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出门,洛秋便晚点了,料定张扬不会在47路车站等候。果然。也许他以为自己早出来了。
包车站。四辆车齐刷刷地一字排开。已临近发车时间,洛秋见最后一辆车上人还松快些,便从后门上了车。放好包,直起身之际见中门处分明是张扬的背影。刚要开口喊他,却见他正肢体语言丰富地与身边一位女生聊着,不是黄艳媚又会是谁!黄艳媚正吃着包子,还偶尔向张扬谦让一回。洛秋迅速转过身来,一股凉气从头冰到脚。想起前天张扬说起的三个人,此刻不得不承认那第三个人就是黄艳媚。用张扬自己的话说,与那两人始终保持着同学朋友般的距离,与黄艳媚呢?为什么连自己都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从车出了市区开始便闭上了眼睛,只当休养精神吧。
“唉,洛秋!”不知什么时候张扬已移在了洛秋身后。
“你也在这辆车上?”洛秋故作惊讶状。
“这半天我怎么没看见你?”张扬推推眼镜。
“你这么忙,看见不看见还不都一样?”洛秋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别生气了,向你道歉还不行吗!”张扬压低了声音。
“我猜出那天你说的第三个人是谁了——黄艳媚!”洛秋始终盯着张扬的脸,她要捕捉到他听到这个名字后哪怕最细微的一丝面部表情。
“嗯。”张扬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噢,对,是她。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
“这哪是记性好坏的问题。”洛秋不屑地说。他那么不自然的表情说明他根本就不想听到从自己口中说出黄艳媚三个字。不想让二人始终被这种僵持的气氛笼罩,无心说道:“实习报告写完了吗?”
“写嘛呀,等着抄你的了。”
“那你可说晚了,我的早已预订出去了。”洛秋故意说道。
“不可能吧,这还没进校门呢!”
洛秋没再说什么。
一路颠簸,车速时缓时急。洛秋觉出了张扬越来越近,使劲往后收着身子。
林清兰并没有收到从部队传来的笔记本,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冷志强目前是怎样一种状态。也许根本就忘记了本子的存在?不可能。他说想多留些日子,为了这段属于二人的特殊经历。从来就很让人相信的。不见本子的回转倒可让人安下心来,专心备考吧。说不准就是队长的有意而为之。
而从文量口中得知,周三下午将与部队官兵踢一场足球联谊赛。周四就要进行期中考试,学生科还要安排这样的活动,不知道到底出于何意。不用说,文量张扬路远肯定都在出场阵容这列。所以周一周二这两天便见临时组建的校足球队进行着比赛前的热身训练。
他会不会来?即便在学校里见了面,除了远远地打个招呼,还能怎样?难道这场比赛又要面对他与路远在场上的拼抢?
即使在周二的最后一次舞蹈排练中,林清兰都会想到周三下午的足球比赛。几次错了节奏,引来队长邢沛红的不解:要是不舒服就回宿舍休息吧。林清兰只是摇摇头,仿佛被看透了内心似的,红了脸颊。李艳小声说:是不是路远没来给你当观众,找不着感觉了?他这会儿正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呢。
吃过晚饭后林清兰便早早地与李芳到了教室,真该为后天的考试做准备了,根本就没有太大的把握——保持不跌出前十名,这是林清兰心里为班干部规定的最低学习成绩标准,否则真的难以服众。此时,感觉每门课都有不解的问题,问谁?李芳?洛秋?相比之下,也只能选李芳。却感觉只有文量讲解得最细致,而又不可能占用他所有学习时间吧,再说还有那么多同学都围着文量。为什么有这么多学习上的疑问?是自己平日里积攒得太多?还是脑子越来越笨?还是因为别的事情牵扯了精力?如果自己在工作上给班里带来好的结果还可安慰一下,却又是不尽如人意——就很少见到卫生评比黑板上89财会班是优的结果。刘老师虽然不说什么,可毕竟是自己担任生活委员期间的真实体现吧。连续两个月“信得过班级体”榜上无名,洛秋每次开完学生会的班长例会回到宿舍后就很少有好脸色。也许原因真的在自己身上?所有这一切对自己的要求已远远超出了自身的能力范围。等考完试后真得静下心来想一想,长此下去,于己于班,都不好。
心思乱到这个地步,怎能学得下去?看看旁边专心于课本的李芳,林清兰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周三下午的德育课暂停一次。部队上真的来人了。很快,操场上便形成了对阵的两支队伍,都是短裤背心。在这样深秋时节,龙腾虎跃般地奔跑,大家的身上依然见了汗迹。主席台两侧,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
刚刚与洛秋做完宿舍卫生的林清兰,此刻正准备收拾书本去教室。
洛秋问道:“你真不去看比赛?”
“眼下对我来说只有学习,明天就要考试了,我这还一踢糊涂呢。你去吧,应该为张扬他们加加油。”林清兰随口说道。
“还有路远,说不准还有冷志强呢,不去你会后悔的,走吧。”洛秋拉着林清兰的手。
林清兰摇摇头:“他不可能来。”
“看来你们早就通了消息?”洛秋见她一脸的凝重。
“没有,凭感觉。”林清兰说。
“那叫心有灵犀。”洛秋笑笑,看来林清兰与部队的牵连还未结束,便不好再说什么。
二人一起出了门,正锁门之际,却见李芳风风火火地跑上了楼:“别锁门,出事了,洛秋——张扬脚崴了,脚腕子当时就肿老高,让他们架回宿舍了。”
等李芳喝了水,二人把她摁在床上坐好:“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可叫寸劲儿:上半场就要结束了,张扬抢球没抢着,一下子摔倒了,当时还站起来瘸着走了几步呢,实在走不了,让同学架了下来。我回来拿止痛膏,你们赶紧翻翻,看还有没有?”李芳连说带比划着。
“去医务室了吗?”洛秋掩饰着焦急问道。
“医务室,快别提了,那纯粹是聋子的耳朵,要嘛没嘛,用碘酒抹了抹。我记得我那还有两贴虎骨膏。”李芳指指自己的储存柜。
“实习前,我用了两贴,你还有哇?”洛秋想起什么似的。
“坏了,这倒忘了。你们说怎么办?”李芳也无计可施。洛秋急得坐立不安。
“是不是该送他回市里?”林清兰说。
“学校要是给咱几个开的就好了,关键时候就缩脖了。关键明天考试,让他走,他直摇脑袋,说嘛也坚持这三天。”李芳说。
洛秋真想这就去看看,又不好太过张扬:“他,现在在哪?”
“当然回宿舍了。”
晚饭后,洛秋早早地与林清兰李芳到了教室,始终心神不宁。门一响,洛秋便抬头看看。终于,在王海波的搀扶下,张扬准时出现在了教室中。洛秋疼惜地注视着他。张扬坐定后小声说:“用不着这样看我,没事儿。”
“实在不行就回家吧,因病缺考不会影响学期总成绩的。”洛秋时不时看看他那依然肿胀的脚踝。
“越说越严重了,没事儿,放心吧。只是软组织挫伤,骨头没事儿,三五天就好了。”张扬镇定自若的样子。
“李芳那两贴止疼膏实习之前就让我用了,光用碘酒洗,肯定好的慢。”洛秋关切地说。
“我现在贴着止痛膏呢,你看。”张扬真就扒下了袜子。
果然,洛秋稍稍放下了心:“还疼吗?”
“一点点,放心吧。大夫让少走动。这礼拜我就不回家了,有王海波文量在,你也不用担心。”张扬说。
“也好,有嘛需要我帮你的,尽管说。”洛秋说。
“我写封信告诉家里一声,晚自习后你帮我寄出去,正好周六家里就能收到。”
“也好,我家里也有麝香虎骨膏,周一给你带来。”
“谢谢你。”张扬手探过来顺势抓住了洛秋拿笔的手。
天黑得异常。洛秋一个人脚步匆匆,向校门口走去。
回来时只顾低着头走,却不曾注意到前面也有两个刚刚从小卖部方向拐出来的女生边走边聊。
“知道张扬脚扭伤了吗?”是郭红的声音。
“当时就知道了,我还托咱班男生拿给他两贴止疼膏呢,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是黄艳媚。
“他可真幸运,有那么多人关心他。”郭红说。
“他是咱这个年级我认识的第一个外班男生,又幽默又滑稽,特有意思。”都可以想象得出黄艳媚说这话时脸上那种期盼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