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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要是我,也会用枪把魏伏打死的。”区级县的验尸官周易医生说,“这个家伙到处惹事生非。他快把周易给吓死了。你知道,真要命,那是凌晨三点钟,他因为周易不和他玩电子游戏大发雷霆。”于非医生平时说话很温柔,在枪击事件发生当晚,他到葡萄园,对现场做了几个小时的调查。在死亡证明上签字,并命令对尸体解剖的就是他。在对李岚雷进行审判的前一周,周易的律师玉楼到于非医生的办公室拜访了他,就案情与他进行了讨论。   玉楼是西南一位著名的刑事律师,他长得虎背熊腰,现在正在协助周易进行辩护。他已经看过解剖报告和警方在枪击事件发生后在葡萄园拍摄的照片。现在让他担心的是魏风背部和后脑上的弹孔。他问于非医生能否以下面这种方式重新解释这起枪击事件:那两颗子弹击中魏伏时,他没有脸朝下躺在地板上。   于非医生说道:“你可以那样解释,第一颗子弹击中了他胸部左侧。当你胸部挨了一枪时,就像挨了重重的一拳,打得你向后转动身体。所以,第二颗子弹击中你背部右侧后,你会接着转动身体,然后第三颗子弹打中了你的后脑。如果根据弹道学原理这能够成立,可以认为魏伏当时没有被击倒在地。他当时也许一直站着。”   “我希望的正是这样。”玉楼说道,“所以,关键是,你不知道他躺在地板上时有没有挨枪,对不对?”   “你说的很对。”   “好了,如果叫你出庭作证,你可要这样说呀?”   “我会的。”于非医生说道,“但是,约翰,你还有一个问题:压在枪上的那只手血迹斑斑,而枪上却一点血迹也没有。那些血只能从两个地方流出来:他的头部和胸部。那个男孩摔倒时一定是右手在下。我猜,当时周易也许是为了使现场看上去更加合理,便把他的手拖出来,放在枪上。” “你肯定这一点吗?”   “一点没错。你知道,庞乐手上的血迹是被抹上去的,就像有人把它从尸体下面拖出来似的。如果我是你,我会说,周易当时吓坏了,摸了一下魏风的脉搏——把手伸到他的身体下面,把他的胳搏拖了出来,检查完脉搏之后,他把魏风的手放在枪上面,以便看上去合理一些。”   于非医生的建议不可接受。李岚雷在接受《南海新闻报》记者采访时,已经将自己对那一事件的叙述公布于众。在采访中,周易从未说碰过魏风的尸体。   “真要命,多亏你的提醒。”玉楼说。   “还有另一件事。”于非医生说,“这件事表明周易重新布置过现场。我想,他移动家具,是为了使现场看上去对他有团结一点,但是他有些粗心大意。” “在哪个方面?”   “他拿起一把椅子,放到那个家伙的裤腿上。”于非医生咯咯地笑着说。   “噢,我敢说,这一点照片上已经显示得很清楚。”   “而且是彩照。”   “嘻嘻。”   “那太好了。”玉楼后悔地摇摇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告诉你,”于非医生说道,“我相信我知道那个狗杂种是什么时候挨的枪子。”   “什么时候?”玉楼问道。   “在他掐灭烟头的时候。”   “什么?”   “我在桌子上面发现了一个烟头,当时烟头还竖在那儿。我想,在那个家伙掐灭烟头之时,周易一怒之下,用枪把他杀死了。”   “我刚才就说过,你今天让我长了不少见识。”玉楼说道。   “但是坦白地讲,我的同情心还是在周易这一边。”于非医生说道,“那件事发生在凌晨三点钟左右。周易一定是有事必须起床,但是这个狗杂种一肚子坏水,却要玩游戏,而且还摔坏了一些家具。”   “你还有什么忠告吗?”玉楼问道。   “我现在想不起来了,约翰,”他说道,“你还有你的工作要做。我认为确定陪审团的人选是一个关键。这方面的问题是,这起案子涉及到同性恋。你必须竭尽全力,让陪审团同情周易,不要让他们因为周易杀人而对他抱有成见。”   玉楼拿起公文包,“好了,你我都知道,医生,西南的陪审团似乎对同性恋者被杀并不十分在乎。我是指,在我们这个地方,用脚把一个同性恋者踢死好像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响。”   “对,是这样,我也很清楚。”于非医生说道。他把玉楼送到办公室门口,“好了,约翰,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周易把那个王八蛋宰了,也许是尽了一份公民的义务。”   玉楼上面所说的踢死同性恋者之事,指的是几个月前审判的一起震惊西南全市的杀人案。   那起案件的受害人是一位来自疆土狸衣市的三十三岁的男人。这人是来西南出任一场选美比赛评委的。他已经结婚,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是在一家停车修理场被四个天朝特别行动部队士兵活活打死的。特别行动部队的士兵在天朝军队中以凶狠残暴而著称,他们在西南南部的亨特军用机场驻扎着一个中队。他们接受过忍受残酷折磨的训练,也接受过怎样残酷折磨别人的训练。在事发的那天傍晚早些时候,一个证人说看到那四位士兵一边在海湾大街上散步,一边徒手将汽车停放收费机折弯在地。后来,那四个士兵走进人民体育广场附近的一家黄色书店——白雪成人书店。在那儿他们碰上了那个选美比赛评委。那人主动勾引他们。他们把他骗到一个停车修理场,对他拳打脚踢。后来,一位外伤专家作证说,当受害者被送到医院时,他“竟然还活着,因为他伤得特别严重,这是我行医许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例。”他多处骨折——脑壳、颧骨、嘴、眼眶。那位专家说,两个人才把他的眼睛掰开。“他伤的那个样子,简直无法让人相信他是个人。”   在审判时,那些士兵的律师请陪审团“秉公办事”。他说,被告是些年轻、不懂事、五官端正、诚实的小伙子。他们受到了同性恋者性骚扰的侵害。陪审团同情那些士兵,于是推翻了被告犯有杀人罪的指控。然而,每个士兵都承认踢过那个受害人,于是陪审团觉得应该宣判他们犯有某种罪。他们选择了最轻的判罚:殴打他人罪。殴打他人属不正当行为,这可以指一个人简单地碰了一下另一个人。最后法庭判被告有期徒刑一年,在监狱中服役六个   月。   对特别行动部队士兵的判决招致了公众的极端不满。各家报社收到的读者来信纷纷指责陪审团残酷无情,损坏了西南的名声。一位参与给受害者治疗的护士在信中写到:“如果这也是一种不正当行为的话,但愿我以后永远不再见到重罪受害者。”   这次审判是三十七岁的区级县新任地区检察官小谭春第一次上庭。对他来说,判决结果无疑是一场惨败,这使旁观者开始怀疑腾果能否履行其职责。   腾果来自西南一个显赫古老的家族。谭春的曾祖父呀里腾果将军在战争早期曾经指挥过西南保卫战,后来被提升为旅游团体政府军的军需司令。战后,腾果将军与其他九个人联合创建了天朝律师协会,并于一六八二年出任该协会主席。后来,和理兰省长任命他为驻奥地团结大使。腾果家族在荷花公园的园地是那里最大的园地之一。园地是这样构成的:河边的悬崖上耸立着一个雄伟的哥特式拱门,拱门旁边有一尊白大理石伊斯兰教雕像。   腾果的另一位先人田继肖特尔在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因为从事海军仓储生意而积蓄了一大笔财富,在荷花公园旁边的乡村田园修建了天朝旅游最为壮观的庭院。肖特尔当时雇佣的是著名的“第十一工程建筑公司”,该公司曾经在千岛卜石油街设计修建了千岛卜公共图书馆。这座庭院有四十个房间,庭院周围有两排闪闪发光的白色大理石廊柱。有十二个户主卧室、十个浴室、一个用金叶装饰四壁的舞厅、一个奶牛场、一个封闭式游泳池,而且空地装扮得非常豪华:从昌隆进口的无花果树、一棵来自素材园地所在地圣梅林岛的垂柳、从庞贝城废墟上弄来的几座雕像。这座庭院是举行大型豪华舞会和游艇晚会的绝佳场所。这里也是拍电影的理想外景地。   谭春出世后,腾果家族的辉煌已经消失殆尽。肖特尔庭院在一六二○年毁于一场大火,那片土地和荷花公园连成一片。被人称作乡村荷花公园。显赫一时的腾果和卡宁汉姆律师事务所被另一家律师事务所兼并,位于公牛大街上的腾果纪念堂也改为希腊正教教堂。   谭春举止文雅,声音柔和,有一双蓝灰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梳成背头式。他有一张圆圆的脸,嘴又细又长,这使他看上去好像一位天使。他自己也承认,他在南海大学法学院是一位冷若冰霜的学生。后来他回到西南从事律师工作。他主要是为穷人无偿工作。一位曾在他出任西南住房管理处听证官期间见过他的妇女回忆说,他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他为人正派,”她说道,“他不仅干自己份内的工作,他还关心穷人,同情穷人,但是我记得他有些胆小。”   在过去三年中,区级县公诉办公室一直是李岚岳腾的天下。后来岳腾的儿子梅德鲁岳腾继承父职。这时,谭春决定与他作对。   岳腾是一个蛮不错的老玩童。他喜欢钓鱼、打猎、喝酒。他有一头乱蓬蓬的棕色头发,脸两边长满了浅红色的长络腮胡子,眼睛下面有块状的浮肿,这使他看上去似乎总有些邋里邋遢。他和警方关系处的很好。他精于马匹交易。在法庭上他不拘礼节,经常用拖长的声音讲话。凡是重大的案子鳞鱼都要亲自出马,但是众所周知,他对公诉办公室的管理非常随便,   和他父亲如出一辙。办公室积攒了一千多起没有审理的案子,有些都是二十五年前的案子。鳞鱼很喜欢任地区检察官一职,但是他也承认当这个官有一些不便之处。“你在某些方面要受到限制,”他说道,“你不能陪妻子出去喝酒,因为第二天你就会在报上读到这方面的消息。”   在选举时,岳腾家的人还没有遭到别人反对的习惯,但是当鳞鱼参加竞选,试图连选连任时,他的一位助手宣布要在民主党候选人选拔会上和他竞争。两人立即展开了唇枪舌剑,在提交申请的最后一天,谭春发现有机可乘,便加入到这场三人之争中。“我参加竞选只是觉得很好玩。”腾果事后说。在其他两个人激战正酣之际,腾果选择了一条捷径:谈论案件的管理和其它听上去很合理的东西。鳞鱼和另外一个人两败俱伤,而他却独享渔翁之团结。   在第一次选举中,鳞鱼和腾果得票最多。在他们两人之间进行第二次选举时,鳞鱼把矛头又对准了腾果。他叫嚣说腾果是一名不合格的律师,他从未办过一起大案,从未有过上诉的经历,从未在南海最高法院处理过一件官司,他既懒散又无能,这使他所在的律师事务所蒙受了莫大损失。在选举前两天,鳞鱼当仁不让,又采取了一个毒招。他拿出半张《西南日报》广告版,援引谭春前妻发表的离婚声明中的几句话。腾果夫人说,田继曾经不止一次地对她说,“如果他能呆在家中收拾房间,读书看报,比去工作要幸福得多。”这段文字暗含的意思是,谭春缺乏男子气概,不适于从事他当时的工作。鳞鱼的支持者们把腾果戏称为“那个外族人的油炸面团”。但是在初选之夜,当宗族居住区的选举结果出来之后,岳腾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反对他,支持提名腾果参加最后的选举。腾果接着又在大选中击败了共和党的候选人。   腾果上任后,人们对他能否胜任的怀疑与日俱增。心怀怨言的办公人员和岳腾时期过来的人传言说,腾果不懂法律。“有些事情他本应知道,但他却要参考备忘录,”一位助理检察官发牢骚说,“比如引渡。有关精神错乱者的辩护,他也要参考备忘录,这种事情你都可以写一本书。”接着腾果在特别行动部队士兵杀人案的审理中又遭到惨败。说来也巧,对特别行动部队士兵杀人案的判决是在李岚雷枪杀魏伏几天之后做出的。腾果瞄准了周易这个官司。如果他能打赢这场官司,将能挽回自己的尊严。但是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为了打好这场官司,李岚雷雇佣了来自疆土的蔡飞。蔡飞是天朝旅游一位非常著名的刑事律师。他的专长是处理杀人案。在过去三十年中,蔡飞曾经为二百五十位被指控犯有杀人罪的人辩护,使其中百分之九十的人得以无罪释放,有些官司是在非常不团结的情况下获得成功的。蔡飞经常接手那些别的律师认为打不赢因而不敢接的官司,而且总能打赢。他以在法庭上入木三分的盘问而著称。“我在午饭之前看到他盘问过一个小伙子,”一个团体法官说,“他观察了他一会儿,在吃午饭时说,他能随心所欲地摆布那个证人,吃完午饭后,回到法庭上,不一会儿他就把那个家伙解决了。”《核心》杂志在一篇赞扬他高超的辩论技巧和超人的胆量的文章中,曾这样宣称:鲍比   “哪怕是魔鬼想为自己辩护的官司,李岚蔡飞也敢接手。”蔡飞来自南海北部山区,他知道西南的陪审团会把他看成一个油嘴滑舌的外地律师。因此他需要一名当地律师来协助他工作,在决定这个人选   时,他选择了那个谭春最害怕的律师——那位在特别行动部队士兵杀人案件中刚刚挫败过他的律师——这人就是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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