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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 落花·微雨
     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照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水阳江水在阳光下流淌,泛着粼粼波光。   逆天行傲然兀立在草地上,盯着燕琉璃的双手。   他仍旧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衫,他的神态依然那么自信,那么不可一世。   他的双手很松驰、很自然地垂着,全然不象握着暗器的样子。   落花镖在哪里?   燕琉璃也在看着逆天行的双手,同样也看得很认真很仔细。   虽然二人相隔十丈远,但他连那双手上的每一道浅纹都能看清楚。   燕琉璃也还是他那一身紫色的短打,显得清灵而且轻盈,似乎他随时都会变成一只紫燕飞上蓝天白云。   他的脸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还是神光湛然。   微雨落花,该是何等美丽的境界,逆天行和燕琉璃的相逢,却命中注定不会美丽。   不仅不美丽,而且血腥。   蒋幕新远远坐在一块石头上,心中感慨万千,他还是不明白,逆天行为什么要约燕琉璃决斗。   这是一场没有证人的决斗,靠暗器成名江湖的人,无需别人给他们发出任何指令,也无需听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暗器的作用,本就是偷袭。   逆天行把决斗之地选在这片宽阔的河边草地上,是不是因为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实力,相信落花镖的速度?   蒋幕新在心里叹了口气。   天震弓在逆天行手中,落花镖自然战无不胜。蒋幕新昨日在任府见识过落花镖,要不是天幸有树桩帮忙,他可能就死定了。   燕琉璃有没有胜算?蒋幕新这么问自己。   回答是有,前提是逆天行没有天震弓,或是没用天震弓。   而这个前提,绝对不成立。   蒋幕新只有枯坐巨石,准备给燕琉璃收尸。   静静地等着老朋友被人杀死,等着给老朋友收尸,对任何人来说,是不是都很残酷?   萧辰逸和南宫轮回冲进了飞燕楼,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拦他们。   而且飞燕楼内也没有人,燕去楼空。   他们仔细地搜遍了楼内的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找到梦槐。   萧辰逸惊得目瞪口呆,南宫轮回脸儿惨白如雪,”她一定是去了江边!“江边、草地。   逆天行从燕琉璃双手上,看出了危险的信号。   燕琉璃就要动手了,微雨即将朦胧天地。   十丈,对于燕琉璃的微雨金针来说,眨眨眼工夫即可飞过。逆天行的落花镖在同样短的时间里,却绝对可以飞出二十丈。   但逆天行如果和燕琉璃同时发出暗器,也将同时毙命。因为他也绝对没有机会躲开微雨,然后再发出落花镖。   他不怕失去机会,因为落花镖可以后发先至。   因为他有天震弓,燕琉璃极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决斗上,可留香的影子总也赶不开,总在那里晃悠,向他哭诉着什么。   留香,留香现在在哪里?留香现在在干什么?留香现在在想什么?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自己输了,因为他根本就无法集中精力。   也就在这时,逆天行动了。   逆天行斜斜地掠向左前方,象是要围着燕琉璃绕圈子。   白衣如电光般闪过草地。   逆天行右手略略一抬。   燕琉璃想也没想,双掌齐扬。   微雨漫天。   蒋幕新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看了。看见自己的老朋友中镖,实在跟自己去死没什么两样。   他已慢慢往起站,准备给燕琉璃收尸。   萧辰逸和南宫轮回在狂奔,奔向江边。   梦槐一定在那里,她的手下们也一定在那里,一定已经包围了决斗现场。   他们好像已经看见了黑黝黝的喷筒正对着蒋幕新,即将喷出烈火。   他们必须赶去,去杀仇人,去救蒋幕新,如果都办不到,那就一起死,蒋幕新耳中听到了一个表示惊奇的声音:   ”咦?“是逆天行的声音,逆天行为什么会表示惊奇?   蒋幕新睁开眼,一下傻了。   逆天行傲岸的身躯正在慢慢地仰天翻倒,燕琉璃两手张在空中一动不动,面上满是迷茫和惊讶。   逆天行慢慢地倒下,他的右手上似有一点金光闪动。   金光随着他的倒下在空中划了一道流丽的弧线。   微雨已消失在远方。   落花呢?   远远一声欢呼,是萧辰逸和南宫轮回赶来了。   他们一定也看见了这片草地上发生的事情。   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逆天行为什么没有发出落花镖?   梦槐并不在江边,她现在居然是呆在任府里。坐在逆天行常坐的椅子上,微笑着抚慰慕容雪痕:   ”雪痕,娘知道委屈你了,雪痕放心,娘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慕容雪痕脸色苍白地垂头立在她身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梦槐柔声道:”我知道你受了惊吓,逆天行那王八蛋真不是人,居然敢把你送给那么个猪狗不如的奴才,你放心,娘已经把他给宰了。“慕容雪痕双肩微微动了一下。眼中也闪出了泪光。   ”好啦,好啦,这不是没事了么?你还算是运气的,你小玉姐姐唉,逆天行那个挨千刀的居然暗中派人把她给杀了!“慕容雪痕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好悔,好悔,呜呜公子、公子,慕容雪痕不该呜呜“梦槐站起身,笑着往外走:”你受的惊吓太多,还是好好歇息吧!“蒋幕新小心翼翼地从逆天行的手中,取出了天震弓。   小得不能再小的弓,居然就是天震弓?   谁看见天震弓,都会赞叹一声:”好精致“,或是”真名贵“。但绝对不会往兵器方面想,当然也就更想不起它可以用来杀人。   在杀人的弓中,也许没有比天震弓更小的了。   南宫轮回叹道:”我真不明白,这么小的弓,怎么能发射暗器呢?“萧辰逸道:”用食指和中指固定弓架,拇指弹弦。“南宫轮回摇头:”可没法把握住落花镖啊?“萧辰逸弯腰从逆天行掌中取出一小块紫色的玉,淡淡地道:”落花镖上或许有凹槽。“那块玉居然是由十二片极薄的玉片叠成的,南宫轮回将十二枚落花镖摊开,还没有铺满她的左手掌。   紫色的十二瓣落花就在她玉白的小手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蒋幕新冷冷道:”我不明白,是谁划断了天震弓的弓弦?“燕琉璃也机械地挪着步子走了过来,哑声道:”是谁弄断的?“四周一阵哄叫,一群落汤鸡似的蒙面人已经包围了草地,四周没有树林可以隐蔽,地势也很平坦,他们当然只可能从江中出来。   梦槐居然会把手下埋伏在水里,蒋幕新看见了喷筒。   梦槐笑吟吟地巡视着任府,甚至连柱着‘拐杖’的王五处,她也去问候了一番。   这座美丽的大院已不再姓任,而是属于她梦槐了。她当然有理由巡视她的领地,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属于她了。她当然有理由去问候王五——逆天行的五管家。   她太得意了,而这种得意如果和敌人分享,当然比和自己的部下分享更来得愉快。   远在浙江义乌,也有一大片产业改姓阮了,她决定不几日也到那里去巡视一番。   王五看见她走进来,脸色更白了:”大管家?“梦槐微微吃了一惊:”逆天行已经告诉你了?“王五点点头,冷冷道:”公子已经告诉我,你就是他的大管家。“梦槐叹道:”其实他早该告诉你们了,也省得老三,老七和老八死得不明不白了。“王五冷笑道:”公子早已知道你心怀不轨,投靠了陈怡园!“梦槐这回是真吃惊了:”真的?“王五冷笑。   梦槐突然格格笑了起来:”逆天行既然早已知道,怎么还会让我逍遥自在地连杀他几名心腹?“王五沉默半晌,才苦涩地道:”因为公子也已查觉,他们三人也已成了叛徒。“”他们也是叛徒?“梦槐笑道:”他们又是哪一方的人呢?“”陈怡园。“王五盯着她,慢吞吞地道:”你除掉他们,是因为你想自己另立山头,你也早已背叛了陈怡园。“梦槐笑不出来了:”逆天行既然早已知道这么多情况,怎么还会上当?“”上当的是你!“”哦?“王五道:”公子约战燕琉璃,目的就是想引蛇出洞,让你和陈怡园火并。   孤枫不希望燕琉璃死,势必会阻止公子。但又惧怕天震弓,只能先铲除你,再回头对付公子。公子为防万一,才不避风险,请来了燕琉璃的好友蒋幕新,以此牵制你,现在你明白了没有?“梦槐好象更糊涂了:”蒋幕新是逆天行请来的?“王五道:”一点不错,只不过蒋幕新却不知道。“梦槐半晌才重又笑了起来:”那么南宫轮回呢?“王五哼了一声:”公子知道是你杀了罗庄,才把她请来。一旦她明白了真相,就会不顾一切地报复你。公子也知道蒋幕新必定会约萧辰逸帮忙,这些都将对你不利。萧辰逸不仅恨你,也恨孤枫。有他在,你和陈怡园的日子都不好过——我真奇怪!“梦槐笑咪咪地道:”奇怪什么?“王五大笑起来:”公子正在往回赶,他肯定早已杀了燕琉璃,下一个要死的就是你了,可你居然还敢在这里洋洋得意!“梦槐果真洋洋得意地道:”王五,公子有个贴身丫环,你知道吧?她名叫阮环,是我的干女儿。而燕琉璃宠爱的那个留香姑娘,其实也是我的干女儿。“王五一下傻了:”你!“梦槐脆声道:”慕容雪痕身边藏有一种很奇特的怪水,任何金铁之物都会被它腐蚀。“她干脆坐下来,跷起二郎腿。慢悠悠地道:”就在昨天晚上,慕容雪痕偷偷滴了很小很小的一滴怪水在弓弦上“梦槐住了口,不说了。因为王五已拄着狼牙棒,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想向她扑过来。王五腿没断时,就远非她的对手,更何况他已是断腿之人呢?   狼牙棒已变成了拐杖,还能威胁谁呢?   梦槐动都没动,王五却悲嘶一声,向前栽倒了:   ”公子——“梦槐怜悯地看着他栽向地面,刚想叹口气,就察觉到了不对。   黑光顿现,那是狼牙棒,也是拐杖。   王五向前栽倒时,左手已反腕握住了狼牙棒的柄,这一动作被他沉重地栽倒的脑袋和肩头挡住了,梦槐没有察觉。   她实在是太得意了,也实在是太瞧不起他了。   狼牙棒反抡起来,借着他栽倒之力,甩过他的头顶,落上梦槐的头顶。   梦槐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居然会死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手里。   王五的额头重重地撞在了地上,他很快也就不再抽搐了。   萧辰逸给他药瓶时,曾告诉他”七天不能动“,可他动了,第四天就动了。   而且动得实在太厉害了。   草地上的四个人已无法突围,无法躲过烧焦的命运。   他们都已绝望,蒋幕新虽自信可以逃命,但不愿丢下三个朋友不管。燕琉璃有把握凭微雨金针扫出一个极大的缺口,但还是不敢动手。对方只要轻轻一动机关,他们就绝对冲不出火海。   南宫轮回紧紧偎在萧辰逸怀里,两人轻轻吻着,好象四周根本无人。   能和爱人相拥而死,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呢?   远处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哨音。   那些蒙面人都动了,他们慢慢地向四下散开,慢慢地后退,十几只喷筒一直对准着这四个绝望的人。   退到五十丈开外,他们才一齐转身,转眼间消失得无踪无影。   四个绝望的人互相看看,谁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得救,谁也不知道救他们的人是谁。   许久、许久,蒋幕新才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萧辰逸和南宫轮回抱得更紧,吻得更狂了,他们已倒在了草地上,玩起了小孩摔跤的游戏。   燕琉璃没有喊叫,甚至连笑意都没有。他只是用柔和的目光看看兴高彩烈的蒋幕新,又看看亲热得很不象话的那对人儿,悄悄叹了口气。   留香在哪里?这个问题还在困扰着他。   他一定要马上赶回去,找到陈瑾瑜夫妇,问他们留香究竟在哪里。他要找到留香,什么话也不说,先把她吻个够。然后再让她杀猪似地呻吟。   他不会告诉留香这几天他是如何想她的,他只准备告诉她一件事,要她做他的新娘子。   蒋幕新乐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地上的两个人已经很不堪了。不由气急败坏地跑到他们身边连连作揖:   ”小冤家、儿哥哥、小豆豆,求求你们莫要再表演下去了,你们不要脸,老子还要!“萧辰逸怒道:”滚一边去!“南宫轮回也娇喘连连:”关你屁事?“蒋幕新嗷地大叫起来:”怎么不关我的事?以后老子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戳脊梁骨,说蒋幕新这小子交友不慎,找的朋友尽是些在光天化日之下伤风败俗的混蛋!“萧辰逸跳起来,正想给他一巴掌,却又一下蹲在了地上。南宫轮回也忙爬起来,脸红红地扯着快被揉开的衣裳。   蒋幕新哈哈大笑,一转身,就看见燕琉璃在挖坑。   蒋幕新的目光不由一颤,移到了逆天行的尸体上。   好半天,蒋幕新才叹了口气,走过去帮燕琉璃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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