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十一，是河湾镇大集。 　　这天一大早，刘现成让齐桂兰早早地做了饭，吃过饭，他要去赶河湾集。因为购买自行车一事，他已经在支书万志和面前，夸下海口，他不想食言，决定去找刘现玉，商量买自行车的事。这件事要是食了言，面子上说什么也过不去？他和李汉魁一样，也是一个挺要面子的人。 　　河湾集是方圆几十里最大的一个集镇，道路四通八达，解放前就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之地。近几年，由于限制私人自由经商，大割资本主义尾巴，街面上，除了供销社的门面以外，几乎没有私人开设的门市，打地摊卖东西的，也都是一些手艺人，他们所卖的东西，也都是些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成的最好的，是粮食市、牲口市和木料市。菜市场按理来讲，应该成的最好，但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菜园，社员平时分点菜，就已经够吃的了，不用上街买菜，好在当时的老百姓，对生活要求不高，吃饭时，凑合凑合也就过去了，谁还舍得花钱买菜吃呢？在菜市场卖菜的，一般都是某个生产队的菜摊子，所卖的菜也都是些大众菜，白菜、萝卜、芹菜的，什么都有，买菜的，一般都是些机关单位的工作人员。 　　河湾供销社的门市部，占据着河湾集的大部分显要位置，所经营的商品有烟酒糖茶，鞋帽布匹，纸张文具，日用百货，铁货杂品等，一应俱全，供销社还有两处食堂，都坐落在河湾集的中心地段。除此以外，还有果品加工厂、棉花加工厂和杂货收购站。因此，只要赶一趟河湾集，老百姓所需要办的事都能办得到。 　　天刚刚下了一场雪，路上有些滑。吃过饭的人，担挑挎蓝，牵猪拉羊，小心翼翼地往河湾集走去。 　　刘现成走了一段路，出了一身汗，路太难走了，一不小心就会摔跟头，越是拿劲就越容易滑倒。他干脆放开脚步，专挑有雪的地方走，这样虽然累人，但不容易摔倒。他走了一阵，感到浑身湿热，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这时，“鬼难拿”赵德福撵上了他。 　　“现成叔，你也去赶集？咋不走啦？” 　　刘现成看到赵德福，忍不住骂道：“狗日的路，太难走了，老子走不动啦！” 　　“快来！我背着你走！” 　　“你狗日的，咋变得这么孝顺？” 　　“我本来就孝顺你嘛！” 　　“你想趁机摔我一下，对不对？我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看你说的，我有这么坏吗？好心好意对你，反而挨骂，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赵德福有些委屈。 　　“你狗日的是好人吗？”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赵德福问：“现成叔，赶集有啥事？” 　　“没啥事！” 　　“没事赶啥集？” 　　“看你狗日的说的，我没事就不能赶个集？” 　　刘现成当然不能把赶集的真实目的，告诉赵德福，这个狗日的太难缠，他如果知道去找刘现玉，你就是撵都撵不走他。 　　有一次，他和赵德福一起去赶集，刘现玉请他们喝了一次酒。 　　赵德福好像几辈子没有见过酒，他不用谁让就大吃大喝，旁若无人。 　　刘现成在桌子底下用脚踹了他两次，他还问，你踹我干什么？供销社的几个主任一听，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临走时，人家偷偷地对刘现成说：“刘队长，你们村的这个人有毛病吗？” 　　刘现成“唉”了一声，没说话，很明显，人家把他当成了精神病！ 　　两个人来到集市上，刘现成问赵德福：“你小子空着手来赶集，想买点什么？” 　　赵德福说：“到时候再说，现在还没想好。” 　　“那你先转转，我到粮食市看看。”刘现成知道赵德福是赶闲集，没再和他一起走，径直向粮食市走去。 　　集上来了许多人，大街两边，已经摆上不少的小地摊，村里的李汉益，早早把旋锭子的摊子，摆到供销社的食堂门前。李汉益看见刘现成，先给他打了个招呼，刘现成没顾得和他细拉，就匆匆融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李汉魁和李崇高爷俩，牵着一只青山羊也来到集市上。李汉魁想把羊卖了，给孙子、孙女和女儿扯几尺布，做件过年穿的新衣服，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另外再买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们来到牲口市，把羊栓在一棵大槐树上，等待买主。李汉魁让儿子先看着卖羊，自己到街上去办其他事去了。 　　再说赵德福，在街上转了一阵儿，感觉没啥意思，也没啥东西可买，只买了两张红纸，便随便溜到了牲口市。在牲口市里，他碰见了李崇高。 　　“卖羊呢？”他老远就打招呼。 　　“嗯！”李崇高随便应了一声。 　　赵德福说：“卖羊你不能在这里傻等，要主动吆唤！” 　　李崇高笑着说：“谁能抹开脸皮喊呢？等一会儿再说，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来问。”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你原来没有卖过东西？” 　　“谁干过这？” 　　“那好，我替你吆唤吆唤！哎，哎！老河湾的青山羊，膘肥体壮，价钱便宜，愿买快来！” 　　说起来也怪，赵德福这一吆唤，还真的有人过来问价。 　　他们问：“这羊卖吗？” 　　赵德福说：“卖，不卖谁没事牵到集上盼打春呢？卖，你给多少钱吧？” 　　“六十五。”有人开始出价。 　　“不行，不行。你最少也得给八十。” 　　“八十？太贵了。”几个人摇着头走了。 　　李崇高对赵德福说：“你个楞种！六十五就不少啦，我爹满想才想卖六十。” 　　赵德福说：“哎呀！你咋不早说呢？我害怕要少了，让你们吃亏。好，你别管，我给你卖，保证卖个好价钱！” 　　他又吆唤起来：“老河湾的青山羊，膘肥体壮，错过了别后悔啊！” 　　在赵德福的吆喝声中，供销社做饭的老姜头走了过来。 　　他用手掐掐羊，又抱一抱说：“说个准头价，多少钱？” 　　“七十五。”赵德福说。 　　“七十，我也不少给你，怎么样？中，我就牵走，不中拉倒！”老姜头砍了五元的价。 　　“七十就七十，我看你也是一个爽快人，我就是赔，也卖给你，七十就是有点亏！”赵德福很不情愿地说。 　　老姜头没再说啥，付了钱，就把羊牵走了。 　　李汉魁在街上转了一圈，回来问李崇高：“羊呢？” 　　“卖了。” 　　“卖多少钱？” 　　“七十。” 　　“瞎说？”李汉魁有点不相信。 　　“我没瞎说，钱在这里，给！”李崇高如数把钱交给了父亲，并带着几分自豪。李汉魁接过钱，点了点。 　　“卖的还不少哩！”说完，把钱揣到怀里，领着李崇高向街上走去。