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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疼吗?
又是一个下午,班级没课。四背着画夹赶到公园的时候,荣已在公园里等着她。两人又是一起画写生。画完写生,放下了画夹,两人就在结冰的河面上手拉着手转起圈儿来。 树木在旋转,它们居高临下向四扑面而来,像毕恭毕敬过来问候的巨大仆人,那样亲切,那样谦卑,那样和蔼可亲。四为自己的想象力而快乐,她的脸像绽开的花朵儿一样美丽。 渐渐的,天已黑透,两人这才沉默着往学校走。每到这个时候,那种压迫而来的感觉才重新在两人心中出现,这种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没有尊严,没有自我,甚至没有是非,好像生活就是这样痛苦,这样令人不快。快到学校门口时,荣先站住了,他看着四,说:“你先进去,小心点儿……” 他目送着四穿着列宁装,戴着布利亚特小帽,婷婷婀婀地走进了校门。 虽然是晚上,四所经之处,仍然能感觉得到白天那种到处都是的鄙夷的目光。她不卑不亢,目无一切,昂首挺胸地回到了寝室。寝室也是没人理她,就像她是不存在的人一样。她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沃丽的舅妈突然敲门进来了。 四刚笑着起来问候,沃丽的舅妈突然大声质问道:“你借我的十块钱呢,打算啥时候儿还?你还要不要个脸儿啦?” 沃丽舅妈说完就摔门走了。四木然地站在地上,一时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女生们的脸上明显挂满嘲讽的表情。四的心,这才重新生生撕裂的血淋淋的敞开了。 女生宿舍冗长的走廊,只有一两个女生走过。女生们都去上课了,平时热闹不已的走廊,此刻分外寂静。风声在阴沉地到处试探,看看哪里可以钻过去。不经意间,有轻轻的开门声儿,随后,又响起了关门的单调声音。冷风穿廊而过,使人心生凄凉。冬天,这是真的来了,来得不声不响,冷酷袭人。 忽然,从一间寝室里传出了朗诵声。朗诵时而激昂,时而忧郁,时而急厉。 四在寝室里,手里捧着屈原的《天问》在大声朗诵:“遂古之初,谁传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九天之际,安放安属?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四在深情地朗诵着。她的声音穿过了屋门,传到了外面。走廊里,有人在倾听她的朗诵。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很肃穆钦佩。 四的朗诵在继续。走廊里,倾听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四还在激情地进行着天问:“地方九则,何以坟之?河海应龙?何尽何历?鲧何所营?禹何所成?康回冯怒,坠何故以东南倾?九州安错?川谷何洿?东流不溢,孰知其故?东西南北,其修孰多?” 火车终于到站了。四独自一人迈下火车。下车的人都提着大包小裹,他们几乎都有家人来接站。四在站台等了一会儿,见家里实在没人来接自己,就心情沉重地连拿带抱自己的一堆东西,磕磕绊绊地走出了检票口。 四推开家门进屋,爸正在家里喝闷酒。他见到四,就像没看到一样儿。四叫了声儿“爸”,就进了自己和姐姐住的房间。爸“砰”的一声儿把酒杯顿到了桌子上:“败类货!” 四放下东西,就到外屋地干活儿。她不时地往镜子里瞅着爸的动静儿。 四忙着蒸馒头和豆包,准备过年的面食。爸冷着脸儿在她身边儿进进出出。俩姐对她也很冷淡,二姐不时地从妹妹背后瞪一眼。爸第三次进屋,又从屋里出来。他说:“你一会儿蒸完馒头,跟我去串个门儿!” 爸带着四来到了宝柱家。他家的条件一看就不一般。四拘谨地坐下了。宝柱对四不冷不热的,明显带点儿傲气。宝柱的妈对四倒很热情,她给四拿来吃的喝的。“姨,你别忙了,我不吃。”四站起来表示客气道。“到我家来了,你还客气个啥?我跟你爸没说的。你到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儿。”宝柱妈说。“走,咱俩去那屋唠唠嗑儿,让他俩说说话儿。”宝柱妈说着,拉着爸就到别的房间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四和宝柱。宝柱这才开始对四热情:“吃啊!”四笑了笑。她不明白他为何人前人后不一样儿。“快吃点儿东西吧。你知道吗?为了迎接你来,我妈正正好好儿准备了三天。”宝柱夸张地说。“她咋就看上你了呢?”“啥看上啦?”四很不解地问道。 在另外的房间里,宝柱妈对爸说:“你看,多好的姑娘啊,水灵灵儿的。我要有这样儿的姑娘,可就烧高香了!”爸说:“好啥好?她就知道给我惹祸!”“咳!你别说,她那样的人儿,心里能不凄惶吗?你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我儿子好吗?”“只要她明年毕业能回家来就行,我再在里边使使劲儿,就能有门儿。”爸说。“那可敢情好了!”宝柱妈听了很高兴。“你可千万别跟她说哇。”爸又说。“说啥?”宝柱妈问。“说她的事儿啊。可千万不能说啊!”爸嘱咐道。“你放心,”宝柱妈说:“我傻呀?” “妈,我想去你们公司干临时工挣钱,你跟当官儿的说说呗。”四在吃晚饭时跟妈说。家人谁都没说话,气氛显得很沉闷。 汽车公司领导让四到公司帮忙搞宣传。四先在公司车间画板报。四小时曾经往厕所里推的那个小子也在这里上班,四还能在人群中看出他来。他在背后对四指指点点,工人们都偷偷儿捂着嘴笑。 今天,爸又来单位领工资。收发室里有他的一封信。他拆开信看完,愠怒地把信揣到了怀里。 四在妈的办公室里画宣传画。等办公室里只有娘俩儿时,妈说:“你也太草率了!”妈又说:“听说,那小子又瘦又小,还不如你哥呢!”四抬起头,责怪道:“妈,你说啥话呢!?”“我是说,咋也得有你哥那条件……”妈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你吴姨家男的是农机局局长,她儿子也不错,知根知底儿,就是那个叫宝柱儿的……”“妈!”四打断了妈的话:“我是小猫小狗儿?你说送人就送人?” 晚上下班,四从院里走过,热情地和邻居们打招呼。邻居们都话里有话儿。她想和其他邻居说话,人家的脸早已扭到一边儿去了。 在四和两个姐姐的房间,四从妈的手里接过荣的来信。“他还敢来咱家?你爸不打折他腿儿?”妈鄙夷地说。 四只能把荣的信拿给爸看。爸看都不看,一把撕碎了信。爸的牙咬得嘎嘎儿直响:“他谁都敢给写信?真是胆儿大包天了!他敢来咱家,胆敢走进咱家半步,我就打折他腿儿!”爸嫌还不解气,又说:“他给我还来信了呢!又给你妈写信,他好大的胆儿,王八蛋!他竟然敢来咱家,我还正想找他算帐呢!” 这些天,四在家里使劲儿干活儿。她往箱子里放东西时,看到了年级组长写给爸的信。四偷偷看了看,皱起了眉头。李老师信里写得很明白,就是四和荣是两个伤风败俗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干出好事儿,只有把四介绍给宝柱,才是门当户对,才是才子佳人,才是为四立了一大功。 日历上写着,今天是初三。今天,全家人都如临大敌,对四都横眉立目。“告诉你呀,今天你不行出屋儿!”爸虎着脸儿警告四道。中午,家里人都吃饭了,也没人喊她吃。她始终心事重重,不知道下午荣如果真的来了怎么办,家里人会不会对他不客气,会不会像爸说的那样,对荣大打出手。下午两点半时,她终于沉不住气了,撒谎说:“爸,我要去趟厕所。” 爸嘴里叼着烟,示意她可以去。四先上了一趟厕所,见没人看着自己,就偷偷儿从院墙爬了出去…… 四来到了车站,站台上没几个人。她刚到,火车就进站了,火车的速度很慢,像患哮喘的老年人一样儿咯咯“咳”着,慢慢停了下来。荣从一节车厢下来,他穿着那件紧紧箍着身子的棉猴,棉猴帽子系在脸的两侧,脸更显得消瘦了。荣手里拎着两瓶白酒,这是给四父母的见面礼。四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问他:“火车里头冷吗?”“还行。”荣说。他心情沉重,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四在前面走,荣在她后面跟着。四专走别人不爱走的背街小路,七拐八拐的,绕着圈儿往家里走。她还要装作和荣互相不认识。走着走着,她就要琢磨一下儿往前的路该怎么走。 两人终于走到了四的家门口,看到了那两扇黑漆的大门。四仍像不认识他似的不经意地回了一下头儿,她用眼光儿向荣示意,意思是到家了。四先自己走进了家门。全家人已经在屋里坐的坐,站的站,全都如临大敌。爸手里端着那支小口径猎枪。“爸……”四一时怔住了。“他来了……”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眼里露出强烈的祈求。爸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猎枪。俩姐都躲到偏屋里去了。妈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脸阴得像要下雨一样。 “章 叔、章 婶,你们好。”荣努力露出微笑,但他脸上的表情很僵硬。“过年好。”荣又说了一句。 家人谁都不说话。“进来吧。”四说。荣往大屋里走来。“我带来的酒呢?”他问四。四一指旁边的柜子:“在那儿呢!”爸仍阴着脸沉默着,妈也仍然拉拉着脸儿,就像荣不是来串门儿,而是来家里抢东西。荣走到他们面前鞠了一个躬。爸上下打量着荣,表情很不屑:“你挺大胆儿的呀,敢盯住我姑娘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哇。”爸开口说道:“就你?你知道自己半斤八两不?也不拿块儿豆饼照照自己?要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荣一声儿不吭,就站在地中间。“你要是有种儿,就三年以后拿点儿真东西来见我。现在不行。生儿,送他出去!”爸厉声说道。 哥“押”着荣往外面走。荣不甘心,他回头瞅着四。四又屈又急,又说不出什么,急得眼泪顺着脸往下直淌。 爸重又端起了小口径步枪。一家人慢慢往门口走,“送”荣出门。四欲去送荣,荣已走出了大门。妈一把拽住四,四使劲儿挣开了。爸端枪向四瞄准。这时,俩姐也出来了,二姐见到这一阵势,赶紧把爸的胳膊抱住了。妈关上了大门上亮着的红灯,四趁机跑出了大门。 门外,已不见了哥和荣的身影,四快步跑了起来…… 四在街上到处张望。四周昏暗,看不清哥和荣到底去了那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她张嘴就喊:“你在哪儿?”可是,没有回音。她想了想,又拐进了一条小路…… 哥和荣出现在前面不远处。 四赶上了荣。哥一直在后面“押”着荣。四喘息着和荣并排一起走。 四家大门口一片黑暗,屋里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爸在屋里走来走去。俩姐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弟弟和妈躲在小屋。“鸡飞蛋打!败类!操他个血妈的!”爸骂道。他恶狠狠看着自己媳妇在的那间屋门。爸没有解气的东西,一眼瞄到了荣带来的酒,就一只手拎起来,往地上狠狠一摔,酒瓶立刻粉身碎骨了。 “对不起……”四说。荣不说话,他的眼里透出隐隐的恨意。“都快半夜了,你到哪儿去住?要不,我领你去火车站,咱俩到候车室呆一晚上?”四试探地问。“不用你操心了。你回去吧!”荣冷冷地说道。“你说,我能回去吗?”四有点儿责怪地说。 哥在他们后面远远跟着。他想起了自己初恋的那个姑娘,爸妈硬要拆散自己的婚事,爸为了拆散婚事,用钢筋打自己时的情景。 爸挥舞着手里的钢筋,狠狠打向大儿子,哥的嚎叫像一只野兽。二姐匆忙关上窗户…… 看着妹妹和荣在前面默默地走路,哥的脑海里出现了四小时候的画面:妹妹的小脸儿胖乎乎的,扶墙站着,大大方方,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大城市孩子。她已不太恐惧陌生人。四穿着一身当时很罕见的秋衣秋裤。“哥……哥哥……”四见哥放学回到家,就嘀嘀地喊道。哥已经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哥迟疑了一下儿,还是走到了四跟前,向妹妹张开了手臂。 哥笨笨磕磕抱着四。四很幸福很满足的样子…… 哥看着眼前的荣和四,他的眼睛有点儿湿润了。 街上早已没有行人和车辆。在前面暗影处,是苏军纪念碑。在似有似无的光线中,隐约能看出黑色大理石上的一幅幅浮雕。四和荣缓缓走到了这里。只有这里能暂且停留。两人走到纪念碑的侧面,风雪显得弱了一点。四来到荣的身边,替他擦去脸上的冰霜。荣低下了头,把头靠在了四的肩上…… 四清脆的笑着,她和哥跑到了公园门口。哥在后面抓她,她没处可跑,跑进了公园里面,在树林里和哥藏猫猫儿。哥在树林外“诈”着喊道:“我看着你了!”四不知是计,从树林里钻了出来,跑到了碑座上。她正自以为得意,哥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看你还往哪儿跑!”哥像拎小鸡似地拎着她的脖领儿。“我不跑了……”四求饶道。“哥,这上面画的是啥?”四问哥。“是苏联红军。他们打咱们这个地方的时候死了老鼻子人了,都埋在这儿了。西山也有老毛子坟……他们都回不了家了……他们从外蒙开着坦克进来,在兴安岭和日本人开战。最先解放的就是咱家这地方。前边儿小的纪念碑,是两个中国小孩给苏联人送情报,被日本人砍头了……”哥接着说道。四似懂非懂。她的目光穿过树林,看向天上。天空高处,有一只老鹰在盘旋。 四和荣偎依在一起,他们用彼此的身体温暖着对方。人生,谁不渴望真情?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都是美好的。最可怕的是,没有真诚的相拥,只有两性间的掠夺……四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了她成年…… 寒假开学之前,乔娜又从草地回来了,她还要在四家借宿一晚,两人明早一起坐火车返回学校。 “章 叔,过年好啊?”乔娜见到爸就给他拜年。 “过年好,过年好!”爸正蹲在炉前往外掏炉灰,他看见乔娜显然也很高兴:“坐几个小时的车呀?这大雪封山的,可别冻坏了。快进屋儿暖和暖和脚吧。” 四闻声从屋里出来,把乔娜让进了屋。 两人在屋里说话。“你也是的,家里既然不同意,你咋还让他来家呢?”乔娜埋怨四道。 四无言以对。 “啥感情不感情的,就你知道感情好?你的付出值得吗?”乔娜一直在劝说四。 四回到学校,家里彻底给四断钱了。四几次去收发室,既没有自己的信也没汇款单。家里知道她和荣没有断,就用这个办法来惩罚她。再有几个月,四就要毕业了,家里一直在催她回到乌市,四却没有答应。家里见她如此坚定,只好断了她的钱,让她没有生活来源,以此逼她就范。 学校又发这个月的饭票了,还是宝柱发。他给四多发了几张。四从男寝室里叫出他,把饭票又默默还给了他。“谢谢你,真的……”她说。 四和荣在教室里搞毕业创作,两人合作画一幅油画。他们在讨论画面的处理。荣给四做模特,让四好修改画稿。 两人接着又商量色彩问题。 同学们有的在搞创作,有的在做自己的事。 在美术班的毕业作品展览上,四和荣的画很抢眼。校长也来观看展览。校长走到了他俩的画前,近看远看很是喜欢:“这是谁画的?”他问年级组长。 “章 晗和龙荣画的呗。”年级组长的语气里很有含意。 “唔……可惜呀,可惜了啦!”校长惋惜地说。 开始毕业实习了,班任吴老师在分实习小组。然后,他给大家讲实习要求。四和小芮、还有几个男生分到了一组。 今天,龙荣在他实习的学校试讲。他在教中学生画素描。 龙荣在前面大声讲课。他拿出范画挂在黑板上…… 四在下面用心听讲。她在笔记本上写道:“他的衣服太破旧了……” 这几天,四早就没有饭票了。她已经彻底弹尽粮绝了。女寝的人都有所察觉,但四在竭力忍耐着。 中午饭后,龙荣在外面敲门。他给四送来了几张饭票,四默默收下了。 这天,四正在教室写着什么,收发室师傅在教室门口喊道:“章 晗,有人找!” 四出来,见是在乌市业余美校学画的画友小徐。两人高兴地抱到了一起。 “你怎么来啦?”四问道。 “我考上这儿了呀!你们这届一走,就该我到这儿上学了!”小徐兴奋地说。 “真快呀!你还记得我在家时带你画画的事儿吗?咱们早晨四五点种就去西山,冷得牙都直打架……”四说着,两人又抱到了一起。 开饭了,四和小徐两人在一个饭盒里吃饭。晚上,她们又在一个床上睡觉、说话,她们的话怎么也说不完。熄灯了,她俩干脆蒙着被说悄悄话儿。 外面,小芮和乔娜不知为何吵起来了。两人都骂了脏话。骂到忘乎所以时,小芮先向乔娜砸了搪瓷茶缸。 四正和小徐说话,忽然听到茶缸砸到床上的声音和乔娜的哭喊声儿。她撩开被窝儿一看,她们两人已经抱到了一起撕打。 四和其她人赶紧下地,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拉开了。 小芮和乔娜还你一句我一句地继续舌战。四和小徐再也睡不着了,两人干脆来到宿舍外面,到学校操场上,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月光如水。四看着月亮,憧憬地说:“人间,要是像月亮这样儿晶莹单纯该多好啊!” 小徐说:“那是你的一相情愿罢了。” “可是,就算别人都醉,唯我独醒,我的一生岂不没有白活吗?”四出神地望着月亮,自顾自地说道。 小徐说:“你别傻了,那是你的乌托邦幻想!” 四抬头望着月亮,她的心里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那是什么呢?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有那样多的说不清的隐秘呢?四百思不解。 那到底是什么呢?爸为什么要让我玩儿水银,而不让他的老儿子玩儿?爸为什么要把水银弄洒? 爸因为什么要拿汽油烧房子?在这之前,爸和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争吵?当时,自己为什么有天塌地陷的感觉呢? 月亮不知不觉移到了四两人的头顶。夜空显然明亮了很多,月亮的清晖照到了四的头上。忽然之间,一缕灰色的光线晃到了四的眼睛里,她心里一动:这是月亮的手吗?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心?你在告诉我什么? 是的,当时,爸要把水银给老姑娘吃下去,而妈在阻止丈夫那样做。“白养她了,都不如养头猪!”这是爸的声音。 “你当时想占便宜,也要了政府的东西。我的工作也是因为她来咱家才恢复了,你不能不喜欢她就……万一……”四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妈的声音。“我也不稀罕她。不是各个儿家孩子,谁稀罕呀!” “那,你去养她!别过了!”爸就拿汽油瓶子要烧房子。 妈哭着哀求:“你偏得跟那个狐狸精过?我要是不死,就去政府告你……” 四吓得想一个人向外面跑,可是,屋门早就被爸锁上了…… 那一年,四才四、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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