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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出当年逍遥王曾经到过茅家调查的这个秘密之后,江小飞缓缓说道:“把这一连串发生的离奇事件连接起来,我不能不起了怀疑,这些事件是否有关连的呢?所以虽然抽象派群情汹涌,认定陈楚生是叛徒,是凶手,而陈楚生又无一言分辩,我还是相信他是无辜的。另一方面,十八年来,逍遥王也在继续调查此事,可惜耗尽许多心力,尚未能拨开迷雾。不过虽然真相还未大白,却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可以证明我认为陈楚生是无辜的推断可以成立了。嗯,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避‘阿其所好’的嫌疑,要出头偏袒陈楚生了。”最后几句话是针对屈防患、玄悦而发的。身为抽象派掌门人的玄清子不禁满面通红。 玄悦子除了羞愧难堪之外,比师兄还要更多一层疑惧,江小飞已透露,这十八年来,逍遥王还在继续调查此事,而且是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的。他知道了些什么?是鲁芒证供说过的那些还是另有新的发现?茅霜霜的证供说到现在为止,还没牵涉及他,再说下去会不会说到他的头上呢? 屈防患好似业已注意到了玄悦子不安的神色,若有深意他说道:“唉,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贵派的清玄道长竟是勾结明朝,谋害同道的奸细。但愿不会还有更加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茅姑娘,以你当时处境的危险,也真是难为你应付了。请你说下去。” 茅霜霜继续道:“唉,这也怪我爹爹太过受那贱人迷惑,他本来有机会可以看到这封信的,却因相信这贱人之故,弄得忠心的董妈,反而受他责骂,这封信也不敢交出来了。” 原来董妈得到这封信之后,好不容易找得一个只是茅路遥独自在书房的机会,怀了这封信去见他。她不识字,不知信里写些什么,一来恐怕自己猜度错了,二来她私自取了这封信,这种行为,是严犯家规的,一下子就交出来,也怕主人责怪。于是她先试探主人的口风,说出昨日有人来给董柳飞送信,她听见主母阅信之后笑声甚为古怪的事情。她问主人有没有看过这封信,并且提议以后有人送信来的话,是否由门房收下,先给主人拆阅更为妥当一些? 哪知茅路遥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说她是发了神经病。笑过之后,面色突转严厉,斥骂董妈:“要不是看在你是旧主母奶娘的份上,你竟敢对新主母疑心,我早就要开除你了。” 茅霜霜继续说道:“可怜董妈一片忠心,反而受我爹爹责骂,吓得她不敢把这封信拿出来。她也曾想过悄悄把这封信放回原处,幸亏她没有这样做,而是决定把它藏起来留给我看。唉,想不到不过两天,我爹一回家就遭惨祸。董妈还未有机会单独说给我听,倒是我先去找她了。 “我看了这封信,当真是有如雪上加霜,不知怎样应付才好。我和董妈商量,她虽不识字,想事情却比我有见识得多。她说:小姐,你千万不能透露出丝毫仇恨那贱人的神色,要是她逼你过门的话,你就将计就计,先到何家去吧。 “我又是吃惊,又是气愤,说道:我怎能嫁到仇人家里?董妈说道:谁叫你嫁给仇人,这不过是先离虎穴之计。那贱人阴险毒辣,你和我都是难以对付她的。你掩饰得再好,恐怕她也有多少对你起疑了,要是她将你遣嫁,你又不肯听命,她登时就会猜到你已经知道她的秘密,还能对你不下毒手? “我瞿然一省,说道:对,我可以佯作从命,先摆脱那个贱人,中途逃走,董妈说道:也不一定需要逃走,我曾听得你爹谈过,说是抽象派的掌门玄喻士为人正派,他就是为了敬重玄喻士,才肯将你许配给抽象派门下的。你到了五岳峰,大可以向他申诉揭发他那师弟的阴谋。我说,只怕玄喻士不会相信我的说话。董妈说道:到时你见机而作,但即使此计行不通,你也还有缓兵之计可行的。我虽没读过书,也知道书礼人家,父母之丧,要守孝三年之礼,你用守孝作为藉口,何家决不能逼你成亲。董妈给我考虑得这样尹详,我决意照她的话做。 “果然不出所料,董柳飞在丧事过后,便即催促何家迎亲。这本是清玄武的计划,当然很快就有回音。定下日期,由熊兵亲自偕同伴郎来接我们,不过也说好了,这只是先行迎亲,为的是何家便于照顾我这个失掉双亲的孤女,过门之后,再行择鲁成亲。他们的话倒是说得极其冠冕堂皇,让亲友们都感激他家和我这个‘贤惠’的晚娘。 “我打定主意,虽然有几条路可行,我还是决定中途逃走,放弃到五岳峰去向玄喻士申诉的计划。我恨极仇家,即使只是和熊兵维持未婚夫妻的名义,我也是非常憎恶的。 “就在我和晚娘各打各的算包,等待熊兵来迎亲的时候,又一件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才开始涉及陈楚生!” 真相逐渐揭透,此时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已相信陈楚生是被陷害的了。但在这个案子中,陈楚生究竟曾经做了一些什么,大家还是未曾知道的。是以当案中的女主角开始要说到陈楚生的时候,大家也就不觉格外留心,希望从中可以找到陈楚生为何不替自己辩护的答案。 茅霜霜歇了一歇,继续说到:“在何家约好前来迎亲的前三天,上次来过我家送信的那个人又来了。不过这次他却未能见到董柳飞这贱人,在踏进我的家门之前,就给董妈智擒了。 “董妈是全心全意为我,恐怕何家还布置有什么阴谋令我上当,故此在临近迎亲的那几天,她都在到我家必经之路的一个山口等待,有心等待这个机会,要抓着清玄武派来送信的人。她的顾虑果然并非胡猜,那天终于给她等到了。 “董妈上去迎接他,说道:我是主母派我来接你,上次你来我家,已引起小姐怀疑,她不便在家中见你。我知道你不是她娘家的人,你是清玄武差遣来的。对吗? “那人惊疑不定,说道:主母都已告诉了你吗?董妈笑道:当然,要不是主母告诉我,我焉能知道你的身份?主母吩咐,要你把信给我转交给她。 “那人半信半疑,包问董妈和董柳飞是什么关系。董妈知道话一说多,定露破绽,立即快刀斩乱麻,说道:‘你不必多问了,我也无暇与你多说,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多告诉你一点秘密。’跟着把那封信的秘密透露出来,那人这才不能不相信了。 “那人悄悄说道,这次我带来的是口信,必须绝对秘密,决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于是董妈带他到山后槐树之中,那人方始放心告诉董妈。 “原来清玄武父子虽然已在暗中请了凶手,准备途中暗杀陈楚生,但还恐怕不能成功,是以要请董柳飞帮忙。 “董柳飞为避嫌疑,她原定的计划是把我遣嫁之后,藉口先回娘家,过了一个时期,再和清玄武双宿双飞的。但清玄武却不同意这个计划。他要韩 紫烟以后母的身份,送女儿到男家去。万一买凶也杀不了陈楚生,她还可以下毒!料想陈楚生不会提防她的。 “董妈听了这些话呆了一呆,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害陈楚生?那人似乎有点诧异,说道:你还不知道吗?好在他尚未发觉到董妈骗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众人虽已隐约猜到这个秘密,但由当年的新娘子口中转述出来,大家还是不禁听得惊心动魄。只听得茅霜霜继续说道:“那人想不到董妈乃是骗他口供,迟疑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告诉她了。“那人说道:你既然知道你的主母为什么要害茅路遥,就该知道清玄武 父子为什么要害陈楚生了。“董妈吃了一惊,问道:原来陈楚生也是秘密参加盟军的吗?“那人说道:他是否业已参加,我们不知。但我们已经知道,他有许多 在盟军的朋友。假如给他当上了抽象派的掌门,即使不会公然反抗朝廷,也是决计对朝廷不利的。 “你应该知道熊兵和陈楚生号称长空双秀,下一任的抽象派掌门,要不是落在陈楚生身上,就一定落在熊兵身上。不除去陈楚生,熊兵如何能够安心? “董妈钉住又问:那么熊兵要是当上掌门,又将如何?“那人似乎笑董妈问得愚蠢,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为朝廷暗中效力 了。“董妈再问:你刚才说熊兵已经请了帮手,他请来的是些什么人?”“那人说道: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秘密?“董妈说道:我是替主母问的。要是帮手的本领高强,她也可以放心一 些。万一她下毒不成,有本领高强的帮手,那就还可以克制得住陈楚生。否则我真有点担心主母反而会伤在陈楚生剑下,我曾听说陈楚生的剑术是抽象派中数一数二的啊! “那人好像相信董妈是出于对主母的忠心,于是说道:我知道的三个人,一个是江湖上著名的瞎眼小偷鲁芒,还有两个??他压低声音说道:是御林军的高手。 “董妈又问:那两个御林军高手是谁? “这一问,那人可不肯回答了。可能是因为董妈问得太多,他蓦地起了疑心,说道:有这样三个人物做帮手,已是足以令你主母安心了,你为什么要知道得如此详细? “董妈知道他不肯再说,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我不是为那贱人担心,我是为小姐担心。好,幸亏你告诉我这许多,我,我可以??“她话犹未了,那人已吓得跳了起来,喝道:原来你,你是奸细!立即拔剑要杀董妈。“据董妈说,那人会使抽象派的无敌连环夺命刀,在剑术上的造诣还相当不错呢。料想当是清玄武的得意弟子。“不过他纵然是清玄武的得意弟子,毕竟还是比不上董妈数十年的功力。他杀董妈不成,反而给董妈杀了。听得茅霜霜说至此处,台上的玄清子和玄悦子不觉都是心头一震,面有异色。但由于台下的人都在留心静听茅霜霜的讲述,对他们的神色并没有注 意。 抽象派现任掌门玄清子不觉暗自想道:“原来大志的失踪,是这么一回事情,玄悦师弟却一直瞒着我!” 玄悦子则是四分吃惊,六分欢喜,暗自想道:“原来大志竟是命丧在茅家一个老奶娘手里。但不幸中之幸,幸亏她们直到如今,还未知道大志的底细。” 原来那次给清玄武送密信的人名叫粱向南,这个粱向南却并非清玄武的弟子,而是玄悦子的俗家弟子。玄悦子对他的看重,是还在如今他的大弟子青石大人之上的。那时粱向南已经学成出道,他是俗家弟子,不用住在道虚寺,但每年也总要来几次的。他一去不回,玄悦子亦已猜想得到他是送命的了,但未得确实的消息,十八年来,却是难免一直提心吊胆,不知他是否落在对方手里留作活口,如今听得他这得意弟子早已死掉,方始放下心上这块石头。 茅霜霜讲完了这件案中案之后,长叹一声,说道:“董妈对我的忠心,对我的恩德,我是永远也无法报答她了!” “我要暂且不按时间前后,提前说一说董妈为我的壮烈牺牲。董柳飞这贱人把我‘遣嫁’之后,按照原定的计划,藉口要回娘家,把家里的仆人全部遣散,只留下一个董妈,猜想她准是对董妈早已起疑,要留下她包问口供的。 “董妈猜想也明知她的用意,但董妈却不愿逃走,她为了替我爹爹报仇,我已脱出虎口,就不顾一切的和那贱人动起手,但可惜她报仇不成,却给那贱人杀了。这是事情过后,我悄悄回过一次家乡,打听到的。可怜董妈为我,尸骨无存,我要找那贱人为她报仇,也找不着!” 听至此处,众人都是不禁为这忠仆慨叹吁嗟,只有玄悦子越发安心,暗自得意。 屈防患待众人吁嗟过后,说道:“茅姑娘请你回到正题来吧,后来怎样?” 茅霜霜继续说道:“那晚董妈回来,告诉我他们安排要杀陈楚生的事,我这才更进一步明白了他们的阴谋。 “起初我还不知道熊兵是否与他父亲同谋,此时方知,熊兵的心狠毒辣,实是不在他父亲之下。他们父子同谋,不仅要杀害我们父女,还要谋害他们本派的陈楚生! “我本来的计划是中途逃走的,在知道他们的阴谋之后,我这计划也是不能不放弃了。我必须在途中找个机会,把他们的阴谋告诉陈楚生,不能只顾自己逃跑! “可是我却没法找到这个机会。一路上熊兵与丹后生形影不离,而我又是熊兵未婚妻的身份,怎能不顾嫌疑,去找陈楚生单独出外说话? “日子一天过了又是一天,走了三天我还未曾和陈楚生交谈过半句。熊兵串通了的那些强盗,每一天都有可能来到,到来谋害陈楚生的。我怎么办呢? “第三天我们到了一座古庙歇宿。那天是天色未晚,熊兵就藉口说是前面恐怕找不到宿头,要大家提前歇息。 “我不觉起了疑心,莫非他们就是约定了在今晚动手?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晚非得引开陈楚生不可! “约莫三更时分,我悄悄起来,到他们同住的那一间房窗外偷窥,只见 陈楚生尚未睡觉,独对枯灯,支颐默坐,好像在想什么。熊兵则已发出鼾声。我心里暗喜,这可正是一个好机会呀。于是我轻轻撕开窗纸。“不料就在此时,熊兵和陈楚生同时跳了起来,喝道:‘什么人?’我这才猛然省悟,熊兵是假装熟睡的。他约了凶手,怎能安心睡觉。”“幸亏我早已想好了第二套办法,我立即低声说道:‘我听得有夜行人 的声息,你们赶快帮我追贼!’“熊兵咦了一声,说道:我怎么听不见?喂,你先回来,别去追吧!“那时我还未曾知道,原来他是约了鲁芒来掳劫我的,必须把我留在庙 中,他才有机会充当勇救妻子的英雄。 “熊兵果然发了急跑出来追我,陈楚生也跟他出来。我故弄玄虚,加快脚步,哎哟一声叫道:‘好呀,好大胆的小贼,竟敢用暗器打我!非捉住你不可!’ “我知道陈楚生的轻功在熊兵之上,他以为我中了暗器受伤,一定会飞快的先跑来救我的。此时我和他们的距离少说也有百步之遥,黑夜中他们也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形,连熊兵也想不到我这是弄假。他一面追一面叫喊,你是受了伤吗?受了伤还不赶快回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陈楚生先追上我!”说至此处,那天晚上的情景历历如在目前,茅霜霜那本是冷若冰霜的脸 上,不知不觉现出一抹轻红。陈楚生像风一样掠过来。追上了她了,贴近她了!她跑得很快,她的心跳得更快。虽然已经同行了三天,但在路上她是乘着马车的,只有上车下车的时候, 才见得着陈楚生。而陈楚生又总是和熊兵形影不离的。她一来为了憎恨熊兵,不愿把目光投向他们。二来也是为了避嫌,是以虽然同行三天,她可从未“正视”过陈楚生。 她第一次看清楚了陈楚生的相貌。啊,原来陈楚生是这样一个英俊而又 本领高强的少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单独在一起。这个男子,她的父亲本来是有意将她许配给他的。唉,恨只恨错配了姻 缘,要是她的父亲当初肯坚持原意的话,她这一生的命运,可能就大大不同了!但此际,她的心跳,她的面红,倒不是为了她自己也还未曾感觉得到的初茁情苗,而是为了目前她的这个身份,不知如何向陈楚生措辞才好。她心里十五个吊捅,七上八落,脚步也不觉一步高一步低,突然一个踉 跄,险些跌倒。看来更像是受了伤了。陈楚生忙将她扶稳,问道:“茅姑娘,你怎么啦?是受了伤吗?”“我没受伤,我是骗你们的!”茅霜霜低声说道。陈楚生怔了一怔,睁 大眼睛看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问我为什么?快点跟我再跑!”陈楚生迟疑不定,脚步反而停了下来。说道:“何大哥就要到了,为什么不等他?”茅霜霜急得直跺脚,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了,拉着他的袖子,说道:“我就是为了害怕给他听见,必须离得远些!请你相信我,快跑,快跑!”陈楚生好似忽地想起一事,这次听她的话了,跑了一会,把熊兵甩得更远,回头遥望,也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他们跑过一个山谷之中,茅霜霜估量是足够时间,可以在熊兵赶到之前 说清楚这件事了,这才停下脚步。“熊兵要谋害你,你知道吗?”陈楚生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熊兵与我情如兄弟,他怎会谋害我?”“他已经害死了我的爹爹,你还以为他是好人?”茅霜霜道。陈楚生大惊道:“他,他不是你的丈夫吗?怎,怎能谋害岳父?”茅霜霜咬牙说道:“他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不但是你我的仇人, 还是所有勇士经的仇人。”陈楚生定了神,说道:“茅姑娘,此话怎说?”茅霜霜恐怕熊兵就会到来,只能简单扼要的把一些重要的事实告诉楚生 生。 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陈楚生并非不相信茅霜霜。但要他立即就相信熊兵和他的父亲都是奸细,他却还是不敢的。这刹那间,他不由得只是感到一片茫然。 “陈楚生,你可得赶快打点主意。要嘛,你帮我杀他报仇,你若不敢杀他,那你就赶快逃走!他已经请了很厉害的帮手,要来暗杀你了!说不定就是今晚动手!” 说到此处,忽地发觉陈楚生目注远方,呆呆出神,好像并不留心听她的话。茅霜霜急得顿足说道:“大丈夫一言而决,你还在想些什么?”陈楚生“咦”了一声,说道:“茅姑娘,也许你猜得不错,我好似听见了古庙那个方向有厮杀之声!”茅霜霜道:“一定是他约来的凶徒已经在那里大肆屠杀了。唉,可惜我是无力救我的几个老家人啦!” 陈楚生心里想道:“要是那些凶徒并非熊兵约来的,我倒是应该回去帮熊兵救茅家的仆人。”忽地想起一事,问道:“熊兵约来的帮手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 茅霜霜道:“我只知道一个是江湖上无恶不作的瞎眼小偷鲁芒,还有两 个听说是御林军的高手。”陈楚生瞿然一惊,说道:“哦,果然有鲁芒在内!”茅霜霜听他说得很古怪,心想,难道他也知道了熊兵收买了鲁芒之事, 正想问他,熊兵已经来到!熊兵叫道:“茅小姐,你受了伤吗?”茅霜霜未知陈楚生打算如何,暂且隐忍,说道:“还好,并没受伤。”熊兵说道:“那么,咱们可得赶快回去。我已经发现有敌人来到那座古 庙了。”茅霜霜道:“我虽没有受伤,可是走不动了。”熊兵装得极为着急的样子,说道:“楚生师弟,你轻功比我好。你先赶 回去救人吧!茅小姐,我扶你回去!” 陈楚生是侠义心肠,心里想道:“说不定这伙强盗是来抢茅姑娘的嫁妆的,我岂能忍心让茅家的家人被强盗所害?”想到救人要紧,他无暇思量。果然立即飞奔回去。 陈楚生走后,熊兵笑嘻嘻他说道:“你们来到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吧,谈了一些什么?”茅霜霜心中一凛,佯嗔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来帮我捉贼,我也 累得要命,哪有什么闲心谈天?”熊兵笑道:“你长得美艳如花,我是怕我的好朋友把我的娇妻抢去。哎,我是开玩笑的。你别着恼!”茅霜霜板着脸说道:“强盗都已经杀来了,亏你还有工夫开玩笑。我跑不快,你应该赶快回去帮陈楚生救人才是。”熊兵说道:“我怎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嗯,你要是真的跑不动的 话,我背你回去。”茅霜霜羞道:“不,不,你不要这样!”熊兵笑道:“咱们是夫妻名份,你还害羞什么?”一面说话,一面走到 茅霜霜跟前,伸手拉她。茅霜霜突然一跃而起,左掌如刀,一个“刀手”向熊兵头部斩下,右掌骈指如戟,点向他胸膛的璇玑穴。掌指兼施,本是茅家的绝技,哪知熊兵早有防备,一闪闪开,喝道:“好呀,原来你果然是陈楚生串同了来谋害亲夫!”说时迟,那时快,茅霜霜一击不中,唰的已是拔出剑来,喝道:“狗嘴里不长象牙,老实告诉你吧,我是要替我爹爹报仇的!”熊兵架开茅霜霜的无血刀。面色也像剑一样的陶青,喝道:“你胡说什么,你爹爹的死关我什么事?”茅霜霜哪肯和他多说,喝道:“你应该自己明白!”熊兵见她充满仇恨的目光,不觉心里发毛:“难道她,她已经知道我们父子的秘密?” 熊兵的剑法本来是比茅霜霜稍胜一筹,但一个是怒火填胸,誓报父报,一个是作贼心虚,且有顾忌,在茅霜霜一轮狂攻之下,熊兵竟是只有招架的份儿。 “你一定是听到什么谣言了,快告诉我,让我向你解释!”熊兵嚷道。他口中说话,剑招略缓,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襟已是被削去一幅。熊兵见势不妙,发出一声长啸。茅霜霜料想他是招呼同党,出手更狠,但可惜毕竟是技逊一筹,熊兵转攻为守,守得极稳。消耗她的气力。 熊兵啸声发出之后,不过一会,果然便有两人来到,茅霜霜一见这两人是穿着军官服饰,心里想道:“想必这两人就是熊兵所邀的两个御林军高手了。” 她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管他来的是高手不高手,非但不逃,反而更加拼命。银牙一咬,施展出两败俱伤的剑法!前面的军官大为惊异,笑道:“小夫妻有话好说,你们耍什么花枪?”后面那军官失声叫道:“不对,好像不是在闹着玩啊!” 其实前面那军官当然已知道不是“在闹着玩的”,他故意用轻松的口吻,不过是想松懈茅霜霜对他的防备而已。只听得“哎哟”一声,熊兵肩头中剑,血流如注。 就在此时,前面那个军官摸出一枚铜钱,双指一弹,薄薄的一枚铜钱,打了到来。竟把茅霜霜手中的长剑打落了。那军官笑道:“好啦!你们小夫妻打架,我可不便再插手了。何兄,你安顿了尊夫人再说。” 他只道茅霜霜已经丢了兵刃,这场架自必不可能再打下去。哪知茅霜霜竟然不顾死活,扑上前去和熊兵扭打。“乓”的一掌,又正打着熊兵受伤的肩头,打得熊兵痛彻心肺。 熊兵大怒道:“你这小贱人好狠!”倒转剑柄一撞,同时猛的一拳捣出。剑柄撞正茅霜霜的心口,拳头打着她的小腹。他的气力比茅霜霜大得多,这一击一撞登时把茅霜霜打得跌倒地上,片刻就晕了过去。 隐隐约约只听得那军官说道:“哎哟,何兄,你出手未免太重了,莫要 把尊夫人打死才好,赶快看看她再说吧。”熊兵恨声说道:“打死这小贱人也就算了。”另一个军官笑道:“怎的你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竟舍得打死貌美如花的 妻子?”当然他并非真的要熊兵“怜香惜玉”,而是绕个弯儿,向熊兵打探缘由的。熊兵说道:“你们不知,这小贱人已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她如今己是把我当作杀父的仇人了。先别理她死活,咱们还要设法对付陈楚生呢!”前面那军官道:“好,那我们马上把陈楚生引来。你装作尊夫人是被我们所伤,赶快和我们打架!”茅霜霜尽力支持,希望再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惜还是支持不住,神智渐渐迷糊,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茅霜霜原原本本他说出当晚的遭遇,只是隐瞒了她和陈楚生初会时候的 心情不提。说到这里,突然停止。柏云重问道:“后来怎样?”茅霜霜望了陈楚生一眼,说道:“那时,我已经晕了过去,后来的事, 应该由陈楚生讲了!”屈防患道:“对啦,茅姑娘已经说了,你还避忌什么?”陈楚生若有所思,看样子也似乎是还未拿定主意。茅霜霜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要遵守对师父的诺言,但我也知道你这诺言是有一个例外的。” “你相信你的师父可以约束得住本门败类,不让他们勾结明朝,把抽象派带到自我毁灭的路上。你发誓,要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你就宁愿背上叛徒的罪名,永远不说出这件案子的秘密,在师父的生前死后都是一样。如今,你的师父和清玄武虽然都已死了,但你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恐怕还是难以避免,就要发生!倘有这种情况,令师父也应允你可以说出来的!你还不说,更待何时?”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白,清玄武虽然死了,但在抽象派的首脑人物之中,还是有人要走清玄武的路! 在场的勇士经人物,在听了鲁芒的证供和茅霜霜的忆述之后,虽然亦已多多少少有此怀疑,但可还不敢肯定。如今突然由茅霜霜的口中说了出来,众人都是不禁骇然震惊,也都是不觉把目光集中到玄清子和玄悦子的身上。 玄清子变了面色,说道:“茅姑娘,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不错,我是曾经同意邀请御林军副统领上官鹏做本派客人,来此观礼,但你可不能对此就说我和明朝勾结,说我要驱使和勇士经作对!” 茅霜霜道:“我不是说你,我说的也不是这件事情!” 玄清子道:“那你要说什么?”茅霜霜道:“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也总会有知道的人来说的。别的我让他人来说,我只想先说我知道的一件事情。” 玄清子道:“好,请说!”在玄清子和茅霜霜争辩的时候,玄悦子作贼心虚,却是不敢发言。此时 他的面色越发灰白了。茅霜霜道:“当晚熊兵请来谋害陈楚生的那两个军官,正是贵派某一个 人的上宾,现在他们还没出现,但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在此地现形!”屈防患连忙问道:“那两个军官,你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人吗?”茅霜霜道:“当时我不知道,后来当然是知道了。一个是抽象派掌门刚 才所说的那个上官鹏。十八年前,他不过是御林军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如今则是贵为御林军的副统领了。”众人早已知道今日的长空门人之会,请上官鹏前来观礼是出于玄悦子的主意,此时不觉都是想道:“原来他们早已有了渊源。” 屈防患道:“另一个呢?”茅霜霜道:“另一个来头更大,他是上官鹏 的顶头上司!”屈防患吃了一惊,说道:“是御林军的统领范威!”茅霜霜点了点头,重复他的话道:“不错,是御林军的统领范威!” 屈防患呆了半晌,连声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玄清子忐忑不安,试试他的口风:“什么对了?”屈防患道:“暗算贵派长老虚悬子的一定就是这个范威了!明朝小楼咯 之中,只有他有此功力。我真是老糊涂,竟然一直没有想起此人。”玄清子道:“老前辈的猜测想必不会错的。不过,那个疑凶,现在可还 没有抓到。”弦外之音,实际是说,屈防患的“猜测”,只是猜测而已。屈防患道:“贵掌门不必心急,茅姑娘刚刚说过,这两个人不久定会在此现形。我相信她的话是不会随便说的。咱们等着瞧吧!现 在先请陈楚生说明当晚的真相。”玄清子道:“我倒想先和茅姑娘说的敝派的那个‘某一个人’是谁?”茅霜霜道:“我现在说出来,贵掌门也会以为我只是‘猜测’而已。不 如等到范威和上官鹏现形之后,再说不迟。或许说不定他们还会自己招供呢。” 玄悦子情知已是难免“现形”,反而没有前些的惊慌了。他心里暗自想道:“听这丫头的口气,似乎范威和上官鹏一定会被抓到似的。上官鹏我不敢担保,以范威的武功,如何能落在他们的人手上?就在此处,范威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人。而且范威早已有了安排,即使当真打不过他们的人,也还有最后一着险棋可走!”他横了心肠,索性沉着脸一语不发,任凭众人对他猜疑。 江小飞道:“树大有枯枝,贵派纵有一两个像清玄武那样的不肖弟子也不足为奇。贵掌门也无须顾虑我们会把事情牵连到你的身上。” 原来江小飞早已看出玄清子和玄悦子并不完全一样,虽然这件案子,玄清子或许亦是知情,但大概还不会是和玄悦子同谋。看来他多半只是受了玄悦子的挟制而已。江小飞说出这番话,是有意“安抚”玄清子的。 玄清子稍稍放下点心,暗自想道:“好在他们还信得过我。倘若当真到了自身难保之时,我也只好不理玄悦子了。”于是说道:“好吧,陈楚生,既然大家都希望你说出本案真相,那你就说吧。” 陈楚生长叹一声,说道:“十八年来,我但望能够保全师门声誉,想不到还是有今日之事发生,连最爱护我的玄清子太师叔也命丧小楼咯之手。事已如斯,我是不能不说了。 “不错,我是做梦也想不到熊兵会谋害我,但事前却也并非毫不知情。 在我准备陪熊兵前往羊球迎亲的前夕,有一个人悄悄来找我。这个人是天下第一名偷逍遥王。 “他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是江湖上著名的瞎眼小偷鲁芒,已经在我们前往羊球的这条路出现。据他打探到的风声,很可能就是要劫茅小姐的嫁妆。 “鲁芒是瞎眼小偷,拦途抢劫,本是毫不稀奇的事。不过茅小姐是熊兵的未婚妻,他决不会不知,他竟敢太岁头上动土,那就有点稀奇了。 “逍遥王继续说道:‘还有更稀奇的是,鲁芒要劫茅小姐之事是他的一个黑道的朋友泄漏的,这个人本来想约鲁芒做另一件案,去关外劫一帮参客。’鲁芒对他说道,我要发的大财,比劫十帮参客都多得多,恕我不奉陪了。那人知道有个神秘的客人前两晚曾来找过鲁芒,问他是谁,鲁芒却不肯说。问他是否这个客人约他去做‘大案’,他笑而不言。 “那人在鲁芒房间的墙壁上发现九个小小的窟窿,他也是个武学行家,一看就知是利剑所刺的痕迹。 “逍遥王说道,鲁芒这个黑道上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也曾到鲁芒的住处去观看过,那时鲁芒已经出发,不在家中。我可以仔细观看,观看之后,很是怀疑,这似乎是抽象派的连环快剑造成的痕迹。 “逍遥王问我,会使无敌连环夺命刀的抽象派子弟有多少人?我说只有玄悦师叔,我和熊兵。这个月来,玄悦师叔从未离山,剩下来的只有一个熊兵。 “当时逍遥王就曾怀疑,是不是熊兵怕我和他争夺掌门,要假手鲁芒来害我呢?但我不信。” 陈楚生继续说道:“逍遥王得到这个消息,便即亲自出马查探鲁芒行踪,果然在前往羊球的路上,发现他的踪迹。把几件事情连串起来,仔细推敲,逍遥王认为,鲁芒要做的‘可发大财’的案子,十九恐怕是要劫茅小姐的嫁妆了。只劫嫁妆还不打紧,内中恐怕还有阴谋,是熊兵串通了他谋害我的。 “我多谢这位前辈对我的关怀,心里却认为他的看法未免太过多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熊兵会串通了强盗来害我的。 “唉,待到事情过后我才知道,他们的阴谋实在是比逍遥王所怀疑的还更严重。他们谋害我还不仅是为了要帮熊兵取得掌门之位,而是要把抽象派变成依附朝廷的黑帮!在熊兵的背后还有范威和上官鹏。这些内情,逍遥王当时都还是未曾知道的。 “逍遥王好像知道我的心思,说道:‘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的,但纵然你不相信,你也千万不可把我刚才告诉你的消息,说给熊兵知道。’我答应了他,他才放心离去。” 讲完了逍遥王向他报讯这件事后,开始进入正题,陈楚生讲到那晚的遭遇了。 为了便于讲述起见,他把当时还未知道而现在已经知道的事情混合来说。 “那晚茅小姐对我揭破了熊兵的阴谋,我虽然听得惊心动魄,可还是半信半疑,后来熊兵来到,叫我先赶回古庙救人,我一想救人要紧,纵然茅小姐说的是真,熊兵也只不过要谋害我,她和熊兵一起料想是没事的。那些强盗,不管是否熊兵请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有本领杀得了我。 “在回去途中,我发现两条黑影跑得飞快,看样子是刚从古庙行凶之后出来的强盗。但因距离颇远,那两个人却好像并未发觉我。救人要紧,我也无暇去追强盗了。 “正在我将到古庙的时候,我又听见茅家仆人的呼喊,原来刚才已经来过一批强盗,就是我在路上看见的那两个人。他们是范威和上官鹏。“范威和上官鹏大概因为在古庙里找不到我和茅小姐,连熊兵也不在,是以他们只是伤了两个仆人,便又匆匆而去。“在他们走后不久,熊兵邀来的另一个强盗又来了。这人就是刚才作证的鲁芒了。我踏进古庙的时候,他正在行凶。“鲁芒到那古庙的经过,以及当时庙中所见的情形鲁芒刚才已经说过,我就用不着多说了。“他伤在我的剑下,害怕我会杀他,连忙说出他是受熊兵指使而来的,求我饶他不死。 “我这才相信逍遥王所说的是事实,茅小姐说的也果然都是真话。就在此时,我又隐隐听得远处传来金陶交鸣之声,还听得熊兵用传言入密的内功所发出的长啸。 “我恐怕茅小姐遇害,无暇理会鲁芒,连忙跑回那个山谷。只见一出好 戏正在上演,可惜当时我却不知道他们是在串通做戏。”说到这出“好戏”,陈楚生犹有余愤。那晚的情形是这样的。陈楚生回到那个山谷,只见熊兵正在和两个军官恶斗。那两个军官不消 说就是范威和上官鹏了。范威佯作不知陈楚生业已赶来,喝道:“熊兵,你别包庇同门,快快从实招来,否则你可要做替死鬼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究竟是犯了哪一条王法,你叫我招供什么?”熊兵叫道。“你还装蒜!”范威喝道:“陈楚生勾结朝廷叛逆,他们已经查有实据。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能不知情?”“哼!依我看来,他不仅知情,恐怕还是和陈楚生同谋的!”上官鹏接着说道。熊兵装作又是惊惶又是委屈的样子叫道:“我委实不知陈楚生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曾经作了一些什么事情?” 范威冷笑道:“你的岳父茅路遥和你的师弟陈楚生都是私通反贼的叛逆,哼,要说你和他们不是一丘之貉,骗鬼也不能相信!你交不出陈楚生,又不肯招供,我们只有捉你归案了。” 上官鹏道:“熊兵,事情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要抵抗,是不想要性命了么?”范威跟着说道:“不错,他和陈楚生定是一丘之貉,他敢顽抗,我们杀了他也不会是杀错了人!” 熊兵佯怒喝道:“大丈夫决不无辜受辱,抽象派的弟子也决不能弃剑投降。要我束手就擒,万万不可能!好吧,你说我与陈楚生谋反,反就反了,那又怎样?” 他们一唱一和的“做戏”,心地忠厚的陈楚生本来对他起了的一点怀疑,不觉也动摇了。正是:朋比为奸施毒手,贪图名利害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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