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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 飞燕楼
三更天,飞燕楼居然还没打烊。   虽然楼中已没有一个酒客,可从掌柜到大师傅,所有的人都还在自己该呆着的地方,干自己该干的活。   难道他们是要等某个贵客?   可夜已这么深了,天又下着雨,什么样的贵客会在这时候上门呢?   萧辰逸停在飞燕楼门口,皱着眉,仰着头,就是不肯进去。   放飞刀的人道:”已经到了,你为什么还不进去喝两盅,祛祛寒气?“萧辰逸还是不吭声。   放飞刀的人更奇怪了:”你在看什么?“萧辰逸冷冷道:”灯笼。“于是放飞刀的人也仰头看灯笼:”灯笼怎么了?“萧辰逸道:”有字。“放飞刀的人怔了一下,苦笑道:”开店的门口总归是要挂个灯笼,让人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开店的,而且灯笼上当然要写店名,这又有什么呢?“萧辰逸冷冷看着他,慢吞吞地道:”我不识字。“放飞刀的人一下呆住,他万万没想到,萧辰逸居然说自己不识字。   萧辰逸的武功神妙莫测,高明之极。   可不识字的人,又怎么修习高深的武功呢?   放飞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飞燕楼中已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笑了起来:”我开的是飞燕楼。两位进来喝杯酒吧?“听声音,那绝对是个很诱人的女人。   萧辰逸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声音也更不友好了:   ”我怎么闻来闻去,总感到有点燕琉璃的气味呢?“放飞刀的人脸色一下变了。   楼中女人娇声道:”燕琉璃开的是燕子楼,跟飞燕楼可不相干。“萧辰逸叹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他一脚就跨了进去。   飞燕楼的二楼是雅座。   雅座里有人。一个女人。穿藕色长裙的女人。   她的岁数似乎已是中年,但她那种成熟的魅力只怕更令男人难以自持。   她从一张软椅上款款立起,微笑着走向萧辰逸,柔声道:”我叫梦槐,飞燕楼的老板兼老板娘。“她的每一步走动,都足以使任何一个男人口干心跳,魂迷神驰。   她站在萧辰逸面前,亲切地凝视着他,似乎在等他介绍自己。   萧辰逸冷冰冰地瞪着她,很不耐烦地道:”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看你卖弄风情的。你是卖饭的,只管端饭上来好了,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放飞刀的人脸色又变了。   萧辰逸的话,实在很没礼貌。   可梦槐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迷人了:”你可真会开玩笑,卖弄风情是小姑娘们干的事情,我已经快四十岁了,还有什么风情可卖弄的?“萧辰逸语塞,冷冷哼了一声,扯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了。   放飞刀的人坐在他对面,大声道:”阮老板,有好酒先端两坛上来,菜就由你上了。“萧辰逸冷笑道:”我不喝酒。“放飞刀的人似乎很诧异地道:”你不喝酒?你不是说要喝酒,才跟我来的吗?“萧辰逸道:”我没有说,是蒋幕新说的。“梦槐道:”蒋幕新?哪个蒋幕新?“萧辰逸哼道:”世上有一个蒋幕新就够了,还能有几个?“放飞刀的人叹道:”其实蒋幕新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今晚他居然没有杀我!“萧辰逸冷笑:”你以为他是好心?“放飞刀的人道:”不是好心是什么?“萧辰逸冷笑道:”什么都不是,他不杀你,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杀过一个人。“放飞刀的人不说话了。   梦槐笑道:”不杀人的人难道不是好人?“萧辰逸道:”你问问蒋幕新就知道了。“梦槐笑了:”蒋幕新?这里哪有蒋幕新?“萧辰逸道:”他正伏在屋檐上偷听、偷看。“话音刚落,蒋幕新就已坐在他身边的一张椅子上了。   没人能看清他是怎么进来的。   甚至连烛光都没闪动。   放飞刀的人两手一下握紧了,梦槐却娇声笑了起来:”你就是巧八哥蒋幕新?“蒋幕新没理她,只是怒气冲冲地瞪着萧辰逸,咬牙切齿地道:”老子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萧辰逸不说话。   蒋幕新气愤地叫道:”我好好地躲在那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非要点破干什么?“萧辰逸站起身,对梦槐道:”这个人想喝酒,想疯了。说话语无伦次的,你端酒给他喝吧!“梦槐笑道:”那么你呢?“萧辰逸往楼梯口走:”我回客栈睡觉。“蒋幕新一下跳了起来:”你干什么?“萧辰逸已经下楼而去了。   梦槐看着蒋幕新,蒋幕新瞪着梦槐。两人都不说话。   放飞刀的人已不知何时走了,偌大的雅座里已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蒋幕新突然转开了眼睛,坐回椅中,冷冷道:”叫西门无双。“蒋幕新又问:”西门无双是谁?“梦槐悄声道:”逆天行的七管家。“蒋幕新一下又跳了起来,似乎很吃惊地叫道:”逆天行?‘落花’逆天行?“梦槐脸色苍白,眼中也已闪出了惊恐的光芒。   ”是的,就是他,逆天行。“读过宋词的人,都知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琉璃“,这一千古名句。   闯江湖的人,却对这两句诗有截然不同的理解,对他们来说,这两句诗代表了两个人。   两个傲睨天下群雄的武林大豪。   ”落花“逆天行。   ”微雨“燕琉璃。   逆天行无论出现在哪里,总会成为众人注目的对象,成为众人谈论的中心。   逆天行的武器很犀利,但名字很美。   ”三十六瓣落花,有意无情“——这就是江湖上流传很广的一句话,是对逆天行的独门暗器”落花镖“的评价。   落花镖是三十六枚花瓣形的玉质暗器,十二枚粉红,十二枚浅黄,十二枚淡紫。   玉虽坚,却脆,似乎不该成为制造暗器的材料,可落花镖却是无坚不摧。   ”落花有意逐人行“。一旦你被落花镖”看中“,便绝对不可能逃遁。   落花太无情,落花镖一旦发了,必取对手的性命。   逆天行的家,就在宣城。   燕琉璃的名字很美,听起来总让人感到他该是个可亲的人,而且也应该是个多情的人。   可几乎对所有的人来说,燕琉璃都不是个可亲的人,他甚至连朋友都极少、极少。   燕琉璃也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但并非无情。   燕琉璃的情并不多,而且只给了一个人,那个幸运的女孩名叫留香,是个只有十七岁的柔媚娇俏的少女。   燕琉璃的武器同样也是暗器,同样也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微雨“,”微雨金针,天下横行“,这是人们对”微雨“的评价。   微雨金针很细,细若牛毛,却可以深入三寸厚的铁板。   自然也可以穿过任何一个人的躯体。   ”十万八千微雨,无孔不入“面对着燕琉璃,你便如同在细雨中漫步。   而在细雨中漫步的人,又怎能不被雨水浸润呢?   燕琉璃的家,却远在浙江义乌。   蒋幕新直愣愣地瞪着梦槐,半晌才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指使西门无双杀我的人就是逆天行?“梦槐正色道:”不错。“蒋幕新又问:”杀萧辰逸的那个人是谁?“梦槐吃了一惊:”萧辰逸?哪个萧辰逸?“蒋幕新叹气:”除了那个人见人怕的小冤家,还会是哪个萧辰逸?“梦槐的呼吸似已停止,”你是说‘小冤家’萧辰逸?“蒋幕新苦笑着点点头:”我一想到我居然和他是好朋友,就觉得交朋友这件事真可怕。“梦槐眨眨眼睛,道:”刚才那个说话呛人的小伙子就是他?“蒋幕新道:”不是他是谁?“梦槐后悔不迭地道:”真是的,怎么就没留住他呢?“蒋幕新瞪眼:”我问你,逆天行手下,有没有一个使狼牙棒的?“梦槐道:”有。“”叫什么?“”王五。逆天行的五管家。“蒋幕新冷笑道:”听起来,这逆天行的家产还不少啊,他居然有七个管家。“梦槐道:”八个!“蒋幕新一怔:”八个?“梦槐道:”刚才八管家刘达还来过,说你要来,让我用迷药、美色或者毒酒伺候你。“蒋幕新一下僵住,很勉强地笑道:”你当然不会答应。“”不,你错了。“梦槐娇笑道:”恰恰相反,我答应了。“蒋幕新干笑道:”不会吧,我没有喝毒酒,连酒都没沾,而且也没发现这里熏过什么迷香之类的东西。“梦槐媚声道:”可你忘了,我还可以用美色啊?“”美色?“蒋幕新似乎大吃一惊,四下乱找起来:”美色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梦槐格格笑了起来:”我不就是美色吗?“蒋幕新吓了一跳似地看着她:”你?美色?开什么玩笑?“梦槐浑身微微一抖,乳波臀浪,惑人心魄:”难道这不是美色吗?“她的声音,似已有些沙哑。   蒋幕新顿时觉得嗓子很有点不得劲,于是轻咳两下,一本正经地道:”我真奇怪,用迷药或毒酒杀我,不是更方便吗?“梦槐的声音已哑得很厉害了:”可我宁愿用美色,我喜欢边享受边杀人。“蒋幕新后退:”可我宁愿被迷药迷倒,被毒酒毒死!“梦槐渐渐逼近他,用近乎呻吟的声音道:”你逃不掉啦,还是乖乖地让我用美色杀死你吧!“他的每一步后退,其实都是在运足内力的情况下才办得到的。若在往日,蒋幕新早已逃掉无数次了。   可这回不同。蒋幕新觉得脚上象拴着两块万斤巨石,背上象抵着一张柔软坚韧的网。   蒋幕新冷汗都下来了,他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鬼。   梦槐还在逼近,她的眼光已迷离狂热,脸上也已泛起诱人的潮红。   她的两只很美的手软软地伸着,象是在等着蒋幕新扑进她怀抱。   蒋幕新突然惊天动地一声暴喝,梦槐一怔之际,蒋幕新的身子已飞快地沉了下去。   ”扑“,一声闷响,蒋幕新已消失。   梦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蒋幕新消失的地方。   楼板上赫然有一个大洞,蒋幕新居然硬生生地踩穿了楼板,逃脱了梦槐的控制。   萧辰逸居然真的在睡觉,而且居然还真的睡着了。   蒋幕新恶狠狠地瞪着他,瞪了半晌,才悄悄叹了口气,似乎已原谅他了。   但蒋幕新很快将藏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右手里握着一只大铁勺,勺里有满满一勺冰凉的水。   然后他就一下将凉水泼在了萧辰逸脸上。   萧辰逸一下就跳了起来,怒吼道:”干什么?“蒋幕新冷笑道:”不干什么。“萧辰逸甩甩头发,抹抹脸,气急败坏地道:”不干什么?那是哪个狗杂种泼的凉水?“蒋幕新洋洋得意地走到椅边坐下,笑咪咪地道:”当然是老子!“萧辰逸瞪眼看看他,怒气消失了:”泼凉水的是你?“蒋幕新点头。   萧辰逸也点头,一本正经地道:”看来你没有被美色杀死。“蒋幕新笑咪咪地道:”只差一点点,她本来已经抓住我了,可我还是逃开了。“萧辰逸冷冷道:”梦槐的轻功并不算太好,你又没有喝酒,楼上也没有迷香,你怎么说‘只差一点点’呢?她根本对你构不成威胁!“蒋幕新苦笑道:”的确只差一点点,你有没有听过‘夺命’这种武器?“萧辰逸道:”听说过,据说梦槐就有。“蒋幕新一下跳了起来,大骂道:”你既然听说过梦槐有夺命,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声,自己就先溜了?你是想害死老子?“他实在已气极,萧辰逸显然太不够意思了。   可萧辰逸居然没半点歉疚的神情,反而很冷很不屑地斜了蒋幕新一眼,道:”如果你连夺命都对付不了,还想收拾逆天行?“蒋幕新大叫道:”老子从来没说过要收拾逆天行!“萧辰逸道:”可逆天行已经开始收拾你了!“蒋幕新还是气得够呛,平日只有他作弄别人的份儿,没想到今儿却被萧辰逸给整惨了。   他瞪着萧辰逸,吼道:”你知道西门无双是逆天行的七管家?“萧辰逸道:”我是本地人。“本地人当然什么都知道。   蒋幕新又问:”你知道逆天行的所有情况?“萧辰逸道:”我不是逆天行。“蒋幕新吼道:”我们是不是好朋友?“萧辰逸道:”当然是。“蒋幕新气得眼睛都绿了:”那你为什么瞒着我?这些情况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萧辰逸平静地道:”你没问过。“蒋幕新张口结舌,噎得说不出话了。   世上还有谁能将蒋幕新呛得说不出话?当然只有萧辰逸。   半晌,蒋幕新才缓过劲来了,无奈地道:”好,现在我问你。“萧辰逸打了个哈欠,道:”现在我不想回答。“”你敢!“蒋幕新又火了,眼珠子瞪得溜圆:”你敢!“萧辰逸很快又睡到床上去了,看样子他很快就会打呼噜。   蒋幕新冲过去一把揪住他衣领,吼道:”不许睡!“萧辰逸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蒋幕新只有废然长叹。   西门无双瞪着梦槐,冷笑道:”阮老板,你不是说,用‘夺命’一定可以奏效么?“梦槐脸色苍白,强笑道:”是的,可我没想到“”没想到蒋幕新会钻地逃跑?“西门无双笑得更冷:”你就没想到在地板上也铺上网么?“梦槐的脸更白,声音也在发抖:”七管家,我实在没“”别说了!“西门无双大声道:”你自己跟公子解释去!“他怒气冲冲地瞪了梦槐一眼,扭头就往楼下走。   梦槐抢上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柔声道:”七管家,别生那么大的气好不好?“西门无双站住了,但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梦槐的手离开衣袖,抚上了他的腰部,她的声音更柔媚了:”七管家,何不坐下来喝一杯呢?现在公子一定已经休息了,离天亮也还早,咱们可以商量一下对付蒋幕新和萧辰逸的办法么,七管家“西门无双不得不回头,不得不被她吸引,不得不投入她的怀抱之中,不得不狂乱迷惑。   他无法抗拒她的魅力。这已不是第一次。   梦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七管家,夺命虽然杀不了蒋幕新,但我却可以杀死你。“西门无双猛然一惊,奋力一挣,吼道:”你敢杀我?“只可惜,他的声音已低得象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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