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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你
 第二天晚上,荣晚上回到家里,吃完饭就蔫头儿搭脑地坐在炕前发呆。他吃完的碗筷儿还放在那儿,四正哄着孩子睡觉,见他这个样子很奇怪:“你怎么啦?”   荣说:“没啥。”   四不信:“不可能。到底有啥事儿?”   荣轻轻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了一封信给四。是燕子写来的:“二哥,你从咱家走了以后,小祥子的眼睛就说啥看不清东西了……你回来带他去齐市看看吧,要不,他眼睛瞎了咋办?咱妈刚没了,咱爸就总出去串门儿,哪天还不给咱们娶个后妈回来?小祥子和我们几个不就遭罪啦?二哥,你带钱回来吧……妹妹燕子……”   四念完燕子的信,半晌不语。荣开口说:“你看我回不回去?”四说:“按说,家里还有你爸,你哥你姐。他们都有工作,你不应该回去。这次借的钱,咱仨月生活费就只能靠我那点儿工资了,孩子还这么小,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四感到心里发酸,不由流下了眼泪。   荣也很为难。他说:“要不,等我明天先写封信问问家里再说吧。”   在烛光中,四和荣两人的身影儿在墙上晃动着……  儿子百天,荣给儿子照相留作纪念。他和四给儿子摆了很多种姿势。儿子纯洁无邪的笑容留在了照片上,儿子清脆的笑声响在两人的心里。“咯咯,咯咯”,儿子的笑声在荣听来,比世界上任何音乐都动听。   四和荣两人跟儿子忘情地玩耍着。在这样的时候,两人觉得,无论大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是值得的,因为,在人生的长河中,生命总是在前赴后继,像鲜花一样常开不败。这,就是生命的奥秘吧?所以,在儿子面前,两个年轻的父母,反而像个孩子一样无拘无束,天真烂漫。   大姐和龚羊在草地上散步,球球儿觉得,草原的景色美丽极了,怎么看都看不够。“就那哈,你妹妹那啥玩艺儿,一说话就没正形儿,总……总好开,开……玩笑,瞧不起人儿咋的?”龚羊一开口说话就嗑吧。   大姐说:“她就那样儿,成天像个小孩儿。你别跟她一样儿。”   两人在荒凉的山坡上坐了下来。一到两人一起坐下,该说话了,龚羊反而说不出正经话了:“就那啥,你家你妹妹咋跟你长得那么不像呢?是吧你妈跟别人儿生的?要不就是你爸在外面儿跟人生的?”   球球儿一听就翻脸了:“你爸你妈才跟别人儿生孩子了呢。你就是你爸跟一个放羊的老蒙古生的,你姐是你妈跟一个醉鬼生的,你弟弟是你妈跟逃荒的盲流儿生的,你妹妹是你爸跟你家旁边儿那个老狐狸精生的,要不你妹妹咋长的像个狐狸精呢!”大姐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就那啥,你咋,咋血口喷人呢?谁,谁家人儿那么,那么乱,乱七八糟了?你再说,我可再,再就不理你啦?”龚羊吓唬球球儿,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哼!你走,我也走!反正不是我找对象儿,是你找!”球球儿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   “别,别,跟你闹着玩儿呢。”龚羊赶紧把球球儿拽了回来。“跟你闹着玩儿,你咋这,这么不,不识逗呢?”   荣下班回家说:“燕子今天又来信了。她说小祥子就是个近视,没啥事儿。”   四说:“她就知道瞎邪虎。”   又是很多天过去了。这天晚上,大姐早早做好了饭。姐妹俩儿在炕上边逗着孩子玩儿,边等着荣回来。   荣终于背着画夹从外面回来了,四忙给他盛饭。没想到,三个大人都没注意孩子,孩子在炕上爬着爬着,就突然掉到了地上,摔得哇哇直哭。   四赶紧抱起了孩子,心疼得直说:“是妈妈不好,不哭,不哭,噢……”   孩子还是哭。荣见孩子脸上有点儿青,就没好气儿地说四:“你咋看的孩子!”   四的眼里满是委屈。   这一天,四在画儿子的速写。儿子在炕上睡得很香。刚刚下过一场雨,房顶儿还有点儿漏雨,四在炕上撑了一把伞遮住了他。   荣在屋里地上画油画。他一声儿不响,画一画就退到炕边看看。四说:“你做饭呗,每天都是大姐做的。”   荣说:“我和小柱儿说好了一会儿去蒙古包写生。现在就到点儿了,做不了啦。”说着,他用报纸擦着油画笔。“中午我俩在蒙古包吃。”   四画完速写,看看荣的画。她觉得某个地方应该改动一下儿。她就下地穿上鞋,开始小心地往画布上画颜色,画完了,还满意地端详着。间或,她还对画做个鬼脸儿。   晚上,荣从草地回来,他进屋放下了画夹,先过来看自己的油画。“你动我画儿了?”他一眼就发现画被人动过了,他的脸色很吓人。   “嗯。那儿的用笔太死板了。我就画了几笔。”四也没多想。   “谁让你动的!以后我的画儿你一笔都不能动!”荣的脾气很大,犯起来不管对方是谁。   四心里很委屈,但她深深地把眼泪压到了心底。同时,她知道,自己的将来不会像初衷那样美好了。   “来,干了!”荣在劝酒。六七个人坐在荣家的炕上,大姐抱着孩子站在地上。   “杜老师,你这一走,这辈子就说不定啥时候能见面儿了。”四说。“淮北也是矿区吧?”   “是。不过那是我的老家。这一下放,转眼之间就在北方呆了二十多年哪。好在我一直没耽误画画儿。别人睡觉了,我一画就是一宿,睏得眼睛都睁不开。那个滋味儿真不好受哇,不过,也挺过来了,要不然,我也没有今天,也不可能回老家了。”   有人说:“管咋的你到底熬出来了。这个,回去就是大学老师呀。来,杜老师,敬你一杯!”   “杜老师,你给我们每个人说几句话吧!”又有人提议道。   杜老师沉吟着说:“好,我就先说说小章吧。今天的菜都是她做的,很像我家乡的菜,做得精细讲究。看得出来,她是个细心的人。画画儿的人,没有这样的细心,不会画出好画来。虽然他们的小日子不宽绰,却能使人感觉到她的热情。她的画我看过,画里的每一个线条都会说话,每一个地方都用了心。说实在的,她是这里最有潜力的一个人。好,小章,为你的将来干杯!”   杜老师将酒一饮而尽。四心想:杜老师要回去的地方,是安徽省,那里是什么样的呢?南方和北方,到底有什么不同呢?许许多多的疑问,都在她小小的心里翻滚不停。   孩子一点点长大了,四该去学校上班了。这天,龚羊的妈突然来串门了,她的脸儿长得长长的,这就告诉四,她肯定是龚羊的妈。老太太进屋就咋咋呼呼要抱孩子。孩子有点儿害怕,别过脸儿去不看她。老太太开口就骂:“你牛逼个啥?牛气哄哄的,不就是个小崽子吗?有啥了不起的。唉,小章儿,咋没见着你姐?”   四说:“她回家去了。”   龚羊妈说:“她咋说走就走了呢?我倒是给你妈捎点儿蘑菇去呀。你看看,这事儿办的?真是的!”   四客气道:“不用。家里啥都有。”   “你家对她和我儿子的事儿可是咋说的哩?”龚羊妈问。不等四说话,老太太又说:“我那个傻儿子呀,别的长处没有,就是人贼心眼儿实,你把他卖了,他都帮你数钱儿。”   四笑着接碴儿说:“嗷,我说吗,他怎么总是颠三倒四的呢,原来是脑子有毛病啊?我哪儿知道我姐咋跟他说的?等她回来,你再跟她说吧!”   龚羊妈听了四的话,心里有一股气儿使不出,就拿孩子出气儿:“看你长得这样儿,咋长不行,偏长个洗脸盆儿脸,长就长了吧,还长了个丹凤眼儿。一个小子,有个小鸡儿,能生孩子就行了呗,还长个这个招风样儿。咋的,还想把人家媳妇儿啥的都整到手儿?”   四早就忍不住笑,龚羊妈说到这里,她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胖校长和媳妇儿一路找四家而来。四见到他们感到很窘。胖校长逗着孩子玩儿,很慈祥的样子。他用眼睛的余光儿不时打量着四:“你比以前胖了点儿,气色儿比那咱好多了。”   校长又打量着四简陋的小家,他脸上露出很不屑的样子。   “等以后,我给你几套儿桌椅啥的,省着你过得这么遭罪,家里啥东西也没有。孩子都出满月这么多天了,你也该上班儿了吧?学校还没人儿上美术课呢。”胖校长说到了正题儿。   “行。”四满口答应。胖校长跟他媳妇儿走出了很远还频频回头看四。四目送着他们二人走远,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犯恶心,说不清是啥滋味儿。   第二天早上,四到学校报到。她在校长室外面敲门。校长室的门半天未开。四接着再敲,女杂工从里面出来了。她低着头儿从四的身边走过去,脸上红红的很不自在。   四正不知是进是退,就在这时,胖校长出现在了门口。   “孩子给谁看呢?”校长室里,胖校长倒了一杯茶,说:“你今天的脸色儿真好看,一点儿都不像是刚生完孩子的人,比小姑娘儿都好看!”   “还没找着合适的人呢。先让邻居大姐对付着每天看半天。”四假做没听懂他的话,认真地回答道。   “你可以抱孩子来上班儿。孩子要睡觉,就放小岳的床上,让大家伙儿都帮着你看看。现在我这儿就有挺多你该干的事儿,你现在已经轻手儿利脚儿了,应该工作了吧?你这一阵子不在学校,我好像少了点儿啥似的,没着没落儿的。你来了就好了!”   四听着校长的话,她只能一言不发。   “这个送给你”,校长拿出了一件衣服。“别让人儿看着了……”“我不要。”四推脱道。“不要也得要!就算是当大哥的一点儿心意!”胖校长硬把衣服塞到了四的怀里。   “就算是当大哥的一点儿心意!”胖校长的话,怎么像荣说的呢?四使劲儿清醒了一下儿才回到现实:原来,不是所有的好话都是真话,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说人话,也不是所有说好话的男人,都是你的爱人!   四下班走到半道儿,就把衣服扔了。衣服在草地随着大风刮远了,四的心里充满了对胖子的鄙视。   四一路走着回到了大姐家。大姐正在扫地,满屋子灰尘扬长。孩子正在一边儿扶墙站着,小脸儿上黑乎乎的全是灰,连鼻孔儿里都是黑乎乎的,纯粹是个鼻涕孩儿。四的心里格登了一下儿,疼得直发抖。她嘴上又不好说什么,就弯腰抱起了孩子,眼里不知不觉就起了一层水雾。   回抱着孩子回到自己家,忙投了毛巾给儿子洗脸,从他的小鼻孔儿里,她擦出了大片的灰尘。四在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四对荣说:“孩子叫啥名儿好呢?他都这么大了,还没个名儿呢!”   荣说:“叫小龙吧,咋样儿?”四琢磨着说:“这名儿虽然有点儿俗,倒还行。大名呢?龙之舞、龙欢、龙行、龙文、龙鸣……”叨叨咕咕了很多名字,她都不满意,都摇头自我否定了。   “我看龙鸣这个名字行,有武就是龙,有鸣就是文,有文有武,我看行!”荣首先给予了肯定。   “那就小名儿叫龙龙,大名叫龙鸣吧!龙鸣——龙之吟也!”四逗着儿子:“龙鸣!”   孩子没有人看,也不是个办法。荣的本家大姐给找到一个孤寡老太太,老太太答应先看几天再说。早晨,四跟老太太交待道:“大娘,这孩子睡整觉儿,醒了也不闹人。我给他挤了奶,在这个瓶子里呢。他饿了,你就热了奶喂他,注意,先看看烫不烫。我中午回来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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