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我的会员
8天后,在76街的小宅第里举行叶卡拉的葬礼。薛宁世一家人和谢景佳,以及在大学里对叶卡拉的工作由衷崇拜的一些人列席参加这个仪式。 葬礼早上,郭世达和我在叶卡拉家时,有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束亲手摘的春天花朵,拜托谢景佳将花供奉在叶卡拉灵前。我以为谢景佳大概会随便敷衍了事,但出乎意料之外,他竟然非常认真的接住花朵,并且用一种温和的口气说:“马利,我立刻帮你供奉上去,驼背叔叔在天之灵会永远的记得你,感谢你的。”当小女孩被家庭牧师带走后,谢景佳回头对我们说:“她是叶卡拉最喜爱的小孩子……真是奇怪的男人。不爱看戏,讨厌旅行。他唯一的消遣就是和小孩子玩在一起。” 我提及这段插曲,看似无关紧要,但是跟以后出现的证据相连接,却是一连串的锁链中最重要的一环,对于解决教主杀人事件,是最无懈可击的铁证。 崔光之死,创造近代犯罪史上几乎是唯一的事例。地方检察单位发表的声音书中,暗示崔光可能是这一连串杀人事件的凶嫌。无论如何,不管陶翰利个人持何种态度,没有证据却直接嫌疑某人,陶翰利未免太过于武断了。不过,这一连串重大离奇杀人案件所引起的恐怖波澜没有止境,对陶翰利来说,基于维持公共秩序的责任,他不得不相信事件到此完全解决。 因此,虽然不能公然地责怪崔光有罪,但是教主杀人事件已经不再是威胁城市的根源,让大家可以安心的松一口气。 在格勒国际西洋俱乐部中,或许是全北京市最少议论到这件事的地方。俱乐部中的成员,可能认为这件事有损及他们的名誉吧!也可能是对这位在中国象棋界贡献良多的人物,产生怜悯之情吧!但是,不管俱乐部逃避这个问题的动机在何,他们的会员中几乎没有一个人忘记参加崔光的丧礼。每个人不禁对会员们虔诚的态度表示赞叹。不管个人行为如何,崔光对他们来讲是一个伟大的保护者。他长期孜孜不倦地援助他们所热爱的传统高贵竞技。 崔光死后第二天,陶翰利释放牛格洛。当天下午,各政署将教主事件公文归档结案,撤销对薛宁世家的监视。郭世达对后项措施极力反对,但是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证实是自杀的论点,连陶翰利也无法收回成命。再加陶翰利本身始终确信崔光之死,便是代表着事件的结束,所以他对郭世达所抱持的疑问一笑置之。 发现崔光尸体后一个星期中,郭世达情绪显得比平常恶劣,经常心不在焉。我虽然尝试着用各种方法提起他的兴趣,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他似乎变得易怒;以往出奇的冷静好像不知飞到那里去了。郭世达给我的感觉是他在等待某件事情的发生。他的言行,正确的说并非在等待什么。他的态度,始终保持警戒,有时令人有点恐怖的感觉。 叶卡拉葬礼完后,第二天,郭世达去拜访谢景佳。星期五晚上,他偕同谢景佳去看易卜生的“幽灵”就我所知“幽灵”是郭世达讨厌的戏剧之一。他从谢景佳口中得知宁列薛宁世预定在俄巴尼亲戚家住一个月左右。宁列经过这一连串事件的影响,实在有必要换个地方散散心。宁列没在身旁,谢景佳显得很寂寞。他们俩人预定6月结婚。郭世达又从谢景佳口中获知叶卡拉夫人在遗书中写着,儿子死后,将所有遗产分赠宁列薛宁世和薛宁世教授这件事似乎引起郭世达很大的兴趣。 如果我们能预知那个星期之中,将有令人更惊奇不寒而栗的事情发生的话,我很怀疑除了担心之外,我们是否能禁得起那种紧张的气氛。教主事件尚示落幕。诡异事情接踵而至。 这种诡异非常可怕,令人胆战心惊。若是郭世达对于这个事件,没有推理出二个不同结论,恐怕谜底将永远石沉大海。郭世达的结论之一是崔光之死和本事件无关。剩下另一个可能的结论,我到事情发展到最后时,才知道什么郭世达继续在北京,神经崩得紧紧保持警戒。 4月25日,星期一,大结局。我们和陶翰利约好在银行家俱乐部共进晚餐,然后一起去看华格纳的“帝卡斯坦吉卡”歌剧。但是那一晚,大家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我们在爱科达布鲁大厦的圆顶大厅会见陶翰利,我发觉到这位地方检察官,似乎心事重重。当我们在俱乐部餐厅用餐时,陶翰利告诉我们,下午薛宁世打电话给他。 陶翰利说:“教授希望今晚务必见我一面。我本来想拒绝,但他似乎很不安。教授特别强调今晚谢景佳不在家。他说这是稍纵即逝的好机会,错过这一次将后悔莫及。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说明。总之,一直缠着我吃了晚餐后,一定要去。若是我决定要去,随时通知他都可以。” 郭世达非常仔细地聆听,然后说道: “非去不可啊,陶翰利。我就是等待他的邀请.或许这就是发现真相之钥。” “什么真相?” “关于崔光是否有罪的真相啊!” 陶翰利就此结束话题。我们默默地进餐。 8点30分,我们去按薛宁世家的门铃,孟博出来接待我们到书房。 老教授看起来似乎有点神经质的迎着我们。 “欢迎你的光临,陶翰利。”教授并没有站起来。继续说道:“啊!请坐,请用烟。我有话对你说这是我仔细思量过的。这是很困难的事”他在烟斗里塞入烟丝而停顿这段有头无尾的话题。 我们坐下来等待。我可很明显地感觉出教授正为某事困惑,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实在不知话该从那里说起,”教授开始说。“这并没有什么具体事实,只是我的第6感。我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一个星期来,颇为困惑,不知怎么搞的,挥也挥不去。所以想到除了对你说外,没有其它办法……” 教授稍微犹豫了一下。 “我想尽可能利用谢景佳不在时,跟你商讨这件事,正好今晚谢景佳出去看易卜生的‘觊觎王位’附带一提,这出戏是他所最喜欢的戏剧我才利用这个机会找你来。” “那么,到底什么困扰着您哪?” 陶翰利问道。 “我实在说不上来。就像我刚刚说的非常莫名其妙,而且逐渐的困扰着我,愈来愈严重……我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教授又说:“因此,我才会考虑到将宁列暂时送到别处去。我唯恐她受不了这一连串事件的打击;另一方面,我将她往外送的真正理由,是我无法驱走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 “什么不安?” 陶翰利催促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不安感呢?” 薛宁世教没有立即回答。 过了一会儿,教授回答道:“关于这个问题,让我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吧!”顿了一下,他又说:“关于崔光这件事,你对于这样的结局,感到满意吗?” “你的意思是他是否真的自杀的吗?” “对!还有你真的断定他就是凶嫌吗?” 陶翰利似乎深思了一下,将身体往后挪。 陶翰利问:“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完全满意吗?”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薛宁世教授有点唐突的答道。“你没有权利询问我这件事。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拥有全部资料的当局对于这个诡异事件是否确信到此完全结束呢?” 教授的神情,显示他相当关心这件事。“或许让我完全明白这件事,对解决困扰我一星期以来的莫名其妙不安感会有所帮助。” “那么,如果我说不满意呢?” 老教授的眼睛眺望远处,神色充满苦恼,似乎有什么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若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最难,”教授说道。“再也没有出知道自己的义务在那里的事难。义务是一种心境问题,怎么做都可以。但是当一个人下定心去做某件事时,常常会为了感情问题而搅乱一切原有的决定。或许叫你们来是错误的。总之,我的怀疑不过是莫名其妙摸不着头绪的事。不过,我这种精神上的不安,或许来自我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内心深处……希望你能了解我的意思。”教授所讲的话,实在令人摸不着边际,但是,毫无疑问的在他内心深处某件事若隐若现的困扰着他。 陶翰利同情似的颔首同意。 “我们没有理由怀疑法医的判断。”检察官用职业性的口气说道。“不管那个事件总会跟共事有点雷同,难免会令人怀疑。但是,我认为你没有必要再担心下去。” “希望如你所说的一样。”教授念念有何,但很明显的看得出来,他并不满意。“这是假定!但是,陶翰利……”教授突然闭口不说下去。“对啦!希望一切如你说的一样。”教授反复地说同样的一句话。 郭世达在这段令人急躁不安的议论中,始终保持缄默,悠然地抽着烟,仔细倾听。突然,他插嘴问道: “薛宁世教授!既然你有不安的念头即使是莫名其妙也好,可不可以讲给我们听呢?” “啊!不没有什么!”斩钉截铁般的回答。“我只是运用我的想象思索着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没什么确切证据,我们便会感到安心。跟个人无关的原则,即使是纯理论也无妨。但是,牵涉当事人本身的安危时,不成熟的人类,讲求的是亲眼见到的证据。” “是啊!您说的没错。”郭世达望着教授说道。我觉得这两个相似而不相同的人在这一瞬间彼此心灵沟通了解。 陶翰利起身告辞,但是薛宁世教授再三挽留。 “谢景佳快回来了。他看到你们一定会很高兴。我刚刚跟你们讲过,他去看‘觊觎王位’,应该快回来了……有时候,郭世达先生!”教授眼神从陶翰利身上转向郭世达,继续说道:“我听谢景佳说上个星期你跟他一起去看‘幽灵’,你是不是跟谢景佳一样偏爱易卜生呢?” 郭世达皱了一下眉头,我看得出他对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但是在他回答的口气中,一点也听不出他有退怯的感觉。 “我看过很多易卜生的作品。我不否认他是一位杰出的天才创造者。但是像歌德的‘浮士德’作品中那种唯美型态富有哲学深度的意境,我在易卜生的作品中找不到。” “这么说来,你跟谢景佳的见解根本就截然不同嘛!” 不管主人如何的挽留,陶翰利就是不肯多待一会儿。几分钟后,我们迎着四月晚风的凉爽,漫步在大道上。 “喂!陶翰利!你记不记得呢?” 郭世达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对于崔光是否自杀存有疑问念头的,可不是只有你的小帮手一人哟!还有其他的人哪!坦白说,教授对你的保证并不满意。”这时我们正转向72街,朝着公园走去。 “教授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陶翰利说道。“再说这些杀人案件都是在他家附近发生的,难怪他会反应过度。” “他不说明他害怕的原因,我想他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只是没对我们说而已。” “我怎么没有那种感觉呢?” “咦!陶翰利我最敬爱的陶翰利先生!你有没有仔细倾听教授犹豫不决,欲说还休的那段话呢?教授虽然没说什么,但却在暗示我们某些事情。他要我们去推理。对!这就是他死皮赖睑叫我们非来不可的原因。谢景佳去看易卜生的歌剧,他无须担心他会中途回来……” 郭世达突然停住话题,直挺挺的楞在当场,他的眼神闪烁着光辉。 “啊!对了!就在这里!谢天谢地!教授问我易卜生的原因就在这里……哇!我竟然这么糊涂!”郭世达目不转睛地望着陶翰利。缩紧下巴,用一种动人心弦的温柔语调说:“总算抓住真相了!不过,解决这件事的关键,不是你,不是警察,更不是我。而是已经逝世了20年的挪威作家易卜生。易卜生就是秘密的关键。” 陶翰利觉得不可思议的望着情绪激昂的郭世达。但是,不待陶翰利开口问话,郭世达已招呼一辆计程车停在身旁。 当车子经过中央公园时,郭世达说:“回家后,我再解释……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我虽然老早就注意这件事,但对于信上署名的意思,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牵强附会……” “现在如果不是春天,而是夏天的话……”陶翰利气冲冲的发牢骚:“我真会以为你中暑了!” 郭世达继续说:“我最初知道有三个人是最可疑的嫌犯。三个人都有感情纠纷,精神不稳定,心理上有杀人可能性。因此,我们只得将焦点集中在显现不良症状的人身上。叶卡拉是其中之一;但是他被杀了。剩下来还有二个人,而崔光自杀了,外表上看起来毫无他杀的嫌疑。我否认崔光畏罪自杀的合理性原因。但我总觉得还有疑点,未能解释清楚。我不能认同崔光是自杀的观点。那张纸上的署名就是令我百思不解的地方,我们陷入僵局了,因此我继续等待,监视第三种可能性的发生。我现在终于知道崔光无罪,他不是自杀,他是被杀的死因和宁列佘悦格叶卡拉一样。崔光之死是一个残酷的恶作剧狰狞的恶魔丢给警察的牺牲者。想必凶嫌正在一旁窃笑我们的天真幼稚。” “你根据什么推理,作这种结论呢?” “这不是推理问题。等一下我就会对这些杀人事件做个说明。我现在知道他署名教主的意思了。马上我就可以找出震撼人心,毫无疑问的证据了。” 几分钟后,我们来到郭世达的公寓里。郭世达立刻招待我们到书房去。 “证据老早就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他来到陈列着剧作的书架前,抽出亨利易卜生著作集第二卷。这一卷收录“黑利格蓝特海盗”和“觊觎王位”。让郭世达注意的焦点并非第一剧,他立刻翻阅到“觊觎王位”的地方,寻找写着登场人物的篇幅,然后将书翻到那一页放在陶翰利桌前。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