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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陈仁走上驾驶台,经过站在科学官控制台附近的赵翰。当赵翰转过身来对着陈仁的时候,陈仁对于他在赵翰脸上看到的东西大吃一惊;似乎有一个陌生人从赵翰的眼睛里往外看,这人多象……王炳卫辰啊!   “陈仁先生,我请你听着我讲下面这段话……”赵翰边说边打开了科学官控制台上的航行日记电钮。“船长日记,补充部分:表扬陈仁先生,因为在出现螺旋洞的紧急状态下,他采取了适当的正确的行动,否定了我要发射电炮的命令。陈仁先生的学识和敏捷的行动拯救了‘乌鱼号’飞船。赵翰,讲完了。”   “船长,我感谢你,”陈仁说。   陈仁没有讲一套废话,如什么“我只是执行了我的任务”等,这样倒使赵翰更喜欢陈仁了。表扬的目的是为了嘉奖他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   正在这个当儿,涡轮升降机的门开了,走出一位身穿深黑色大袍的人物,高个子,引人注目……那深陷的眼窝,一双象火一样的眼睛,带着一种似乎是魔鬼的神态。   这就是钱泰有先生!   钱泰有的样子象一位久经风沙,并经过斋戎以及各种严格磨炼与考验的人物,他还带有……几乎是安详的神态。这种安详还没有达到完善的地步,而显示出一种庄严的样子。钱泰有可能需要这种庄严,因为它眼睛里并无安详神色。   赵翰似乎有点吃惊。“钱泰有……钱泰有,从哪儿来?怎么来的……?”   然后,赵翰的脸上泛起了笑容,他伸出手来,朝钱泰有走去。   但是这个孙河达不理会赵翰,转身走向陈仁先生坐的科学官控制台。   “中校,我是否可以。”在陈仁听来,钱泰有的语调格外平淡。与“乌鱼号”保存的钱泰有先生的讲话的录音比较来看,这好象是,又好象不是孙河达语调。但是,使陈仁最为吃惊的,是他自己站在钱泰有的面前时具有的一种敬畏感。   过了一会,这位副船长才明白钱泰有想要取代他的职务。陈仁马上站起来,力图表示:行,当然行!陈仁明白,不是他自负,他担任此工作至少不会比任柯其他人差,但是他把职务让给钱泰有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就好象一个业余的演员把钢琴让给一位专业的艺术家来演奏。钱泰有坐了下来,按动了开关,全神贯注于投入电脑的程序编制和回收系统计算数字。   陈仁站在一旁瞧着钱泰有进行下一步工作,心里感到满意。钱泰有长长的手指,指东按西,在按钮上十分自如地跳动着,什么单独运算,什么连续运算,什么调节运算,密密麻麻的按钮,钱泰有用一种使人惊奇的速度进行着各种运算。每一项运算完成得如此熟练,好象是集中精力进行似的。   “船长,我一直在注视你们星际舰队播送的情况,”钱泰有仍然用那种平淡的语调说,“而且,我已注意到你们的引擎出了毛病。”科学官控制台上的各种观察器迅速地显出各种数据,计算程序完成的速度使陈仁目瞪口呆——然后,更使陈仁惊奇的是,据他所记亿,钱泰有从未使用过这台新设计的控制台。   钱泰有停了一会,审视了观察器上显出的各种数据,然后转身对着赵翰,脸上仍然毫无表情,他说:“我愿意担任科学官的职务为你效劳。”   赵翰松了一口大气,完完全全地放心了。如果有办法使飞船迅速地恢复牵引力飞行的能力,那么这种办法已奇迹般地找到了。   赵翰转向陈仁说:“如果我们的副船长没有反对意见的话——”   “当然没有反对意见,”陈仁迅速地回答,“我完全了解钱泰有先生的才能。”   这位年轻的副船长现在几乎已经忘记迄今为止抱有的失望情绪了。究竟是使用了什么魔法使钱泰有在这么个关键时刻出现了呢?是不是赵翰事先安排好的?陈仁发现他自己又在想这五年来的一些往事:在“乌鱼号”的日记上写满了赵翰完成的许多事情,而这些事情在旁人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如果是钱泰有自己想到这里来的,那么这至少是由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所周知的友谊。此外,钱泰有在业务上非常佩服赵翰,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不管怎么样,陈仁对赵翰的敬佩,又开始慢慢地象过去一样了。   杨可赶回到他的工作台,神态仍然表现出在见到钱泰有突然走出往返飞船客舱时所感到的惊奇。   “杨可先生,”赵翰说,“记下,钱泰有先生在星际舰队的工作已恢复,现在派他担任‘乌鱼号’的科学官。以上两点立即生效。”   在刚才的这个紧急状态中,虽然赵翰象其他人一样也惊得发呆,但是赵翰注意到,是他首先恢复常态,而现在又以某种指挥官的样子发号施令了。   对于这一点,赵翰心里感到高兴。但是,赵翰一想到他对钱泰有的情谊,心里就有一种愧意——他们二人的情谊是两种思想的融合,正象钱泰有所在的行星上的古诗人所描写的,他们的情谊胜过爱情。孙河达每七年产生一种情欲。可是,钱泰有登上“乌鱼号”后的一举一动明显地在告诉赵翰,目前应该把他们之间个人的情谊放在一旁。   钱泰有突然从科学官的工作台边站起来。他说:“所要求的燃料新配方需要轮机长的密切合作。我可以马上去他那里,除非船长想要对我迄今为止取得的初步研究结果提出问题……”   赵翰知道他终于又开始指挥飞船和这次航行了——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可以显示一下他有能力冷静地和有效地处理顺境或者逆境,不管顺境或者逆境可能是怎样突然出现的。   “搞好就行,钱泰有,”赵翰说,“只要能最快地使我们得到牵引力飞行速度,怎么干部行。”   钱泰有未置一词,转身直奔驾驶台上的升降机。正在这个时候,一架升降机到来,开门后走出来的是许飞和吴鹏,他们抬脚走上驾驶台。十分明显,正象见到驾驶台上其他熟人时一样,钱泰有也不打算与他们打招呼——但是他俩上来的速度极快,正好挡住了钱泰有的去路。   当许飞头一眼望见钱泰有——身穿黑袍,几乎象一位王室的孙河达时,她感到有点窒息得难受。现在她正站在他的前面,她在想一句打招呼的话,这时,心里暗暗地咒骂自己,因为她知道,她的样子一定象个傻瓜似的。她知道,她的脸上有一种傻笑,她真恨这种傻笑。她喊道:“钱泰有先生……!”   吴鹏也难以掩饰他自己的喜悦:“你来帮忙了,钱泰有先生,我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钱泰有的目光迅速地扫了他们一眼,表现出毫无兴趣的样子,好象这时候钱泰有给他们每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也算是对他们客气了。钱泰有似乎是故意表现出一副毫无情义的样子。赵翰几乎要说出几句缓和一下气氛的话,但他控制住自己,他意识到,许飞对他想入非非,这不能怪钱泰有。至于吴鹏,他是能够照顾自己的。   “我们大家都是感到高兴的……”这是韩君的声音,她希望钱泰有相信飞船上每一个人都对他表示真诚的欢迎。但是,在她讲了一半时,钱泰有对她的那种冷淡、毫无兴趣的目光使她住口了。   赵翰看出了钱泰有处事待人的原则:除非工作需要,钱泰有显然想要冷谈地对待飞船上每一个人。原因是什么呢?这可能是十分有趣的,正象使钱泰有到这里来的原因一样有趣。或许这也是使人痛苦的。赵翰想设法提醒钱泰有,痛苦会是双方的。他断定,这样提醒他,不会使钱泰有伤心。   赵翰等到钱泰有抬脚正要走上升降机时开腔了。他说:“钱泰有先生,欢迎你到船上来。”   钱泰有迟疑了一会儿——赵翰知道,他的语调十分真诚,会使钱泰有回忆起一、二件往事。钱泰有虽然迟疑了一会几,但是仍没有反应,径自定进升降机。升降机的门关上了,钱泰有走了。   “别跟一个孙河达认真,李思,”吴鹏说。赵翰感到他快笑出声来了。   吴鹏刚才讲的是废话,这种事还要他来讲。不管怎么样,钱泰有来了,看来一切事情很快就会越来路好了。    “现在,没有我在这里你也可能会干这个工作了,”钱泰有对轮机长说。   “是的,现在我们能够干下去了。”蒋壮的苏格兰口音里带着一种由恼转喜的感觉。他继续说,“但是你一定,我们可听不到你的甜蜜的笑声了。”   钱泰有听了他的话,仍然象两个小时之前拒绝与他握手一样地冷淡,根本不作任何反应。蒋壮很想对走开的钱泰有骂上几句难听的话,但他克制了自己。   该死的钱泰有!·蒋壮不习惯于受到别人如此冷淡的对待——特别在他本人的业务领域里被别人冷淡。但是,蒋壮心里想的是,这个孙河达会是一个多么好的机械师啊。这的确应当是他的职业。没有人指望机械师会有好脾气!   过去蒋壮曾十分熟悉钱泰有逻辑分析的能力,但是这次他对这种能力有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钱泰有在他的机械师工作台上忙碌了一个小时之后,关掉了向他提供模拟方程式和引擎所需的各种数据的电脑。然后,这个孙河达大约有十二分钟不做任何工作,只是闭目苦想。最后,他未作任何表示就列出一个混合方程式,此式几乎与电脑测定的完全一样!余下的工作只是由正在进行的模拟器试验证实一下就行了。   就在蒋壮的工作台旁边,混合器闪烁着使人眼花缭乱的火光,这表明反物质制造器正在开始顺利、正常地工作。   蒋壮明白,现在驾驶台上的人员都可以感到机器动力的轰隆声了。从他的观察器上看去,“乌鱼号”的每一个部门、单位都已动起来,大家都在等待着进行另一次牵引力飞行。   钱泰有一直走到引擎舱的尽头。此处动力发生器排得密密麻麻,各种立体形状的蜘蛛状结构由生理设计师的图案巧妙设计安排而成。每到一处,人们还都可看到飞船外面的繁星。在某种意义上,此处是飞船上最舒适的地方,虽然设计时并非特意如此,而且也不象飞船的其它部位那样有意强调效能。船员们经常到这个地方来享受一下幽静的滋味,或者与别人建立新的友谊。   钱泰有跨进这个地方,就听到人们在做爱时发出的喘气声。这表明,在飞船的这个地方,人们的私生活仍然受到尊重。他急速地往前走,希望耳边的声音在此刻工作之时不要那么刺耳。这种声音使钱泰有分心。   钱泰有走过两个小舱口,上面划有无数符号,表明它们是专供人们沉思之用,而且这两个舱正在使用。很好。甚至在这样的危机时刻,也必须考虑人的脆弱性。真奇怪,甚至在紧张程度最轻微的情况下,人类也需要得到宽慰——当然,这就是他们老是在一些感情的琐事上浪费精力的结果。   好极了!这里有一间小房间,没有人用,它还有一个宽广的圆形观察舷窗。   他进去后就随手把这个小房间的门关上,在黑暗之中,他开动按钮,保护观察舷窗的有色玻璃薄膜就自动地卷了起来。这好象是睁开了一双大眼睛的瞳孔,看到了空间的光彩夺目的景象。他用孙河达的方式跪下来,身子卷成一团,这样他就可以把动物具有的六种感觉器官排除出他的意识之外。   这样做有助于他观察星象。他满意地感觉到宇宙的宽阔无边,同时又感觉到他本人不仅是宇宙的渺小一部分,而且也是宇宙的全部。他的第七官能在很久之前已使他享受过这种感觉,现在他不过是再来尝试一次,而且判定:感觉和宇宙之间的这种关系是实际存在的唯一现实。当然,在平黎的师傅们为了解开这个谜花费了一生之中的许多心血。钱泰有想用数字来解这个谜——但是毫无希望,同时他懂得,用一些有限的符号是解决不了无限的问题的。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中,他的思路变得清楚了,思维的能力加深了。   钱泰有的沉思尚未达到他寻求的“超脱”程度。他认为他自己无法再次达到那种程度。如果他达到“超脱”,那么他对这个生活和这些人的记忆全会成为一些逻辑符号,既不会有任何痛苦,也不会有欢乐。他在平黎上的修炼失败之后,他仍希望这次长期的研究和磨炼生活至少会使他消除“乌鱼号”和它的船员们曾使他产生的感情。但是没有消除——他在到达这里时,一看到“乌鱼号”,就使他的心动节律明显增加了。当他登上“乌鱼号”的驾驶台时,使他烦恼的其它心理变化是如此令人震惊,以致使钱泰有对自己蔑视起来了。   钱泰有要断绝的念头是很多的。当他登上“乌鱼号”时,杨可对他的到来表示又惊又喜。他为什么很难忘记这一点呢?在驾驶台上,还碰上了赵翰。光是这个名字就使所波克内心难过,因为他记得,他花了多大的劲才迫使他转身不答理赵翰的欢迎:啊,我的朋友!还有吴鹏,是一个多么富有人情味的朋友啊!当然,还有许飞,曾有一次给他带来过多迷人的欢乐。沈波是一位浪漫主义者,韩君会唱许多有关星星的美妙歌曲……钱泰有的思路打开了。噢,就在那里!他等待着。   然后,一个东西触动了他的思路!就是他在孙河达感到的、把他引到这里来的可畏的意识!一系列非常完整的几何图形的列式!   现在,他毫无疑问地知道,这些几何图形的列式是从一个直奔地球的奇怪的云状物体里发出来的,他试图迅速地对此作出分析。这究竟是一个思想……还是许多思想在协调地进行工作?他认为很可能是许多思想,因为他感到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极其迅速、极其大量地一闪而过。   然后,它消失了。可是,钱泰有这时感到他的意识徘徊于他的想法的周围。它是在观察,还是在等待?在等待什么呢?   钱泰有又在回忆,慢慢地回亿上次的会见。是的,钱泰有豁然明白过来了,他找到了答案。在一场思想和意识的混乱之中,有一种迷惑不解的感觉——简直是一种奇怪的困惑,非常难解。   过了一会儿,他不仅再次感觉到逻辑,而且也强烈地感觉到知识。在广大无边的知识和逻辑之间,还有什么东西皮人解不透的呢?能否既得知识又得逻辑呢?他几乎是拚命寻求的东西可能是什么?钱泰有肯定地认为,要在这里寻求一个他自己的答案,这是对的。但是,这么一个无边无际的问题由——个名叫钱泰有的微不足道的人来完成,是可能的吗?   船长的航行日记,星际日期:七四一三点四。   多亏钱泰有先生的及时赶到——以及帮助——引擎经过整修已恢复到发出牵引力飞行速度的性能。整修花费不到三个小时,我们有可能在入侵的云体尚离地球一天距离的时候截住它。   赵翰向科学官的工作台的方向扫了一眼。钱泰有刚回来,他已换上统一的制服,而且还理了发,但是仍是老样子,一个人独自工作,谁也不搭理。沈波也好奇地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这个轮舵手毫不怀疑,钱泰有的到来增加了他们成功的机会。同时他还不禁这样想:现在的钱泰有与过去熟知的钱泰有不一样了,过去的斯被克肯定会更多地增加他们成功的机会。   “准备就绪,船长,”通话器响起了蒋壮的声音。   “作好提供牵引力飞行动力的一切准备,”赵翰回答道。   “我们的引擎尚未完全整修好,船长,”钱泰有说,“不过我已把我们燃料的混合方程式作了相应的调整。”   在赵翰与钱泰有交谈的时候,陈仁从升降机里走了出来,他的目光扫了一下驾驶台上各种图表仪器,然后走到赵翰身边说:“船长,我建议亮黄色警戒信号,要全体保持警惕。”   “毫无必要,”钱泰有说。   “亮黄色警戒信号,全体保持警惕,”赵翰下令道。他接受陈仁的建议纯系出于一种好奇心,因为他要激一下钱泰有,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但是这个孙河达不作任何表示,好象他根本没有听到什么似的,或者他毫不在意。   这时,杨可开始按警戒信号,电喇叭一闪一闪,嘟嘟直叫:“黄色警戒,全体注意;黄色警戒,全体注意!……黄色……”赵翰按了一下关闭警报声的电钮。警报声中断了。   陈仁用一种表示歉意的目光瞧着钱泰有:“我并无意对你的计算结果提出任何疑问,钱泰有先生,但是,你的计算结果与上次使我们陷入螺旋洞的方程式非常接近。”   钱泰有根本不予理会,这种态度使赵翰生气。考虑到上次发生过的事故,陈仁提出警戒的建议是正确的。   “科学官,”李思说,“我要提醒你,在我们的副船长跟你说话时,你应该回答。”   钱泰有转向了陈仁:“副船长,根本不会出现超空间分裂的危险,”   赵翰转向沈波。“前进,牵引力飞行一。”   “牵引力飞行一,长官,开始加速。”   他们大家都感觉到了动力的震动,物质与反物质的撞击迸发出动力的狂飚——然后产生一种前冲的力量,这种声音和震感远非飞船里的消声器和减震器能够防止得了的。尽管钱泰有作了肯定的保证,但是在整个驾驶台上仍然普遍有一种紧张情绪。   “牵引力零点九,零点九二……零点九五……零点九八……”沈波的辅助观察器显示牵引力正在引擎舱里积聚起来。一瞬间,只须一次顺利的加速就可进入超空间飞行,或者……。   从量变到了一个飞跃阶段。群星在他们面前凝聚起来了,发出一种奇异的寒光。   “牵引力一,长官。”   赵翰竭力控制住自己,耐心地等待着这一时刻。上一次就是在这个当口,突然,成功的希望破灭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混乱。   “取消黄色警戒信号,”他终于向杨可下达了这个命 令,然后又对沈波说:“舵手,开始上升。”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吕良转身朝着科学官的工作台方向,他想要对钱泰有至少点头表示一下他的感谢之意,但是钱泰有却埋头于计算之中。   蒋壮洋洋得意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船长,整修得真棒,就该这么调整一下,你瞧它飞行得毫不费劲!”   他们平稳地使飞船上升,并一直把飞行速度提高到牵引力飞行七点六一。钱泰有把这个速度当作引擎尚未最终平衡好之前的飞行速度的顶点。   过了一会儿,赵翰把一切事情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站起身来,打开通话器说:“吴鹏医生,请在五分钟之内到军官休息室来见我。”他走向升降机时,对钱泰有也说了一句:“请你也来一趟,钱泰有先生。”   军官休息室位于驾驶台下面的第三层甲板,并靠近飞船指挥系统的前部。   这里的观察舱口直对着飞船的浅盘形部分,可以看到空间的美好景色,在用牵引力速度作超空间飞行时,人们可以看到超空间的美好景色。当飞船作牵引力速度飞行时,所有看得到的群星都在他们的前方凝聚成一团——飞船的难以置信的速度是很平稳的,有时偶然有几个星星突然蹦出来,一闪白光划过飞船的前方,然后消失在飞船后面的群星之中。   吴鹏喜欢这里的军官休息室。室内的摆设豪华。这对长期在飞船里服务而且成绩显著的人们来讲是特别必要的。星际舰队体谅到飞船上人们的需要,这一点使吴鹏感到高兴。另外,格外使人感到高兴的是,这里名曰军官休息室,但是飞船上任何人都可以进去——过去,按传统,这里只有指挥官一级的人员可以进入。后来,星际舰队的高级军官才能享有的这种特权,逐渐废除了。   这个孙河达进来了,神态仍然是高傲、冷淡。“船长,我奉命前来报到。”   吴鹏对他既生气又可怜。尽管钱泰有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孙河达外表,而吴鹏凭多年来与他的深交,看到钱泰有身上尚有一些表明人类的痛苦的一些迹象。吴鹏医生感到烦恼的是,钱泰有在其它方面部很讲究逻辑,为什么他会被迫与人类断绝血缘关系——同时,吴鹏还感到不安的是,人类痛苦造成的压力可能使钱泰有受不了。   “请坐,”赵翰说。   钱泰有依然站立着。“长官,我想请吴鹏医生回避一下我们之间的谈话。”   吴鹏看到赵翰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我要他在这里,”赵翰说。“坐下吧!”   赵翰的这一句话显然是作为命令洪的——即使这样,有一阵子,好象钱泰有要拒绝他的命令似的。最后,他还是坐下去了,但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死板,双目只盯着赵翰。   赵翰决定仍然用长官的语调谈话。“你在报到时讲,当你在孙河达时,你感到一个异常强烈的浮想,好象有一个实体,或者几个实体在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运动。你能否再详细地讲一讲你的这些浮想?”   钱泰有也以同样正式的语气作答。“我只能感觉一种似乎是无限的、完整的逻辑形式的东西,长官。我不能再作更多的解释,我知道的也只是这一些。”   “此后,你同这个意识有过任何接触吗?”吴鹏问道。   钱泰有的目光仍然盯在赵翰身上,也只向赵翰回答这个问题。“答复是肯定的。登上飞船以来,有过第二次接触,在这次接触中,我感到一个迷惑不解的问题,还有需要找到某种答案的紧迫感。至于这个谜的性质,我毫无线索。”   “就是这一些吗?”赵翰问道。“在意识上同这里的某种东西有过两次接触?再也没有别的了?”   钱泰有曾希望赵翰的问题不会提得这么广泛。“在孙河达,我似乎有一瞬间也感觉到了你的想法,船长。这好象是你在考虑,英吉沙巡洋舰及其船员究竟是真正被毁灭了呢……还是转化为某种展品。”   从赵翰的表情里,吴鹏意识到赵翰的确有过这种想法——虽然吴鹏最感惊奇的是,鉴于钱泰有目前的不友好态度,他居然会承认他曾感觉到过这种想法。因为大家知道,只有在友谊极为亲密的情况下,孙河达和人类之间才可能在心灵上有亲密的关系。   赵翰随便地点着头。“我确实一直想与你讨论这件事。我在遇到紧急情况时需要你在我的身旁,这已成为了我的一个习惯。”   当钱泰有两眼发直,继续毫无表情地傻坐在那里时,吴鹏在一旁观察着他。为什么钱泰有不跟他讲话呢?赵翰是不会冒险向他的一位下级军官乞求友谊的。   “你走了以后,我听说你去平黎,”问克说。“你跟一些孙河达师傅学习,是吗?”   “这个问题涉及我的私事了,船长。”   “动了感情吧,钱泰有?”吴鹏看到钱泰有听到赵翰提到这些师傅时有一点动感情的表情。他继续问:“可能是你的学习失败了吧?”   钱泰有缓慢地转向了吴鹏。这是他第一次承认吴鹏在场。他说:“如果你的孩子般的好奇心没有给你增加信誉的话,医生,你的推理会给你带来信誉。”   “科学官,这是我专业方面的好奇心。”吴鹏也打起官腔讲话。“现在,我看你在生气了?”   钱泰有在生气后差不多立即又表现出镇静的样子。虽然如此,吴鹏还是看到了这一闪的表现。原先钱泰有之所以不要吴鹏参加谈话,正是因为他最善于观察别人一闪的表现。钱泰有没有办法,只好承认吴鹏的观察是正确的。但是他又转身向赵翰讲话。   “我曾认为,在平黎的刻苦修炼会把我的那一半人性驱除掉。我没有……我还没有完全实现这一点。”   “事实上,你已经能够悟出一套完整的逻辑形式来,”赵翰不得不问。“这一事实与你来到这里有关系吗?”   “我只希望做到我的师傅们做不到的事情,”钱泰有说。   “碰巧我们正在定你所定的道路,这难道不幸运吗?”吴鹏说。   “不谈这个问题吧,吴鹏,”赵翰说。但是他继续用一种严肃的口气对钱泰有说:“你是我的科学官一我希望你今后了解到或者感觉到什么东西,都立即向我汇报。”   “我已同意作为星际舰队的军官在这里效劳了。”钱泰有回答道,但态度仍然非常生硬。   赵翰点了点头,接受了钱泰有的反驳。他说:“谢谢你,这对我也是一桩痛苦的事情。”   钱泰有转身走了,没有再说一句话。   赵翰和吴鹏交换了一下失望的眼色,然后赵翰转身也要走了。   “李思……”吴鹏把他叫住。赵翰转回身来,吴鹏等钱泰有肯定走到了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距离后说:“不管孙河达多么认真地看待他们作的誓言,但是记住,任何事物和任何人总有一个破裂点。”   赵翰摇头说:“我不相信钱泰有会被人利用来反对我们。”   “赵翰,如果那种意识确实象钱泰有描述的那样巨大有力,钱泰有可能也无办法。”   赵翰返回驾驶台时发现钱泰有已坐在他的工作台旁,表情呆板、平淡。   陈仁坐在指挥椅上,当然,这是完全适当的。这位年轻的副船长站起来,走了过来向他报告情况,并递交——份有关目前飞船各单位工作效率情况的材料。   “飞船各重要系统的情况已有明显的改进,船长,”陈仁报告说。他指着杨可的武器一防卫系统说,这个系统的效率大约达百分之八十五。通讯系统也达到这个效率。辅助系统的效率仍然差一些,因为主要精力都花费在——些主要的、关键的系统上了。   这是什么?陈仁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令人高兴趣的备用动力设计;事实上,这正是刚才赵翰向轮机长谈到的事!难怪蒋壮提议要赵翰与陈仁谈一谈。十分明显,陈仁一直在设法搞出这么一个安排,一旦所有的引擎动力都被摧毁,这个安排仍能保证可以发射电炮。   “船长,这是我和蒋壮利用业余时间搞出来的,”陈仁带着满意的神情说。   赵翰确实大为掠讶。根据这里的图示,这个备用动力系统的大部分已经安装就绪。这就充分说明陈仁不仅意识到需要这个系统,而且还充分发挥了聪明才智大体上完成了这个系统的安装工作。“真可惜,没有时间最后完成这个工作了,”赵翰说。   陈仁咧着嘴笑道:“我估计你会这么说的,船长。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在与入侵的云体相遇前的一个小时完成这些变动并进行试验。允许我着手干吗?”   赵翰犹豫不决。如果在变动之中出现了某种预计不到的问题,这就可能是灾难性的了——安装和试验工作无法完成,飞船的引擎和电炮均无法使用,它将随波逐流地在入侵的云体的路线上飘动。赵翰本想问陈仁,他对他的估计是否有把握!但赵翰没有问,克制了自己。陈仁很了解目前的处境,而且他又最了解飞船的性能。现在是赵翰的一个时机,可以表示他多么信任他的副手。   “允许你这么干。”赵翰点了头,“我对此很高兴,也很赞成,陈仁。”   “感谢你,长官。”陈仁说完,匆匆向升降机降落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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