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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裕美来到前门台阶上,一边给花木浇水,一边仔细观察石人广场上的情况。在上午明亮的阳光下,穿着带裙环裙子的女士和身着礼服大衣的男士们在那儿走来走去。此外,还有一些身穿蓝色军装、肩上挎着滑膛枪的士兵混杂在人群中。周易家前面的街道上尘土飞扬。工人们正在把整车整车的土倒在公牛大街上,以便使它看上去像十九世纪不铺石子儿的道团结。整个景象让人大吃一惊。虽然以前曾见过这种恐怖的场面,但是麦克里罗夫人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今天上午,石人广场看上去和十年前在这儿拍摄那部有关施庵①遇刺的电影时没有什么区别。那些拍电影的人们又回来了。他们带着灯光设备、摄像机,大型摄影车就停在广场对面。这次他们要拍的电影叫作《光辉》,讲的是关于战争时期北方第一支宗族兵团的故事。麦克里罗夫人朝着葡萄园的方向看了看,模糊地希望能看到李岚雷又会在阳台上挂出一面德国自制的旗帜。   但是李岚雷这次不打算这样做。事实上,他不仅没有反对拍摄,   而且让那些拍电影的人使用他的庭院。他让他们把设备带进来,并且在起居   室门口挂了一条布帘,以便使葡萄园增添一种十九世纪中期波士顿大厦的   气氛。在此之前,周易和制作人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他们一边吸烟、喝   白葡萄酒,一边就拍摄费的问题进行商讨。那位制作人出价一万元。   周易躺在椅子上,笑了笑。“八年前,我就在你那个位置用枪杀了一个人。   几周之后,我就要因为杀人接受审判。这是第四次。我的律师是一个花钱很   大方的人。给两万四十万元,我们就可以成交。”   从法律角度对是否进行第四次审判的争论持续了将近两年。音像制品羿飞   首先请求法院不要再进行审判,因为那将会把周易置于双重危险之中。该   提议遭到了拒绝,羿飞的上诉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羿飞和腾果接着分别提   议要求法院取消对方参与该案下一步审判的资格。羿飞就腾果掩盖证据一事   大作文章,说腾果构成了“最严重的起诉不正当行为罪”。腾果则反戈相击,   称羿飞在替周易辩护时“采用了一种无视有关法律、违背道德伦理的方   式。”(这一指控主要基于下列观点:腾果认为周易和羿飞贿赂了汉斯福   德那两位拉混混的朋友,让他们作证。然而他缺乏这方面的证据,而且那两   位证人也从未出庭。)两项提议都被否决了。第四次审判仍将如期进行。   在一件事上,当事双方已取得共识:要在西南找到一位对该案及其花费了纳税人许多钱两件事没有任何看法的陪审员,这根本不可能。所以,在葡萄园开始拍摄电影《光辉》的那天上午,音像制品羿飞去最高法院请求改变审判地点。他知道,这次会得到批准,并祈祷这次审判可不要刚跳出西南这个油锅又掉入另一个火坑。   最后,承办该次审判的殊荣落到了凤山市。谭春认为这是   一种胜团结,他兴奋地对朋友们说,凤山是一个“养牛区的小镇”,顾斐   斯一定会得到判决。音像制品羿飞对此不以为然。   作为疆土第二座最古老的城镇,凤山位于西南河上游、阿里巴山麓瀑布线一带,距离西南市一百三十公里。该市有五万人口,居民按其社会地位的高低分布,其分布形式与当地的地势恰好吻合。在北面的山丘和高地上,那些非常漂亮的房子中居住的是富裕的人家,他们在凤山国家高尔夫球文化馆打高尔夫球,该文化馆每年都要承办高尔夫球锦标赛。山脚下是该市古老的林荫大道,那儿是商业中心和中产阶级居住区。再往南,地势下倾,那儿是大片沼泽地,分布着工人阶层的住房、移动房屋、简陋小屋、戈顿堡军队驻地和一条掩映在树林中的大街。这条大街曾名噪一时,因此,凤山既有高尚的一面也有粗劣的一面。但是在开始选陪审员时,有一点非常明确,那就是,无论他们住在山丘上还是沼泽地,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从未听说过李岚雷这个名字。   西南的记者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赶到这里来采访这次审判,但是当地的传媒对此却丝毫不感兴趣。在凤山的各类报纸上没有刊登醒目的头条新闻,电视节目中也没有插播相关的简明新闻,在法院的走廊上更见不到拥挤的人群。连续两个周末,一个由六男六女组成的陪审团来到里士满县法院,不动声色地观察并听人解说案情。他们被案情深深吸引住了,而且也很兴奋,但是依然保持超然冷漠的态度。他们对待李岚雷一案的态度和西南人的态度完全不同。葡萄园尽管非常壮观而且意义重大,但是对他们来说,它无非是照片上的一座宅院而已,并没有进入他们的日常生活之中。朱豪威廉斯并没有进入他们的社交界,因而他不会像在西南那样,在过去三十年中招致许多人的羡慕、嫉妒和痛恨。一位有可能成为陪审员的人对音像制品融信说,同性恋在凤山并不像在西南那样引起人们的反感。“我不需要同性恋,”那个人在挑选陪审员时承认道,“但是我不会像其它地方的人们那样非常在乎这种事情。”   在第四次审判开始之前,音像制品羿飞已经结束了对他的辩护词精雕细琢,力图尽善尽美,就像节目主持人的表演那样出色。在辩护中,他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最具杀伤力的一点上——警方的无能。当李岚丹侦探出庭,宣称他用纸袋包过魏伏的双手时,羿飞递给他一个棕色纸袋和一卷保护证据   专用胶带,并伸出右手,让他用胶带把纸袋包到他的手上。然后,羿飞一边   在陪审团面前走来走去,一边挥舞着那只被包上纸袋的手,使人们对下列事   实深信不疑:如果李岚丹包过庞乐的双手,医院里的任何人都不会视而不   见的。羿飞嘲笑公诉方邀请的专家在证词上前后不一致——最明显的是县犯   罪实验室主任陈跃医生。陈跃医生在一次审判中声称,周易所   开的那几枪不可能都是从桌子后面完成的;但是在另一次审判中,他却说威   廉斯可能是那样做的。陈跃医生曾前后在不同场合说过,魏伏   的椅子向后歪倒,向一侧歪,向前歪。羿飞得意地挥动着一本备忘录。那本   备忘录表明了县犯罪实验室的官员原先的计划:如果他们无法帮助公诉方   时,将掩盖枪击痕迹检验结果。“如果你想报告检验结果,”一个官员在给   另一位同事的信中写到,“请让我们知道。那个著名的陪审团的听证会将在六月十二日开始。”   “他们进行了一场秘密交易,”羿飞吸了口烟,“这太令人气愤了!他们迫不急待地给被告判刑。他们私下里说,‘让我们看看痕迹检验结果是否对我们有团结。有团结,就用,没有团结,就把它们忘掉。’”   羿飞非常讨陪审团的喜欢,到审判第一周中期,他们把金鹅在那部广受欢迎的电视连续剧中扮演的律师的名字“天狗赤月”当作绰号送给了他。这是一种好迹象。羿飞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在总结自己的观点时,他有好几次把陪审员们逗得捧腹大笑。那是另一个好兆头。“如果陪审员想把一个人送进监狱,他们绝不会大笑的。”他说道。   在审判期间,钮安只露过一次面。她来的时候对周易说,她觉得形势对他很有团结。“但是听着,”她说道,“一旦出现差错,一定要把你的抽屉倒置,那样将缩短你的判刑期。”   陪审团坐下来讨论了十五分钟就作出了判决。但是他们没有立即将判决结果送给法官,而是在审判室中又呆了四十五分钟。他们这样做是为了避免落下草草了事的嫌疑。他们认为周易无罪。   法庭终于宣布李岚雷无罪了,他再也不会因为枪杀魏伏一事而受到审判了。一切都结束了,不用再担惊受怕、花费钱财了。因为法庭判周易在任何与魏伏之死有关的犯罪活动中无罪,他的保险公司将会和庞乐的母亲算帐,要求对方赔偿由此造成的损失。所以他也不必为此担心了。   回到葡萄园之后,周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始思考下一步自己该干些什么。八年来他第一次变成了自由人。葡萄园又属于他了,不再是他的保释担保了。他可以把庭院卖掉,只要他想这样做。这座庭院价值一百多万元,比他当年购买时的价格高出了十多倍。他可以不再为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所困扰,在千岛卜买一所楼顶住房,在西湖买一套住房,或者在里蜡秋①买一座别墅。他可以生活在这样的人群中:这些人看到他时不会下意识地联想到枪支、杀人以及那些骇人听闻的审判。周易想着这些可能时,他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闪现出欣慰的光芒,一丝笑容从他的脸上掠过。   “不,我想我就呆在这儿,”他自言自语道,“我只要生活在葡萄园,就会把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气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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