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打“平伙”，就是大伙兑钱，买一只羊或一头猪，在一起吃一顿大锅饭。冬天主要是买羊，羊宰好后，好羊肉可以按股份各家分一分，剩下的羊杂碎和羊头肉，大伙煮着喝羊肉汤，吃一顿大锅饭。买的这只羊可以是本村的，也可以是外村的，既可以是参与“平伙”里的，也可以是不参与“平伙”里的。好在活羊不贵，一个股份才兑两三块钱，几十元左右就可以买一只六七十斤重的活羊。 　　赵德福为什么非要在刘现成家打“平伙”呢？因为，生产队的菜窖里储存着上好的白菜。如果没有生产队长的允许谁敢擅自动一棵？再说，刘现成家有酒，赵德福说别当孬种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在当时两三块钱，一般人家还真不舍得花，凡是敢参与打“平伙”的人家，生活过的还可以，属于村里的“头等户”。 　　刘现成知道，赵德福是有名的“鬼难拿”，他不会白说说的，这个人他太了解了，要是他确定要啃谁，谁也跑不了，他会死皮赖脸，缠得你没法。他心里也十分清楚，晚上会有一次聚餐，为了好人做到底，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积极筹划这件事。 　　他把赵德福叫到家里，让他操心买羊剥羊，赵德福满口答应，并向刘现成下了保证。赵德福走后，他又派儿子刘晓军去了趟河湾供销社，把刘现玉请来，他要谢一谢刘现玉，因为，是刘现玉让他刘现成有了很大的面子——五辆自行车，一般人是很难买到的，他想借机还个人情。 　　腊月的夜，寒气逼人。刘现成的小院里却热气腾腾，“鬼难拿”赵德福已经把剥好的羊肉分割好。一共十二三家，十几个股份。他把羊杂碎和羊头肉洗干净后放入锅里，“三老歪”李照怀正把刘现成家的铁锅烧的热气滚滚，此时的刘现成正和堂弟刘现玉在堂屋说话。 　　河湾供销社主任刘现玉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但经不住刘现成给儿子刘晓军下的死命令。 　　刘现成对儿子刘晓军说过：“你现玉叔不来，你就不来。” 　　后来，刘现玉终于来了。一方面为了刘现成，另一方面为了老河湾村的乡亲们，他也想趁此机会，和家里的人交流一下感情，但他来时也没有空手，捎来了四瓶好酒。 　　当李照怀把锅烧的差不多的时候，所有参股的人也来的差不多了。来的人中没有李崇高，但有李崇孝，李崇孝本来没有打算来，因为他知道，刘现成和他有点隔阂，是赵德福买他的羊时，硬把他拉过来的。 　　赵德福说：“疙瘩不解，永远不开，你想和他家记一辈子仇吗？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呐！况且，你家崇高——” 　　“崇高？崇高怎么啦？” 　　“没啥，没啥！”赵德福神秘地笑笑，没有把话说下去。 　　李崇孝见赵德福吞吞吐吐，嘻皮笑脸的样子，估计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没再追问。但对去不去刘现成家，还没有拿定主意。 　　赵德福又催促道：“走吧！” 　　李崇孝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下来。 　　对李崇孝的到来，齐桂兰表现出少有的热情。她说：“崇孝，你可是稀客，怎么不常到婶子家来？你爹的身体还好吗？快到屋里坐，你叔刚才还念叨你哩，说你文才好，那字写的跟书上印的差不多。” 　　“哪里，哪里，婶子你别听叔瞎说。”李崇孝谦虚地说。 　　齐桂兰是后来才听说，八月十五晚上，在生产队的饲养院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她曾埋怨过刘现成，说他多事。她认为，虽说崇孝抢了晓梅当民办教师的机会，但事情已过去多年，又何必太认真呢？为了缓和李、刘两家的矛盾，她曾经做过一些努力，但收效甚微。对于李崇孝的到来，她认为是缓和两家关系的一个契机，所以表现出特殊的热情。她对李汉魁一家深怀敬意，特别是李崇高揍了张永福之后，她甚至认为李崇高一家就是正义的化身。刘现成对李崇孝的到来也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他亲热地把李崇孝拉到屋里。 　　李崇孝在大队联中当民办教师，也算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况且这几年，他一直和支书万志和保持着亲密的关系。万志和一直很欣赏他，说他很有发展前途，将来很有转正的希望。刘现成虽说对李汉魁有些怨气，但对李崇孝还是非常尊重的。因为他脾气好，做事实诚，没有坏心眼，更重要的是他孝顺，这在农村是非常重要的，刘现成就很欣赏他这一点。 　　当赵德福四处打听买羊的时候，李崇孝正好从学校放学回来。 　　他一见赵德福就问：“忙什么呢？德福兄弟。” 　　赵德福看见李崇孝就像见了救星一样，忙把一支“一毛找”的香烟递了上去，说：“崇孝哥，晚上在队长家打‘平伙’，可买不到羊，真把我急死了，你家的羊卖吗？” 　　“这事得问你嫂子，羊是她喂的，我可做不了主。”崇孝笑着说。 　　“嫂子说了，让你拿主意，她听你的，你说卖就卖。” 　　“好吧，那咱们先到我家，听听你嫂子的意见再说。” 　　“要是我嫂子不同意咋办？” 　　“那也得见见你嫂子再说。” 　　赵德福只好跟着李崇孝去了李崇孝家。李崇孝的妻子张翠菊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她一年四季除了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以外，每年都要养一头大肥猪和几只青山羊。 　　她一见赵德福就问：“‘鬼难拿’，你真的买不到羊？” 　　赵德福说：“哎哟，我的好嫂子，我还能给你说瞎话嘛，队长那里催得紧，说晚上刘现玉还过来，弄不到羊，我没法交待啊，你就行行好嘛！” 　　“好吧，羊你可以牵走，钱不管多少随你算，可到时候，别忘了给嫂子送一碗羊肉汤，我也是喂了一冬天羊哩！” 　　“哎呀，你真是我的好嫂子，价钱上我保证不让你家吃亏，保证比集市上的价钱好，到时候，我一定亲自把羊肉汤给你端来，我看，不如让崇孝哥也算一股，分了羊肉你家也包顿饺子。” 　　“行，只要他愿意，就算一股，可卖羊是卖羊，入股是入股，咱屙屎尿泡两开着，不能混，我还准备用卖羊的钱给孩子扯衣服哩，不能都让你们给糟蹋了。” 　　“那哪能呐！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呐！” 　　赵德福征求李崇孝的意见：“崇孝哥，你看呢？” 　　李崇孝只是笑笑，未置可否。 　　“走吧！别犹豫了，嫂子已经同意了。” 　　就这样，李崇孝被赵德福生拉硬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