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知道就好啦！”红衣女子绣满繁花的裙摆稍稍一漾，跺了跺脚，那模样极是娇媚可人，把面上傲气散去不少。 　　朱泽边笑边回转身，对着赵凡瞧了一眼，道：“你先送她下去休息吧。”说完也不看宋子玉，径自与那红衣女子一边笑语一边往前厅走去。 　　赵凡应命，便带着宋子玉转开。 　　宋子玉低头走了半晌，忽觉赵凡停了下来。抬头望去，正见赵凡转过身来，双目望着自己。那眼中光芒闪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宋子玉索性开口问道：“赵大人，可有什么话对子玉说吗？” 　　赵凡这才开口，道：“宋姑娘，方才那殷小姐……是当朝殷相国之女，殷千亦。” 　　宋子玉面色平静无波，道：“是吗?”怪不得那样尊贵娇丽，原来是相国之女呵！她这等布衣小民，自然入不了千金小姐眼内。 　　赵凡见她神色安然，倒是微微一怔。略略迟疑了半晌，才又低声道：“殷相国与王爷因朝中事务素有往来，是以殷小姐与王爷才甚为熟悉。” 　　皇亲高官，往来甚密……原来，赵凡再三犹豫，想告诉她的便是这句话？ 　　宋子玉伸手轻抚身侧一朵芍药花，淡淡笑道：“赵大人，这些事与子玉无关，大人不必特意相告。”说完，不再看赵凡，只把目光往旁侧夜色中投去。 　　那夜色极深、极浓，直如掩埋了一切，寻不到半点光亮。 　　赵凡看着她面上淡漠，轻轻一叹，便又领着她往前走去。 　　走了半晌，到得一所院落前，赵凡才停住脚步，对宋子玉道：“宋姑娘，夜色已深，便请姑娘入内好好歇息吧。” 　　宋子玉稍稍一看，见这庭院似乎甚大，就算在夜色里也能瞧出布景雅致不凡，便点点头，道：“多谢赵大人带领。” 　　瞧着朱泽转身走开，宋子玉在庭院前端立良久，却并未入内。只是把衣袖中握紧的双手，一点一点放松了开来。 　　散散碎碎一阵，却是那朵先前摘在手心的芍药掉了下来。黑暗里看不出花色，只觉花瓣已被她揉得粉碎，留下些微沁凉花汁在手心。 　　张大眼，宋子玉无意识地把手掌心抬到鼻端，嗅着那青涩花汁，低低道：“宋子玉，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难道还想如那尊贵娇丽的殷小姐一般…… 　　郁郁站了一刻，宋子玉终于转身往庭院里走去。 　　随着她脚步踏入，早有两名年少侍女迎了上来，齐齐领着她往卧室而去。 　　这是宋子玉第二度住宿在明夜王府，也算熟悉了一些。 　　站在华丽又不失文雅的卧房里，宋子玉静静瞧着侍女取来热水及换洗衣装，忽地皱了皱眉。 　　“等一下。”宋子玉唤住其中一名侍女，指着旁边案几上的衣物，道，“你把这些衣物拿下去！” 　　案上是一套浅紫色的女子衣衫，轻软的丝质衣料上层层叠叠绣了无数落樱，美丽精致到极点，也熟悉到极点。 　　紫色，好像是正平王朱泽最常穿用的颜色。 　　可是宋子玉却有些排斥，只想把那抹颜色从眼底消去。 　　侍女微微一怔，道：“宋姑娘，这些衣物是王爷特意命奴婢等准备的，姑娘……” 　　“我不管是谁吩咐，总之我绝不会穿！”宋子玉有些烦躁，出言打断侍女的话语。 　　她虽然身不由己，却也不用再烙上正平王府的印记吧?！这只会让她感觉似乎成了正平王府的一样物品、一只宠物！ 　　侍女脸上微现惧色，低下头道：“宋姑娘，请不要为难奴婢，若王爷怪罪下来，奴婢恐怕责罚难免。” 　　宋子玉平了平气息，点头道：“好吧，那你们先出去。” 　　几个侍女都松了口气，静静自房中退下。 　　沐浴过后，宋子玉却仍穿着那袭淡青男装，案上的紫衣连动都未动过。 　　信步走入庭院中，宋子玉扬首望着天上明月，静静而立。 　　良久后，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宋子玉也不回头，只道：“天色尚早，我过会儿自会歇息，你们先退去吧。” 　　那脚步声却并不停顿，一径走到她身侧才止住。 　　宋子玉微微皱眉，转眼看去，心底却是一惊。 　　站在她身侧的竟不是府中侍女，而是正平王朱泽！ 　　朱泽似乎饮了些酒，呼吸随着晚风拂来，夹杂轻微酒气，甚是熏人。 　　宋子玉忍不住微微退后一步，离得他远些。 　　心底暗暗寻思，那样重的酒气，看来方才是在与那殷小姐一同饮宴了？想必是相谈甚欢。 　　朱泽背着明月而立，面容隐在一团昏暗里看不真切，只有两点湛亮目光微微闪动。过了一会儿开口道：“那衣衫，你为何不穿？” 　　他来，只是为了问她这个？ 　　宋子玉低头，道：“紫色太过尊贵，子玉不敢穿。” 　　朱泽抬了抬眉，道：“是吗？”踏上一步，拉近与她的距离，微微俯身道，“宋子玉，你又在故意招惹本王动气？” 　　“不是。”酒气吹到宋子玉面上，令她极不舒服，只得转开脸。 　　低低笑意散开，朱泽盯着她笑了起来，那笑里含着些微轻嘲，道：“原来宋子玉也有害怕的时候，只是一件衣服，也能让你避忌至此？” 　　宋子玉摇摇头，低声道：“王爷，子玉并非在避忌什么。” 　　她只是不喜欢……当一只正平王府的宠物而已。 　　朱泽缓缓伸出手掌，扳过宋子玉面容，凑近低语道：“既然并非避忌，那又为何不肯穿？”若是换了其他人，胆敢拒绝他正平王的赐予，那简直就是找死！ 　　这一切的纵容，都只因为她是宋子玉呵！ 　　宋子玉被他口中酒气醺得发昏，低声道：“王爷，子玉身份卑微，不敢承受。” 　　“宋子玉！”朱泽双手落在她肩头，拧眉道，“在本王心中，从来便无身份之虑。本王看重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那些不相干的身份地位！” 　　说到后来语气渐重，朱泽已有些不耐之意。他贵为王爷，何曾对人这样温言软语过，今日对宋子玉百般容让已算是极致了。 　　“王爷！”宋子玉无奈抬头，“子玉知晓王爷心意，只是……” 　　“只是什么？”朱泽低哼一声，盯着她道，“宋子玉，你一再抗拒，当本王心里不知吗?若不是本王心中对你有几分怜惜，你真当本王会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吗？” 　　此时他面容虽然并不怎么冷怒，但眼底的锐利却直透人心。 　　宋子玉涩然道：“王爷大度，子玉不敢。”事已至此，她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朱泽说得不错，既然进了这正平王府，那要怎样摆布还不是他说了算？ 　　该来的，终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