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现成在街上转悠了一阵儿，快到中午时，来到熟食摊前，买了二斤猪杂碎，又跑到烟酒门市部，买了四瓶好酒，提着东西向刘现玉家里走去。 　　刘现玉没在家，他的爱人徐爱霞正在洗衣服，一见刘现成过来，满面笑容地说：“大哥来啦，快到屋里坐！” 　　刘现成问：“现玉呢？” 　　“到集上帮集去了！” 　　“主任还帮集啊？” 　　“他都习惯了，一到大集，他就在家呆不住。你先坐着，我派人去叫他。” 　　刘现成坐了一会儿，吸了两支烟，刘现玉才回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河湾大队的大队长张永福；另一个就是“鬼难拿”赵德福，他们一来，真可谓“双福”临门了。 　　刘现成一见赵德福，心里就有点不大舒服。心想，最终还是没把这狗日的给甩掉。既然现玉让人家来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呐！ 　　张永福空着两只手进来，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一再说着客气话。实际上，他不是专门来赶集的。上午，他在公社开了一个治安工作会。会议一直开到上午十二点才散，派出所长张治安讲起话来，没完没了。一散会，他就来到供销社的鞋帽门市部，想给儿子张卫东买一双棉鞋。 　　天一冷，孩子一直给他要，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买，他确实是一个不太顾家的人。买好棉鞋后，他腰里就没剩几个闲钱了，正打算回家，谁知刚一出门市部，恰巧碰见了刘现玉。 　　刘现玉看见他，热情地说：“走，跟我喝酒去！现成哥正在家等着我们哩，今天正好有空！” 　　张永福也是一个见酒走不动的家伙，一听说有酒喝，马上来了精神，跟着刘现玉过来。 　　他们在街上又碰见了赵德福。赵德福给崇高卖了羊，两个人就分了手。此时，他正在街上瞎转悠，一见刘现玉，连忙给他打招呼。于是，三个人一起回到家里来。 　　刘现玉回到家，马上安排爱霞去食堂要菜。 　　刘现成说：“要什么菜？有这些猪杂碎就行了。” 　　刘现玉说：“那怎么行？永福哥不常来，不能太随便了。” 　　张永福客气道：“越随便越好，千万别客气，这样就行，别太麻烦！” 　　爱霞出去要菜，刘现玉从里间拎出两瓶酒，四个人吃着猪杂碎，喝了起来。 　　刘现成心里有事，又不能守着张永福和赵德福两个人说，喝酒时有些心不在焉，他趁刘现玉解手的时候，跟了出来。 　　刘现玉问他：“有事吗？” 　　刘现成说：“有点小事。” 　　刘现玉说：“你说说看。” 　　“你能不能给弄六辆自行车？” 　　“要那么多自行车干什么？你想批发自行车呢？”刘现玉有些不理解，开玩笑说。 　　“看你说的，我要这么多自行车干什么？是我们大队开总结会发奖用。” 　　“这事有点难办。今年县社总共才拨给我们十辆的指标，公社的管书记就要走三辆，我们社的几个主任还想留几辆。” 　　“那不行，无论如何，你再难，也得想法给我弄五辆，五辆，不能再少了！我可是给支书打了保票的，你千万不要让我丢人！” 　　“我想想办法吧，真不行，就做做几个主任的工作，让给你两辆。” 　　“你一定得给我五辆！”刘现成又强调了一句。 　　“好吧！” 　　他们回到屋里，张永福说：“你们去干什么？咋这么长时间？一定得罚你们酒！” 　　刘现成心里高兴，痛痛快快地说：“罚就罚呗，你们说罚几个？” 　　喝过罚酒，他们又喝了一阵子，张永福就有些话稠，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对刘现玉提出了请求：“刘主任，你能在供销社给我安排一个孩子吗？哪怕是临时工也行！咱不图啥，就是想给孩子寻找个出路。” 　　刘现玉没有想到张永福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犹豫了一会儿，对张永福说：“永福哥，现在不行了，等来年吧，来年收棉花时，我一定给你安排一个，说话算话！” 　　刘现成也说：“永福别急，现玉给你想着就是了。” 　　张永福笑着说：“那好，咱们一言为定，到时候我找你，你可不能不认账！” 　　刘现玉也笑着说：“哪那能啊！” 　　李汉魁卖掉羊以后，怀里揣着七十元钱，开始盘算如何花掉这些钱，给大人孩子买点东西。这几年生活困难，他手里攥着钱也不敢放开手脚乱花。他先来到布匹门市部，分别给孙子、孙女和女儿，扯了几尺做衣服的花布，由于他带的布票不多，没再给老伴扯，只给她买了一双棉鞋。他想给崇高卖条裤子，可儿子说什么也不让买，崇高虽说脾气不好，但他知道家里困难，在吃喝穿戴方面从来没有讲究过，这一点他感到对不住儿子。他离开布匹门市部，又来到羊肉摊前，称了四斤肥羊肉。他想，忙活一年了，大人孩子也该吃一顿羊肉饺子。他把自己想办的事办完以后，来到自己堂兄弟李汉益旋锭子摊前，坐下来等李崇高。 　　李崇高按照李汉魁的吩咐，去给王秀红买围巾，李汉魁认为，过年了，他们李家应该对王家的姑娘有所表示，不在多少，是个心意。 　　李崇高回来以后，父子俩就一路返回了老河湾。 　　第二天上午，李汉魁一家人吃了一顿羊肉饺子。 　　这一天，吃过早晨饭，李崇高的母亲把李崇孝的媳妇张翠菊喊来，让她帮忙剁羊肉，拾掇饺子馅。正好王秀红在崇孝家做针线活，也被张翠菊生拉硬拽了过来。 　　张翠菊对秀红说：“反正早晚是一家人，你还见外什么？你就是不来，我也会让孩子喊你去，你帮着包一包，大家共同吃个饭。” 　　王秀红只得过来。她们来到李家老院，母亲已经把羊肉洗好，正在扫雪扒萝卜。 　　张翠菊和王秀红分别洗了手，忙活起来。张翠菊剁羊肉，秀红剥葱洗姜打下手。 　　母亲一见王秀红过来，心里乐开了花。她亲热地对秀红说：“你来的正好，今天大娘管你饭，你就是不来，我也得打发人去喊你！” 　　王秀红听了崇高母亲的话，心里热乎乎的，连忙接过母亲手里的萝卜筐，把萝卜放到水里洗起来，然后用石臼捣碎，用刀剁好。 　　张翠菊把羊肉剁好后，掺上萝卜，又放上食盐、味精、五香粉和葱姜，点上点香油，不大一会儿，就把饺子馅拌好了。 　　面和好以后，母亲擀皮子，张翠菊和王秀红两个人包。 　　王秀红不愧是家里地里的一把好手，包的饺子小巧玲珑，大小匀称，还在饺子边上捏了一排花。 　　张翠菊看了看秀红包的饺子，不停地夸她：“妹子包的饺子就是好看，我怎么就包不成呢？” 　　王秀红说：“饺子好看不好看不要紧，下到锅里，不烂就算包的好，这肉馅也比菜馅好包。” 　　“你包的饺子下到锅里，肯定烂不了，个子小，不容易烂。”张翠菊也学着秀红的样子包了几个。 　　“我兄弟有福，找一个会包饺子的对象，你们结婚后，天天包饺子吃。” 　　王秀红红着脸，用胳膊捣了一下张翠菊。 　　母亲听她们说话，也不插言，偷偷打量着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打心眼里喜欢她。 　　张翠菊干着活，和母亲说起计划生育的事：“你说这叫啥事？好好的偏叫崇孝去结扎！” 　　母亲一惊：“你说啥？结扎？他不是不符合吗？” 　　“按政策是不符合结扎，可我有毛病，不能上环，他们就打起崇孝的主意，说他是教师，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立逼着他去公社卫生院做手术。” 　　“你们答应了？” 　　“还没有！我是怕他们开除崇孝，所以还在犹豫！” 　　“唉！这上面咋管起这事来了，几百朝年，谁管过这？你们不是不想要孩子了嘛！” 　　“谁说不是呢？可人家不放心，说孩子一生出来就晚了，要提前采取节育措施。” 　　“还有，这男女结婚的年龄也推迟了，说不到二十五岁，不给办结婚证，这样一来，崇高和秀红不还得再等二年？” 　　“都怨咱家穷，要不，早早地盖上房子，不早就把婚事办了，还能弄到现在，你看，这啥事都晚了！” 　　“这事还不是最当紧的，等二年就等二年，当紧的是，崇孝这一关咋过去呢？” 　　“等你爹回来再商议商议！” 　　上午头上，李家的人开始回家。先是李汉魁，接着是李崇孝和云秀，还有他的两个孩子，李崇高是最后一个回家的人，他一见王秀红也在他家，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说了一句：“来啦！” 　　他的嫂子张翠菊说：“人家来到咱们家，你就这样给人家打招呼？” 　　李崇高笑笑，没好意思说话，低着头，回到他的小南屋，一直到下好了饺子，喊他吃饭，他才出来。 　　吃饭的时候，李汉魁问起崇孝的事，崇孝说：“这都是大队定的土政策，为的是争先进。实际上，公社也没催这么紧，学校的几个民师，也有生三胎的，找找人也就过去了，不行我就去找表姑夫，把困难说说，我想，像我这种情况，大队也不敢胡来！” 　　李汉魁说：“张永福不是个好人，说不定这坏点子都是他出的，还不是为了多收点东西！” 　　李崇高说：“找几个人揍他一顿算了。” 　　李汉魁说：“又说混账话！这几年你除了揍人，还会干啥？” 　　李崇高说：“他就欠揍！” 　　李崇孝说：“算了，我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