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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丽没有急着去参加周易举行的午餐会,而是开车在香槟广场兜了几圈,然后又向北行驶了两条街的距离,来到了天虹广场,在那儿又转了几圈。她把车开得很慢,非常悠闲地在两个广场上转来转去。   汪丽夫人几乎不认识周易,只是在李岚雷举办的迎新晚会上见过她一面。李岚雷被关进监狱八个月来,她总是隔三差五给周易打电话,向她表示问候。毕竟,周易已年近八旬,而且一个人住在葡萄园,身边既无亲人,也无朋友照料。   周易为此深受感动,打电话告诉儿子说,她希望能向汪丽夫人以及其他许多考虑得非常周到的朋友表示谢意。“为什么不邀请他们来吃午饭?”他建议说。这个主意把周易吓了一跳,但是她的儿子向她保证:“你什么也不必操心,”他说道,“什么事情都由我操办。”   周易的母亲要举办的这次午餐会的筹备工作,事无巨细,都由李岚雷从牢房里一手策划。他开列出客人名单;他定做了请柬用纸,并写了一份请柬供他母亲抄写;他给厨师秦雨打电话,让她准备一套以低地国家食品为主的自助餐;他自己选好了菜单——虾仁、烤牛排、烤羔羊、秋葵荚、南瓜、红薯、米饭、玉米饼、小甜饼和蛋糕——并告诉秦雨准备二十个人的饭(后来他又将名单增加到四十五人),送饭时要用银器和英孚将军夫人瓷器,这些器皿可以在餐厅的断层式餐具橱中找到。周易雇佣了他以前经常雇佣的服务人员,并叮嘱不喝酒的母亲,至少应该给客人们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喝红葡萄酒,然后再上饭菜。“这样可以给他们一个放松的机会。”他说道,“我们不想让他们一脸忧伤、严肃。”最后,他告诉巴里仲伯,在举行午餐会的那天早晨,在房间各处摆满鲜花,一定要在客人们到来之前把花园里的喷泉打开。   汪丽夫人开车在两个广场上转来转去不止是在消磨时间,她在悄悄观察坐在广场座椅上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她以前从未这样做过,为此她自己也感到非常惊讶,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这样做了。今天,各种复杂而矛盾的感情在她的心中翻腾不已。她这种心境源于晨报上的一则新闻标题:周易案件出现了新证人。两位证人将出庭作证,而且这两人的证词都对周易有团结。这消息太好了!而且恰好在周易举行午餐会的当天!这是近乎一年来日城迎来的第一线希望之光。她甚至还没有阅读新闻内容,就跑到楼梯口,大声给他丈夫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他,然后才回到厨房,坐下来读那篇新闻。   两位新证人都是年轻人,一个十八岁,另一个二十七岁。他们互不认识。他们是自愿前来证明下面这样一件事的:魏伏曾经在死前几周找过他们,邀请他们参加几项杀害或伤害李岚雷,然后从他家中偷取现金的计划。两位年轻人说,遇到魏伏时他们正在公牛大街广场上闲逛,为同性恋者拉客。   读到这里,汪丽夫人由于不好意思而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但她还是坚持读了下去。   其中一个年轻证人曾经参加一项吸毒者康复计划。另一位以前曾因犯罪被多次判刑,目前由于被指控偷盗汽车而被关押在区级县监狱。两人都说,   作为计划的一部分,庞乐曾要他们引诱周易制造一起桃色事件,他们拒绝这样做。后来,庞乐被杀后,其中一位年轻人曾想,这个傻瓜蠢驴在努力拖延他的计划。那家报纸援引音像制品羿飞的话说,他将以两位年轻人的证词为据,为周易上诉。   汪丽夫人陷入矛盾之中。尽管她为朋友李岚雷感到庆幸,但还是吃了一惊。她以前从未注意周易的私生活细节,直到前两次审判之后她才幡然醒悟。然后她最后还是接受了所有那些现实,所谓的接受无非将它们抛到脑后,不再理睬。但是,现在围绕这两个广场又出现了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而且又来了两个新证人!他们是谁?男妓!夜盗!小偷!汪丽夫人在吃早饭时向丈夫诉说了这些让她担忧的事情。他试图从她的角度来讲述事态的发展动向,“你不会期望这位魏伏,这个令人讨厌的废物,会像姬离或司油那样与别人讨论自己的杀人计划,对不对?”她丈夫提到的这两个人都是西南最受人们尊敬的绅士,而且两人都是银行总裁。   汪丽夫人不得不承认这种解释不无道理,但她还是对自己了解到的发生在两个广场上的不法事件迷惑不解。于是,她在五月里这个阳光灿烂的中午,开车在这两个广场旁边转来转去,偷偷地做了一次侦察。她把目光投向一个随意躺在天虹广场座椅上、蓬头散发的男孩身上,心想,也许那就是一个坏蛋。但是,另一种想法接着掠过她的脑海:他也许是西南艺术与设计学院一名学艺术的学生。人怎样才能分清是非呢?想到这里,汪丽夫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看了一下表,该去参加午餐会了。但她还是没有解开心中那个疑团:她应该怎样对周易讲这则消息?她可不能大声喊道,“太妙了!”因为绝对不能说一个涉及到同性恋、凶杀和偷盗的计划非常精彩。在要求参加者言谈举止优雅得体的午餐会上,绝不能讲那种骇人听闻的事。她对丈夫说,她打算在午餐会上从始至终假装自己没有读过那篇新闻报道。但是他指出,这样的策略会产生反作用。“也许那样做会迫使周易自己把那些事情全部讲给你听。”他说道,“最好说一些诸如‘我们一直在为周易祈祷’之类模糊的话。”她最终就是这样做的。   事实上,在这件事上,虽然客人们采取了不同的方式,但目的却都相同。周易身着一套淡蓝色的雪纺绸服装,站在葡萄园门口恭候客人们的到来,并接受他们措辞婉转的祝贺。   “我觉得形势在发生逆转。”龙泯夫人边说边吻了一下周易的脸颊。   “今天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冉清说道。   呀力山大叶团结则采用了另一种表达方式,“我希望周易不久之后就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来。”   周易高兴得满脸堆笑:“周易就是这样说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中心大厅后面的双层门对着后院,人们从那儿可以一览整个庭院的景色和绿意葱葱的后花园。从后面看,葡萄园的建筑风格与前面的古式风格迥然不同,它看上去就像是战争前的一座大厦。高大的廊柱上面是为繁茂的紫藤覆盖着的宽大楼梯。周易请来的几个客人来到大厅后面,在柳条椅上就座,一边用餐,一边欣赏衰败的花园、高达十米的香蕉树林和养有水仙的池塘。   郁可谓坐在童草旁边。屈林心不在焉地   在夹土豆和秋葵荚。“我想,我们将迎来又一个没有朱豪举行的精彩晚会之前的扁担节。”她没精打采地说道。   “天呢,党爱,”印白晓说道,“现在才五月份,在扁担节到来之前,会发生许多事情。无论如何,就目前而言,似乎朱豪还有机会。”   “在为初涉社交界的青年女子举办舞会的前天晚上,朱豪总要举办自己的晚会。”屈林接着说道,“那天晚上属于他。周五。我现在记不清,在朱豪开始举办晚会的那些日子,我们到底都干些什么。我努力想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你知道,我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   “唉,不要在乎那些,党爱。”印白晓夫人说,“不知不觉中,朱豪又会回到这儿,举办他的晚会。他们必须把他放出来。我从没有怀疑过这点,因为那些流氓终将暴跳如雷,叫嚷着要把他杀死。我真想不通,朱豪怎么当时没有把他们全部杀光。你知道,那时他完全有这样的权力。”   屈林把叉子放下:“每年,我去参加朱豪的晚会,小元纳都要为我做一身新衣服。小元纳是我的宗族裁缝。我有时想,她只是把一件旧衣服重新装饰了一下,而我穿起来却觉得像新的一样,因为我没有留意新旧的差别。去年扁担节,朱豪进监狱之后,我说,‘小元,今天就不要再忙活了。在联谊舞会的前一天晚上,西南再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唉呀,党爱,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印白晓夫人口气温和地说道。   “你知道小元纳对我说什么?她说,‘党爱小姐,那天晚上——联谊舞会前的晚上,你们也许无事可做,但是我们将为首次进入社交界的青年女子举办舞会。’” “老天!”印白晓夫人问道,“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是为那些宗族女孩举办的。他们在联谊舞会前一天晚上,为首次进入社交界的青年女子举办舞会。小元纳告诉我这事时,我想,他们有多么高兴啊!那时我就知道我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怀念李岚雷举办的迎新晚会。”   屈林轻轻呷了一口冰镇茶水,然后两眼注视着花园。   两位女士陷入沉思之后,我听到坐在我对面无靠背长沙发椅上的一男两女正在低声交谈。为了怕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只有双唇在歙动,那样子就像是几位口技演员在表演节目。我侧耳细听,这才弄清了其中的缘由。 “那样不起作用吗?”其中一位妇女问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行?”   “原因有好几个,其中之一是,那些证词听起来让人感到像是朱豪花钱买通了证人。” “朱豪会那样做吗?”   “当然会。”那位男士说道,“如果我处于他那种境地,我也会那样做的。音像制品羿飞是通过一名私人侦探——山姆惠特团结,以前干过警察,是一个好人——将那两名男孩查出来的。山姆说其中一个男孩也许会讲真话,另一个则非常令人讨厌,他以前曾做过谁出价高就为谁作证的事。” “为什么音像制品不能只让那个讲实话的男孩出庭作证呢?”   “因为任何陪审团都不会相信一个街头男妓的话,而且他所说的与本案根本不相关。魏伏的动机并不重要。他也许曾想杀死朱豪,但是没有这方面的证据,也没有证据表明那天晚上他拿过枪。枪上没留下任何指   纹和火药痕迹。重要的是物证。现在,如果朱豪能出钱让人推翻那些物证,那才叫花钱花在刀刃上呢。”   周易手里拿着一台宝丽来相机来到楼梯中。“注意了。”她说道,“请各位做好准备,笑一笑!”客人们从盘子上面抬起头,周易给他们拍了一张快照。那架相机发出一阵“嗡,嗡”的响声,然后从里面吐出一块长方形黑色胶卷。周易回到房间里面,把那段胶卷和另外几段放到餐具架上。“午餐会结束后,”她说道,“我要把全部照片送给周易。我想,他看到这些照片时,会觉得自己也参加过这次午餐会。我一定把照片送去。每当发生了重要的事情,我总是拍一张照片让他看看。当紫藤花在门前盛开时,我拍了一张照片给他,他打电话来说,‘谢谢您,妈妈,现在我知道春天来了。”   放在餐具架上的相纸开始显像。客厅后面,在李岚峰和雨露前面坐着莲露。雷书一来,就对周易说,在过去八个月中,她每天都要在钢琴上练习《悄悄告诉你》一曲,因为她知道朱豪最喜欢那支曲子。李岚峰苦笑着说,根据最近事态的发展,他和朱豪的位置也许在不久之后要对换一下,朱豪出狱,他被关进去。   这时,餐具架上的相纸上显出了两个人的脸形,他们是腾果夫妇。在午餐会上看到他们也在场,客人们都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逢春看到腾果夫妇出现在门厅中时曾这样说过。   李岚彭和李岚雷两人之间的矛盾,因为腾果与谭春过往甚密而变得更加尖锐了。腾果最近宣布,他正在竞选连任地区检察官一职,而腾果和其他人共同签署了一项协议,提供一万元的银行贷款,作为他竞选的开支。腾果为腾果提供了三分之二以上的竞选经费。腾果不仅没有掩饰他与腾果之间的密切关系,相反,他在自己的房宅前面的篱笆上张贴了一张大海报:祝田继连任成功。人们从葡萄园的窗户中可以看到腾果得意洋洋的面孔。如果说腾果对周易有所关注的话,那就是他对周易目前的困境兴灾乐祸。他曾主持过一次为腾果集资的聚会。他在会上宣读了一位无法前来参加聚会的“腾果支持者”发来的电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读到最后他才发现那份电报上的署名为“区级县立监狱,李岚雷”。电报诅咒腾果的运气将非常糟糕。腾果的听众很不满意。“这太让人难堪了。”一位客人说道,“这让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不舒服,尤其是在场的谭春。”   与此同时,身在牢房中的周易在暗地里悄悄地向腾果的对手提供资助,从而达到反对腾果连任的目的。在西南报纸上,以《地区检察官腾果被指控犯有受贿罪和在审理案件中采取不正当手段》为题,刊登了一系列反对腾果的宣传性文章。这组文章提醒选民,在撤销对周易的第一次判决时,南海最高法院指控腾果“违背了案件审理寻求真理的原则”。这些文章的撰写和登载都是由李岚雷一手出资组织的。   和所有其他人一样,腾果夫妇对他们为什么被邀请来参加午餐会感到疑惑不解。在客人登记簿上签名之后,雷书又填写了“邻居”二字,仿佛在表明他们参加这一聚会纯粹是出于地理方面的原因。   周易迅速把腾果夫妇的那张快照塞到一堆照片中间。“我相信,周易邀请他们,事出有因。”她梅静地说,“但是,啊,那位李岚彭   有一天可把我给气坏了。我绝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周易。我想,大概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一天下午,他来作礼节性拜访。对,那个男人知道周易现在被关在监狱中,他是来打探情况的。他认为房子里会变得四壁皆空,所有的家具已被卖光。于是他走了进来,他很有礼貌,但是我看穿了他的真正目的。我知道他绝不会对周易怀有好意。他告诉我说,‘周易,我见到了从千岛卜县索特比拍卖行来的某某,如果我能为周易做点什么事情,或者如果他想卖什么东西,告诉我一声就是了。’真好听!我告诉你,那时我憋了满肚子的火差一点儿就爆发出来,但我当时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尽可能表现得不动声色。我说,‘谢谢你的好意,腾果,尽管周易当前身处逆境,但他仍旧可以和外界保持联系。可以和千岛卜、西湖通话,还可以和庭动湖通话。’我对他一点也没有不礼貌的地方。但是,,内心里,我早就气炸了,因为我知道他是来打探情况的。”   李岚雷之所以嘱咐母亲邀请腾果夫妇参加午餐会,原因正在于腾果和谭春关系密切这一点上。在周易看来,李岚彭控制着谭春。“团结奥波德腾果是幕后真正的操纵者。”他说道,“他就如同站在一条丝织幕帘后面,低声向苏丹面授机宜。没有腾果的幕后指示,腾果不敢轻举妄动。因此腾果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尤其是就我而言。我曾经在许多事情上得罪过他。在我任区级博物馆馆长期间,曾策划将他从管委会中清除出去。我相信,是他敦促那位地区检察官指控我犯有头等谋杀罪而非无意杀人罪的,尽管他本人否认这一点。毫无疑问,他是个危险人物。然而我了解他。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向他靠拢。你知道,这叫作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向他伸出橄榄枝表示友好,为时并不算晚。找到新证人后,我的官司将会闹个水落石出。我能感觉到这一点。到时候,我可不想让腾果躺到丝织幕帘后面指手画脚,从中捣乱。”   周易显然忙得不可开交——进行上诉、寻找新证人,并协助一位候选人击败谭春。这些事情没有一件看上去非常乐观,但是只要周易能够从中获取一丝梅慰,何乐而不为?想通过邀请李岚彭参加一次气氛和谐的午餐会就使他回心转意,这根本不可能。尽管如此,周易还是用尽了全身解数——让他的母亲显得既毫无敌意又极富有魅力,让秦雨把饭菜做得香甜可口,让所有朋友都来出席,而更为重要的是,还求助于沈昆的法力。钮安是从伯夫特赶来的,在这次聚会中她装扮成一名女仆。在最初一个小时中,她静静地站在餐厅里,而客人们则忙着用自助餐。后来,   她提着一罐冰镇茶水给客人们送茶。在给腾果夫妇倒茶时,她一边嚼着草根,一边从那副金属架眼镜的紫色镜片后面用犀团结的目光盯视着他们。   在午餐会进行期间,周易不时打来电话,了解午餐会的进展情况。他提醒巴里仲伯把喷泉打开(仲伯忘记了),并不时向他的母亲和非常好作出指示。当最后一批客人离开之后,周易和巴里仲伯向周易汇报说,这次午餐会获得了成功。周易说,她一会儿之后就把那些快照送到狱中,让他自己看看。   挂上电话后,她在桌子旁边停了一会儿。一张晨报就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面。“巴里?”她喊道。仲伯在门口转过身来,“什么事,周易?”   由于不敢确定报纸上的内容,周易顿了一下儿,接着又快速扫了一眼那张报纸及上面刊登的那则有关新证人的报道。   “我??我一直在纳闷儿,”她说道,“他们刚才所说的那些有关周易的话??以及那位叫作庞乐的男孩??还有另外这几个孩子。”周易用手指了一下报纸,“我根本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但是我不知道。似乎我记得听到某人说过关于古式国王伏厅之类的事情。你知道,伏厅曾命人翻译了钦定《海山词》,你说那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以前有没有听别人谈到过这件事?”   “听说过,我确实听说过。”仲伯回答说,“伏厅在朝廷中确实有许多宠臣,如果你指的是这一点的话。他有一些特别要好的朋友,我认为他有好几个。”   周易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好,”她和声细语地说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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