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放屁。”王祁红说,“先把我的衣服扔过来。”
王祁红的感觉本来就不太好,再穿上潮湿的短裤,湿乎乎地粘在鸡蛋大的青肿块上,
她越发感觉糟透了。好在她的T恤还不太湿。戴启华扔给王祁红他的一件外衣,王祁红瞥了一
眼戴启华的可怜样,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开了,心里庆幸自己还有点幸运。
由于脑子很乱,王祁红本已经忘记了她乱七八糟的屋子,但一打开门她立刻就想了起
来。她抱怨了几声,然后走进浴室洗了个澡,接着去找了些干爽的衣服——她心爱的漂
亮运动外套、耐克跑鞋、宽松翻边的短裤、露脐紧身衣。
王祁红进浴室的时候是7点25分,七点半洗完澡。7点35分时她已经在敲理疗诊所的门。
艾薇薇为她开了门。
“王祁红!你在这儿!从昨晚开始我就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我想你也知道,你昨晚
简直是疯了,太愚蠢了。”
王祁红羞涩地露齿一笑,“我刚刚才知道。”
“蠢极了。”
“那是惩罚我,艾薇薇,是我活该。”
把脸朝下躺在艾薇薇的长椅上,王祁红觉着自己像个标本。艾薇薇让她褪下短裤,并给她
做了腰部检查。现在艾薇薇正在给王祁红的左腿根部做按摩。
“你……难道……不能……轻点……吗?'
“我知道不好受,王祁红,只是……”
“这儿并不疼,艾薇薇。”
“从现在开始1小时,我会让你疼。”
艾薇薇把王祁红的脸放进皮长椅一端的深四处。王祁红忍不住想说点趣事,但时候好像不
太对。她只好盯着水泥地面出神。
“瞧这儿,这里……”
“呵唷!'
“非常紧。”
“喔,真的?'
王祁红说。
艾薇薇又开始揉捏,突然一个念头在王祁红的脑海闪过。
深红色。
“这里我能摸出什么东西,这有可能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不,一切都很好,真的。请给我揉揉,让我放松放松。”
艾薇薇很认真并且很肯定地说:“王祁红,我的好朋友,按摩我会给你做的,我会让你
放松下来。但是我觉着这里有点不大对头,也许是你该看看医生,特别一点的医生。”
艾薇薇并没有停下她的工作,她一边按摩王祁红一边在打呼噜。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跑,我觉着你的情况没有什么变化,你怎么就去跑步了呢?
我真是不明白。你就不觉着疼?'
“不,不疼。”王祁红说。
“好吧,我会先给你按摩,让你尽可能地放松。然后我们会看到效果如何的。”
“同意。”王祁红说。艾薇薇开始给她按摩。
这个高个子女孩神奇的指头在王祁红的背上细致地揉捏,就好像是在弹一曲沉缓的钢
琴。王祁红闭上眼睛,感觉犹如暖风轻拂,令人昏昏欲睡。她的呻吟声逐渐变成每次做爱
后的低沉的哼嘤。最后王祁红进入了梦乡。
艾薇薇裸露了身体走近王祁红,偷偷地压在她身上,紧贴着她的臀部,搂着肩,温柔地
亲吻她的脖子。房间里满眼都是红色和粉色,香气沁人,还有刺耳的音乐,有竖琴、吉
它、小提琴和渐渐弱去的摇滚乐。她热得浑身是汗,手指、手指,还有人在耳语:嘘!
嘘!没事了……
接着李可出现了,屋子被白光照得刺眼。他黑着脸在咆哮,但是什么声音也听不
到。李可正在打艾薇薇的耳光。不!
“王祁红?'
“糟糕,我睡着了。”
“你的背又开始变得硬梆梆了”
“我正在做梦,梦见了李可。”
“我的李可?你梦见了我的李可?希望这是个好梦,可别是什么性梦。你没在
梦里在和李可亲热吧?'
王祁红的记忆被唤起,“喔,不,确切地说没有。
“你的背现在软一点了,来,翻个身,我帮你再按摩一下前面。
王祁红假装笑了笑,她翻了个身,觉着有点不好意思。王祁红脸朝上露齿一笑,又变回
了原来的自己。“那么,艾薇薇……”她说。
“怎么了?'
王祁红这会儿开始顽皮起来。她盯着艾薇薇的眼睛,“请对我温柔点。”
王祁红没有再睡着——她认为这样最好——她觉得非常清醒和愉快。这时忽然有一个
男人的手轻轻地敲艾薇薇的门。艾薇薇停了下来——王祁红就在她面前——她轻轻地拍了拍王祁红,低声说:“我必须——就一会,王祁红。”
艾薇薇走开了,王祁红把她刚才的感觉做了个记录。现在全身都觉得非常的柔软和富有
弹性,就是在腰带往上有块地方有点不易觉察的不适。那儿并不疼,只是不像别的地方
那样平滑和舒适。她眼前忽然产生了公主和豆荚的影象。当其它所有的事情都很好的时
候,不对劲的地方——不管怎样隐蔽——很容易就暴露。
“噢,你好。”艾薇薇说。接着王祁红听到韩柯低厚的男声。
“王祁红在这吗?我想跟她说句话。”
他们俩走了过来。王祁红听到屏风外两人的脚步声,赶紧坐起来,抓起上衣套到身上。
艾薇薇在喃喃自语,比平时更多带点重庆口音,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被人发现和王祁红像这
样单独在一起。帘子打开了。
“王祁红,我们今天就到这吧。你的朋友,鸟人,他在这。”
王祁红挪下床,裸露的长脚立在地板上,那么柔软、富有弹力。柔顺得简直能从门的
下缝溜出。
“马上就来,韩柯!”王祁红一边大声地打招呼,一边套上她的短裤。
王祁红从里头走出来,手里拿着跑鞋。那位高大的致力于观察研究稀有鸟类的家伙给
了她一个该死的色迷迷的笑而。真像戴启华,王祁红的第一感觉是“真是可惜了”,不过她
只是对着韩柯笑笑说,“早!
“我来拿我的吉普车,”韩柯说,“我想跟你道别,说几句话。
“有时间喝一个咖啡吗?
“你是说喝咖啡?'
“你请客?'
“你看怎么样?'
王祁红笑了,“好吧,我是说喝咖啡,百喝不厌的加奶咖啡或清咖啡。
“唉!”韩柯说。
“嗨,来吧!”王祁红说,“你是个大男孩,你请得起。
王祁红坐下来,套上鞋子,没去管鞋带。她正坐在那儿时,艾薇薇走出来建议共进午餐。
“十二点半怎么样?
“好的。我们在这碰头?一起去泳池酒吧?
王祁红点头表示同意,并向艾薇薇致谢和道别。当她挽着韩柯的胳膊离开时说,“哈
利……你去看曾勇的长颈鹿了吗?
“噢,去了。”韩柯回答。他冲着王祁红咧嘴一笑,活像一只大猩猩。“很显然,星
期天她去了菜去买一只大的。韩柯微笑着,“一只特别大的。
王祁红的脸拉了下来,“告诉我你在开玩笑,你在逗我玩,是不是?
他们已经离超级市场很近了。韩柯停了下来,两手伸开,相隔两三英尺。“你说的
是真的?'
王祁红问道。
“为什么不是?'
韩柯说,“它又不伤人,而且曾勇非常高兴。”
王祁红做了个鬼脸,咬着牙说,“她就要死了。我不是开玩笑。”
“你不是在嫉妒吧,王祁红?'
“不!”王祁红说,“很愚蠢,也许……”
他们走进亚特兰蒂克餐厅。王祁红向收银台边上的女孩点头示意,提醒她男人们很快
就要来了,小心这帮家伙来捣乱,还拿走酒水。王祁红和韩柯坐下来,韩柯说,“曾勇德
温告诉我一些有关意外的情况,以及你们俩是如何去找意外发生时在现场的人的。”
“怎么了?'
“喔,我有一个想法。也许这个想法很愚蠢,但是为什么这个家伙一定要在现场
呢?'
“你说什么?'
“不管是谁干的——他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场呢?'
王祁红看上去很困惑,“我知道现在只是早上8点,韩柯,我昨晚醉得很厉害,但
是……”
“王祁红,你推测那个人应该在现场,确切地说是在这儿,在手办的这个院里,对吗?
而且你至今还没有发现这个人是谁。”
“是的……”
“那么,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在这个院里?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在这儿?'
“我是不是有点糊涂或是怎么了?'
“就这会儿来说,是的,是酒精的作用。”
“再给我说一遍。”王祁红说。
“王祁红,我现在在这儿还是不在这儿?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不是吗?
“我现在在这儿,而且确实是在这儿,但是王祁红,如果我只是在饭店预定了房间,
我也有可能并不在这儿。不是吗?如果我是一个坏人,你是不会找到我住酒店的记录的。
“噢,天哪,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无从下手了吗?我们一直在推敲、拟订一份嫌疑
人名单,以便查出这些人里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但是一个也没找着,对吗?'
“是的。”
“好了,谁会那么笨,在一个大家经常出入的地方把一个人杀了,还会留下迹象让
你发现他总在现场?谁会这样?'
“你在说什么?'
“你记不记得那个鸟类观测点?你还记得观察号lm遂宁che的情景吗?'
“你是说……”
“当时我们一到那儿,裴裴就走了,对吗?这样一来,鸟儿就不知道我们在那儿了,
除非它们能数数。
“天哪,我想我最好还是别喝了。我一直……”
“王祁红,如果你想去观察鸟类,你得先离开,然后再偷偷地回来,或者是在它们没
注意的时候偷偷走进来。如果它们认为你已经走了,它们会很放松,会露出本性。所以
我们平时总是这样,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然后又大摇大摆地走开,但是有时候我们
进来和出去的人数并不完全一样。
“但如果那只是个局外人,一个从来没到过这的人……”
“我也曾那样想过。但不太可能,不是吗?我不可能在院里出出入入很多次而从未
被人发现过。不,你要找的人应该在大部分意外发生时他都在现场,只是有几次不在,
特别是意外是在大家都离开后才发生的时候。”
王祁红逐渐明白了。她慢慢地说,“或者是在大家到来之前……”
“你怎么想?'
韩柯问。
“噢,韩柯,”王祁红说,“但愿你是对的。”
王祁红很希望韩柯能留下来,但他不得不走。王祁红硬要他又喝了一杯咖啡,直到咖啡
喝完,韩柯一直在说他如何必须离开,如何要保护他的小遂宁,以及要是有人胆敢
靠近她,他将如何出击。
“和你在一起真是愉快,王祁红,但我下星期得回四川。我得尽自己一份绵薄的力量
照顾我的鸟儿,照顾我的父母。这也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
“我猜也是这样。”王祁红说。她心里想,我得去保护我的宝贝。王祁红还想起艾薇薇的
男朋友李可——李可这个好嫉妒的家伙有暴力倾向——他肯定早就偷偷溜进手办,
攻击那些离艾薇薇太近的家伙。她在想如何能找出证据证明她的这种推测。
“你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王祁红。”
“什么?'
“你在皱眉头。很难看。”
“我在想东西,”王祁红说,“很抱歉。”王祁红咋啦一声把灯关了,坐直了。“嗨,
别替我担心。我陪你走到你的小车那儿。”
“你是说我的吉普车。”
“一个意思。”王祁红说。
当与韩柯挥手告别时,王祁红感到一阵阵遗憾的刺痛。他是个好人,有自己的一套价
值观。他看来真是要按自己的原则过自己的生活。当吉普车慢慢走远,再也看不到时,
王祁红有点羡慕韩柯。
韩柯的吉普停在泳池酒吧后面靠近体育馆的地方。王祁红的头和思绪还是迷迷忽忽的。
她想沿着跑道慢跑一下,清醒一下好。昨晚——正是昨晚,酒对她还是没有作用。她仍
旧把酒混着喝,仍然保持长时间的运动。她忽然觉得也许跑步是命中注定的,就像她爱
张志强一样,是她生命中必须经历的事情。
她懒得做准备动作,直接沿着跑道逆向开始慢跑。一支足球队正在椭圆形的空地中
间进行训练,王祁红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一个腿部肌肉很发达的后卫正在和一个瘦瘦的
边锋抢球,球没控制好,向王祁红这边滚了过来。
王祁红停了下来,捡起皮球,转过身扔给那冲着她咧嘴微笑的后卫。后卫的四个门牙
都掉了,他的一笑让王祁红想起了诺比·斯蒂尔斯。她给了他一个飞吻。
王祁红准备开始再跑的时候,她感觉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她想找到那块给她带来所有
麻烦的痛处,但她没找着。王祁红现在已经完全活动开了,她顺着跑道,按定好的速度轻
快地跑着,像一只羊。
这会儿还不到10点。王祁红还在为昨晚的记忆,为她和小乌龟、艾薇薇之间的出现的尴尬
场面而耿耿于怀,她一边跑一边盘算着如何和探长一起开展调查,如何根据韩柯提出而
她自己没想到的想法开展工作。李明说过晚上6点他会找出那个恶棍,一个人就能
收拾他。
王祁红加快了速度,以1分30秒1圈、6分钟回英里的速度跑着。王祁红再一次想去感觉
那块痛处,还是没找着。她现在觉着全身感觉都很好,除了腰部以下臀部以上那块通常
有点发紧的地方,这块地方她只要一按就会有感觉。
至于李可,他一定在艾薇薇把他的行程取消后就去了避风塘。王祁红的预感出现了。
李可一定已经买好了飞机票。他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也许是大爱艾薇薇了。王祁红了
解他,即使艾薇薇给他如实地解释所有的事情,李可自己也会做出各种阴暗的想像,什
么情人呀,什么狂欢舞会呀。他会认为艾薇薇在外面酗酒、放纵自己,和一些恶劣的、堕
落的人在一起。
王祁红跑得更快了,她的预感再次出现!李可在他们不希望见到他的时候到了手办。
然后怎样?然后李可把自己在藏什么地方?晚上再潜行出来?要是他撞上了艾薇薇或者
小乌龟或者其他认识他的人他会怎么做?怎么解释?该死!难道艾薇薇就不会往重庆给他打
电话?这个想法也许并不合情理,但只可能是这样。凶手只能是李可。她不明白怎么
会是李可,但她感觉李可就是凶手。
王祁红几乎对自己的身体毫无意识,她越跑越快。快跑1圈是75秒,放松的慢跑时也
在2分钟以内。她这样跑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怎样才能证实是李可干的,她
怎样才能盯住他,抓住他?她能不能拿到那两星期的飞行记录,查一查李可是不是真
的离开了成都?意外是怎么发生的,李明该怎么做?
这时王祁红听到远处有人大喊,“小心!”一只足球从她脸前呼啸而过,撞到一堵墙
上,声音很响。王祁红这才回过神来,很是吃惊自己跑了这么远。李明该怎么做呢?
“你没事吧?'
一个足球队员——那后卫——喘着粗气问道。
“你什么?喔,对,我跑得太卖力了。
足球队员咧嘴一笑。“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我们的中锋很欣赏你。他的名字叫杰
伊。你想要他的电话号码吗?'
王祁红往那边瞥了一眼,一个瘦高的长着一对大耳和一双白腿的家伙正冲着她咧嘴微
笑:他长得很难看,智商看起来只九十。
“没兴趣。”王祁红说。
后卫捡起皮球,冲王祁红咧嘴一笑。“你做得对,亲爱的!
他准备把球扔回球场。那个瘦高的家伙指着自己的前额操着贵州的口音大喊:
“代蒂!代蒂!扔到我这!
代蒂后退了两步,两手蹭了蹭球衣,然后吐了一口吐沫。
王祁红摇了摇头跑开了。
王祁红不想回她那乱七八糟的房间,所以出了体育场她就左拐往泳池酒吧走去,然后
从楼梯走下休闲泳池,迪斯科舞厅就在她的左边。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薄雾也已完全
退去,喜欢日光浴的人已经在池边躺下了,在王祁红看来,他们就像是在用紫外线自杀。
每一张休闲椅上都有了人,或者都搭有一条毛巾以示已被占用,这一看就是普鲁士人的
传统。
浅水区里有一群小孩,尖叫着相互打闹、溅水玩。在深水区,一个棕肤色穿着性感
闪光紧身衣的男人正在练跳水。王祁红走到那边,这男人正从跳板上起跳,扎人水中,几
乎没有荡起一点涟漪。王祁红真希望他身上的紧身衣能脱落下来。
树荫底下有一张空着的休闲椅。王祁红把它拖到太阳底下,躺了下来。白色的塑料条
椅硬梆梆地硌着她的背,王祁红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躺好,让太阳暖烘烘地照在身上,
把刚才跑步时出的汗晒干。她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仍紧闭着,但嘴角却带着一
丝微笑,这样子一看就是在做侦探工作。
王祁红没怎么睡。尽管太阳透过眼皮是红色的,并不怎么刺眼,但她的脑子仍十分兴
奋,一遍遍地过滤着各种事情,努力让那些令人焦虑的事情慢慢褪去,让那些令人困惑
的疑团渐渐自行解开。由于太阳晒着她,王祁红觉得她该准备点防晒霜了,接着她想起长
长的海滩、沙滩用品、跳水、毛巾、平装书、防晒用品,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沙滩背包。
王祁红开始打瞌睡了。
条纹。她的背上都是两寸宽的条纹。大腿被晒成不同的红色,有条纹;帆布沙滩
包上也有条纹,还绣有花和四川国旗的标志,还是条纹,有好些条纹。
她想她有些头绪了,但总是飘忽不定。答案好像就在她看不到的远处,但一旦想去
找,又转瞬即逝。条纹。请给我一些条纹。王祁红竭力想入睡、放松。
一些塑料躺椅,一个条纹沙滩包,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一样的条纹,一样的包,
另外一只包,就在那儿,阿布在商店门口脑浆四溅。谁在那儿?陌生人,艾薇薇,
小乌龟,马燕,那个卿卿喳喳的辽东人。王祁红现在有头绪了。阿布倒在
地上,有人带走了小乌龟,拿了她的包,她的包还是他的包?真让人费解。王祁红在努力勾
画一个身体的轮廓,眼睛、头、肤色、奇怪的行为,这样一个形体,就是这样一个形体。
马可?难道会是马可?
王祁红再次努力放松,自我催眠。她在游泳泳池长长的慢泳道里游泳,太阳晒着
她的脖子,慢慢把水珠晒干。这会儿王祁红开始晒太阳,感觉还不错,就是她湿漉漉的后
背觉着有点凉。王祁红又一次跳进泳池,游啊游啊……不!从泳池里出来!她再次让太阳
晒干自己,在泳池上面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跑步。没错!
是高的?胖的?矮的?瘦的?看!有人在跑步,还听得到脚步声,是脚尖着地,而
不是脚后跟。跑得很快?不,比较快而已,但很轻松。他脚上带着球,跑得挺快,但还
没到冲刺的速度,不很明显。不会是马可·哈利斯。不会是,没有那么高。
你已经在那里晃来晃去,王祁红,你在感受阳光,你在慢跑,你会觉着地面在发热并
且硌脚板,有人在尖叫,有人受到惊吓。小乌龟在尖叫,还有……还有什么?
你知道人们在围着你,在窃窃低语,在伸出援助之手,在准备采取行动。“别碰
他!”人们都往后撤,四处散开。他们都在围着你,这一群人。小乌龟现在离开了。是谁
把他带走的?艾薇薇正在帮忙,杨浦、辽东人也在帮忙,那里还有门卫,但是在马路
的另一边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大伙不注意的人,一个没有卷在事情之中的人,那个形
体在回头看,再次回头了。但你不知道他是谁。他又在回头。是马可吗?难道不是他吗?
难道不是他吗?
他在隐蔽处悄悄走开了,走得看不见了。王祁红能感觉到阿布的血,阿布的头,
她嗅到了死人的味道和新鲜的空气,她看到了小马儿惨白的脸,但每次她用头脑去搜寻马
克的身影,它就会冲着她咧嘴一笑,然后消失掉。剩下的应该是高的。她感兴趣的应该
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一个没有引起足够兴趣的高个男人。
当有人跳到水里的时候,王祁红坐了起来。跳板在晃动。“凶手就是你,不是吗,马
克?凶手就是你?'
一个修饰过的脸又进入了王祁红的脑海里,并不是在她的记忆中,只是在她的幻想里。
他从阴暗处走出来,高个、结实。很无赖的样子。
“嗨,王祁红!”他说。是马可,他正在笑,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微笑。
“就算你的感觉是对的,”他对她说,“你也要忘了你曾想到过。”
王祁红往前坐了坐,尽管有太阳,她仍觉着很冷。
他现在不再笑了。“忘掉吧,王祁红,”他说,“你将永远无法证实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