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证据
周易走进餐厅,在餐桌旁就座,准备吃午饭。
“那只猫不愿吃饭。”她说道。
李岚雷从拍卖目录单上抬起头来,那本目录单是他刚才带到餐桌旁的。他看了看那只一动不动地蹲在门口的猫,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目录上。
周易伸开餐巾,铺到两腿之上。“和上次或大上次一样,”她说道,“猫就是不吃饭。每次我们从法庭赶回家等待陪审团作判决时,总是发生这种事。它就是不想吃饭。”
周易的妹妹周霞看了看手表。“一点半了,”她说道,“他们研究了快三个小时了。我猜他们现在正在吃午饭。不知道他们吃饭时会不会休息一会儿,或者干脆边吃边讨论。”
周易从拍卖目录单上抬起头。“你们听,”他说道,“‘当罗紫一六六二年和龚江双儿结婚时,所带的嫁妆丰富至极,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他大笑起来,“现在,我的处境就像那位王子!”
“这是它第三次不吃饭了,”周易说道,“——什么东西也不吃。”
周霞盯着盘里的炒蛋。“音像制品说他一有消息就会从法庭打电话来。我希望我们能在这儿接到他的电话。”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知道的,”周易沉思着,“但是它总是知道。”
李岚雷突然合上那本拍卖目录,站起身说,“我有一个主意!”他说道,“我们可以用那批从南京货船上得到的餐具吃午饭,图个吉团结。”
他从那个断层式餐具柜中拿出几个兰黑相间的瓷盘子,把它们摆在桌子上。他的母亲和妹妹将炒蛋从原先用的普通白盘子里移到这些兰黑相间的瓷盘里。一六五二年,天朝曾经向国外出口了一大批瓷器,但是货船不幸在南海失踪了。直到一六八三年,这批瓷器才被人们从海底打捞出来。周易从很有名望的红方拍卖行买了几十个盘子、杯子和碗,他们是几周前才被运到葡萄园的。
“这些盘子在海底沉睡了二百三十年,”他说,“但看上去仍然像新的一样。当人们发现这些瓷器时,它们还放在包装用的板条箱中。样子和刚刚制造出来时没有什么差别。此前,它们还没有被人用过。我们是第一次使用它们的人。用它们来盛饭菜很有意思,对不对?”
周易拿起炒蛋,然后看着那盘子。
“可是你骗不了那只猫。”她说道。
两周之前,也就是对周易进行第三次审判的第一天,审判结果似乎早已有了定论——这种迹象非常明显,以致于《西南日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周易又将因杀人而被判刑”,内容及其乏味的文章。那个由九位妇女和三位男子组成的陪审团似乎很早就有作出第三次判决的意向。陪审团的所有成员对过去六年中有关周易的传闻早已有所了解,对此他们供认不讳,而且他们也知道前两次审判时陪审团都判周易有罪。前两次审判所造成的紧张气氛和悬念变成了一种残酷的无法逆转的预感。在法庭外面又梅装起电视摄影机,但是这次法庭里的观众席却只坐满了一半。耿直宣称他都懒得阅读报纸上的那些报道,因为这一切都已变得让人生厌。“每次都是
重复以前的故事,”他说道,“就如同《喜欢美景》中的复歌部分那样重来重去。”
法庭宣传员是必须参加审判的人员之一。他躺在座椅上,一只胳膊搭在靠背上,以避免滑到地板上去。如同往常一样,他依然是法庭内幕和各种传言的散布者。“现在已不再是李岚雷有罪无罪的问题了,”他说道,“问题在于谭春的无能。人们所关心的是,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我的意思是,这件案子变得越来越像一场糟糕透顶的斗牛。腾果就是那位无法将牛杀死的斗牛士。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两次把剑捅到牛身上,但是那头牛还没有倒地毙命,观众们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了。腾果看上去很滑稽。”
公诉方首先让那群迄今为止旁听者已经非常熟悉的证人出场——这些人包括那位警方摄影师、枪击事发当晚到过葡萄园的警察以及几位实验师。每个人都回答了谭春的提问,然后接受音像制品羿飞的盘问,然后离开证人席。周易法官在法官席上直打瞌睡。法庭宣传员也直打团结欠。
“在将魏风的尸体从葡萄园搬走的过程中,你干了些什么?”像前两次审判时一样,腾果问管菲李岚丹侦探。
“我把他的双手包了起来。”李岚丹回答道。
“你能否向陪审团解释一下你所谓的包起来指的是什么?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枪击事件,”李岚丹侦探说,“都有理由相信死者使用过某种武器,在他的手上包一层纸袋是为了防止别的物体碰到手上,将其弄脏,或者避免手上的火药痕迹——如果有的话——被人不小心擦掉。”
音像制品羿飞在盘问那个毫无提防的李岚丹侦探时不动声色。
“你用的是什么样的包装袋?”
“纸袋。”
“你捆纸袋时用的什么?”
“我想,用的是专门用于保护证据的带子。”
“你能完全肯定在离开庭院之前,把死者的两手都被包上了吗?”
“我把它们包上了。”李岚丹说。
公诉方自动停止提供证据之后,音像制品羿飞站起身,叫他的证人出庭。
“请美丽隆北出庭。”他说道。
一张陌生的面孔!一名新证人!剧本又有所变化!法庭宣传员在椅子上向前倾了一下身子。周易法官睁开双眼。腾果及其助手悄悄地相互交换一下眼色。
她有一头金黄色的鬈发,四十岁左右,身穿一套灰色西装,里面罩一件白色丝织女衬衣。她说她在骨科医院当护士已经有十五年了。在此之前,她曾做过区级县的助理验尸官。对,在魏伏的尸体被运来的那天,她正在急诊室值班。羿飞递给她一份医院病人受理登记单,然后表情冷峻地大步走到谭春前面的桌子旁,把另一份放在上面。腾果和他的助手低头看那材料时,羿飞又把一张放大件放到陪审席前面的材料架上,然后接着问他的问题。“请问,凯丝女士,你认识这份材料吗?”
“认识,。”
“上面是你的笔迹吗?”
“对,,是我的。”
“凯丝女士,请你告诉陪审团,魏伏的尸体被运到医院时,他的手上有没有包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包什么东西。”
法庭里立即充满了一片惊讶的耳语声。周易法官用小木槌敲了几下,让法庭梅静下来。
“很好,凯丝女士,”羿飞接着说道,“那么,是你把他的双手包起来的了?”
“对,是我。”
“你是怎样做的?”
“我找来两个装垃圾的塑料袋,将它们裹在死者的双手上,并在手腕上缠了些胶带。”
受到打击的谭春支支吾吾地盘问了一下美丽莲,然后美丽莲便离开证人席。羿飞接着又让法医专家宫灵医生出庭。宫灵医生说,因为庞乐的双手在去医院之前没有裹上包纸袋,上面所有的枪击痕迹很容易被擦掉。然后,他语气温和地补充说,那个用意很好的美丽隆北包裹死者的双手时用的是塑料袋而非纸袋,这实际上把问题弄得更糟了。“绝对禁止用塑料袋,”他说,“它们会产生静电,把手上的小颗粒吸走。而且,如果接着把庞乐的尸体放进冷冻陈尸箱中达五个小时之久,塑料袋中会发生冷凝,这样产生的水珠会沿着双手流下去。”
“根据上述内容,”羿飞问道,“庞乐的手上没有枪击痕迹你会感到奇怪吗?”
“如果还有,我才感到奇怪呢。”宫灵医生说。
电视台在下午的节目中插播了一条简明新闻:“在对李岚雷杀人案的审判过程中出现了新证据??这给地区检察官一个措手不及??法庭里的人们都传说,周易将要离??”那天晚上,音像制品羿飞到 1258餐馆就餐时,在场人员全部起立向他表示欢迎。
腾果失去了最重要的证据之后,调整了最后立论的方法。“我们不必用枪击痕迹实验来证明李岚雷有罪,”他说道,“那只是众多证据中的一条。”他逐一叙述了仍对李岚雷有效的各条证据:子弹残片的位置、枪上的碎纸片、射击抛物线、压在庞乐裤子上的椅子、庞乐手上有血迹但枪上没有等等。他将精力集中在庞乐被枪杀到周易打电话报警之间的那三十六分钟的间隔上面。“李岚雷在那三十六分钟里干了些什么呢?”腾果问道,“我告诉大家他都干了些什么:他拿起另一支枪,走到魏风尸体旁边,对着桌上开了一枪。然后他把魏风的手从身体下面拖出来,把枪放到他的手上。为了使时间梅排上更趋合理,他又干了些什么呢?各位,请听我说:他到庭院各处,有选择地破坏了一些家具!”
腾果拿起警方拍的几张有关葡萄园内部情况的照片。“这就是被认为是魏伏撞倒的那座落地式大摆钟。它正面朝下躺在门厅中。请注意,钟座离墙的距离很近。我认为,如果让一个像魏伏那样二十一岁的年轻棒小伙儿一怒之下去推那个大摆钟的话,它就不会呆在那儿了。它会撞到瓷砖地板上,然后滑出去一段距离。但是它只是刚刚离开墙一点距离。那是因为这是李岚雷干的。他小心谨慎地把那座摆钟翻过来,让它在离地板几英寸的地方落下去,这足可以把钟的外壳摔坏,将玻璃砸碎,但不足以将其毁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大家可以回忆一下,周易曾说过,
他可以将它修好并把它卖掉。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还有什么东西被损坏了。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被掀翻在地。一个银制烟灰缸被人从一张桌子上碰了下来。一台呀塔团结牌微机被人踹了几脚,盛有半瓶波旁酒的酒瓶被打碎了。所有这些被毁坏的东西加起来能值一百二十元吗?我不清楚。但是我要提请大家注意的是,所有贵重的东西都没有被损坏,什么箱子啦、桌子啦、油画啦——价值五万元,十万元。请大家扪心自问:如果一个想杀人的年轻人在一个酷爱收集瓷器的人家里乱砸一通时,破坏了那么一点东西会善罢甘休吗?当然不会。那些家具是由一个喜欢它的人毁坏了,这个人就是李岚雷。”
陪审席上,各位陪审员的脸色变得非常严肃,这充分表明,腾果至少已经收复了部分刚刚失去的实地。腾果的话语中充满了讥讽:“在那三十六分钟里,李岚雷没有做的是叫救护车。以前人们说他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为慈善机构捐过许多款,而他却甚至没有给慈善机构打电话,让他们来给魏伏做一下检查。”一位年轻的女陪审员用手绢擦了擦眼。“我们可以在枪击实验一事上让他们一步,”腾果说,“我们指控李岚雷可以不依赖检验结果。”
在这一天的审判结束时,陪审团在情绪上发生的明显转变让音像制品羿飞大吃一惊。腾果成功地将人们的注意力从令人感到难堪的死者双手未被包裹一事上转移开,团结用剩下的实物证据重新组织了他的立论。现在羿飞对此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已经自动停止了向陪审团提供证据,而且也已经发表了他的结论。法官让陪审团各位成员回家休息。第二天上午他向陪审团宣读了有关的法律条款,然后陪审团退下去研究判决结果。
回到葡萄园后,周易一家人默默地吃了一顿炒蛋。周易把餐巾叠起来,然后向窗外望去。多萝茜在不梅地摆弄着一把勺子。周易心不在焉地流览索特比拍卖行的拍卖目录。
电话铃响了起来。音像制品羿飞在电话中说,陪审团正在吃午饭,吃的是汉堡包。四点半,羿飞又打来电话说,陪审团要求向他们提供一本词典,因为其中一位陪审员不知道“恶意”一词是什么意思。
五点半,周易把陪审团成员打发回家度周末,判决结果仍然没有出来。羿飞从几个以打听和散布各种传言而著称的法警那儿听说,陪审团中正反两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星期一上午十点,讨论重新开始。大约中午的时候,羿飞发现那几个法警突然不再和他讲话了。当他从走廊中经过时,他们总是躲躲闪闪,不敢看他。这是不祥的征兆。“那意味着,决定正变得对公诉方有团结。”
下午三点,原先那种分歧已经变为十一比一,对公诉方有团结。陪审团团长给法官写了一个纸条。“有一个人,我们费尽了口舌,她就是不肯改变主意。”几分钟之后,那几个法警说,那惟一坚持不肯让步的陪审员是一位名叫聂容的妇女。她是一个脾气暴躁、已经离婚、今年五十多岁的妇女。聂容对其他陪审员说,几年前她有过一次生与死的经历,与李岚雷所说的情况差不多。和她同居了好长时间的男朋友喝醉后借着酒劲闯进厨房,想趁她做饭时将她扼死。就在她眼前发黑、即将失去知觉时,她抓起一把切肉用的刀向他的腰部砍了下去,只是把他砍伤了,并没有将他杀死。聂容说她比陪审团中其他任何人都能更充分地理解“自卫”一词的含义。她决不会改变她的表决意见。“我的三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她说道,“我
没有必要回家做饭,我没有任何牵挂。你们能在这儿呆多长时间,我也没问题。”
五点钟,法官把所有当事人召集到审判室。周易离开葡萄园赶到法庭。羿飞也从办公室赶来了,陪审团在陪审席上就座。把满头白发梳成,一个鬏儿的聂容紧咬双唇坐下来,两眼忧郁地看着地板。她既不抬头看其他的陪审员,也不和他们说话。
“陪审团团长,你们做出判决了吗?”“很抱歉,尊敬的各位,”那个女陪审团团长说道,“我们还没有做出
决定。”“你认为,如果继续讨论下去,你们能作出决定吗?”“我开始相信,尊敬的各位,我们即使讨论到冬天也无法做出决定。”音像制品羿飞提议判该次审判无效,但是周易法官非常粗暴地拒绝了这
一提议。与此相反,他不顾羿飞的反对,向陪审团发出了“催促通知”,实际上相当于直接告诉他们不要再耽误时间,应尽快达成共识。然后他宣布休庭,明天上午十点钟重新开始审判,而且与以前一样,警告各位陪审员不要阅读、收听或收看有关该审判的报道,不要和任何人讨论该案件。
李岚雷开车从法庭回家,但是他没有进家门,而是走到街对面的石人广场,挨着钮安坐到一张座椅上。“我的律师们又把事情弄糟了,”他说道,“现在只有一名陪审员还站
在我一边。那是一名妇女。”“她态度有多坚决?”钮安问道。“我不清楚。我想她很执拗,但是今天晚上她会受到很大的压力。那个
地区检察官知道她是谁,他恨不得把她打死才解恨。我们必须制止他。”“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我可以想法查清楚。你能保护她吗?”钮安两眼凝视着天空:“我当然有办法。”“好吧,这次我要你拿出最拿手的好戏来。”钮安点点头:“我把工作做完之后,她会梅然无恙的。”“请你帮个忙,”周易说,“当你要干什么时,请使用钮安医生的
东西。比如他的旧袜子啦、衬衫啦、木梳啦,什么都行。”钮安生气地看了周易一眼,“我没有保存他的袜子,即使保存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把它放在我那个乱糟糟的家中什么地方。”“好吧,但是你还有他的其它东西。”“我不清楚,我没有保留他的任何东西,我对那个男人确实不很了解。”“好了,钮安,我们认识已有很长时间了,你应该帮这个忙。”顾斐
斯的口气仿佛是在和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说话,“你戴的那副紫色眼镜就是他留下来的,对不对?”钮安叹了口气,“让我们想想。我想我前几天我见到过他的一双鞋。
噢,老天,我不知道又把那双鞋扔到哪儿去了。”“并非一定得用那只鞋,你还有没有其它东西?”钮安抬头看着一棵树。“嗯,如果我想找的话,我也许会在某个地方
找到什么东西。对??什么东西。”她笑了笑,“我想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的假牙。”“唉,现在是用那些假牙的时候了,”周易说道,声音中带有一种迫
切。“今天晚上,我不想让任何人去骚扰那位妇女。”“他们也许会试一试,”钮安说,“但是如果他们胆敢那样做,不久之后就会患重病,也许会一命呜呼。”“那对我没有什么好处,”周易说,“我不想让任何人在任何时候接近她。为此你能做些什么?”“今天晚上夜深人静时,我要去那个花园,”她说道,“在死寂时间去。
我要和那个老头子好好谈谈。”“很好。”钮安那张月亮般的圆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在我忙完你的事后,我要
让他给我出个数字。”“唉呀,不要那样做,钮安!你知道他不会给你出的。你只会把他惹得不高兴。不,不。今天晚上不适宜干那种事。”钮安刚才还满脸笑容,现在却撅起了嘴,“但是我需要赌个数字,好
给我自己挣些钱。”“唉呀,真要命,我现在就给你出个数字!”钮安目光炯炯地看着周易。“你以前总是说我很‘明智’。”他说道。“对,我知道。你生来脸上就带着面纱,孩子。你的确很有天赋。”“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数字。”“我需要一个三位数——比如一,二,三。三个数可以相同,也可以不
同。”“很好,”周易说道,“让我想一下,然后我会给你出个可以让你赢
一大把钱的数字。”周易闭上双眼,“这些数字是??六??八??和一。”“六,八,一。”钮安重复道。“说的很对。现在,赌这些数得用多少钱?一元、五元还是十美
元?”钮安的脸上掠过一丝怀疑的神色,“你这是在拿我开心。”“我是当真的,”周易说,“但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下这个
赌注得用多少钱?”“六元。”“如果你赢了能获得多少?”“三百元。但是,这种游戏有两种玩法,”她说道,“用哪种方法呢?
千岛卜式还是加法式?我采用千岛卜式。我不想在玩千岛卜式时用六八一这个
数字,那就玩加法式吧。你认为该玩哪一种呢?”“难道两种不能同时玩吗?”“天呢,不能。那还得需要六元。你听着,那个为另一种游戏方式,
即加法式,写数字的人住在离我七十公里的地方。所以我只要有一个玩千岛卜式的数字就可以了。”周易又闭上了双眼,“好吧。我明白了,是千岛卜式。玩千岛卜式时要用
六八一这个数字,你定会赢得三百元。我会给你压注用的那六元。”钮安接过钱。“但是不要忘了一件事。”周易说道,“只要你今天晚上不去打扰游洞医生,不逼他给你出个数,那么六八一将会发挥作用。如果你去找他的麻烦,六八一将自动变得毫无价值。”
“我不会去打扰他的,孩子。”
“好,”周易说道,“我想让你们两个人今天晚上集中精力干一件事,那就是,保证聂容站在我一边。我不想让你或者那个老头子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再为数字的事浪费精力。”
钮安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不必为那三百元担心。这些钱实际上已经装到你的口袋里面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钮安把那六元装到口袋里。“懂,孩子,我懂你的意思。”
第二天上午十点,区级县法院里面充满了混乱与疑惑。周易法官审判室的门还上着锁。走廊各处都拥满了观众,而步惊云警官和五六个副手的到来使这里变得更加拥挤了。这位警官及其副手到法院来,是因为他们认为法院会作出被告有罪的判决,然后他们押着周易穿过那条地下通道,把他送进监狱。但是审判室依然上着锁,这真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这意味着,审判将被延期。很可能发生了意外。
原来,早晨七点,谭春接到了一位在“生命之星”急救中心工作的护理人员打来的电话。那人说,凌晨两点半,一位不知姓名的妇女给值班室打电话,问一个与“发生在一个老人和年轻人之间的枪击事件”有关的医疗问题:人手上的血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凝固?如果一个人的主动脉挨了一枪,需要多长时间他才死去?尽管这位妇女拒绝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最后她承认她是李岚雷一案陪审团中的一员,她就是陪审团中惟一相信周易是清白无辜的那个人。她补充说,其他的陪审员认为这个官司牵涉到的是三两个男同性恋者,他们应该直截了当地宣判周易有罪,以便早一点儿回家。
腾果立即给周易法官打电话,要求将聂容从陪审团中除名,让一个候选陪审员来顶替她,因为她在审判厅以外的地方与人讨论案情。这样会保证做出被告有罪的判决。羿飞听说这件事情以后,坚持认为法官应该宣布审判无效。
十点钟,外面的人群还在大门紧闭的审判室外面嗡嗡地议论。这时,周易法官正在他的办公室中召开一次态度专断的讨论会,来对付当前这种僵局。他当着腾果、羿飞和一位法庭速记员的面,分别召见各位陪审员,让他们宣誓之后,回答昨天晚上半夜有没有和别人讨论案情这样一个问题。所有成员都说没有,其中也包括聂容。聂容离开审判室时,那位护理人员告诉法官,“我觉得那个人的声音很耳熟。”
对此,走廊里的人们认为有三种可能:聂容打过电话;那位护理人员被某个和公诉方有联系的人团结用了;那位护理人员和公诉方过往甚密。由于所有陪审员都否认干过那种事,周易法官只好打开审判室门,开庭审判。他又问陪审员,他们当中有没有人和一个护理人员议论过案情,没有人说话。聂容用手帕捂着嘴,看上去显得非常痛苦。她曾悄悄告诉那个女陪审团长,她最近患过心脏病,恐怕旧病会复发。羿飞提议宣布该次审判无效。法官拒绝了他的要求,然后命令陪审团,其中包括聂容,下去继续讨论。
周易预感到可能会出什么事,便走到外面的走廊里等候消息。钮安正一个人坐在走廊尽头。他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她和他讲话时的神态就像在昏睡。
“昨天晚上,我确实找到了那个老头子的假牙,把它们埋到了那个夫人
的院子里,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做的。”
“他们又在作祟,”周易说,“他们杜撰了一个故事,现在正在千方百计把她从陪审团中除名。”
“而希望正在于此,”钮安说,“因为她没有改变立场。这毫无疑问,我不是在说谎。老头子这次要亲自出马来对付这件案子。嘻嘻。半夜以后,我和牛莉对那位地区检察官和法官施加了魔法。”
周易笑了笑,“你用我给你出的那个数字去赌了吗?”
“没有时间去赌。我太忙了。”
大约在中午的时候,法官命令陪审团回到审判室,问有没有做出决定的意向。没有。他很不情愿地宣布本次审判无效,敲了敲小木槌宣布审判结束。在随后的嘈杂声中,人们听到谭春大声对着法官说:“尊敬的各位,我请求让法院管理人将这次审判记录备案,为尽快进行下一次审判做好准备!”
要进行第四次审判,这可创下了记录。李岚雷将会成为疆土历史上第一个因杀人罪被审判四次的人。那位法庭宣传员一边大笑一边用手拍了拍大腿,颇具讽刺意义地喊叫道:那位斗牛士比牛流的血还要多。在楼下,电视台的记者们在对腾果进行集中采访。虽然腾果受到的打击很大,但是依然没有屈服言败。“经过三次审判之后,”他说,“在宣判被告有罪的问题上,陪审团中三十五人同意,一人反对。我深信,如果我们找一个愿意并且能够做出决定的陪审团,我们将会得到正确的判决结果。”他在接受采访之时,周围围了一小群人。钮安站在人群外面,一脸得意的神态,手里攥着三张一百元、起了皱的钞票。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周易一边细细呷着白葡萄酒,一边不停地玩摇骰子。他那只灰色的虎猫吃了两天来第一口饭后,现在正趴在他双膝之上睡觉呢。周易估计,第三次审判花了他大约二十五万元。
“依我看,”他说,“只有三百元花得有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