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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察司
  七日后,春雨停歇。   日光洒下,透出一股浓浓暖意,几个腰佩长剑的侍卫快步穿过小巷,走入云水阁。   “宋公子,在下是正平王府侍卫赵凡。王爷命我等前来,请公子至监察司协助办案。”带头的侍卫赵凡踏上两步,对着宋子玉恭敬开口。   宋子玉放下手里的纸卷,点点头道:“是,小生遵命。”   除了遵命,还能怎样?总不能逃跑吧?   正平王的势力遍布整个天京,若他不愿放弃云水阁,那便只有听从命令的分。   监察司是天京刑部所在,其功能是审理案件、关押嫌犯。而且其中审理的全是各处凶案大案;关押的,则全是各地获罪官员!   这样的一个地方,若无朱泽这种身份尊贵、手段狠辣的人来掌管,也确实办不了什么案子。   试想,哪个获罪官员背后不是千丝万缕、瓜葛绵密?若身份不够高、手段不够狠,恐怕不是被收买,便是被弹劾!   正平王朱泽今年不过二十七岁,但掌管监察司已有六年。这六年之中,监察司的每一桩完结案件、每一名获罪官员,无不是服服帖帖、毫无异议!   所以,每当朱泽亲临,审的就必定是大案要案。   山西布政使郑文博,在公文中瞒报官银数目、利用职务贪赃一事,因为涉案数值达三千万两白银,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大案要案。   宋子玉跟着赵凡进入监察司衙门,只见平整的路径两边,一幢幢屋宇全部由大块坚石砌成,显得高大而宽广。那庭院里种的也并非寻常花草,而是一棵棵参天松柏。   宋子玉拢在单薄衣袍里的身形与那松柏一比,越发显得纤瘦,心底便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他自小熟读的是《四书五经》,修习的是琴棋书画,何曾见过这等威严肃穆的所在?   一路上,宋子玉只得努力收摄心神,不去瞧身边景物。   幸好没过多久,赵凡便在一间大厅前停步,侧身做了个手势,让宋子玉自行进入。   定了定神,宋子玉略低着头,轻轻推门而入。   厅堂首座上,正是七日不见的正平王朱泽。   此刻朱泽穿了身华丽威严的暗紫朝服,斜斜坐在长案后瞧着宋子玉走入,更显面目俊雅、姿态从容。   宋子玉不及多看旁人,便在厅堂中俯身行礼,道:“小生宋子玉,拜见王爷。”   “嗯,起来吧,一旁赐座。”朱泽微微点头,低声吩咐。   “是。”宋子玉直起身,依言往旁边递来的一张硬木椅上坐了,才开始放眼打量堂中情形。   只见宋子玉下首,沿着左右两侧坐了数名官员,一个个面相威严、朝服齐整,看样子都是朝中高官。   而堂下则跪了一名须发散乱、衣衫破旧的老者,脸上皱纹绵密,足已年过五十。虽然老者仍然在竭力地挺腰直背,但那样情形只是更显几分凄凉而已。为官一生,到老来仍不免获罪于堂下,自然是格外凄凉。   宋子玉把眼神定在老者身上,立时断定他必是此次案件的疑犯,山西布政使郑文博。   朱泽看宋子玉坐定后,便将视线一一从堂中官员面上掠过,道:“各位大人,虽然此案物证已经确凿,但犯官郑文博一径说那公文是有人假造,并非他书写。而那三千万两官银也并非他监守自盗,所以本王便着人将公文做了一回鉴证。”   听到朱泽所言,堂上众官都是微微惊讶,堂下跪着的郑文博却是一脸期待。   顿了顿,朱泽又道:“经本王查探,有云水阁的宋子玉可以证实,公文上笔迹的确有异,应是他人伪造,不知各位大人有何看法?”他边说边把目光往右侧的一名红衣官员身上看去。   这红衣官员是户部尚书严哲,在朝中向来以公正耿直出名,那纸证物公文正是由他交到监察司,而郑文博一案也是由他提到监察司审理。这时听到朱泽所言,严哲恭恭敬敬地道:“禀王爷,世间人笔迹皆不相同,要临摹到分毫不差,绝非易事。宋子玉只是一介少年书生而已,所述之疑点,不足采信!”   “唔。”朱泽点点头,微笑道,“既然严大人不信,那本王便让这宋子玉当堂为大人书写一纸公文如何?若是与那郑文博字迹相同,还请严大人采信些许,允许本王将此案另作审理。”   严哲抬手一抚胡须,拿眼角瞥了一下宋子玉,道:“若是字迹相同,那此案自须另审!”   他神色间甚为轻蔑,显然对年少的宋子玉大大不以为然。   朱泽一笑,转头对宋子玉道:“宋公子,这便请你当堂挥毫吧!”   当堂挥毫?临摹字迹?   宋子玉瞧住朱泽,眼中顿时露出惊讶神色。   他怎的就不怕自己书法太差,坏了大事?而且既然要自己当堂写字,那天又为何不早说?也好让自己多练习几遍啊!   但是再惊也已无用,笔墨纸砚马上呈到了宋子玉面前。   宋子玉面对那纸公文,吸了口气,提起毛笔便照着公文内容向纸上抄去。幸好他自小书法基础扎实,对于临摹一道更是潜心专研已久。纵然是临场发挥,也不惧不怕。   为求公正,宋子玉书写的也是官府专用纸张,与那纸证物一模一样。宋子玉凝神屏气,一个一个字慢慢写下,其间距字体、结构笔画竟是与面前公文分毫不差!   这时朱泽仍安然坐在堂上,面色平静。堂下几名官员却个个伸长了脖子盯着宋子玉挥笔,面露好奇。   难道这世间果真有人,能将他人字迹临摹到分毫不差?   足足一炷香后,抄写完毕。   宋子玉放下手中毛笔,才缓缓舒了口气。为求一丝不差,他这一炷香内可说是绝对专心致志,不敢放松半分。   现在松懈下来,才觉全身发软,冷汗涔涔。   旁边小吏走上前来,吹干墨迹,便拿去让朱泽过目。朱泽凝神细看手中两纸公文,良久后淡淡一笑,抬头道:“本王书法不佳、眼色拙劣,还是请众位大人过目吧。”   小吏依命,先把公文捧到了严哲面前。严哲细看之下却是脸色微变,直盯了宋子玉数眼,才抬头对朱泽道:“原来世间真有此种技艺,方才老臣失言,还请王爷恕罪。”   朱泽微笑道:“严大人向来刚正清明,深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道理,何罪之有?”   严哲微微躬身,道:“老臣汗颜,谢过王爷不罪之恩。”顿了一顿,又道,“只是这书生虽证明了临摹之技存在,但也并不能说明那郑文博所呈公文是有人刻意假冒。所以,老臣认为这字迹疑点一说,不可全信。”   绕来绕去绕了半天,这位户部尚书严大人,还是不服。   朱泽也不着恼,只是抬了抬眉,道:“虽然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毕竟事关重大呵!严大人,你说是吗?”   严哲皱眉,低头道:“是,王爷。”   朱泽点点头,又道:“既然这公文确有伪造嫌疑,那山西省缺失的三千万两官银,便不能断定是郑文博故意隐瞒、中饱私囊。依本王看,还需另寻证据才行!”   严哲沉默半晌,终于点头道:“王爷所说极是,臣赞同。”   朱泽毕竟是王爷之尊,如今既然对证物起疑,那他也不能紧逼太甚。提出另寻证物及证人,也属合情合理。   于是,郑文博一案暂告停止。   看着差吏将行动迟缓的郑文博押下堂去,宋子玉不由微微发怔。心想这样一个垂垂老者,真不知在大理寺大牢里能熬多久?   若总是不能脱罪,那他不是一直得在牢里关到老死?   没有多久,堂内官员纷纷走了出去。朱泽走下数步,瞧着宋子玉怔愣神色,低笑道:“怎么,很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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