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永福同志的精心组织安排下，老河湾大队毛主席思想文艺宣传队又重新组建了起来。各村原来的男女宣传队员在家本来就无聊，听说给工分，还有补助，闲着也是闲着，大家都乐意来。因此，没费多少劲很快就把人聚齐了。在这些人中，有老河湾村的“三老歪”李照怀、李汉魁的三儿子李崇高和刘现成的女儿刘晓梅。 　　在大队会议室，张永福面对着全体宣传队员，非常高兴，即兴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他说：“同志们！今天，我们老河湾大队毛主席思想宣传队又重新组建起来了！这是我们大队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它的成立，标志着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又一伟大胜利。在举国上下深入开展批林批孔运动的大好形势下，我们要想用毛主席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就要不断学习毛主席思想，宣传毛主席思想，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断进步，不断前进，不断把阶级斗争引向深入。过去，我们在毛主席思想的指引下，各项工作都取得了较大的成绩，革命斗争也取得了很大的胜利；现在，新的更加光荣的任务正在等待着我们去完成，我们要有百倍的信心和高度的热情，去占领无产阶级的宣传阵地，彻底清除资产阶级和一切反动派的污泥浊水，但是，资产阶级和一切反动派是不会自动改造好的，他们会随时向我们进攻，我们只有大力宣传毛主席思想，才能更加有效地打击他们，保护人民的幸福生活，使革命事业永远向前发展！ 　　“今天，天比较冷，大家能来，说明大家的思想觉悟还是蛮高的嘛，宣传毛主席思想的热情很高嘛，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头！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下面我给大家分分工。我暂时代理宣传队队长，老冯负责乐队，老马当导演兼编剧；其他人，除了乐队的以外，都归马导演指挥！老马啊，你先找几个现成的节目，分好角色让大家先熟悉熟悉，要抓紧时间，万支书要求春节时一定要汇报演出，到时候公社的管书记亲自来检查，我们千万不能丢人啊！” 　　张永福在特殊时期初期，曾经主抓过宣传队，因此，他说起来并不外行。被叫做老冯的人，原先是地区京剧团的头把弦，因男女关系问题被剧团开除，论在吹、拉、弹、敲乐器方面的本事，整个老河湾谁也比不了，特殊时期时被揪斗过，因为认罪态度较好，又有音乐方面的才能，所以留在宣传队戴罪立功。他很听话，按照张永福的吩咐，领着几个锣鼓手去领乐器了；老马叫马焕荣，解放前在小戏班呆过，解放后又经过了专业培训，无论在编剧还是在导演方面都是把好手。特殊时期初期，宣传队刚刚成立时，曾在张永福麾下出过大力，把河湾大队文艺宣传队搞得红红火火，他所执导的《三世仇》和《万人恨》两出戏，在全公社拿了大奖，让张永福着实在全公社风光了一回，这两部戏也被人们称为“苦戏”，曾经在当地引起过强烈的反响，在运动中，起到了良好的教育作用。因此，张永福让马焕荣做导演大家心服口服。 　　马焕荣见张永福点他的将，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他说：“老张，时间紧任务重，我心里没有底，不如先让大家报一报自己擅长的节目，拉一个节目单，让大家先练着，等我选好了剧本，再分角色排练，行吗？” 　　“这个我不管，任务交给你，你看着办，到春节拿不出东西，我给你说事！”张永福态度不软不硬地说。 　　马焕荣说：“大队这地方太小了，根本活动不开，得另选个地方。” 　　“可以！地方我已经给你们选好了，你看在大队的苹果园里排练行不行？” 　　“太好了！明天大家都到苹果园报到！” 　　所谓的苹果园栽的不全是苹果树，这里原来是大地主钱百万家的林地，钱百万被枪毙后，他的家人四处逃散，林地就收归公有。林地上原来只栽着一些杏树，取祖祖辈辈永远幸福之意，收归公有后，大队又陆续栽上苹果、梨、桃及其他一些果木树，逐渐发展成为百亩果园。苹果园的四周是几丈高的土围子，围墙两边挖着壕沟，墙上栽着荆棘和刺槐，荆棘和刺槐的枝条相互交叉着，织成了一堵树墙。夏天，刺槐长出绿叶的时候，远远望去就像一道绿色的长城。果子成熟的季节，这条长城就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阻挡着一切妄图偷摘果子的人。 　　苹果园里原有几间住房，是钱家看林人的住所，后来几经翻修和扩建，现在已变成十多间房屋。那里还有一座大厅，是原来地主钱百万家祭祖的祭堂。苹果园现在住着十几个工人，大都是下乡知青，除了一两个果树技术员外，这些知青一般不懂果树的管理技术，他们只能干些体力活。一进入冬天，知青们大多无事可做，该回家的都回了家，留下的几个看家人整天打牌睡觉，实在有些无聊。宣传队进了苹果园，使这里顿时热闹起来。宣传队除了几个锣鼓手以外，大都是十七八、二十多岁的姑娘小伙，年轻人在一起总是充满生机和活力。 　　几天后，导演马焕荣就确定了一个剧本，并且分配了角色，演员们各自加紧时间排练。于是，这里每天都会传出敲锣打鼓拉弦子和咿咿呀呀的练唱声。 　　李崇高本来不是一个演戏的材料，只是他头脑灵活，学什么像什么。这几年，由于大唱革命样板戏，他随便跟着广播瞎哼哼，谁知道瞎猫碰见了死耗子，他居然学会了几段样板戏里的唱段，特别对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打虎上山》一段，唱的炉火纯青，竟唱出了童祥苓的神韵。大队选演员的时候，队长刘现成把他推荐给宣传队，被马焕荣一眼看中，于是留在了宣传队。李照怀的唢呐吹的相当好，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三，吹唢呐时又喜欢歪着头，越是吹到高兴时他的头就歪的越狠，“三老歪”的外号就是这样给叫起来的。 　　刘晓梅再次进宣传队曾遭到父亲刘现成的反对，刘现成认为，一个大姑娘家整天抛头露面的，站在台上演戏，让人看让人评的，总是不大好。可是，刘现成又害怕张永福说他不支持他的工作，破坏宣传毛主席思想。他后来又想想，反正晓梅过了春节就去供销社上班了，在宣传队也呆不长，弄一天算一天吧！ 　　刘晓梅在学校上学时曾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自己非常喜欢唱歌，高中毕业后，刘现成为了不让女儿下地劳动，出力流汗，就通过张永福，让她进了大队宣传队。她在大队宣传队其实没有演过什么角色，只是唱唱歌，跳跳舞之类，但她挺招人喜欢，就在宣传队呆了几年。这次进宣传队，她的热情远没有以前高，但是在宣传队，她能天天和李崇高见面，因此，觉得每天过得还是比较有滋味的。 　　在老河湾村，李崇高和刘晓梅的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大家虽然在背后有议论，但谁也不知道实情，因此，没有人在村里胡传乱说，更没有人把这事传给王永才和刘现成。李崇高和王永才的闺女王秀红订了亲，这件事全村大多数人都知道，李、王两家订亲的那一天，刘现成喝的不省人事，还是李崇高把他送回家的。要是王永才知道李崇高和刘晓梅有这档子事，他一定会找李汉魁讨个说法；要是刘现成知道了这事，更得闹翻天。这几年，李、刘两家的关系不好，只有一个外面，李崇高和刘晓梅的事根本就过不了刘现成这一关。李崇高和刘晓梅的事只有“三老歪”李照怀和“鬼难拿”赵德福知道的比较多，但他们是李崇高的死党，更不会往外传说。别的人，谁吃饱撑的，没事找事。前两年，李崇高和刘晓梅在大队宣传队，一路来一路走，让王永才起了疑心，他几次三番催李汉魁办喜事。起初，李汉魁不知实情，总是以孩子小为由往后拖。后来，王永才提到刘晓梅，才使李汉魁恍然大悟，连忙答应盖房子，赶快把秀红给娶过来，他也害怕夜长梦多。 　　李崇高和刘晓梅又进了宣传队，不光王永才的心悬了起来，李汉魁的心也提了不少。刘现成给他下通知那天，他对刘现成说：“现成弟，你看能不能不让崇高去？崇高他确实不会啥，去了也是白拿工分，换个人去吧。” 　　“我说汉魁哥，你就是糊涂，这是政治任务，是公社管书记亲自抓的工作！你不去他不去，谁去？张永福你不是不知道，他亲自布置的，你不让孩子去，他就给你扣上破坏宣传毛主席思想的大帽子，这个帽子你戴的起吗？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生产队开工分，大队又有补助，何乐而不为呢？你是个明白人，这点小事你还想不明白？别人想去还去不成哩，你就别傻啦！就这样啦，你千万听我的话，明天一定让孩子去！” 　　刘现成没有商量的余地，其实，他哪里知道李汉魁的心事。 　　“我是说——”李汉魁欲言又止。 　　“你别说啦！就这样定了！明天一定去，别去晚了。” 　　说完，刘现成就走出了李汉魁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