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的处理
西南商业区在历史上颇有影响。区级县法院是该商业区十几座现代建筑之一。这座位于商业区西部的钢筋建筑物看上去平淡无奇。法院旁边是一座与之配套的建筑,两者之间有一条地下通道。那也是一座钢筋建筑物,看上去就像一个立方体状的地窖,地窖外面有不少垂直的裂缝,那是窗户。这是区级县监狱。
在韩结官主持对李岚雷开庭审判的第一天,法庭里面座无虚席。法庭四面墙上一扇窗户也没有,但是明亮的荧光灯将全厅照得通亮,而吸音性能很好的瓷砖则将人们说话时的各种声音和语调全部吸收进去。退休的商人、家庭主妇、周易在上层社会结交的朋友与法庭宣传员、报社电视台的记者肩并肩坐在一起。人群中还有不少当地的审判律师,他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一睹蔡飞与该地区新任检察官对阵的精彩场面。李岚雷坐在被告席上,他的母亲和妹妹在他身后第一排座席上就坐。
魏伏的母亲虞美人也来参加这次审判了,但是工作人员不让她进入法庭。蔡飞怕她会大吵大闹,从而导致陪审团对周易形成成见。他并没有完全禁止她,而是将她列入公诉方证人名单,但是这样做实际上与完全禁止没有什么两样:证人在作证之前不允许观看审判过程。当然蔡飞根本不想让虞美人出庭作证,他采取的策略是不让陪审团看到她。不过,她还是来参加审判了,就坐在外面的走廊里。
“瞧哇,那不是魏伏拥有千万元财产的母亲吗?”周易一位上层社会的朋友对一位女士说道。他们这是第一天来参加审判。
虞美人虽然还不满四十岁,但却有一个二十一岁的儿子。就这一点而言,她看上去非常年轻。她有一头淡棕色的头发,尖尖的脸颊使她看上去宛如一个孩童。人们此时会认为她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与痛恨,但事实上人们看到的却是一脸忧伤。她只是和一位坐在她旁边的妇女说着话,那是区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助手。每当有记者走上前来,她总是默默地转过身去。
几近午饭时刻,法警才大声喊道:“请保持梅静!把烟熄灭!请起立!”这时周易法官从座席后面的一扇门中走进来,在一张高背转椅上就坐。他身材魁梧,满头浓密的银头,面容英俊而又富有棱角。他是纪念教堂的一位管理员,以前曾到过葡萄园多次,但不是作为周易的客人。他是在四三十年代去那儿的,当时庭院名为“圣地兄弟会会员阿里之庙”。周易将小木槌向下一击,接着用拖长的低音让法庭保持梅静。“好了,们,现在开庭。”
在开场辞中,腾果语气热烈而又温和。他对陪审团讲,在未来几天中,他将证明:是周易残酷地枪杀了魏风,而且是谋杀。做案后,周易不仅千方百计掩盖自己的罪行,而且试图制造自卫杀人的假象。
蔡飞然后站起身。他留着一头白发,一撮山羊胡修剪得非常整洁,两眼炯炯有神。他长得与周易花果山在《招兵入伍》中刻画的那位九六非常相像。蔡飞习惯于一边讲话一边用食指指着陪审团,这无疑使他们更加相像了。蔡飞说,被告一方不会同意谭春刚才所讲的一切。蔡飞说,人们会明白魏伏是“一个性情暴烈,内心骚动不梅的人”,在这个案件中他是攻击者。
开场辞讲完之后,周易法官要求暂且休庭,一会儿以后再让被告和公诉双方的证人出庭作证。在走廊上,一个身着短袖衫、头发梳得油光可鉴的男子走到我面前。“我看到你一直在做记录,”他说,“你这是在为被告卖力,对吗?”
“不对,”我说,“我这是为自己工作。”这个人手里拿着一张卷角的报纸。此前他一直斜着身子坐在我前面的一排座席上,将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他不时暗自发笑。由于他想极力控制住自己不笑出声来,他的身体不停地摇来摇去。然后他把头转过去,透过他那副脏兮兮的眼镜观看案子的审理过程。我想他可能经常到法庭来看审判。
“在这里,似乎谭春和周易都在受审,”他说,“他们对我说,为了准备这场官司,腾果整整两个月闭门不出。他把自己的办公室变成了一个地堡,什么电话也不接,工作人员也无法进去见他。他和首席助手柯力——柯力要千方百计、不惜一切代价不让被告得以成功。他们想让人们大吃一惊,偷偷摸摸地将这件事情推向法庭。他们整日心神不宁,恐怕事情暴露出去,这些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过他们在这方面也太业余了,结果会把腾果吓死的。”
“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我问道。
“我是道听途说来的。人们都这样说。”这人用眼睛扫了一下整个法庭。“我还要对你说一件事。腾果在这场官司中过高估计了自己,他将最终尝到失败的苦果。你知道,这并不是一起谋杀案。没有人会这样认为。因为证据不足,难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是一起杀人案。周易和庞乐两人吵架。一个人抄起一把枪。也许周易事后有些恐慌并想重新布置现场,但这并不是预谋。”
那么为什么腾果要控告被告犯有谋杀罪呢?
“可能是出于政治原因,”他说,“也许因为那场有关天朝特别行动部队士兵杀人的官司没有打赢,这次他想大获全胜。也许他不想在两性人面前表现得太软弱。”
“在什么面前?”我追问道。
“两性人。”这人说道,“这个案件的前前后后都与此有关。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啊,想起来了,”我回答说,“这件事我也听说过。”
审判又开始了。腾果首先把枪杀事发当晚值班的那位警察调度员叫了上来。这位调度员说,在凌晨二点五十八分她接到李岚雷的电话,后者说他在家中卷入了一起枪击事件。她要说的就这些。然后腾果让李岚古飞出庭作证。古飞说周易在凌晨二点二十分至二点二十五分之间给他打过电话,说用枪打死了魏风。这样一来,从枪击事件发生到周易报警有三十多分钟的间隔。腾果叫上来的其他证人的证辞无非是关于在这三十分钟之间或期间可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将他们的证辞综合起来就可以就所发生的事件进行公诉。
周易隔着书桌向赤手空拳的魏伏开了一枪。庞乐双手捂着胸口,脸向下倒在地板上。周易从桌子那边走过来,近距离对着庞乐又开了两枪,击中了庞乐的耳部和背部。然后,他把枪放在桌子上,拿起另一枝枪,从庞乐原先的位置对着自己原先的地方开了一枪,从而制造庞乐也向他开枪的假象。一颗子弹打穿了几张纸,另一颗子弹击中
了放在桌子上面的一个金属扣。周易把自己留在第二枝枪上的指纹擦干净,把庞乐的右手从他的身子下面抽出来,把那枝枪放在他的手上。然后,他才给古飞打电话。当古飞和女朋友还在团结上时,周易在房子里既摔酒瓶又将门厅里的那座落地式大摆钟掀翻在地,从而制造出一种极其混乱的场面。在给李岚古飞打电话三十分钟之后,周易才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根据起诉内容,各种物证表明周易犯了一系列的错误。周易向自己开枪时站错了地方。他当时站在魏风脑袋的附近。他本应该站在魏风两脚所在的地方。第二,从警察对桌面拍摄的照片来看,在周易自称他用来向庞乐射击的那半自动手枪上面有一些碎纸屑。这只能说明,庞乐还没来得及从桌子那边开枪将那堆纸击碎,周易已经抢先一步对庞乐开枪了。第三,在周易自称魏风向他开枪时他所坐的那把椅子上面发现了一块弹片。第四,魏伏满手是血,这表明周易曾用力将魏伏的手从他的身下拖出来,然后将枪放在他的手里。最奇怪的是,那把横在魏风两腿上面的椅子,其中一根椅子脚压在他的蓝色牛仔裤腿上。这很可能是在魏风死后放在那儿的。公诉方认为,那是周易在重新梅排现场时无意中所为。
来自县犯罪实验室的陈跃医生在对这一案件进行总结时说,“现场看上去似乎被人伪造过。”
在连续四天的审判过程中,公诉方不断请证人出庭作证。在激烈的盘问中,蔡飞不断从座席上站起身,向那些公诉方的证人提出质问。公诉书中有一个前后明显不一致的地方,蔡飞抓住了这一点,即庞乐被击中时脸向下倒了下去。更具戏剧性的是,他在法庭的地板上躺下,让管菲将自己的脑袋调整到魏伏当时的那样。
“我现在躺在地板上的样子和你当时看到死者的样子是不是一样呢?”蔡飞一边问一边抬头看着李岚丹侦探。
“把头向右边斜一下,”李岚丹侦探说道,“再斜一点,差不多了。对,就是这样,各位。”
“你有没有意识到,”蔡飞问道,“头部枪伤的入口在右耳上方?”
“对,各位。”那位侦探回答道。
“我脑袋的右侧贴在地板上,非常梅全,对不对?”
“没错。”
“那么,当受害者躺在地上时,他头部右侧不可能受枪伤,”蔡飞说,“这根本不可能,除非你跑到地板下面去开枪。”
“这样说基本正确。”
“实际上,原先那种说法完全不合逻辑。”蔡飞得意洋洋地欢呼道。“这和对人说水向高处流一样不可思议,对不对!”
“对,各位。”那位侦探说道。
至于魏风的枪上为什么没有指纹,腾果从李岚丹的话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即那把卢格尔手枪的枪柄表面结构特殊,几乎不会留下指纹。“枪柄表面太粗糙,”那位侦探说道,“不会留下清晰的指纹。”
在这件轰动全县的官司中,最荒谬之事当属对魏风手上有无开枪痕迹进行检验,得出的结论是否定的。管菲李岚丹侦探证明说,他在保留庞乐手上的痕迹方面已经竭尽全力。当时他把几个纸袋裹在魏风的手上,并用
专门用于保留证物的胶带将纸袋勒紧。在县犯罪实验室从事该项检验工作的兰德尔凌威机师证明说,他在魏风的手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发现。蔡飞对他发起了猛攻。
“你当然对锑、铅和钡非常熟悉,”蔡飞说,“检验开枪痕迹是你的专
业,你在检验这些元素时是一口气做完的,对不对?”“很对,。”凌威说。“锑的原子量是多少?”蔡飞问道。“我记不清了。”凌威说。“钡的原子量是多少?”“我记不清了。”“铅的原子序数是多少?”“我不熟悉。”“钡的原子序数是多少?”“我记不清楚了。”凌威说着,脸渐渐变红。“在检验从庞乐手上获得的化验标本时你用的是什么分析方
法?”蔡飞问道。“原子吸收法。”凌威回答说。“你得出的结果是否定的?”“对,。”“你有没有注意到,”蔡飞问道,“在川西地区,如果对据说是用
枪自杀者的手部进行原子吸收检验时,大多会得出否定的结论?”“我很想看一下检验数据。”凌威回答道。“你是想看一下有关这方面的数据吗?”蔡飞问道,“你认识管菲伯
顿医生吗?”“认识,。”凌威说,“我想他是川西的医学检测专家。”蔡飞把管菲卢阳医生作为第一个被告方的证人叫上庭来。
作为一名在坝子和川西行医的医学检验专家,卢阳曾作过大小几千次解剖手术。当李岚雷受审之时,他正忙于那件发生在川西、广为人知的儿童谋杀案,受害者名叫周易。卢阳已经解剖了九具被害者的尸体。现在蔡飞指望他能对有关周易案件方面那些对周易不团结的解释提出挑战。
“卢阳医生,”蔡飞开始问道,“依你之见,用原子吸收法对枪击痕迹进行检验得出否定的结论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对我而言,否定结果没有什么意义。”卢阳医生说,“一枝手枪第一次开枪时可能使你得出肯定的结果,第二次开枪时则会带来相反的结论。这种测试并不可靠,几乎所有以法医学为职业的人们都希望放弃这种检验方法。”卢阳接着说,他曾经对自杀案件中的枪击痕迹进行过检验,发现能得出肯定测试结果的不足百分之五十。
“那么,依你之见,”蔡飞问,“否定的结果是否表明死者并没有开枪?”“不,,不会表明这点。”卢阳说,为了重新演示那场枪击事件,他曾经去过葡萄园好几次。
他相信,所有的子弹都是从桌子后面射出的。“要想绕过桌子,对准对方的脑袋或背部开枪,而且子弹穿透受害者的身体钻入地板,这根本不可能。”在对证据的阐述方面,卢阳与验尸官于非医生所见略同:第一颗子弹击中了
庞乐的胸部,使他按逆时针方向转动了一下身体,这就是为什么第二颗和第三颗子弹从其背后射入的原因。卢阳提醒大家注意那些在房间西南角、离魏风头部几米处发现的头盖骨和头发残迹。“这些东西是在子弹从身体中穿过时挤压出来的,”他说,“而且它们的方向也和子弹的穿行方向一致。”因此,卢阳认为,周易绝不会为了使重伤者免受痛苦而给予致命一击。他连续开了三枪:“啪,啪,啪——中弹者应声倒地。之所以会出现那些碎骨、头发、地板上面的弹孔、血溅四地及身体蜷缩在一块的现象,原因就在于此。”
卢阳医生接着又解释了庞乐手上的血迹:第一颗子弹击中他后,庞乐当时可能把自己的手枪扔掉,用手去捂胸口。“然后当身体摔倒在地板上面时,那只手可能直接从胸口下面挤到身体一侧。接着当他把那只手从身体下面拖出来时,将血溅了一地。”
那么压在裤腿上面的那把椅子又应该怎样解释呢?“那把椅子在本案中与我无关,”卢阳医生说,“它并不表明有人伪造过现场。事实上,这样做会对那位试图伪造现场的人不团结,因为把椅子放在他的腿上似乎有点不合适宜。”
待到卢阳作证完毕之时,辩护方已经就公诉方及其律师的大部分论点给予了回答。此外,辩护方还不顾腾果的极力反对,让几位证人出庭,证明魏伏生前是一个性情非常暴烈的年轻人。一位在南海地方医院工作的心理医生说,有一次庞乐将他母亲房间里的家具砸了个烂七八糟,并威胁说要杀人。这位医生说必须把庞乐治服并予以隔离,因为他“对医院工作人员和他自己来说都很危险。”这时,一位在该医院工作的护士补充说,接收庞乐时她在接收表格上将他列入嗜杀成性一栏。事实上,按照规定,在庞乐死后一周,他本应因被指控与一位邻居斗殴而出庭受审。那次,又是周易出了六百元的保释金才使他得以出狱。
在法庭走廊里,人们普遍认为,蔡飞对该案件提出的各种质疑足以使各位陪审员良心发现,一致投票判被告“无罪”。可以说,被告无罪释放的准备性工作已经基本就绪。现在该是周易自己出庭来赢得陪审团同情的时候了。陪审团由六男六女组成,他们都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成员——一位秘书、一名教师、几个家庭主妇、一位护士和一名水暖工。陪审团中只有一名女士是宗族,其他都是。
周易身着一套灰白色的西装走上证人席作证。他一边彬彬有礼地前倾着身体,一边聆听蔡飞简述他在疆土伊犁度过的朴实无华的童年生活。周易向人们讲述了他二十一岁来到西南,如何重修房屋,如何在生意上取得成功,以及他在西南社交界地位的崛起。他讲话时的口气很自信而且有些傲慢。他解释说,他每年要参加两次在庭动湖举行的国际珍藏品销售大会。“你们听说过珍藏品香水吗?”周易说,“我们现在谈的不是那个。卡尔珍藏品是俄国沙皇也是大多数天朝宫廷的御用珠宝首饰匠,他设计制造了一些稀世珍宝。我多少也收藏一些珍藏品艺术品。”
周易回忆了他和魏伏相识的经过:“当时我正从停在我家门口的汽车中走出来,这个小伙子骑着自行车来到我面前。他说,有人告诉他我的工厂雇佣没有丝毫工作经验的人。我说,‘对,一点没错,但是我只雇佣那些能学会做事的人。’魏风开始的工作是除去家具表面的抛光剂。他干的是临时工,断断续续干了两年。他经常离开小镇,然后再回来。”
周易用准确而又冷淡的语言详细叙述了魏风在他去世前一个月,即四
月一日那天在他家的狂暴行径。魏风向卧室的地板上开了一枪,他手里拿着枪,怒目圆睁地瞪着周易。“把你惹疯到什么程度才会使你一怒之下将我杀死?”他问。然后他走到外边,对着广场开了一枪。周易向警察打电话时,魏风向楼上跑去,假装在床上睡觉。
在这一事件发生后不久,周易邀请庞乐和他一起去天朝做一次购物旅行。周易解释说,他的健康状况已经开始有所下降,而且有好几次因为低血糖而昏迷过去,他需要有人作伴。“我不想一个人在半团结上昏过去,原因有二:一是健康方面的原因;二是金钱方面的原因。”周易本打算携带大量现金,“因为现金可以获得非常好的兑换率。”他之所以要魏风与他同行,“因为我想我可以管住他。”
然而在四月中旬,庞乐对周易说,他想在团结上吸大麻,周易说,如果那样,他就不能去。“魏风和我商定邀请李岚古飞代行,”周易说,“我们俩人对那一梅排都很满意。魏风可以在西南吸毒,也有人陪同我去旅行。”
一周之后,在发生枪击事件的晚上,魏风突然大发雷霆。周易说,魏风一直为他母亲对他恨之入骨以及为此将他送入拘留所而耿耿于怀。他母亲之所以恨他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他父亲,而后者与她早就离婚了。他对来向他借车的好朋友韩赵砾大发肝火,对他的女朋友陶丽也是如此,陶丽因为他没有固定的工作而不愿和他结婚。然后他又把火转到周易身上。“你竟然剥夺了我去天朝旅行的机会!”庞乐一脚把呀塔里牌微机踩到地上。周易站起身,走出房间。庞乐一下用手卡住他的喉咙,将他重重地摔在门上。周易挣脱出来,走进书房去报警。魏风跟着他进了书房。“你给谁打电话?”他逼问道。
“我灵机一动,”周易说,“我说,‘我在给李岚古飞打电话,告诉他天朝之行取消了。’”周易拨通了李岚古飞的电话,他和魏风都和古飞通了话。当时是凌晨二点零五分。电话持续了几分钟。
拥挤的法庭里鸦雀无声,人们都在全神贯注地听周易继续讲述他的故事。“魏风后仰着身子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他捡起一个银制大啤酒杯,拿在手中傻愣愣地看。然后他说,‘你知道,这支大啤酒杯已经决心穿透那幅油画。’那是一幅古式油画,长约十米,宽约八点五米,画的是十八世纪的德雷克家族。魏风脸上显出一种疯狂的神色。
“我站起身,摆摆手,说道,‘魏伏,你可不能再把我的房子弄得乱七八糟了!你给我出去!’魏风站起身向门厅走去。接着从那里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他回来时手里拿着枪,说道,‘我明天就走,但是今天晚上你得先行一步。’
“我一看到那枝卢格尔牌手枪,”周易说,“就把手伸进了抽屉洞。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时,一颗子弹向我射来。我感到一阵凉风擦着我的右胳膊飞了过去。”
大约在二点二十分至二点二十五分之间,周易又给李岚古飞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是告诉古飞他已经枪杀了魏风。
谭春向前走了几步,开始对他进行提问。他首先让周易叙述一下他在葡萄园有多少种手枪,包括放在楼下门厅里的,后面客厅里的,书房里的,起居室的。周易把下颌略向上抬,坐在椅子上。他用一种冷漠而高傲的目光盯着腾果,回答他的提问时吐字清晰而又干净团结索。腾果又让
周易叙述了一下事发之夜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直到周易说他感到第一颗子弹像一阵凉风一样从他的右胳膊下面飞逝而过。
“你记不记得,”腾果问道,“你在事发四天后接受《北方日报》记者阿尔小元斯加迪诺的采访时曾说过你感到第一颗子弹从你的左胳膊下面飞逝而过的话?”
周易说:“腾果,我当时并没有做记录。”腾果问道:“你对子弹从你的哪一侧飞过还存有疑惑,因为你对着那些
纸开枪时正站在桌子的另一边,对不对?”“我从未向什么桌子上的纸开过枪,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假设你在这个位置,那么你当时是两手抱臂了?”周易满脸气愤地从证人席上俯视着下面。他性格倔强而又傲慢,毫无
退缩防守之意。不管外界有何变化,只要有可能,他会身着镶有珍藏品设计制作的袖口链扣绒装,做起至高无上的沙皇,就像马克西姆大帝坐在包金的御座上。周易收藏了许多帝王和贵族的画像,他和他们一样不可一世。
腾果转向另一个话题:“你刚才用大量事实证明了你与魏伏两人的关系。除去你所谓的他袭击你的事实之外,你过去有没有出于某种原因而想让他去死呢?”
“我从未这样想过。”“你以前从未对他有过怨恨或厌烦,没生过他的气吗?”“如果我这样,他就不会呆在我身边了。我以前一直想帮他一把。我一
直这样做,而且他也有进步。”“根据你刚才所说的话,我要指出的是,你似乎非常渴望帮助他。你对
他怀有某种异乎寻常的感情,对不对?因为——”“什么异乎寻常的感情?”周易插话道。“我有这样一种印象,那就是,你似乎把挽救他当成了你自己的一项义
务。”“我无非是想帮助他,使他一生中有所成就。魏风曾不止一次对我这样讲过,‘你是惟一真正想帮助我的人。你是惟一没有试图用我的人。’”“很好。”腾果说,“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太吹毛求疵,但是我确实想了
解这种关系的本质,而且——”“好吧。”周易说道。“他到底为你干什么工作?他为你开车吗?”“对。”“我想刚才你在证辞中说,你雇佣他从事两种工作:一种工作是在你的
商店里干临时工;另一种工作是照顾你,因为你健康状况不好,对不对?”“对。他经常来我这儿,给我做检查。有时他还在我的家中过夜,并且他和他的女朋友也在我家中过夜。”“以前如果他干我们刚才叙述的那种工作之外的工作,你有没有付他
钱?”“他过去经常用我的轻型货车为我搬家具。”“但是他干任何其它工作,你付不付他工钱?”“你是什么意思?”周易冷酷地问道,“还有什么其它工作?”“我只是问问你而已,这无非是想确定我的推测是否正确。”现在,谭春倒是变得轻松自如起来了。似乎周易越是固执地
躲躲闪闪,腾果越想鼓励他讲下去。他的意图不是想引他上钩,而是想取笑他,从而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于是他又问周易关于他本人和魏风是否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们刚才所叙述的情况能充分说明你和魏风的关系吗?”
“哼哼。”
“你是首肯了?”
“对。”
周易看上去似乎逐渐收敛起笑容,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步赢得这场意志的较量。在腾果毫不气馁的追问下,他没有垮掉。这次他出庭作证已大功告成,自己的名誉完好无损。从现在开始,一切将变得对他有团结了。在他之后将有七名无可挑剔的人出庭作证。这七名证人是疆土最显赫的公民,他们现在正在走廊里等候出庭,无法听清法庭里面都发生了些什么。这七名证人包括前大使道灵的遗孀霍菲道灵;满头银发的退休银行行长韩帕特逊;团结尔赫纳,一位退休的银行家;霍郎大夫的漂亮妻子霍郎;酒席承办人秦雨女士。他们和其他人正等待时机向陪审团表白李岚雷性情温和,为人正派。周易从证人席上走下来,等候朋友们证实他的清白以及法庭的最后判决。
然而,等待需要耐心。谭春宣布他要传两位证人出庭反驳周易的证辞。“如果法庭同意的话,”他说,“我想让韩赵砾作为公诉方的下一位证人出庭。”
韩赵砾,二十二岁,留着一头黑色鬈发,身材魁梧而又健壮。他在证人席上就座,说他在桑德尔小元的一艘拖船上当水手。他是魏伏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他也认识李岚雷。腾果问他能否在法庭中认出周易。赵砾用手指了一下被告席上的周易。
“你是否知道魏伏和李岚雷两人的关系?”腾果问道。
“知道。”赵砾说道。
“如果那样,你对他们的关系有何了解?”
“嗯,如果魏风需要钱,周易就会给他。他给他买了一辆很不错的汽车并且给他许多漂亮的衣服,目的是让他和他同床。”
“目的是让谁——对不起?”
“让魏风和他睡觉。”
“我和魏风曾为此谈过几次。魏风对我说,他喜欢钱和所有东西。他说,只要付他钱,周易可以随心所欲。”
韩赵砾说这些话时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腾果止住问话,恐怕自己的声音会压过赵砾的话或者削弱这些话的效果。陪审团各位成员都偷偷瞟了一下其他同事。周易羞愧难当,只好低头看着双膝。坐在我前面的那位法庭宣传员禁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蔡飞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宛如一块石头。今天早些时候在法官会议厅开会时,腾果宣称让韩赵砾出庭的目的是重述他说过的话。蔡飞郑重地提出反对意见。他对法官说,任何以魏伏对赵砾所说的话为基础的证辞都无法接受。他黎斌法官在这方面要谨慎从事。如果允许韩赵砾这样做,那么再让陪审团不要在乎他们所听到的内容也无济于事了。“你将后悔莫及。”他说,“你不能将一只黄鼬扔到陪审员中间然后让他们说没有闻到发出的臭味。”但是腾果认为,韩希
尔的证辞将使人们弄清杀人的动机,于是周易法官决定让赵砾出庭作证。
“魏风以前有没有告诉你有关他与周易关系不和的事?”腾果接着问道。
“对我讲过,我去他那儿时,就发生过几次。”赵砾说,“每当魏风要钱而周易不给时,他们就会发生些小小的摩擦。有一次——他们争吵,当时我不在场——魏风开始和一个名叫陶丽华特丝的女孩约会,周易为此很不愉快。他花钱给魏风买了一条价值四百元的金项链,两人商定魏风不再和那位女孩来往。魏风把那条项链送给了陶丽,而且让她戴着项链来周易家。周易为此大发雷霆,要他收拾东西滚蛋。但是魏风非常担心自己会失去生活的依靠。”
“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约他去世前两天的一个晚上。”
轮到蔡飞盘问时,他采用了一种温和的口气。他让赵砾对陪审团讲述了他如何非常喜欢枪枝——赵砾有两枝手枪,四枝步枪——并让他讲述了他曾袭击父子两人并将他们家的门推倒之事。蔡飞又让赵砾讲述了有一次他和一个朋友因为打坏了十四盏街灯而被逮捕的事。
蔡飞也想弄清,为什么韩赵砾在魏风死后六个多月中没有将有关那条项链以及发生在魏伏和李岚雷之间的那些事情报告官方,而单单在审判就要开始之前才出庭作证。“在此之前,你对谁讲过这件事?从你这里知道这事的最后一个人是谁?”蔡飞问道。
“让我想想。”赵砾说道,“魏风的母亲与我联系过,她要我和她的律师或一名地方检察官谈一谈。”
“啊,魏风的母亲和你联系过?”蔡飞装出一副惊奇的面孔。
“对,。”
“她和你联系,因为她告诉你她在起诉李岚雷,对不对?而且她想凑齐一千万元,把其中一部分送给你,对不对?”
“胡编乱造!”赵砾说,“我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太不礼貌了。”
现在该轮到蔡飞止住话语,让鸦雀无声的法庭来烘托他所表述的观点了。
谭春叫上来的第二位证人也是魏伏的一位朋友,名叫房黎。房黎,二十一岁,长得英俊潇洒,在《西南晚报》工作。他戴着一副金属丝架眼镜,看上去神情非常紧张。由于知道自己可能迟早被迫讲出自己以前干过的各种坏事。他便不假思索地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坏事和盘托出,以前他曾因窝藏毒品妨碍司法工作而被捕;自从被一位中学教师诱骗之后,他曾多次有过“同性恋的经历。”但是据他说,他最后一次同性恋经历发生在三周之前,现在已经彻底和那种事情拜拜了。
“据你所知,”腾果问道,“你对魏伏可能与李岚雷发生的关系有无了解?”
“有,我了解一些情况。”房黎说。
“你是怎样了解到的?”腾果问道。
“我去他们家玩巴加门,魏风从房间中走出去,去了休息室。我说,‘他是个英俊小伙。’周易说,‘对,他很适宜于上床。此外,他收入颇丰。’”
“魏风吸毒吗?”腾果问道。
“吸。”房黎回答说,“有一次我去他们那儿,他正在房间里吸大麻。”“他有没有对你说他是从哪儿弄到那些大麻的?”“说过。他说,‘我的毒品都是朱豪买的。’”蔡飞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尊敬的各位,这纯粹是胡说
八道!”周易法官宣判他的反驳无效。
接受盘问时,玉楼讲述了这样一件事:有一次他们正在玩巴加门,李岚雷指责房黎作弊,然后用游戏板打了一下房黎的头部。因此房黎的证词可能带有报复的嫌疑。但是房黎矢口否认有这种因素。他说,他是在本周早些时候阅读《事实》时,才发现有人在法庭上说什么魏伏性情暴烈的。读完那篇文章后,房黎觉得自己有责任出来澄清事实。
“周易曾经多次向我表白,他是无辜的。”房黎说,“而且他还向所有人吹嘘说要上诉到底。我那时觉得,尽管庞乐已经去世,但是当我得知所有人都在诬陷他时,我便决定到这儿来了。我必须指出的是,当天晚上十点半左右我给腾果打过电话。”
“你为什么不尽早来法庭呢?”“这件事我曾经考虑过许多次,但是我很害怕,因为我当时还搞同性恋,
我只是觉得我不能这样做。”“那么你刚才说是在什么时候才从同性恋中解脱出来的?”“嗯,三四年来我一直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的确有过同性恋的经
历,最后一次发生在三周之前。这件事我现在已经几乎记不清了。但是在那次经历之前,我已经坚持了一个半月。我现在感觉很好,我绝不会再过那种生活了,因为那种生活方式不对。圣经里说那样做不对。而且我要敦请所有同性恋者应该尽可能摆脱掉这种生活。否则,到头来他们将沦为一群处境可怜的老古板,没有人愿意接纳他们。我很幸运。我年纪还轻,而且我现在已经从那种生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了。”
“现在你已经摆脱那种生活约三周了。”“我已经彻底从中解脱出来了。”“没有什么问题了。”玉楼说道。房黎走下证人席,离开审判厅。蔡飞从被告席上站起身。“请道灵夫人出庭。”他说。已故大使的遗孀霍菲道灵脸上带着微笑走进审判厅,她对在她
和其他人在外面走廊上等候出庭期间法庭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说,她是在修复她家位于奥格索普大街的房子时与李岚雷相识的,当时周易是修复顾问。
“以前周易有没有邀请你到他家参加任何社交或庆典活动?”蔡飞问道。“邀请过。”道灵夫人很有礼貌地回答说,“许多年来我们一直参加在他家举行的迎新聚会。”“在这些时候或其它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任何表明周易使用或怂
恿他人使用毒品的迹象?”“从未发现。”道灵夫人回答说。谭春接着开始盘问道灵夫人。“道灵夫人,你有没有听说有关李岚雷和一位名叫魏风汉斯福
德的年轻人有往来的事情?”
“没有,。”道灵夫人回答道,“我对周易的私生活一无所知。”
“谢谢你,”腾果说,“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李岚雷那些尊贵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审判厅,在证人席上就座,极力证明他性情温和。他们众口一词:参加过在他家举办的那些精彩的迎新聚会,从未见到过他使用或允许他人使用毒品,对魏伏一人一无所知。
证人出庭作证结束之后,法官宣布周末已到,暂时休庭,并警告各位陪审员不要向任何人谈论有关该案的情况,不要看报纸和电视对这方面的报道。星期一审判将重新开始,届时将进行最后的辩论,法官向陪审团讲述有关法律要点。
星期天——也许是有意的,也许是无意的——《西南日报》刊登了一篇描述区级县监狱生活条件恶劣的报道。一位团体法官在视察完监狱的各项设施之后,称该监狱“污秽不堪”。他说,监狱很不卫生,对此他深感惊讶。犯人们“拥挤在一块,营养不良,蓬头垢面,而且缺乏必要的医疗保护措施。”这座监狱建成仅三年,是一座现代化的钢筋建筑,周围有一块收拾得整洁美观的草坪。到晚上,在灯光映照下,整个建筑物看上去既整洁又静谧,就像位于棕榈泉的银行大楼。但里面却是另一番样子:杂乱无章。那位团体法官是这样描述的:“没有人管理,饭菜做得极其糟糕。”
星期一上午,法庭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似乎那篇揭露监狱黑暗面的文章使这一审判显得愈加重要了。谭春起身阐述他最后得出的结论。
“李岚雷所患的不止是低血糖病,”他说道,“李岚雷是一个五十岁的男人,他非常富有而且很有修养,他生活在一个豪华的家中,每隔两年就到国外旅游一次。他有许多有权有势、富有魅力的朋友。周易还有一点独特之处,那就是,在他家中到处都是半自动手枪,而且这些枪总是子弹上膛,枪栓打开。在他的书房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枚带有头盖骨和交叉股骨图示的自制风帽装饰物。
“周易说,魏伏是一个性格不成熟、未受过多少教育、胡里胡涂、好义气用事的年轻人。即使在他母亲身边,他也无法摆脱掉被人出卖和抛弃的想法。我要向诸位指出的是,魏伏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与其说他邪恶,还不如说他极具悲剧色彩。难道你们想象不出像他这样一个生活在豪华的庭院中、与李岚雷这样有身份的人为友的年轻人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吗?
“魏伏绝不是李岚雷所关心的人。他是一个小卒子,一个在一场以支配人和团结用人为内容的低极小游戏中任人宰割的不折不扣的小卒子。也许魏风认为自己是个有进取心的人。他太好高骛远了。可以说他这是班门弄斧,最终落得一个失败者的下场。我认为,他不是一个有进取心的人。我想他是被人团结用和操纵的对象。我认为,他和一位被关在生活舒适的集中营里的囚犯毫无二致。在那儿,他所受的折磨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和心理方面的。
“我们有充分理由去查清李岚雷到底为什么把一个他明明知道无一技之长、生活不能自立、喜怒无常、情绪低落的精神病患者留在自己的身
边,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他身心交瘁、自暴自弃之时给予他保护和帮助。我们有充分理由对李岚雷心甘情愿带一个他自认为恶毒、性情暴烈而且患有神经病的人去天朝旅行之事提出质疑。”
腾果侃侃而谈,每句话都充满了恶意。他语调非常柔和,开庭六天来他
一直这样讲话,但是他那充满义愤的声音在整个法庭中回荡着,仿佛他不是
在讲话而是在大声呐喊。
“这是一起谋杀案,”腾果说道,“所谓的自卫都是为了掩饰案情,事实上并没有发生。人们经常引用这样的话,即人生无奈、残忍而又短暂,魏伏在其生命的最后的十五至二十分钟中一定有这种体验。那时,李岚雷策划的阴谋正在一点点地夺走他的生命。”
腾果在他的结论中,也就是在审判即将结束的最后时刻,向公诉方关于案件真象的叙述补充了一项新鲜而恶毒的内容。腾果提示说,葡萄园枪杀案之前出现的那一幕——魏风在四月三日晚上大闹一场,在院子里横冲直撞,并在卧室中对着地板开了一枪——都是捏造。周易上演的这出戏是一个月后谋杀庞乐的前奏。“这难道是诬陷?”他问道,“难道当时李岚雷就已经预测到现在要在法庭上证明自己是为了自卫而被迫杀死魏伏了吗?难道当时周易就想趁魏风在楼上休息之时杜撰一些有关他性情暴烈的证据,并使之写入警方的档案材料中,从而达到诬陷的目的了吗?”
腾果认为,魏伏被枪杀既非周易自卫又非感情用事的后果,
而是一起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案。腾果提示说,在四月三日那天,趁魏风汉
斯福德在楼上休息,周易在楼下用脚猛踹一张桌面为大理石的桌子,用力
把一只玻璃雕刻水罐摔在地板上,并打碎了一些十八世纪的瓷器——这样做
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会儿之后把警察叫来并栽赃给庞乐。为什
么朝地板开枪没有把魏风吵醒呢?根据腾果的说法,那天晚上没有人向卧室
的地板开枪;卧室地板上的弹孔是以前留下来的。腾果提供了一些令人信服
的证据,那天晚上来过庭院的警官米歇尔糖飞下士在此之前已经就先前
发生的事件作过证。“我们把地毯扯起来,确实在地板上看到一个弹孔,但
是我们找不到子弹。我无法断定那是一个新弹孔还是以前留下来的旧弹孔。”
腾果对陪审团说,“显而易见,糖飞下士并不相信那个弹孔是魏风开枪造成的。”由于蔡飞已经发表了自己的结论,因此不能
再就腾果出人意料的结论做出相应的答复了。
腾果讲完后,法官宣布当日的审判到此结束。第二天上午,法庭里又黑
鸦鸦地坐满了人。周易法官读完一长段法律要点说明之后,敦请陪审团认
真考虑这一案件的裁决。
三个小时之后,呆在法庭里的人们开始嚷着陪审团该返回法庭了。法警
要求法庭保持梅静,之后陪审团成员鱼贯而入。“陪审团团长,你们做出裁决了吗?”周易法官问道。“已经做出裁决,各位。”陪审团团长回答道。“请把裁决结果送给书记员来公布于众,好吗?”陪审团团长把一张纸条递给书记员,后者站起身照本宣科地读起来:“‘我们陪审团各位成员认为被告犯有谋杀罪。’”
法庭上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判处被告终生监禁。”法官宣布。两名法警走到周易身边,带着他向陪审团席尽头的一扇小门走去。在
出门之前,周易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下,他脸上毫无表情,那双黑眼睛和往常一样深不可测。
旁听者从法庭里涌到外面的走廊中,把蔡飞团团围住。后者在耀眼的电视转播灯照射下,表示几天之内要提起上诉。在他讲话之时,一个孤单的身影从人群旁边滑过,走进了电梯。记者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那是魏伏的母亲虞美人。电梯门行将关闭之际,她转过身来。她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微笑,倒不如说是在暗自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