是我的好姐妹。当初部队里真的不应让你带女生分队，你的威严感迷惑了她们。” 　　“是吗，我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此时的队长已随着林清兰舒缓的语气平静了下来，只要她一开口，就说明事情不如自己所想像的那么复杂。 　　“那些明星离得太远，你离得太近。”林清兰也才轻松下来。 　　“说别人干什么，说说你自己。” 　　“我？我是宿舍里最小的，最傻的，学习成绩最一般的。”林清兰偶尔望望远处，盼着洛秋的身影再次出现。队长伸手递过来那两封信，林清兰接了过来。 　　“是你的，拿走吧。你写给我的，就不能给我看看？写在本子上也叫信，对吗？” 　　“总不能让我再抄一遍吧，撕下来又糟践了本子。”林清兰游移的眼神不敢肆无忌惮地落在队长脸上，而当初真的没想过让写在本子上的信发出去。 　　“这样吧，你回去后把本子装进大信封，交给学校小卖部的李大爷，今天晚上本子就会到我这里。看完了，我还是通过李大爷还给你，你永远是本子的主人。”队长那么镇定地说。 　　林清兰感觉像在接受一项任务：“你能保证本子不会丢失？” 　　“放心吧，不会的。” 　　“一会儿我们还要练舞蹈，我得走了，估计洛秋也等急了。”林清兰知道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林清兰逃似的向学校疾走而去…… 　　　第二天，林清兰又收到了他的信。 　　“也许我们再也无缘相见。除非有工作上的安排，否则我不可能到你们学校去。以前我很少到镇上闲逛，自从你们离开部队后，我不知怎的只要有机会就会喊上几个人去赶集，冥冥之中希望见到你吧。真的就一次都未能如愿，如果能收到你的一封信也好。就不见你寄来一个字。 　　不知道再给你写信你会如何对待，就不能告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