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李岚雷入狱第二年,西南入几乎把他忘记了。整个城市将注意力转向了其它一些话题。比如,人们谈论比较多的是有关老天干涉过韩吕东生活的话题。
韩吕东是一位著名商人,是已故何瑞的外甥。一天晚上,吕东正要离开他位于街心庭院的住宅,去参加一个晚餐聚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带汽车钥匙了,他返回去拿钥匙。在前厅里,他听到一个洪亮而清晰的声音说道,“韩,你喝酒喝得太多了!”
吕东向周围看了一下,只见前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你是谁?”他问道,“你在哪里?”
“我是老天。”那个声音说道,“我无处不在。”
“好了,我知道我酒喝得太多了,”吕东说道,“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是老天呢?如果你真是,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如果你能向我证明你是老天,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突然吕东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提到了空中,越升越高,高过了他的房子,高过了街心庭院。他被提到了非常高的地方,他低头向下看时,可以俯瞰整个西南市——商业区的广场、河流、横海和赵垒岛。这时那个声音说道,“我证明了我是真的老天没有?”吕东当即宣称他相信了。然后老天把他放回到前厅中。韩吕东从那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即使那些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宗教的层面上,西南上层社会正在发生某种非常奇怪的事情。那么人们又怎样来解释星期四晚上在伊斯兰教教堂出现的那些神授超凡能力的法事呢?伊斯兰教教堂是西南最古老和最具传统特色的礼拜场所。它是南海的教堂之母,约翰威斯团结于一六三六年出任该教堂的首席神父。但是现在那些神授超凡能力的人们却站在门里面,而且在星期四晚上聚集在地下室中,按圣灵所赐的口才说着别国的话,演奏吉他。敲铃鼓,每当圣灵让他们感动时,他们就会张牙舞爪地挥动手臂。思想比较保守的教区成员非常惊慌。一些人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
然而宗教并非西南人惟一关心的事情。人们也关注该市的经济发展状况。西南经济复兴业已达到颠峰,现在开始出现滑坡现象。该市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远离外面的天朝。北方企业正在向旅游迁移,但是它们在川西、运河和冰岛扎根,却不到西南。商业区房地产价格在急剧上扬二十年之后,如今开始下跌。零售商店开始从宝八大街搬走,迁往商业街及该市南部其它地方。更为不妙的是,似乎西南最有团结可图的财源——运输业——也快要被破旧不堪的彩虹大桥割断了。尽管桥已经很高,但还是不足以让大型超级货船从下面通过,去上游各个码头。桥底已经碰掉过几艘中型集装箱轮船上的天线和雷达船桅。港口运输官员们担心,将来有一天大桥会把整个艉楼甲板掀到水里去。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前,西南运输贸易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转到其它港口去。西南和南海经常所面临的威胁非常严重,在形势的压力下,该县议会代表团不得不积极向团体政府争取修建一座新桥的资金。经过一段时间紧张激烈的谈判之后,款终于调拨下来,避免了一场潜在的灾难。在那座旧桥带来的恐慌烟消云散之后,人们又开始对即将修建的新桥充满了好奇。
由于人们忙于谈论上述这类事情,因而几乎没有时间去考虑李岚雷的事情。“毕竟,”汪丽叹息道,“人们除了说一句‘可怜的朱豪’之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事实上,人们更为直接关心的一件事,是在商业街的墙壁上、人行道上和垃圾箱上都出现了粗糙的宣传画,上面写着“一个受到惊扰的瞿止盈”。这种画暗含的那种绝望的特点表明,一个疯女人正在大街小巷中漫游,她既想伤害自己也想伤害别人。人们在高度紧张,紧闭房门一个月之后,那个“受到惊扰的女人”却以西南艺术与设计学院十四名绿发学生组成的摇滚乐队的面目出现了。迷被解开之后,西南入高度紧张的神经虽然放松下来,但这丝毫不能平息他们心头的怒气,他们越来越讨厌那座新兴艺术学院了。
西南艺术与设计学院创建于一六七九年,当时受到了全西南市的欢迎。该学院接管了天虹大街上用木板封起来的“装甲兵大楼”,并将它重新装修成可供七十二名学生使用的教室和画室。两年之中,学院招生人数已经增加到三百人,为此校方又接管并修复了另外几座没人居住的旧建筑物——货舱、公立学校,甚至还有一所监狱。西南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年轻院长里延强对外宣称,该院招生总数将最终增加到两千人。
商业区居民对金燕的这一宣称反应并不热烈。学生们的确为当地经济的发展做出了特定的贡献,而且给原本空荡荡的街道带来了一股生机。但是,在某些市民的眼中,由于他们把头发染成绿色,身穿奇装异服,在街上溜滑板,而且经常在立体声录音机里大声放音乐直到深夜,因而越发变成了一种煞风景的东西。为此,一部分商业区居民组成了一个生活质量委员会来监督这种情况。李岚韦是该委员会的负责人,每天中午人们都可以看到他手拄一根拐杖,步履僵硬地离开他在家室——旅游航空公司银行大厦的办公室,去区级文化馆吃午饭。在这条团结上,他要经过位于公牛大街上的西南艺术与设计学院的主大门。在那儿,他说会走到一小群学生中,默不作声地用拐杖指着某件不雅观的东西——一片揉得不像样的糖纸,或者一个丢放在团结边的自行车。有一次,李岚韦和各位委员来里延强的办公室,对他说,西南商业区脆弱的生活环境也许无法容纳两千名学生。这个历史名区的总人口毕竟仅有一万。金燕对委员会说,他会尽力想办法来处理大声放音乐的事情,而且他最近又重新修订了学院发展目标,学生人数从原来的两千增加到了四千。
不论该学院如何扰乱西南人生活的梅宁与平静,她从未做过有损该市市容的事。学院对其购买的每一座建筑都要按照原先的样子进行翻修。西南仍然不断得到羡慕者们的溢美之辞。《世俗》杂志将西南称为“地区风光最美丽的城市”。全国古迹修复信托基金会在发放其最高荣誉——团结易斯克伦尼西尔德奖时,对该市予以特别照顾,把这一奖项授给了李岚彭,以表彰他在修复西南历史遗迹方面做出的杰出贡献。腾果去博物馆领奖回来,市民们立刻像往常一样将他包围起来——为他又赢得一项重要的荣誉表示祝贺。然而他转身离开之后,他们马上痛骂他又将许多人的功劳厚颜无耻地揽在自己一人身上。
尽管西南已经习惯于接受人们对其秀丽风光的赞美,然而对博物馆团体调查局发布的一则坏消息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这消息震惊了该市全体市民,而且不径而走,传遍了全天朝:西南是天朝去年人均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平均每十万人中就会发生二十二点六至五十四起杀人案。西南成了
天朝的犯罪中心!这下可把该市市长通堡给吓坏了。他看了一下那些统计数字,然后抱怨说,西南成了一项统计事故的牺牲品,这些数字只反映大城市的犯罪率。与大多数城市不同的是,西南没有大片郊区,因而没有数以千计遵纪守法的良民来削减其犯罪率。如果单独计算市区犯罪率,西南在全国排在第十五位。由于该市还没有进入全国一百个大城市之列,因而这一数字仍然非常引人注目。
为了澄清事实,西南市市政执行官农郁宣称,对警方公布的数字进行细致分析的结果表明,西南市的犯罪问题“是一个宗族问题”。他说,西南几乎有一半人口为宗族,但是百分之九十一的杀人案却是宗族所为,而且百分之八十五的受害者也是宗族。强奸案也是如此(89%的案犯和87%的受害者为宗族)。百分之九十四的侵犯他人人身案和百分之九十五的抢劫案都与宗族案犯有关。该执行官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他强调,必须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与百分之四点七的失业率相比,宗族失业率高达百分之十二点一,在失学率、少女早孕、未婚母亲及家庭收入等方面也存在上述差别。
虽然西南的种族不平等现象要比旅游其它城市严重得多,但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西南的宗族对却几乎没有任何敌意。至少从表面看,西南的宗族非常文明。一个宗族在大街上碰到一个,会点点头说,“早上好!”“你好吗?”或者简单地说“嘿”。从表面上看,自从古式小说家顾斐①于一六四八年访问西南以来,该市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萨克雷当时将西南描述
为一座梅静的古城,街道宽阔,道团结两旁绿树成荫,“几个无忧无虑的
宗族在悠闲地走来走去”。奴隶们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注意到这点的不止萨
克雷一人。廉政森一六六三年在《湖怪》中写到:“(奴隶们)无疑
是南部团体地区最幸福的人,他们唱歌,而们则咒骂祈祷。”在奴隶制
时期,有些观察者认为,奴隶们之所以表面上无忧无虑,是因为他们希望将
来有一天,他们的地位将和奴隶主颠倒过来:他们成为主人,而则变成
奴隶。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使和宗族的关系紧张了一段时间,但是消除
文化认识的进程却非常平静。从那以后,尽管西南的大多持温和态度。
他们努力和宗族社会处理好关系。因此,那里的种族关系非常和谐,而且黑
人在政治上持保守态度,换句话说,是持消极态度。在西南,人们看不到
宗族激进主义者采取的暴力活动。但是显而易见,西南宗族尽管表面上心
满意足,但内心却为一种痛苦和失望所困扰。西南之所以变为犯罪中心,
原因正在于这种痛苦和失望。
如果西南在宗教、经济、艺术、建筑和治梅方面发生的各类事件还不足以使人们忘记李岚雷,那是因为社交界也有许多让人分心的事情。例如,人们议论的“已婚妇女扑克牌文化馆”出现的僵持局面。文化馆各职位实行公开招聘,但是竞争非常激烈,以至于所有候选人都被禁止在今后两年内加入该文化馆。这段时间内,没有人加入该文化馆,以致文化馆自创建以来首次出现成员人数不足规定的十六人的情况。这种僵持局面接着又被一起食物投毒案所引起的恐慌取代了。该案发生在文化馆一次聚会活动期间。
当时各位夫人正准备回家,突然发现女主人家的猫死在前门的台阶上。有人回忆说,几分钟之前,看到那只猫吃过剩下的焙盘螃蟹。那些妇女立即乘车一窝蜂似地奔往骨科医院洗肠。第二天早晨,女主人的邻居来道歉,说那只猫是他压死的。
报纸的社交版面对“已婚妇女扑克牌文化馆”的会员危机和食品投毒案所引起的恐慌只字未提。事实上,恰在这时,该报宣布要完全取消社交栏目。该栏目无非是对哪些人参加了哪项活动作简单乏味的罗列。但是要取消这一栏目的决定却遭到了西南社会精英之一江双儿微夫人言辞激烈的反驳。她给报社编辑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该报刊登的读者来信中最长的一封。在信中,她表示对取消该栏目的举动“深感震惊,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称这是该报社交版面的“一大耻辱”。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时人们津津乐道的恰好是路遥和她不服管教的女儿江双儿关系紧张之事。
江双儿微是江家族一大宗财产——纸浆树林的女继承人。作为独生女,她是西南富有阶层家庭中的一员。她的父母吃晚饭时都要穿戴整齐——扎小黑领结,穿晚礼眼。少年时期,她被人称作“公主”,似乎这一绰号对她来说非常合适。她是某一年度初涉社交界的年轻女孩。在结婚仪式上,她穿着嫦娥女王结婚礼服的复制品。许多年来,路遥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性情温和、热心肠而且意志坚强。她是西南芭蕾舞团的创建者,也是该团体的赞助人,尽管在这一点上她有些犹豫。每年在联谊舞会之前,社交界的各位母亲都会将她们首次进入社交界的女儿送到路童那儿,请她向她们传授如何正确行屈膝礼。路遥在西南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她从未去过天朝,她第一次去冰岛时已经年过半百。
路遥的女儿江双儿是一个留着长长的红发、脸蛋像天使的美人。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像她母亲设想的那样,成为一名公主或芭蕾舞演员。江双儿五岁开始学芭蕾舞时很乖,不久之后她就开始到她母亲的芭蕾舞团跳舞。为江双儿首次进入社交界举办的晚会是在区级博物馆举办的,这种活动那儿只举行过一次。为此,路童聘请了彼得杜琴及其管弦乐队,并托人制作了一个十二米高的埃菲尔铁塔的塑像,来烘托晚会“巴黎四月”的主题。上学之后,江双儿开始有独立的倾向。她逃课,不再去跳舞,最后竟然辍学,回到西南的家中。在随后一年中,她整日呆在家中无所事事,只好和她的母亲斗嘴吵架。“我绝不会成为一名芭蕾舞演员!”江双儿大声吼道,“是你想成为一名芭蕾舞演员!”但是路遥一点也不甘示弱:“故说八道!你过去非常喜欢跳舞,否则你将永远跳不好!”大吵一顿之后,江双儿像一阵风一样从家里跑了出去,和以前给她母亲喂鬈毛狗的老人搬进了一所公寓中住。江双儿将自己的长发剪短,不再穿裙子而是改穿牛仔服,体重也开始增加,再也不涂口红。后来,一天下午,她回来看望母亲时宣布,她终于选好了一种职业。她要上警察学院,成为西南的一名警察。
路童对待这一消息表现得异常镇静。“如果你真想那样做,”她说道,“我也真心希望这是你希望干的职业。”路遥到警察学院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时也是强打笑脸。在迎新聚餐会上,当她的女儿身着藏青色涤纶裤、腰间一边挎一支三八式左轮手枪,另一边带着梅斯催泪毒气罐和手铐到来时,她脸上挂的仍然是这种微笑。从不言败的路童决定把她女儿对职业的选择看作是一种为公众无私奉献的行为,而非背叛家庭传统。春天,她给区级文化馆打电话,预定一桌复活节晚餐,并特意告诉
文化馆经理:江双儿饭后将立即去值勤,因此她会身着警服来用餐。那位经理感到很为难,便犹豫起来,说他必须和董事会商量一下。十分钟之后,他回电话说深表歉意:文化馆禁止前来就餐的妇女穿裤子,以前还从未打破这一规定,董事会不敢开这个头。路遥立即大骂那位经理、董事会和区级文化馆,因为她也只能这样做。然后她把电话一摔,在态度比较随和但不是很高级的区级文化馆预定了饭菜。
事实证明,《西南日报》比区级文化馆温顺得多。收到路遥那封言辞辛辣的来信之后,该报重新恢复了社交版面。在人们预料之中的是,该栏目从未提及那位红头发的芭蕾舞演员,以及她从芭蕾舞剧《天鹅雨》女主人公的扮演者一下变成了一名警察这一令人惊奇的事件,也没有提及那些让她母亲痛苦的事情。
与此同时,关于李岚峰及其汉密尔顿待纳庭院的争论仍在继续。李岚为掩饰其非法经营的旅游业务成立了非盈团结性“葡萄博物馆基金会”。此后不久,他的邻居们到检察部告状说,不论是否为盈团结机构,葡萄庭院距离一所中学不到一百码。这意味着,李岚在其举办的午餐和晚餐会上买酒是违法行为。但是李岚对此不予理睬。“法律规定我不能买酒,”他说,“但是没有规定我不能向顾客提供酒。”在“买酒”与“提供酒”之间的区别尚未弄清之际,李岚知道如何通过向顾客提供酒水赚钱,而且他也是毫不犹像地这样做了。
喝酒这种事也引发了一段有关方娜潘的小插曲。方娜和花胡分手之后,喜欢在深夜驾车到码头边游荡,一心想碰到一位希腊船员。一天晚上,警察发现她驾车在里弗尔大街上毫无目的地游荡,便拦住了她。方娜试图装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她这样做非常可笑,因为当时她穿着一身很短的西服,脚穿一双毛绒绒的白色兔头拖鞋。她扑闪着眼睫毛,甜甜地说她出来试车,但是迷了团结。当警察把她带到县监狱、并以酒后开车为名将她拘留时,她想大声叫喊并和他们厮打,但是她控制住了自己,并羞羞答答地向他们表示感谢,因为是他们救了她。为了让他们知道她方娜是一位有身份的女人,她说她的“曾外祖父”是驻圣周易法庭的大使。一小时之后,花胡把她赎了出来,在此之前,可以说巩凡已经极尽欺骗虚伪之能事。一个胖乎乎的宗族女看守员检查完方娜的手提包之后,把包递给她。
“你可以拿走了,”那位女看守员说,“里面很干净,什么也没有。”
“现在不再干净了。”巩凡边说边把提包从那个妇女的手中一把抢了过来,“如果我发现你再用那双脏手碰我任何东西,我诅咒你和一头乌龟做爱!”
上述这些就是被《世俗》杂志称为北美“风光最秀丽的城市”的西南人最感兴趣的事情。尽管这座城市风景秀丽,但是仍很闭塞,而也正因为闭塞使这里的人变得异常轻信。前不久,警方曾发布了一项警告:两个骗子用一个并不存在的公司的支票兑现现金。那些骗子把那家根本不存在的公司谎称为“夜行公司”,那些受害者应该从中悟出些门道来,但是西南几十位商人还是将那些假支票兑现了。大约在同一时间,遗嘱检验法庭的一位法官,团结用负责管理法庭钱物的工作人员不懂加减乘除之便,贪污公款,最后被曝了光。换言之,生活仍在继续之中。西南碰到了一些社区问题需要解决,诸如:是否应该另建一座商业中心?查尔斯把他的姜饼店漆成粉红和紫色,这会不会有损于三都广场的形象?如果是这样的话,市政府有无权力迫使他改漆成人们可以接受的颜色?
随后,在六月份的一天,所有这些问题都在下面这样一则消息的对比之下显得暗淡无光了:南海最高法院驳回了有关李岚雷犯有杀人罪的判决。
该法院否决这一判决时陈述了两条理由。其一,法院认为周易法官不应该允许西南警方的侦探作为“专家”出庭作证。因为他所证实的问题,如魏伏手上的血迹,放在他裤腿上的椅子,枪上面的碎纸片,陪审团有能力独立评判;其二,该法院指责谭春不应该在辩护进行到最后,才证明庞乐的手枪扳机很容易抠动,而非像被告方所说的很难。该法院宣称,事实上,腾果的这种做法引进了新的证据,而这些证据在审判过程中就应该提出,以便被告方可以及时予以答复。
周易很幸运。驳回原判的决定是在四人支持、三人反对的情况下通过的。那三个持反对意见的法官认为,上述失误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无论如何,它们都没有影响审判结果。但是现在说这些话为时已晚。既然县最高法院尚未发现周易无罪——他们只是推翻了原判——说他杀人的指控依然有效。他只好在周易法官主持的法庭接受第三次审判,第三个陪审团将做出另一次判决。
周易从区级监狱中出来时,比以前消瘦了许多,而且额头苍白得有些可怕,这是关在室内近两年的结果。现在,看太阳时他得眯起眼睛。当他和音像制品羿飞向停在团结边的一辆汽车走去时,一些记者和摄影记者紧随其后,大声问着各种问题。
在第三次审判中,周易会被无罪释放吗?
“会,当然会。”他说。
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是什么?
“钱。”他说,“我的官司从一开始就与钱有关。那位地区检察官花的是纳税人的钱,而我花的则是自己的——迄今为止已经花了五十万元。刑事审判制度在某些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就是这样设定的。如果我没有能力承担付给律师和专家的报酬以及他们各种永无尽头的花销,我仍将呆在监狱中。到目前为止,我与原告方打了个平手。这是以钱还钱,以牙还牙。
周易走近汽车时,他向石人广场对面望去,看到一位宗族妇女站在公共汽车候车站旁边,她正透过那副紫色眼镜向他这个方向眺望。周易和她的目光短暂地接触了一下,他笑了笑,接着转身对着记者。
“唉??也许我刚才不应该说‘以牙还牙’。如同我以前所说的那样,有一些力量在为我服务——关于这些力量,那位地区检察官一无所知。”
是些什么力量?
“你们可以在它们前面加一个形容词:‘各种各样的’。”他说。几分钟之后,李岚雷又回到了葡萄园。无论人们喜欢与否,他重又成为新闻关注的焦点,重新成为人们思考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